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咬咬身子一颤。
“柳咬咬从来只捍卫她脚下的土地!”
披风一甩,年轻女子决然而去,君珂目送着她从人群后消失,转身,笑呵呵张开双手,“诸位父老,想看我献艺,没有问题。不过云雷军在城外风餐露宿半年,狼狈得很,可否允许他们现在立即回城休整?”
“好的好的,去吧去吧。”
“大师。”君珂对净尘一躬,“当初您承诺的城西供云雷军扎营,如今拜托您了。”
净尘目光忽然一缩,看定了君珂。
给云雷扎营之事,可用不着净尘亲自安排,她为什么这么说?
君珂坦然迎着老和尚的目光,昭德寺武僧必须回去,城中还有两大寺庙,有他们在,里应外合,咬咬才多一分胜算。
眼看净尘带着剩余武僧,陪云雷军离开,君珂才微微松一口气。
她这才转身看向沈梦沉,沈梦沉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她的一切安排,此刻才迎向她的目光,眼神竟然微微欣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笑道,“小珂,你当真长大。”
君珂微微一笑,却没接这句话,而是一指他胯下马,笑道:“阁下就打算用这匹马,来和我交手?”
“有何不可?”沈梦沉低头看看自己虽然也很神骏,但明显比君珂的坐骑低上不止一个档次的骏马。
君珂微微摇头,笑意坦然。
“这样我可胜之不武。”她托着下巴沉思一会,展颜笑道,“我这马是腾云豹,大家都看出来了,原本我该拨一匹马给你,但腾云豹认主,随便给你骑了反而不利于你,这样吧,前方三十里,我有个隐秘马场,专门豢养腾云豹,你去挑一匹,我们再战如何?”
轰然一声,云雷人两眼放光。
果然是腾云豹!
还有一个专门的马场!
腾云豹平常难得一见,竟然君统领还有一个专门马场?
怎么可能?
武人都爱好马,腾云豹这样的极品,更是人人不肯错过,一想到可以看见足足一个马场的腾云豹,人人都面色潮红,激动得呼吸急促。
“君统领真是光风霁月!磊落性子!一点便宜都不肯占,好!”
“应了吧,腾云豹对战,才有看头!云雷大比数百年,还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簪花夺桂之比呢!”
“既然有腾云豹马场,也带咱们见识见识!”
“大家都去!”
……
“你我公平一战!”君珂长剑平指,遥遥对准了沈梦沉,“我不占你便宜,随我去换马!”
“换马换马换马!”十万云雷人跟着鼓噪,被君珂调动起来的兴趣和气氛,瞬间将沈梦沉淹没。
到了此时,沈梦沉已经不能拒绝,否则他会被失望的云雷人撕成碎片,就算他不怕云雷人,之后的计划也会步步受阻。
沈梦沉微微笑起来。
先前是他要拖延时间,现在是君珂要拖延,还利用云雷,逼得他不得不堕入她的算计,小珂,真是越来越让他惊喜。
玩一玩,有什么不好呢?
“要么认输,要么,跟我来!”君珂一拍马,看也不看沈梦沉一眼,腾云豹撒开四蹄,箭一般射出去。
云雷人轰然跟上。
向着,大燕皇陵方向。
风声虎虎,如刀割面,君珂快马奔驰,直奔远处微微高山淡青色的轮廓。
据说大燕皇陵地势特别,颇多神秘之处,莽莽高原,她不能回头,不能转折,这里,已经是她如今要想博得时间,唯一能有所希望的地方。
沈梦沉要拖住她,她也要拖住沈梦沉,她还要拖住十万云雷人,还有那些潜藏在暗处,因为她身份暴露,而欲待对她出手的所有人!
她现在是一个超级发光的大诱饵,奔驰在云雷高原之上,身后跟着足可以卷动整个云雷乃至天下格局的兽群!
危险,却激起胸中热血豪情,泼辣辣绽放在这疏旷天风之下。
来吧!
都来吧!
第三卷第二十二章 神秘皇陵
高原猛烈的风扑打在脸上,粗糙磨砺,微微有些疼痛,却更能激起人内心深处的烈血。
君珂白色披风像一道雪色波浪,猎猎在人们视野里起伏,她身后紧跟着也骑着腾云豹的三百骑,之后才是沈梦沉,再之后,是一力狂驰的云雷人群。
如果从天空向下俯瞰,会看见巨大的箭矢穿越平坦的灰色高原,箭尖一点白光闪烁,似初经淬炼的绝世剑锋。
三十多里倏忽便过,远处青灰色的皇陵山已经在望。
据说大燕皇陵十里范围之内都是禁地,连云雷宗主在每年祭祀之日之外,都不可以随意进入,在故老传说里,大燕皇陵不仅葬了大燕开国前五代的帝王,更重要的是,大燕皇陵和所有皇陵一样,都拥有巨大的财富。
传说里,最初的九蒙纳兰,是个商人,一个极其成功的商人,这个家族擅长冶炼,借助高原丰富的矿脉,以制造武器发家,有了武器就有了战士,有了战士就有了野心,才有了后来十三盟首领高原之上歃血为盟,铁骑出关,打下中原花花江山。
在最初,九蒙人并没能指望当真坐稳天下,所以他们把家族聚敛的财产,和一开始进入中原抢掠得来的珍宝,全部运回了云雷高原。
据说九蒙骑兵所经之处,十室九空,在最初百年之内,大燕最富庶的江南,竟然找不到一家大户!
