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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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3-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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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杏林停了笔,摸了摸怀中丹方,满脸珍重不舍的神情,然而看见对面君珂屋子未熄的灯火,又慨然一笑,继续提笔匆匆……

  这封信在当夜就由尧羽卫发了出去,却没有通过君珂,君珂当晚和柳咬咬抵足而眠。

  “刚才没吃饱吧。”君珂一进门就把一碟点心搁在桌上,“杏林哥让我带来给你的。”

  柳咬咬眼神一跳,她已经听出君珂对柳杏林称呼的改变,却好像没听见,转头笑道:“得了,他这呆子,哪里有这份心思,你就别替他做好人了。”

  君珂听她提到柳杏林语气亲昵,心知她没有真正生气,微微放心,坐下来揽住她的肩,“那是,生柳杏林者他爸妈也,知他者,柳咬咬也。”

  “少来贫嘴。”柳咬咬一推她。

  两人谈了谈西鄂的情势,柳咬咬一直执行着君珂对西鄂的方针,不多干涉西鄂内政,却将情报搜集工作做得很好,君珂仔细听着,频频点头,道:“如此说来,纳兰大概五年之内,就可以将西鄂掌控在内。”

  柳咬咬听她第一句就是考虑纳兰述的江山,微微有些心酸,佯怒道:“你还替那小子操心什么?要不是因为他那尧国朝廷那许多规矩,你用得着跑到这鸟不生蛋云雷……”

  “咬咬,当我是朋友你就别说下去。”君珂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但柳咬咬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警告。

  脸色不变,柳咬咬突然格格笑了起来。

  “怎么了,发什么神经?”君珂有点歉疚,觉得自己语气太重,安抚地摸摸她的脸。

  “你们两个还真是……”柳咬咬嘻嘻笑,“过来的时候,我们去过一趟尧国,可巧,我们去的时候,陛下正在书房接见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叽叽咕咕在说你坏话,然后陛下也来了这么一句——还打算做这个御史,就别说下去。”

  君珂唇角浮现一点柔和的笑容,轻轻道:“他还好吧?精神可好?饭量如何?……没瘦吧?”

  柳咬咬对天翻了翻白眼。

  “真受不了!”她抱头呻吟,“陛下也叫我看你,精神可好?饭量如何?有没有瘦?有没有人给你受气?”

  “你先回答我的。”君珂笑眯眯,“然后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他,我精神倍儿桩,吃嘛嘛香,膘肥体壮,全云雷都被我打趴。”

  “哦……别再刺激我了……”柳咬咬一头扎进被窝里,瓮声瓮气地道,“他也说,你一定会问他起居,到时就告诉你,他精神特好,朝政一切都很安定,他已经不需要每天上朝,每周休息一两天,每天二更睡五更起,每顿三碗饭十个菜,除了枕头旁有点空显得美中不足外,这个皇帝实在很好当。”

  “实际上呢,”君珂双手抱头,仰望帐顶,幽幽地道,“他每天上朝,四更睡五更起,每顿一碗饭,不怎么吃荤,已经瘦了,但是不敢休息。”

  柳咬咬凝视着她,慢慢叹了口气。

  “你都知道,我还说什么……”她翻了个身,“我睡了。”

  君珂不说话,半晌柳咬咬翻个身,呢呢喃喃地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君珂轻轻抚了抚她的发。

  “咬咬,放心,你会更幸福的。”

  柳咬咬呼吸匀净,似乎在梦中听见这句承诺,唇角绽开清甜笑意。

  君珂轻轻下床,一番交谈,她已经全无睡意。

  冬夜雪打疏窗,火盆里炭火噼噼啪啪的响,反显得四面更静,远处不知谁家在宴客,丝竹悠扬,静夜在这样的笙歌中柔化,空气中幽香隐隐。

  黑檀木桌上铺开雪白的纸笺,倒映灯光昏黄。

  “纳兰,今夜我很想你。”

  “这个时辰,夜深,可我想你一定还没睡,御书房暗间里的软榻,现在应该就是你常睡的地方,我知道你一定没空回寝宫睡觉,不过那屋子我不喜欢,因为没有窗子通风,对身体不好,我已经飞鸽传书,让张半半记得每天给你把暗室门开一个时辰,促进空气流通。”

  “嗯,我知道我这些古怪词语你一定懂的,我就不再费事解释了,毛笔字真的很难写。”

  “你现在应该站在御书房东数第三个窗前,天冷,窗户不要开太大,但也不可不开,小心过了炭气。”

  “云雷的事情办完,我也许就可以回去了,当我把云雷的力量收束在手中,以后谁跟我叽歪我打谁,以后谁跟你叽歪我也打谁。”

  “前几天我传书张半半,让他把宫内所有的碗都换成大碗,米不要用那种中原珍珠米,那种米蓬蓬松松太涨锅,一碗饭能吃到几颗?换成尧国南部产的黄金小米!营养又护胃,你不爱吃?我会给张半半下懿旨,我的第一份懿旨,没人遵守的话我以后就再也不下了哦。”

