海兰珠总算笑着打住,忙吩咐下人传膳进来。饭菜极尽丰盛,比皇后宫里的丝毫不差,可见关雎宫的受宠,有我陪着,海兰珠兴致极好,索嬷嬷和我便哄骗着硬逼着她多吃些。
晚间我怕不便,犹豫着要不要去皇后宫中住下,被海兰珠一把拦住:“皇上最近国事忙,也说了不会过来,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下。”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撩起帘子,“皇上驾到。”
我和海兰珠忙施礼,低着头,只听到皇太极笑吟吟的声音:“都不必多礼了,快起来。”一手去扶海兰珠,一手却搭向我的胳膊。
我脸上一热,当着怀孕的妻子和别人丈夫勾勾搭搭算什么?躲开他的搀扶,端端正正站在一旁,肃了面容。
皇太极将海兰珠扶着坐下,偏了头,象个大夫般,细细问我身体的情形,虽然觉得面对着他和怀孕的海兰珠别扭,我还是一一作答,海兰珠也娇嗔地插上几句,皇太极笑着,眼光却只盯在我的身上。
夜色渐深,我只觉得浑身燥热,皇太极的话总也说不完,难道他要夜宿在关雎宫不成?让我心里如何接受?
见我渐渐象热锅上的蚂蚁,皇太极带了促狭的笑:“小玉儿,你就在关雎宫安心住下,陪着宸妃,我时常过来看你们可好?”
我虽然喜欢他,可是面对他的众多女人总是心里别扭,尤其是想起他口口声声喜欢我,身边的妃嫔却一个接一个地怀孕,我忍不住心中有气,此刻已经被他的两只探照灯似的眼睛扫视了好久,还要受他的调侃,火忍不住往上窜,“不敢,怕扰了皇上和宸妃,我还是去皇后宫里待着比较好。”
“呵呵,小玉儿,你的意思是不欢迎我来关雎宫了?”皇太极更是暧昧地看着我轻笑。
“你…,我,”我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握紧了双拳,若不是看在海兰珠在场,管他是不是皇帝,先扑过去痛打一顿再说。
海兰珠忙拉拉我的衣袖,转头想向皇太极说些什么,皇太极却哈哈大笑,“小玉儿,你身子恢复得不错嘛,”笑眯眯看了我紧握的双拳几眼,一副巴不得我打过去的嘴脸,心情极好地出去了。
寸步不离地陪了海兰珠几天,皇太极几乎每天晚上串过来一趟,我气他调侃我,撅起嘴不和他讲话,他偏还爱逗我,每次都把我气得涌上冲过去打人的冲动,他才哈哈大笑地离去,海兰珠见皇上高兴,也就对我的无礼见怪不怪了。
贵妃派人请了好几次,这日下午我才终于哄了海兰珠睡觉,脱身去麟趾宫,她找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眼见宸妃、庄妃都怀了孕,怕自己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心情郁闷,拉我说话儿,那张伶俐嘴损了庄妃好半天,对宸妃也是颇多私怨,恨她独占了皇太极的宠,又问起我府中的情形,劝我好好管教那些女人,不能失了福晋的威风。
说起李氏被封侧福晋的事,贵妃告诉我,说是多尔衮隐瞒了我在病中,写了请封的折子,皇后本来还想问问我的意思,庄妃劝了几句,也就没召我进宫,直接准了,后来多尔衮将我病重之事上报,皇后将多尔衮责备一通,这才有了亲自入府探病的事。
“你看我早就劝过你,让你不要和庄妃亲近,你不听,人家还插手管你府里的事呢。”贵妃连声埋怨我,我无语,只知道大玉儿是未来的皇太后,满怀抱负,大展宏图,想来一定是非常有心机的,本来我一向和她交好,或许是她认为我那次在木屋的撞见对她构成了威胁吧,但她在李氏的事上做得确实过火,让我不得不记恨。
到了吃晚饭时间,姨母要留我,我却记挂宸妃,正推辞间,索嬷嬷过来,说是宸妃感觉不好,可能要生了,喊我赶紧过去,我吓了一跳,太医说海兰珠生产的日子应该在月底,现在早产了近一个月,让人手忙脚乱,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紧急情形,“接生婆子去了吗?”
