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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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3-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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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国公叹息一声,默默不语。

  “哀家一介女子,深居别宫,能有什么心思?”沈榕凄然道,“我九蒙皇族人丁不旺,一代较一代子嗣少,如今哀家只有这一个孙儿在世,虽然他待哀家凉薄,但哀家日思夜想,依旧是我纳兰氏皇族承续,这大燕江山万年……”

  韦国公想想也是,先皇体弱,子嗣不旺,纳兰君让两个兄弟都早夭,最后竟然只剩了他一个,而随着三代皇帝削藩,皇族近支子弟竟然大多灭绝,如今这皇帝,不是纳兰君让做还能是谁?太皇太后虽然辞气锋利,不过是忧心国事,总不至于要对皇位唯一继承人,自己的亲孙儿下手。

  想着孙女的状态,韦家即将面临的危难,韦国公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而韦家几位嫡系二代子弟,神情愤慨不满,额间跳出怒动的青筋。

  “请太皇太后指教。”韦国公终于垂下头,微微向太皇太后凑近了一些。

  沈榕轻轻端起茶盏,露一抹淡而冷的笑意,烛光灯影里,看起来恍惚绰约,几分熟悉。

  ==

  在太皇太后驾临韦家,亲自做说客,将犹豫不决的韦家的决心一锤敲定那一刻,梵因大袖飘飘,正行走在燕京的街道上。

  出家人不事奢华,他出门极少骑马坐轿,此刻步履虽然匆匆,但不改从容之态,轻轻一步,便是丈许。

  再拐过三条街,便是韦国公府,梵因正向那方向而去,却忽然停步,侧头看青苔斑驳的墙上。

  一枝探出墙头的桂花,忽然被风吹散,嫩黄色细碎的花瓣,散在他的肩头。

  梵因侧头,洁白的淄衣上黄花零落,被午后深巷斑驳的日色映亮,他唇角从不消逝的淡淡笑意却已敛去。

  半晌他轻轻道:“何必……”

  叹息悠长,随着悠长的叹息,巷子两端,都出现了劲装蒙面的男子,面对他的那一头的男子们,手中的刀剑,横架在几个小沙弥的脖子上。

  那是梵因别院里,随他修行并侍奉他的僧侣,跟随他已有多年。

  “大师行色匆匆,这是要往哪里去?”来者刀架在人质的脖子上,语气却好像在谈家常,“家主人正欲拜见您,我等特地等在此地促请。”

  梵因定定凝视他们半晌,目光在那几个被点了穴的沙弥脸上掠过,又抬头看看天色和韦国公府方向,忽然长吁,“天意……”

  随即他转身。

  ==

  这一日清晨,阳光细碎朦胧,似一层淡淡薄纱,压在皇宫重檐斗拱之上,刺不破天气混沌雾气,令人心头压抑。

  金水桥前,百官雁行,众人望着立在文臣第一的韦国公,心中都有些惴惴。

  韦国公是勋爵,可以不上朝,今日朝服整齐出现在金銮殿,可不是个好兆头。

  一些韦派的官员昨夜已经得了消息,只要韦国公派系的人上奏,就必须支持附和,此时他们还不知道韦国公要抛出怎样的惊天炸弹,都心下不安。

  百官进殿,纳兰君让也看见了底下的韦国公,不禁一怔。

  今日朝事还是照旧,户部报说今秋北方大旱,大量流民流入京城,现在都在外城露天居住,请求朝廷予以救赈,并妥为安置,否则那许多无业游民游荡京城之外,只怕酿成民患。兵部立即说今年夏天南方水灾,粮税不足往年八成,北线大营已经拖了两个月军饷,眼看冬季将到,还要运一批粮草制作一批棉衣下发,应以战事为先,户部立即反驳流民集聚京城之侧,衣食无着,滋生无数流氓扒手,稍有不慎便为祸燕京,不可不慎,兵部立即反唇相讥户部去年频频调动各地税监,导致收税不力,遗祸至今;户部当即反问兵部,御林骁骑士兵的装备军饷为何用度比六七年前还高,当年云雷军两万人在的时候都不至于如此窘迫,何至于现在反而捉襟见肘……当下吵得不可开交。

  这事儿每年都要吵的,纳兰君让原本听得昏昏欲睡,心中还在盘算着别的事,忽然听见“云雷”两字,顿时一惊。

  “云雷当初自给自足,未曾占用兵部拨款。”兵部尚书正在反驳。

  “胡吹大气,”户部尚书嗤之以鼻,“哪有不需军饷的军队?”

  “老夫从不胡言乱语!”兵部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云雷军最初三月,确实就不曾拨过一文军饷!”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云雷叛军当年到底如何,谁还能替杨老大人您证明啊?”户部尚书语气悠悠,就差没跷起二郎腿。

  纳兰君让听到此处心中一跳,直觉不对,正要说话,忽然一人笑道:“谁说没人证明?昔年云雷军统领,如今不就被陛下所擒,正在大燕!”

