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眼界太高?”舒沫含笑。
“小姐的眼界高不高,我不知道。”立夏叹了口气:“只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竟不明白,小姐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呃?”舒沫眨了眨眼,竟无词以对。
“林公子书香门第,满腹经纶,你嫌双方没有感情;”立夏掰着手指:“熠公子对你情有独钟,你说不肯做妾;明公子未娶,你又嫌他油嘴滑舌;睿王爷话少吧,你又嫌他位高权重……”
“汗,”舒沫摸摸鼻子:“我有这么挑吗?”
“岂止是挑?”立夏毫不犹豫地点头:“简直是吹毛求疵!要照小姐这么选下去,怕是只能孤独终老了。”
“喂!”舒沫低嚷:“你干嘛咒我?”
“不是我咒小姐,”立夏笑道:“实在是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小姐不觉得应该修正一下理想中假想夫君的形象吗?”
舒沫嗔道:“什么叫理想中的假想夫君?你个死妮子,还说不是取笑我?”
立夏失笑,还未来得及解释,门外绿柳道:“小姐,舅老爷来了。”
“哪位舅老爷?”
“大舅老爷~”绿柳说着话,已打起了帘子。
孙瑾躬身走了进来,神情拘谨地施了一礼:“小人孙瑾,给舒姨娘请安~”
“大舅,”舒沫啼笑皆非,忙伸手扶了他:“你这是骂我呢?”
“不敢~”孙瑾连连道:“姨娘大喜,小人未能亲至府上道贺,千万勿怪。”
按说外甥女给人做姨娘,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她嫁的,是大夏最炙手可热的王爷,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自然另当别论。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凭借这层姻亲关系,孙家不说在京城商圈横着走,至少也不是随意可欺的对象。
“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舒沫嗔道。
立夏搬了锦凳过来:“舅老爷请坐。”
孙瑾侧过身子,不安地坐了,一副随时准备夺门而出的样子。
舒沫只觉好笑,也知他一介平民,突然进了王府的深宅大院,再加上夏候烨在大夏积威已重,他心中惴惴也是难免,不再说他。
只要立夏拿了茶点进来招待。
孙瑾端起茶,啜了一口,拿眼睛偷偷望一眼立夏,欲言又止。
“立夏不是外人,大舅有话只管说。”舒沫道。
“滋事体大,还请立夏姑娘稍事回避。”岂料,孙瑾并不放心,起身向立夏施了一礼。
唬得立夏又是侧身闪避,又要曲膝还礼,弄了个手忙脚乱:“奴婢要去厨房看今晚的菜色,不陪舅老爷了。”
立夏心知孙瑾必有极要紧的事要说。
把外间侍候的丫头都支了出去,自己搬了张椅子,守在走廊下。
绿柳见她神情严肃,悄悄地坐到她对面,低头打着络子,嘴里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立夏摇了头:“不知~”
孙瑾见人已出去,仍不放心地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
见外面屋子里空无一人,立夏和绿柳守在走廊上,这才放下心来。
舒沫见他如此小心谨慎,不觉大为奇怪,沉住了气,端坐着静等他开口。
“出大事了!”孙瑾放下帘子,出语惊人:“二弟在幽州越狱了!”
舒沫猛地一惊,心脏咚咚狂跳。
面上却不动声色,低头轻啜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孙瑾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神情紧张地递了过去:“这是二弟的亲笔书信。”
“什么时候的事?”舒沫没有接信,淡声问。
“二弟是这个月中旬越的狱。”孙瑾的声音压得极低:“信,是昨天收到的。”
舒沫柳眉一蹙,冷声道:“幽州距此何止千里,这信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孙瑾轻咳一声,强调:“是二弟的信,错不了。”
舒沫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如何肯定?还是,你与二舅另有秘密的通信方法?”
“沫沫,你能不能不问?”孙瑾面色尴尬:“总之,是二弟的信,越狱之事也是千真万确就是了。”
舒沫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大舅,我还有些事,恕不奉陪。”
“沫沫~”孙瑾错愕低嚷。
“你既不信我,我又何必帮你?”舒沫淡淡地道。
孙瑾低头细思了片刻,无奈地道:“信,是通过康亲王世子转交的。”
舒沫讶然:“你何时与他有联系?”
既是扯上了夏候熠,必然走的军方管道,信来得如此快速倒也并不稀奇。
“那时二弟关在牢中,性命朝不保夕。”孙瑾面红耳赤,讷讷地道:“舅舅也是病急乱投医,上门找到了熠公子。他未答应救二弟出狱,却给了个紧急联络的方式……”
、催命阎罗
舒沫轻声冷笑,从孙瑾手中接过信件,低头瞥了一眼,问:“信上的火漆,是谁拆的?”