  “说了这许多,其实都是废话,其实我只想说一句:”

  “纳兰,我想你。”

  封好信笺,她笑笑,将纸条卷入石内,老办法,掷石入地。

  现在这情书好像日记,一夜不写,睡不着。

  她放下心思,吹熄灯火,上床翻身睡去。

  远处东边屋脊上,有人默默端坐,看着她窗前的灯火,眼看着那石块掷出窗,掷入地下,始终一动不动,等到那窗前灯光熄灭,才起身离去。

  他离开之后,西边屋脊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随意负手立于屋檐上,衣袂随风,他没穿黑衣,但周身的气质便似与黑暗融于一体,他瞟了瞟那埋入地下一半的石头一眼,发出一声森冷的笑,衣袖一拂。

  石块无声无息粉碎。

  ==

  这一夜尧国在下雪。

  当然不是明泰元年的第一场雪,前一阵子就开始连绵不绝地下雪,有点雪灾的倾向,所以纳兰述特别忙,做好京城防备,五城兵马司加强巡逻,京城建筑房屋加固,难民安排处置等等。

  一天的事告一段落,已是四更。

  御书房灯火未熄,远处皇帝寝宫寂寞沉浸在黑暗里,今夜皇帝陛下,又要在书房安歇了。

  红木书案上铺开细纹纸,夜深人静,疲惫的帝王并没有安睡。

  还有一天最后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小珂,今夜可好?”

  “不知道柳杏林两口子到你那里没有,但望他们的到来,能让你愉快些。”

  “柳先生在我这里时,我和他商量了一件事。他新研制出一种丹方,对武人,尤其是练习冰系内功的人极其有效,柳先生自己不知道其中价值,但我知道,这丹方如果给天语那批老头子看见,保证会立即发疯绕京城跑三圈,而且我可以肯定,如果他们能拿到那丹方,肯定会丢掉尧国供奉的职务,立即滚回天语族大本营,这辈子就奉献给它了。”

  “所以我在看到丹方时,便和柳先生商量,愿意以重金购买丹方,柳先生很犹豫,并没有立即同意,我知道丹方对医者来说虽然是万金不换的心血,不过柳先生倒不是小气这个,而是这丹方的基础构想,来自于他柳家家传的千金方,之后经过他的改良才成。柳家规矩,家传丹方不可授于任何外人,柳先生这人,就算破出家门,规矩依旧能够约束他。我也没勉强他,立即把他给打发到你这里来了,我相信,他再犹豫为难,只要看见你,保证立刻心软,一定会立即乖乖交出丹方的。”

  “估计这两天丹方就会过来,到时候我再修改掉一两样关键药草,交给那群老头子,让他们用一辈子时间,去折腾这永远也无法成功的宝丹吧。感谢柳兄,尧国朝廷,你我耳根,从此清静矣。”

  “猜猜我现在站在什么位置?御书房东数第三扇窗户前,我把这张专用来给你写信的书案移到这里。知道为什么要站到这里?因为只有这个窗户,才可以看见你住过的灵泉宫的一角飞檐,嗯,说到这里我想问问,这张专门用来写信的几案什么时候可以撤掉,灵泉宫什么时候可以等回它的主人?”

  “有点冷,今年的雪下得绵绵无绝期,可恨的张半半每天还一定要把内间的门打开一个时辰,少一刻也不行,白天人多,内间的门不能开,他就趁我睡觉了开,常常冻醒我……”

  “最近的饭也很难吃,居然全部换成我不爱吃的小米,碗还大得可怕,我让晏希给我找小点的碗来,结果他告诉我,张半半把宫内所有的小碗都扔了,换了的新碗,最小的也够鸭子游泳。上个月西鄂来使设宴招待,这碗丢尽了我的脸……”

  “其实小珂你不用煞费心思给张半半下懿旨,就为了让我抱大碗吃小米饭,等你回来,我保证每顿一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梦沉和我那大侄子,可能都在云雷附近,我想,该做些事,给那两位一点纪念,最好,也别回去了。”

  “小珂,天寒风冷,道路多艰,看在我为你日夜不安的份上,只求你记住,一万个云雷,也不及一个安好的你。”

  纳兰述将信纸慢慢卷起,心想读了她那么多用词语气古怪的信,如今自己写起来竟然也挺自如,这是普天之下,独属于他和她的新鲜,当今之世,不需要别人来懂。

  将信夹入石块,推开窗,前方花园里那块空地,满地的石头,已经快没有多余地方了。

  纳兰述微微笑了笑。

  “咻。”