  这话一出,整座乱哄哄的朝堂瞬间一静。

  群臣们傻了有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昔年云雷统领?可不就是如今尧国皇后?

  敌国那位手掌大权,名动诸国的皇后,现在已经被陛下所擒?

  群臣又惊又喜,顿时炸开了锅。

  “此事当真?”两位尚书吵架时,韦国公原本打瞌睡来着,听见这一句,两眼一睁,望向那位都督府都督。

  那位都督本就是韦家门下,得韦家面授机宜,连忙含笑点头,“石沛石统领昨日向五军都督府借兵,本官才得知此事,想来定然是不假的。”

  群臣一听是陛下近臣石沛,再无怀疑,座上纳兰君让脸色铁青望向殿侧侍卫的石沛。

  石沛脸色发白。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五军都督府调兵看守君珂是有的,但他事先严令属下不得泄露一句,难道是哪个不知轻重却又特别灵活的小兵,猜到了君珂的身份,泄露了出去?

  他心中没有把握,也不敢否认,韦国公浓眉一挑,立即抢上前来拜倒,“尧国皇后手掌大军,深居尧宫,不想却被我皇擒来,既有尧国皇后在手,边疆战事定可一举而定,我皇万岁!”

  “我皇万岁!”众臣立即跟随,欢呼雀跃,“尧国皇后在手,还愁大事不定?陛下,敢问尧国皇后如何被擒,现在何处?”

  “想必严刑重押,关在天牢。”

  “既有尧国皇后在手,也无需再和尧国谈判,干脆就押她北上,让纳兰述退兵!”

  “这女人原本就是我大燕叛臣,叛逃他国后又残杀我国子民,罪不可逭,依微臣之见,还应先施以严惩,让尧国皇帝军民,明白我大燕天朝上国,威严不可摧!”

  “可施以黥刑,这女子当初以美色媚侍纳兰述,独霸后宫,不遵礼教,如今毁掉她那张脸,看她还能仗恃何物,蔑视大礼?”

  大燕群臣,近些年听说尧国各种女权伸张,都嗤之以鼻,君珂椒房独宠,不允许皇帝纳妃更让他们觉得罪大恶极,以往人家在敌国动不着,那就嘴皮子动动罢了,眼下听说她竟然被擒,顿时兴奋忘形,一群人说着说着,已经自作主张给君珂加了无数刑罚,讨论着到底是黥刑还是刖刑哪样合适,怎样才能让尧国既被侮辱又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纳兰君让在座上,岿然不动,神色阴沉。

  他此刻已经明白这是韦家对他的发难,昨日知道韦皇后被接走,不用问也是进了韦家,但出面的是太皇太后,为人君者孝为天下先,这个祖母平日再怎么冷遇防备,一旦她下了懿旨,他还是不能公然违背,否则必然要被言官御史天下士子群谏非议,他也没去问沈榕皇后下落,心知皇后也必然被送进韦家,然而此刻强硬将皇后接回,绝非良策。因为昨日太皇太后抢先一步,等他得知消息时宫门已经下钥,他原本打算着,今日朝会后,召见韦国公,将此中真相和他说明,请求谅解。谁知道素来老成持重的韦国公,今天动作竟然这么快!

  此刻骑虎难下,他要么就是顺应群臣之意,交出君珂,任她沦为罪囚,受尽侮辱押往边关;要么矢口否认,保住君珂。可他身为天子,金口玉言,今日当着朝臣面撒谎,日后如何驾驭臣下?

  更重要的是,对方既然敢当面提出,必然有证据证明君珂在他手中,他一撒谎,便要面临被动局面。

  “敢问陛下,罪囚君珂现在何处?三军将士正在前方用命,每一日都是尸山血海,百姓流离,如能早一日押敌酋之首前往边关,前方士兵便可多活几人,百姓便可早一日安居,此事重大,万万不可延误!”韦国公俯伏在地,“老臣愿为陛下先锋,亲自押解敌酋君珂奔赴边关!”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立即着人押送敌酋君珂!”

  “请押君珂!”

  群臣嚣嚣,纳兰君让端坐,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眼神远远地向石沛和自己的司殿太监递过去。

  两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一个眼神便知道什么意思,当下不动声色,绕过九龙雕的巨大抱柱,退往殿外。

  石沛匆匆前行,心急如焚,准备立即召集所有御林侍卫,先包围大殿,随即转移君珂。

  他刚刚走下汉白玉阶梯,还没来得及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卫招呼,几名太监快步走近,手中捧着折子,石沛下意识一让,对方却没有让,身子一闪折子掉落,左右一横,双臂一夹,已经夹住了石沛的双臂!