孙瑾愣了一下,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忙道:“信送来时漆封完整,是我亲手拆阅,再未经第三人之手。因此,消息当不至外泄。”懒
“哼~”舒沫冷笑一声,曲指轻弹一下信封:“消息当不至外泄?这种漆封,最多只能防防君子。我起码有五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走信中内容。”
孙瑾额上见汗:“那,怎么办?”
“二舅有没有在信里提及,是谁助他脱困?”舒沫叹了口气,淡淡地问。
孙瑾摇头,低头掩去眸中异色:“信里没说,怕是他自个也糊涂着。”
舒沫快速扫了一遍信的内容,顿时哭笑不得:“二舅居然为了这种小事,动用紧急联络方式?”
“这可不是小事!”孙瑾神情严肃,压低了声音道:“原来睿王妃早已过世,如今睿王府后宅无主,正是你的大好时机!”
舒沫淡淡地道:“睿王妃的位子,可不是这么容易坐的。”
孙瑾忙道:“大舅当然知道很难,却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以你的聪明,若全力一博,胜算还是很大的……”
“可是,”舒沫浅笑着反诘:“我为什么要博?给我一个理由。”
“呃?”孙瑾愣住,半天才讷讷地道:“难道你不想成睿王妃?”虫
舒沫笑了笑:“撇去荣华富贵,我实在想不出,睿王妃还有什么好处?”
孙瑾瞪着她:这还不算好处,你想要什么?
“钱,我自可以挣。荣华富贵四个字对我毫无意义。”舒沫淡淡地道。
孙瑾恨铁不成钢,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目光看着她:“你这丫头,真是好没见识!就你挣的这点银子,离荣华富贵四个字,还远得很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有本事,挣来金山银山,也备不住人家有权有势,今天来敲,明儿来诈!”
舒沫微笑。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因此,从来都没打算变成大夏首富,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哎,”孙瑾见她不以为然,大为焦急:“二舅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递回这样的消息。你可不能将好心当成驴肝肺!”
舒沫淡淡地道:“睿王妃已逝,在王府根本不是秘密。”
只不过,据孙瑜信上所说,睿王妃是遇刺身亡。
这与立夏听到的版本,有很大的出入。
但至少,相比体弱多病,不治而亡,这个理由倒显得更合理一些。
“什么?”孙瑾这下彻底愣住。
本以为孙瑜冒死送信,哪知道舒沫早已知情。
“不过,”舒沫不急不缓地道:“睿王妃身故之事,睿王一直秘而未宣。二舅身在狱中,如此隐秘之事,究竟从何得知?”
“这个,”孙瑾再次愣住,顿了片刻,讪讪地道:“二弟信中未提,我如何知道?”
“当真?”舒沫眼神骤冷。
“自,自然是真的。”孙瑾被她瞧得心虚,咽了咽口水,轻轻地道。
“大舅,你只管瞒着,可今天若不说实话,日后孙家或是招来灭门之祸,后悔可就迟了。”舒沫的话,字字怵心。
孙瑾心中一凛,低头寻思了片刻,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一张捏得满是汗水的信纸,颤颤地递了过去:“实不相瞒,二弟的信有二页。他,他嘱我只给你看这一张……”
舒沫冷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信纸,展开看了一遍。
拿着信的手指捏得泛白,乌黑的瞳仁里闪着两簇火苗,咬着银牙,一字不吭。
她怒到极处的时候,一向都是这种表情。
孙瑾瞧得胆颤心惊,一脸求恕地道:“二弟也是没法子。你,你千万别生气。”
“生气?”舒沫眼里掠过一丝鄙夷,缓缓地道:“不,我不生气。这样的蠢材,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我何必把感情浪费在他身上?”
刚从牢里逃出来,命都没能保住呢,就想着荣华富贵。
“沫沫~”孙瑾又气又羞:“怎能这么说呢?他,他是你二舅~”
“这哪是二舅?”舒沫气道:“分明是催命的阎罗!”
就这种智商,居然还想教她怎样往上爬?
“……”孙瑾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得了,”舒沫叹口气:“你先回去吧,我再琢磨琢磨这事。”
“不会有啥事吧?”孙瑾有些担心。
“看运气了,”舒沫斜他一眼:“运气好,老孙家集体发配流放;运气不好,就是抄家灭族。”
“你可别吓大舅!”孙瑾骇了一大跳:“二弟只是逃狱,罪不及全族吧?”
