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和王妃都不在京,以前只有王爷一人,也就没有内外之分,如今添了姨娘,虽只有一个,也算是内宅妇人了。
这内宅的事,却不是长史的管辖范围,说不得,只好交给姨娘来处分。
虽然尴尬,有些事情还是必需得要交待。
长史轻咳一声,先道了喜,舒沫也微笑着受了,吩咐立夏打了赏。
长史就开始噼哩啪啦地给她汇报着府里各种帐目。
舒沫欠了身坐着,一言不发,微笑着听长史说。
末了,收了一大堆钥匙,让立夏捧了册帐,跟她进房。
绿柳先大气也不敢出,这时摸着那一大串黄铜铸就的钥匙,禁不住两眼放光。
不是西府,也不是永安候府,而是堂堂的睿王府诶!
若不是跟着小姐,哪里有机会见识这样的场面?
她真恨不得立刻拿了钥匙,跟着小姐到库房里,把各项珍宝摆设,古玩玉器,衣裳首饰通通都点一遍。
“呀,”舒沫半点也兴奋不起来,伸出脚尖,戳了戳已经发傻的立夏:“你倒是说说,睿王这是玩的哪一招?”
哪里有把家让姨娘当的道理?
就算太妃,王妃都不在,王府里没有正经的女主子,若没有夏候烨首肯,那些长史也断不敢把掌家的权力交给她的。
“我的傻小姐!”许妈激动得眼泪双流:“这还用问吗?王爷自然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让你当这个家!你呀,可算是熬到头了!”
舒沫把嘴一翘:“想得倒美!”
她没看到光明的前景,却闻到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集宠于一身,意味着也会集怨于一身。
她以姨娘的身份掌管着睿王府偌大一个家当,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然稍有行差踏错,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别的不提,光这帐册上列的珍玩玉器,别说丢,就算不小心碰坏一件二件,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外间侍候的丫头,正贴在门上侧着耳朵偷听里面的动静,忽地一阵阴影移来,挡住了光线,掉了头一瞧,吓得魂都快没了:“王爷!”
立夏急忙快走两步,挑起了帘子。
夏候烨大步走了进来,看着乱七八糟堆了一桌的帐册,大刺刺地走到舒沫身边,挨着她坐了:“把家交给你,不高兴?”
舒沫浅笑:“高兴的是傻子,不是吗?”
立夏几个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是没能力,还是没胆量?”夏候烨抄起那串黄铜钥匙,在手里轻松地上下抛掷。
“能力有,胆量也不缺。”舒沫坦然无惧,淡淡地看着他:“就是不知,王爷给我多少权力?”
夏候烨闻言转头:“你想要多少权力?”
舒沫嫣然一笑,红唇微启,慢慢地吐出二字:“全部。”
夏候烨微眯起凤眼,久久地觑着她,意味意长一笑:“你的胃口倒不小。”
“胃口倒谈不上,”舒沫淡淡地道:“王爷精通兵法,自当明白,疑人勿用,用人勿疑的道理。既然把事情交给我,又不肯放胆信任,有什么意思?”
夏候烨冷笑:“本王怎么确定,放了权,你一定能办好?”
“这个我确实无法保证。”舒沫冷静地道:“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既是赌,必有输赢。王爷输了大不了重玩,我输了,却可能搭上性命。算起来,王爷不亏的。”
“哈哈~”夏候烨纵声大笑:“你倒是巧舌如簧。”
舒沫不笑,静静地看着他:“我赌的是命,王爷赌的是运气。”
“好吧,本王放权。”夏候烨敛了笑,冷冷地道:“不过,只限一个月。”
“为什么是一个月?”舒沫有些好奇。
“一个月后,母妃就要进京了。”夏候烨轻轻一笑,居然有些愉悦:“所以,你可得好好想想,在这一个月内,要做些什么,才能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至血本无归?”
舒沫叫起来:“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够?要想完胜,最少也得有半年的时间准备才公平!不行,你让太妃晚点进京。”
“来不及了,”夏候烨幸灾乐祸地道:“母妃已经启程,你最多只能祈祷路途不靖,多耽搁些时日。不过,有三千精兵护送,估计遇劫的可能性不大。”
、有活干了
“你故意的。”舒沫的声音很平静,不是质疑,也没有愤怒,就只平铺直述,表明事实。
“你本来,的确可以准备得更充分。”夏候烨神态轻松,仿佛事不关己:“时间,是你自己浪费的。”
他给过她机会,而且不止一次。懒
拒绝的时候可以如此高傲,造成的后果自然也该潇洒承担,不是吗?
“所以,”舒沫早料到了,叹一口气,嘲讽地问:“这算是惩罚,对吧?”