  石沛惊而不乱,抬脚便要一个倒踢紫金冠,踢开那两人的钳制,脚刚抬便觉得脚尖一痛,低头一看,一只赤红的蛇正死死咬在他的靴尖,雪白的毒牙在日光下青气一闪。

  一旁的司殿太监早已被蛇咬倒,四面散落的折子里,犹自游出毒蛇来。

  石沛惊骇欲绝,再想不到在这正殿之外,群臣朝议之地,竟然有人敢设陷暗杀,他想喊,想大叫,想向皇帝示警,只要叫出一声,附近的侍卫都是他的人,只要惊动任何一个侍卫,就可以保证将皇城内外侍卫都掌握在手,陛下就安然无恙!

  然而从脚尖到嘴角,一线麻木如火箭般攀升,他半边脸迅速僵硬,连嘴都张不开。

  几个人是在大殿槅门之外动手,前方正好是巨柱,之后是汉白玉雕栏,挡住了台阶下侍卫的视线,那蛇又极具麻痹功能,几乎瞬间,纳兰君让上朝必带的两大亲信便被制住。

  一点腥血洒落在地,被人小心翼翼用下摆擦去,这里是大燕权力政治中心,帝王驻驾朝议之地,大燕最尊贵最辉煌最不可亵渎的所在,建国以来只掠过龙袍,踏过官靴,然而今日,终究染血。

  几个太监打扮的人,往两人嘴里塞了一颗药,随即脚不沾地地将两人扶走,两人性命都无恙,吃了一半解药甚至可以走路,但上身僵硬,神智不清,任人摆布。

  他们被那几个太监拱卫在当中,公然从侍卫中走过,四面侍卫都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几人走过了三大殿,在内阁大臣办公的长春阁外,一个武官按刀走近,远远看见这几个太监做了个手势,武官浓眉一轩,随即返身便走。

  几个太监挟着石沛远远跟着那武官,那是御林军副统领,不过没人知道,这人曾经是沈家门下。

  几个太监一边夹着石沛走路,一边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石沛眼神渐渐迷离,时不时呆板地回答几句,一行人进入内廷,直入皇帝寝殿紫宸宫。

  顺着石沛的指引,一路寻到了紫宸宫内的密室,在御榻之后,连启三处精巧机关,现出一方门户。

  “还真是金屋藏娇。”一个太监咕哝着,一口大燕边疆人士才有的口音。

  另两个人默不作声,推着石沛下行,走过三道转转折折的阶梯,在一方平台上停住,从平台的位置,可以看见底下静室,有人靠在软榻上假寐,肌肤细柔,如娇花堆雪,听见声音坐起身来,正是君珂。

  几个太监停住,将石沛往前一推,石沛靠在平台角落,君珂可以看见他的侧脸。

  “石将军……”君珂很早以前就认识石沛,习惯性和他打招呼,石沛抬头,在阴影里对她一笑。

  这一笑有点僵硬,君珂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么应答,心想现今早已不是当年,这尴尬身份立场,难怪人家为难。

  “陛下让给皇后送些燕窝羹。”石沛立在暗影里并不下来,似乎对身后挥了挥手,一个太监捧着托盘,托盘上一个冒着热气的银碗,旁边还有一个银调羹。“秋冬干燥宜温补,皇后请用。”

  君珂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这个阶下囚做得实在滑稽,那太监将食物捧了下来,银碗在烛光下熠熠闪光。

  从昨晚她到这里,所有食物都是用银质器具装的,纳兰君让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他的坦荡,君珂也当没看见,给什么吃什么。

  “如此,多谢了。”君珂奇怪地看一眼石沛,这人怎么总藏在暗影里?

  碗里的燕窝羹香气浓郁,丝滑柔嫩,君珂却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腥气。

  奇怪,以前挺喜欢燕窝羹的,怎么最近口味变了,闻了气味就觉得恶心。

  她用调羹慢慢搅汤,那太监并不停留,回到石沛身后垂手侍立。

  石沛注视着君珂喝完汤,太监收回碗筷,才笑道:“请皇后安寝。”随即退出暗影里。

  几个蹲在墙角的太监没有动,他们刚才用口技模拟了石沛的声音,等下还要继续扮演角色。

  君珂喝完燕窝羹,又四处转了转,似乎在研究出去的办法,没多久就懒洋洋躺了下来,“咦?”了一声道,“今儿是不是睡多了,怎么这么累?”

  随即她便身子一歪,向榻上一靠,没多久气息匀停,似乎睡着了。

  上头静了静,又等了一阵,随即假太监们将人形道具石沛又拖了出来,放在平台上,一个太监模仿着他的声音,语气换得森冷阴沉,沉声道:“倒了?”

  “倒了。”另一个太监恭恭敬敬细声道,“石大人马上就可以将囚犯运出去。”

  “小心些,陛下说君皇后几近百毒不侵,你们确定这药确实有用?”

  “请陛下和石统领放心,这药是毒非毒,否则也不能用银碗装了,据说是从西洋传来的奇药,控制人的体脉神经,中者一刻钟之后,便浑身瘫软,宛如废人,任人宰割。”

  “很好。”石沛的声音听来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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