“在呢,不过说情形不大好。”
“哎哟,那快去请皇上皇后过去吧。”贵妃心里一点也不着急,装模作样地说。
“请皇上皇后能做什么?先去找太医啊。你是多年的嬷嬷了还不明白么?”我抢白道。
索嬷嬷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小步跑着下去了。我也拉着贵妃赶过去
关雎宫已经是一派紧张气氛,屋内传来宸妃声嘶力竭的喊叫,我估计是早产加难产,心中焦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多时皇上皇后也过来,太医说确实是难产,皇后忍不住轻声叹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内的喊声也渐渐弱下来,见一个满身缠着布带子的半老婆子过来,旁边一个宫女领着,正是苏茉儿,见了我们忙请安,“启禀皇上皇后,我家主子不方便过来,请了一个萨满婆婆过来求神灵保佑宸妃娘娘。”
“唔,还是大玉儿想得周到。”皇后赞许道,便让那个撒满婆婆进了屋子。一会儿浓浓的劣质松香味儿传来,燃起的烛火映出萨满婆婆又唱又跳的身影。
我毕竟是现代人,知道巫术都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只会蒙人,一点用都没有,听得屋内渐渐没了海兰珠的声音,心里挂念,忍不住也冲了进去。
屋内有两个稳婆伺候在床前,萨满婆婆在外间设置了案台,几只粗大的香火冒着浓烟,装神弄鬼地唱跳着,我被浓烟熏得直咳嗽,走近海兰珠,她已疼得满头是汗,精疲力尽,屋内充满了浓烟,被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让稳婆开窗户透气,她们却说妇人生孩子不能见风,死活不肯,可眼见海兰珠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扭头走向外间,冲萨满婆婆大喊:“将烟灭了。”她理都不理我,继续装神弄鬼,心头火起,我索性将屋门拉开,将她推出,连那几只香火一并丢了出去,屋外苏茉儿连声高叫:“这怎么使得,这是我们主子请来给宸妃娘娘驱邪作法,保佑娘娘为皇上生下小阿哥的!”皇后也开口:“小玉儿,不能胡来,不得亵渎了萨满婆婆。”
“呛都要把人呛死了,孩子怎么生?”我急得大叫,也不顾什么礼仪身份,用手指着那个老婆子,恶狠狠地问:“若是宸妃娘娘有一丝儿的不平安,你敢用你的性命抵不敢?”
那老婆子眼露怯色,有些抖抖嗦嗦,眼光直向苏茉儿瞟过去,贵妃怕我惹祸,过来拉拉我的衣袖,待想向皇后解释,苏茉儿也抢着想说些什么,都未及开口,皇太极低低说了一句“就依她吧”,众人不再言语,我狠狠盯了苏茉儿两眼,看得她低下头去,转身进屋
海兰珠有些醒转,见是我走近,拼力拉住我的手,“小玉儿,你能陪着我真好。我要死了么?”
“说什么傻话呢,不就是生个孩子嘛,老人们都说疼疼就过来了,你再使点儿劲。”我用力握住她的手。
“不,不成,我没劲儿使了。”旁边的稳婆也叫着用力,海兰珠却已呈疲态,几欲晕去。
“那怎么成?你别放弃啊,”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海兰珠,你若放弃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岂不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你的孩子没了亲娘,岂不受苦?”
“孩子…受苦,抢…我的男人,”海兰珠断断续续道,“小玉儿,是真的么?你,你会吗?”
“是真的,”我咬着嘴唇,“我也喜欢他啊,海兰珠,你若是不肯努力,我就会把你的男人抢走,我要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心,让他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除了我他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除了我他不会再去想别的女人…海兰珠,你若是不肯努力,我真要去抢你的男人了,我爱他…”我攥紧了她的手,也不知自己说些什么,只是由着心性说下去。
“不,不成,”海兰珠拼命将指甲掐进我的肉里去,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听到稳婆惊喜地喊:“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再用些力!”孩子终于顺利产出,海兰珠一闭眼晕了过去。
我也是一阵眩晕,不敢去看海兰珠的情形,歪在床边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有侍女过来照顾海兰珠,稳婆将孩子洗好用了包裹裹好,我伸手抱过来,小小的脑袋,才哭了几声,闭着眼睛,一脸的皱纹有些丑,却十分的可爱,我忍不住亲了一口,抱着走向外间,才一挑帘,皇太极一张关切的脸矗立在眼前,原来他竟在外间站着,也不知呆了多久。
稳婆一连声地“恭喜皇上,是个阿哥。”皇太极呵呵笑着,伸手过来接我手中的孩子,却又不是接,只是将手绕在我的臂上,满眼柔情地望着我,用了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低声,“宝宝,我都听到…