“没那么严重~”夏候烨想了想,意味深长地道:“把它当成教训更恰当,如果能从中汲取些经验则更好。以后,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呵呵~”舒沫轻轻地笑了起来:“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乖乖听话,省得吃苦,是不是?”
夏候烨也笑:“你是乖乖听话的那种人吗?”
舒沫淡淡地道:“我若是真乖了,也就入不得王爷的眼了,对吧?”
“少逞口舌之利,还是赶紧盘算一下,要怎么好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吧!”夏候烨收起笑容,冷冷地道。
“王爷还没告诉我,到底希望我做些什么?”
“你不是很自恃聪明?”夏候烨狡猾地避重就轻:“尽可放开手脚去查,也好让本王瞧瞧,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舒沫点头:“那么,幽州会过来多少人,身份是什么,这总要提前告诉我吧?”虫
她也好提前安排这些人的住处,顺便安插些眼线。
“这是清单,”夏候烨显然早有准备,从袖中摸出一张宣纸,递了过去:“除了母妃必需住在怡清殿,其余人皆可随你安排。”
“王妃呢?”舒沫随便扫了一眼,见上面竟没有睿王妃,不觉讶然:“她不来京城么?”
夏候烨脸一沉:“不关你的事,少打听。”
“切~”舒沫撇嘴:“谁希罕?我不过替小公爷可惜罢了!”
哪有孩子不想娘的?
小家伙嘴里不说,心里肯定早就在盼着这一天了!
睿王妃究竟是真放心,把那么小的孩子交给别人带,有机会都不想过来看一眼?还是有别的原因,身不由己不能来?
夏候烨神色微微一僵,良久,淡淡地道:“他也该习惯了。”
“这种习惯,可不值得夸耀!”舒沫直率地道。
他那么小,只能任人摆布,哪有表达意见的自由?
“你打算花一整天的时间,跟本王讨论这事?”夏候烨皱眉。
“怎么会?”舒沫嫣然一笑:“那是王爷的家事,我自然无权置啄。不过,有件事,王爷倒是一定要给我一个交待。”
“你说。”
舒沫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要办这许多事,总不会想空手套白狼吧?”
“你当这钥匙是假的?”夏候烨眉一挑,将那一大串钥匙扔了过来:“要多少银子,拿了对牌,自去帐房支领。这种小事,也来烦本王?”
“无上限,任意支配?”舒沫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夏候烨轻哼一声,懒得理她,直接转身出门。
“呀,”舒沫叫住他,一半是真好奇,一半是试探:“你当真放心交给我使,就不怕,我把你的家当变卖一空,携款潜逃?”
“你若有这个胆量,只管试试看。”夏候烨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也是~”舒沫对着他的后脑勺,撇嘴:“大夏王朝都是他家的,我能逃到哪里去?”
认命地弹了弹手中的清单:“废话少说,干活吧!”
以夏候烨的身份来算,睿王府的人口倒也不算复杂。
除老太妃之外,就只有三位姨娘,另外还有个静萍姑姑,不晓得是个什么来历。
看起来,象是宫中的女官,侍候太妃或者是夏候烨还在宫中当皇子时,身边侍候的人。
但从夏候烨把她单独列出来,显然对她是很重视的——至少,没把她当下人。
不过,怎么来的全是大人,竟没有一个孩子?
总不会夏候烨就只有夏候宇一个孩子吧?
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大大小小有三四个老婆,几年下来,竟然只结了一个果。
这繁育能力,也太差了点吧?
舒沫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赶走这恶毒的念头。
是了,定然是路途遥远,小孩子长途跋涉不便,因此才留在幽州,这大概也是睿王妃不来京城的理由。
毕竟,夏候烨在那里经营了十几年,基业定然不小,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再说了,他是藩王,按理不可能在京城长住的……
“小姐,”立夏进了门,见她一个人又是发笑又是摇头的,不觉诧异:“你干什么呢?”
“没什么,”舒沫把纸揣起来:“咱们有活干了。”
既然夸了海口,少不得就得干出个样子给他瞧瞧。
“什么活?”立夏奇道。
舒沫在一大串钥匙里翻了翻,找出银库的那枚,扔给立夏:“先到帐上支五千两银子。”
所谓皇帝不差饿兵,手里有了银子,办起事才方便。
“支这么多银子,王爷知道吗?”立夏唬了一跳。
“钥匙都给了,你说他知不知道?”舒沫斜睨她一眼,把钥匙摇得哗啦做响。
有人甘当冤大头,她何必跟他讲客气?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
“可五千两,也……”太多了点。
立夏犹豫着,不敢就去。
“快去,”舒沫不耐烦了,催道:“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办的事情堆成了山,给我麻利点!”