“依大舅看来,私通番邦,意欲谋反,这顶帽子扣下来,咱们老孙家还能有几个活的?”舒沫不冷不淡地反问。
“那,人是西凉人?”孙瑾呆若木鸡。
舒沫懒得理他。
若只有赫连俊驰倒还好,就怕是夏候烨在放长线钓大鱼。
偏他还蠢到公子熠的门路传信,被牵连的,恐怕不是一二个人了。
孙瑾吓得脸色泛白:“那,那怎么办?”
“这会子才知道厉害?”舒沫只觉十分无奈。
“沫沫!”孙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舅舅待你一向不薄,这事,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舅舅!”舒沫急忙起身,弯了腰双手扶他:“你这是做什么?说了你先回去,容我好生琢磨琢磨。”
“光琢磨哪成?”孙瑾死活不肯起来:“你得把事办成。”
她嘴里危言耸听,可表现得一直十分冷静,可见必是有办法的。
“这会子知道逼我,当初就不该惹事呀!”舒沫十分无奈。
“大舅相信你的能力~”孙瑾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小姐~”立夏见孙瑾离开,立刻进了房。
“先别问,”舒沫抬手,止住她的提问:“让我想想。”
“出什么事了?”绿柳从未见舒沫如此郑重,不禁悬起了心。
“你刚才说的那什么杨梅虾球,还有吗?”舒沫咬着手指,在房里来回踱了几圈之后,突然站定,问。
“呃?”绿柳反应不及,愣住了。
“我去厨房瞧瞧,没有的话,让周嫂赶紧做。”立夏掉头就走。
她看周嫂做过,这菜也不是特别费功夫。
舒沫摸着下颌,淡淡地道:“若没有,先不论什么,装进食盒里再说。”
“好~”话落,立夏已进了对面的小厨房。
“小姐,”意识到她要去见夏候烨,绿柳顿时喜出望外:“你要去书房?”
舒沫看她一眼:“嗯。”
“我陪小姐去!”绿柳自告奋勇。
“绿柳,”舒沫叹了口气:“我是去负荆请罪,你确定要跟?”
“啊?”绿柳一愣神,这次却反应快了些:“舅佬爷又惹什么祸了?”
“搞不好,是杀身之祸。”舒沫低低咕哝一声。
偏绿柳耳尖,听得一字不落,顿时张惶了起来:“小姐!”
“呵呵~”舒沫安抚地微笑:“放心,就算真的大祸临头,我也会向王爷求情,争取保你们几个无事。”
绿柳越发吓得不轻,尖声抗议:“小姐,我胆小,你可千万别吓我!”
立夏提了大红漆盒走了进来:“运气不错,杨梅虾球刚做好。还给装了一碟罗汉面筋,一碟素烧豆腐。这些,成不成?”
“成~”舒沫看她一眼:“你们俩,谁跟我去?”
立夏奇怪地问:“小姐不想我去吗?”
绿柳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那就走吧。”舒沫也不解释,匆匆朝外院走去。
到了书房外,远远地有人迎上来,却是巴朗。
“巴将军~”舒沫侧身,福了一礼,心中暗道晦气。
夏候烨身边的几个参将,就属巴朗最不知变通,只会墨守成规。
见舒沫带着立夏过来,巴朗眼里并丝讶异也没有,一板一眼地道:“舒姨娘来此何事?”
“巴将军,”立夏把手中的食盒略往上提了提:“王爷在书房吧?我们小姐做了几样小菜,想给王爷送去。”
“书房重地,没有王爷手令,谁也不能进去。”巴图一板一眼地道。
“烦将军通报一声,说不定王爷愿意见我们小姐呢?”立夏一边软声相求,一边按惯例,拿了银子往他手里塞。
、我有的是时间
舒沫一见,心知要糟,低声喝叱:“立夏!”
果然,巴朗脸一沉:“立夏姑娘,是在贿赂本将军吗?”
“呃?”立夏一呆。
不过是想他行个方便,帮忙通报一声,怎么就跟贿赂扯上关系了?
舒沫急忙捉了立夏的手,一边陪了笑,含羞带怯地道:“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巴将军包涵。妾身因病,旬月未见王爷,十分渴念,还望将军通报一声。”懒
巴朗讶异地瞥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王爷不在书房。”
舒沫一听,气得差点晕过去。
不在也不早说!
害她说了这么恶心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装着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挺直了背。
立夏急急追问:“敢问将军,王爷现在何处?”
巴朗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舒沫淡淡地道:“请问将军,书房之外,可也是禁地?”
“王府禁令里,倒是没有这一条。”巴朗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
“既是如此,”舒沫微微一笑:“我便在这里等他。”
“小姐?”立夏失声惊嚷。
若不是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小姐会说出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