望着他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睛,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孩子,心中一酸,落下泪来,那边房门已经打开,皇后诸人也进来,皇后先开口道:“恭喜皇上,您快请出去,站了半天了,于礼不合,好在母子平安,这里我会照顾好,请皇上放心。”
皇太极深深地看我两眼,欲言又止,终于转身离去,有人从我手中接过孩子,又有太医进来,这么多人直让我头晕,喊过一个侍女扶着我往偏殿中休息。
海兰珠产后虚弱,日日有太医过来诊治,我不便在关雎宫住着,贵妃求了皇后准许便拉我去麟趾宫住下,宫里传遍了皇太极宠爱宸妃的消息,单是她生产那日皇上亲自进屋立了好久就足以让所有的人侧目了,孩子至今未赐名,说是皇上命文臣拟好了名字递上来,却总也不满意。
海兰珠的孩子排行第八,没有名字,宫里只称作“八阿哥”,转眼已是满月,我几次辞行回家,贵妃、皇后和宸妃都是不舍,有一次皇太极也在场,发话说我对八阿哥功劳最大,让我好好休息,过了八阿哥的满月酒再回府,无奈只好继续在麟趾宫忍受姨母象一个失恋女人般的唠叨。
八阿哥的满月酒是皇太极登基以来最盛大的皇子满月家宴,更加坐实了宫内宫外关于宸妃得宠的传闻,不仅是本家王爷贝勒,连品级较低的盛京官员都参加了,皇上更是大赦天下,这情形只怕是太子出生也不过如此,听说皇后都曾劝过莫如此张扬,皇上不听,贵妃姨母嫉恨得要死,堆了满脸的笑去关雎宫贺喜,回来却又骂人摔东西,我猜想皇太极所有的女人都和贵妃是一样的心情吧。
家宴上皇上皇后对我大加赞赏,夸我对八阿哥功劳最大,当面赏赐了不少希罕物件,海兰珠更是笑吟吟将八阿哥塞进我的怀里,说我是孩子的半个娘,“她还没有生育过呢,怎么当娘!”皇后抿嘴笑着数落宸妃。
“小玉儿当娘也不打紧,沾些宸妃姐姐的福泽,好早日给睿王爷诞下阿哥来啊。”大玉儿娇笑着逗趣。这是我进宫后第一次见她,听说她有孕后便轻易不肯出永福宫,连贺宸妃诞子都只送了礼品,人却不到。今日苏茉儿向我行礼时脸色有些尴尬,想来是仍记着我将萨满婆婆扔出的事,扫了永福宫的颜面,可是我事后仔细想想,苏茉儿送了那个会熏烟的婆子虽让人说不出什么不是,但只有屋里的人清楚,满屋的烟让常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难产的孕妇,若不是我及时将她丢了出去,宸妃哪里还有生孩子的劲儿呢,宸妃月子里见了我直骂大玉儿不安好心,我欲劝解,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今日大玉儿见了我神色如常,如往日般亲热,仿佛没有她劝立侧福晋、也没有我扫永福宫颜面的事一般,细细地问起我的身体可大好了,吃些什么药,又抚着隆起的肚子道歉,说是自己有孕不能到处走动,没能看我。
眼见她与多尔衮偷情,只怕在多尔衮找茬与我大闹的事上也没安分,我已经对她没了好感,但明知她长袖擅舞,行动风范已经有了未来的国母风范,也不能与她交恶,笑着与她寒暄,她精闪的眸子似乎要看到我的内心深处去,我一概用了温顺的笑掩饰。
总算回到府中,有了进宫这一遭,不好再拿病作幌子,只好每日里接受那些女人的请安和唠叨,李氏来请安时更加恭顺,可是我总觉得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变了,性格中多了一些算计和精明,同时也努力掩藏起自己的情绪,罗小蝶虽也精明,却只是些家常的伶牙俐齿小聪明,李氏话不多,说出来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显是藏拙了,听说多尔衮单宠着她府中女人早有不平,可皇封的册子上写明了她是朝鲜国公主,出身尊贵,排名在鄂桐和东喜之前,府中除了我,她就是最大了,谁也奈何不得。
已是深秋,站在花园中,虽然早上已有下人打扫过,地上还是有些新落的枫叶,红红黄黄,映着我的无聊和苦闷。多尔衮他们的战事有些波折,总体还算顺利,正在攻打涿州,时时也有书信回来,豪格再无信件,想来是怕给我惹事,那个石万儿倒又来过一次,只说要见我,遣去下人,拿出一个精致的玛瑙手串,说是豪格从前线着人送回的,我猜想这不定是豪格怎么从哪个富户中掠夺的,有些好笑,却也不便在石万儿面前说豪格的不是,只好收下,拿在手中把玩,晶莹透亮的玛瑙成色十足,沉甸甸的,让我想起豪格坚毅的背影和他临出征前说的一番让人脸红的傻话,又是一阵出神。
呆望着天空,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传来,立秋在身后福身,“见过侧福晋。”李氏软软的声音传来,“见过福晋姐姐。”
我回身,李氏正带了小心的笑,“何必多礼,妹妹有何事吗?”我喜欢独自在园中呆她们都是知道的,不喜欢被人打扰,何况是她。
没料到我会直截了当地问,她的面色一滞又恢复如常,“禀福晋姐姐,我想着快到冬至节了,府里按理也该备些礼物送到皇后和几位娘娘宫中,所以来请问福晋姐姐的意思。”
她一口一个福晋姐姐叫得又恭敬又亲热,我却老大不高兴,这些本是鄂桐的事,自有鄂桐来请示我,何必她来操心?转念一想,她如今的身份还在鄂桐之上,来操持这些事并无不妥,我即使要驳也驳不倒她,只是也不能默认了她的逾越,淡淡道:“你和鄂桐商量着就是了,往年是什么样,今年便如往年吧。”
“是,”她恭敬地福身,却仍接着说下去:“我想今年宸妃娘娘添了八阿哥,庄妃娘娘又有了身孕,礼物可要多备些?”
她的考虑确实周到,我用了赞赏的口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