、舒姨娘
打发了立夏去支银子,舒沫想了想,从一堆帐册里拣出名册,一边吩咐绿柳:“你去找长史,问他要一份王府的内部结构布局示意图。”
老太妃的住处安排好了,但其他三位姨娘的住处,还有那位静萍姑姑的住处,还得落实。懒
她又是刚进门,王府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拿了图再实地走一遍,两下一参照,心中才有数。
“什么图?”绿柳没有听懂。
“就是当初建这房子时的设计图。”舒沫解释道。
“要那东西做什么?”绿柳满心疑惑。
小姐该不会,一进来就想大兴土木,在王府里又弄一间暧房出来吧?
她就不明白了,那玩意又贵又不实用,花那么多的钱,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自有用处,快去吧。”舒沫不再理她,低了头去研究名册。
这么多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全拉到她这边来。
她得好好谋划谋划,看看哪些是可用之人?
绿柳虽有不满,倒也不敢怠慢,撩了帘子急匆匆地走了。
“喝杯水,”许妈端了热茶过来,置于桌上:“事再多,也不急在这一刻,歇会再做也不迟。”
小姐才进门,王爷交了这么大的责任给她,急着要建功立业的心情她能理解。
只是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倒是培养夫妻间的感情,是当前第一要务。虫
方才王爷来了,没说几句话就走,看表情似乎并不愉悦,小姐竟也不留。
她在一边瞧了,只是暗暗着急。
“嗯~”舒沫心不在焉,胡乱应了一声。
“如今新婚燕尔,王爷自然宠着你~”许妈见她浑不在意,忍不住数落:“可他是做大事的人,脾性又不好,小姐万不可得意忘形,恃宠生骄。惹恼了他,往后的日子可……”
“许妈!”舒沫忽地抬头,打断她:“我记得,你还有个儿子?”
“呃?”许妈正说得兴起,冷不丁见她提起儿子,不觉愣住。
舒沫自顾自地道:“你生了他,便进府给我当奶娘,算起来他的年纪跟我应该差不多大?”
许妈强忍了悲伤:“可不是?他比小姐大半个月,没足月,我就进了府。”
“十五岁,小了点。”舒沫有些头疼,拧了眉:“叫什么名字,可念过书?”
许妈叹道:“大名旺财,小名二狗。若有那份闲钱,我也不至进府给人做奶娘~”
舒沫安慰道:“不识字也不打紧,可以学。”
“小姐的意思……”许妈眼睛一亮,激动得嘴唇颤抖起来。
舒沫坦白道:“本来可以慢慢学,可老太妃一个月后就要进京,没时间慢慢教了。许妈若不嫌弃,可以让旺财哥先到舅舅的成衣铺子里学着管帐。”
这事怪她,本来从西府出来,就该培养他的。
如今临时抱佛脚,倒是有些迟了。
不过,老太妃既然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必也是个精明厉害的。
采买这样关键的位置,必定要安排自己贴心的人,就算她强行安排了,到时也会被换走。
不如,索性空着,一来显着她坦荡,二来也讨好了太妃。
这么一想,舒沫也便释然了。
“小姐肯提携他,已是大大的恩典,更是他的造化,哪里有嫌弃的理?”许妈眼里蕴了泪,就要给舒沫下跪:“我替旺财那不成器的小子,谢过小姐的大恩!”
舒沫忙不迭地起身,扶起她:“快起来,我本来早该替他打算,也可让你们母子早些团聚,倒是我的不是了。”
“小姐若这么说,倒让我这张老脸没处搁了……”许妈悲喜交集,低下头垂泪。
苦了这一辈子,似乎真的可以熬出头了!
“谁的脸没处搁?”清亮的声音从窗外飘来。
舒沫循声望去,花窗外一人,正偏着脑袋望着她,不是小霸王还有谁?
许妈见有人来,慌乱抬起衣袖拭泪。
夏候宇等了一会,没听到回音,他不满地皱起眉头,跑到门前一脚踢开门。
响亮的踢门声,惊起碧纱厨外小丫头的注意,抬起头一看,一名锦衣少年大刺刺地走了进来,唬得急忙站起来:“小公爷!”
夏候宇哪里理她,风一样一掀了帘子直接闯到了内室:“问你话呢!”
舒沫见他一头一脸的汗,不觉莞尔,拉了他过来,取了帕子细细地拭:“你这小猴子,在哪里弄得这一身的泥?”
“你才是猴子呢!”夏候宇脸一红,把头一偏,凶巴巴地抢了她的手帕往地上一扔,犹不解气,用力踩了几脚。
“喂!”舒沫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