  第七十二封信,埋入土地。

  两个缩手缩脚站在门外守夜的宫女,被开窗的声音惊动,转目看去。

  连幅紫檀色雕花长窗前,立着黑色锦袍的男子,长身玉立,风姿卓越,雪花掠过他的脸颊,在星光般的眸子前碎去。

  宫女们的眼神,痴而沉醉。

  她们看着那登临天下的男子,拥有一切而又寂寥的身影;看他长立深宫飞雪之前,眼神遥远而牵念;看他深黑幽邃的眸子里,神光离合,穿越一切实体,凝化成窈窕少女身影。

  这一夜。

  窗前有人默立看雪。

  廊后有人默默看那看雪的人。

  落梅飞雪装饰了这深殿帘栊。

  却不知道谁,装饰了谁的梦。

  

第三卷第十七章 身世之谜 
  尧明泰元年,也就是大燕鼎朔三十四年,大庆景隆元年,这个风雪未休的年末,除了云雷暗潮汹涌之外,整个大陆西半边的所有国家,都因为有心人的运作,陷入一场隐隐的潜流。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尧国新帝继位,大燕向尧国派来了使者。

  尧国之前一直是大燕属国,按照惯例,新帝继位,必须邀请大燕使者观礼,向大燕纳贡,并获得大燕皇帝加盖玉玺的敕书,才算有了合法的皇帝地位。

  但问题是,新帝是纳兰述,以纳兰述和大燕之间血海深仇,这个称臣求封的事情绝不会有,所以大燕也有自知之明,根本没打算派使者去送死。

  可问题是,纳兰述太狠毒了……

  大燕不来昭示主权,纳兰述却不打算放过大燕,当然,他绝不会向大燕表示称臣,他只是在即位后,没有昭告天下尧国脱离大燕而自立而已。

  这一着便把大燕逼到了死角。

  大燕以为纳兰述接手尧国,必然要昭告和大燕脱离,那么不派使者无可厚非,到时候陈兵边界,互相吐几口唾沫也就完了,两国心知肚明,现在不是开战的时辰。

  可纳兰皇帝就好像忙忘记了,根本不提这茬。换句话说,只要他不提尧国独立于大燕之外,那尧国就依旧是大燕属国,大燕就必须派遣使者贺尧国新帝,并下敕书,否则就是大燕自愿放弃尧国属国,不仅是放弃,还是大燕对尧国新帝的示弱,必将引起大陆各国的耻笑——人家还没说自立,你就不敢管?堂堂大燕,势弱至此?

  这对于立国数百年的大燕,绝对是不能接受的耻辱,国家主权不可侵犯,所以哪怕大燕知道,这使者队伍有去无回,也必须派遣。

  正因为使者队伍是真正的找死队,所以这队伍的人选,直接导致了大燕朝廷的一轮不小的风波。

  必死之途,而且还会死得很惨,朝中够资格的官员谁肯去?这件事直接导致三品以上的官员,在那段时间内频频犯事,这些不敢抗旨的滑头官儿,为了避免这送死之途,干脆自我放逐——告老还乡的,突发急病的,突然丁优的,据说那位在皇帝下达命令前及时死了爹娘丁优的幸运儿,他爹娘前一天还精神健旺,上街逛夜市……

  实在找不到理由的,宁可打架斗殴,适当受贿,再自己告发自己,进牢狱蹲上一年半载,出来时虽然丢了官,好歹留了一条小命……

  纳兰述随手丢出来一个难题,使大燕半年之内,朝廷大员锐减,礼部和御史台直接陷入无人状态,失去了御史的弹劾监督,其余官员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而官员的空缺状态,也使燕京世家和各大利益集团展开了新一轮的争夺,各自出手,暗中将浑水搅得更浑,已经年迈老弱的皇帝渐渐便有些弹压不住。

  这是属于纳兰述四两拨千斤的博弈智慧,一个含糊的态度,轻描淡写便乱了大燕朝廷,这还没完,他的真正目标还不是大燕朝廷。

  他的目标是纳兰君让。

  老皇年迈,弹压不住乱象是必然的,皇太子势弱,也不可能力挽狂澜,在此刻,能出面梳理朝政稳定朝局的,必然是皇太孙,纳兰君让再想韬光养晦,也不可能。

  这是阳谋,逼纳兰君让在此刻不得不展示出他大部分的力量,事实上,当一次朝会上,再一次为使者人选的纷争,导致老皇当场发病之后,纳兰君让就强势接手,一方面封锁九城,调动大军入驻皇宫,将皇帝寝宫重重保护,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一方面,内廷很快传出圣旨,以太子监国;同时,使者人选也被纳兰君让以雷霆之势迅速决定,出使尧国人选,是新任的一位礼部侍郎,之前名不见经传,但很明显,这是皇太孙派系的嫡系之一。

  如果不是忠心耿耿的嫡系,怎么肯为太孙赴这必死之路,迅速稳定朝局?纳兰君让为了不让使者引起的事端再扩大下去,不得不牺牲嫡系,内心怎么能不滴血?

  纳兰述一次出手,便逼纳兰君让不得不损失一个铁杆,但这事还是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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