直到后来,九蒙骑兵占据绝大部分土地,脚跟渐稳,才停止了搜刮运输行为,而在建国初期,战后重建,民生凋敝,开国皇帝曾经想将这批宝藏拿来改善经济,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动皇陵。
这是民间的传说,自然吸引了无数能人前去探宝,但是奇怪的是,但凡进入皇陵禁地十里之内,必定有去无回。
之后又有新说法流传,说所谓皇陵宝藏是假,大燕皇陵,其实是个诅咒之地。
但说法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之后再没有新的解释——为什么是诅咒之地?怎么个诅咒法?谁在诅咒?那些有去无回的人,到底是什么下场?
君珂早在听说梵因要去皇陵为皇帝祈福祭天之时,便对皇陵留了心,之后纳兰述曾又派了一批尧羽卫过来,她让他们去了皇陵附近,打探一下相关传说。
披风猎猎拂在脸上,夹杂着冬日霜雪,君珂一个手势,阿古快马驰近来。
“我要你们所能搜集到的皇陵的所有奇异之处!”君珂的声音束成线,传入阿古耳中,“别和我说什么宝藏,皇陵的真正问题,应该是皇族!”
“老大英明!”阿古在疾驰中也不忘记拍马屁,“刚刚整理出来的消息,正要和您说。”
“说!”
“皇陵十里之内,确实不能进入,机关阵法无数,但最可怕的不是阵法机关。我们曾将绳子牵在动物身上,放入皇陵范围,再拖出来的时候,动物都已经死去,剖开后发现,内脏溢血。”
“然后?”
“但我们推测,这十里之地里,肯定有安全地带可以供人进入,否则历代护送皇帝灵柩进入的人,怎么活下去?只是时日太短,我们还没查清。”
“继续。”
“随后我们寻找到皇陵附近的散户,想要打听消息,只有居住在皇陵附近的人,才可能是当初皇陵的护卫后代,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好容易找到一个老人,有意思的是,他遇见我们的第一句话,就说,纳兰弘庆死啦?”
“什么意思?”君珂霍然扭头,“云雷皇陵附近一个老头,能猜到纳兰弘庆的生死?”
“大燕国内目前传出的消息是他重病,所以当时兄弟们也很惊讶,有人提出回头查查,那些埋在皇陵里的历代皇帝的情况。”
君珂眼神赞赏——尧羽卫的脑袋,真是好用。
“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共同点。”阿古大声道,“历代埋在皇陵里的皇帝的终局——他们没有终局!”
“嗯?”
“所有的皇帝,对外都是报的病亡,但所有的皇帝,病亡的消息都很突然,十分可疑。更重要的是,除了上一代长武帝活到六十五之外,所有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岁,而长武帝,也是唯一一个不是病亡的皇帝,他退位五年后,死于刺杀。”
君珂眼神一闪,“纳兰弘庆今年多少岁?”
阿古眼中也露出赞赏之色——老大的脑袋,真是好用。
“四十九!”
一阵沉默,半晌君珂吸气,吸进冰冷的天风,“不可能,他孙子都二十一了!”
“大燕皇太子生子都非常早,纳兰弘庆也是十三岁纳妃,十四岁连生两个孩子,他十四岁有了太子,皇太子十四岁有了太孙,大燕皇族,到了二十岁还没正式纳妃的,还就纳兰君让一个怪胎。”
“难道所谓的诅咒,只是对大燕皇族的诅咒?”君珂喃喃道。
“谁知道呢,真要是诅咒,隔这么远怎么诅咒着的?长武帝为什么没事?不过谁也不知道了,长武帝都死了三十年了……”阿古在她身后皱眉咕哝。
君珂没有在意最后一句话,大燕皇陵这么神秘,大出她意料之外,十里之内不能进入,照尧羽卫的试验,很可能那地形有特殊之处,能形成奇特声波,对人体造成伤害,不管这个推测是否可能,现在她就不能将云雷人引入十里之地。
“皇陵之侧有没有什么适合人暂时留驻的地方?”
“有,皇陵之侧,就是传说中的鬼谷,占地广阔,终年风声呼啸,鬼影幢幢,里面迷宫般复杂,进去了,没个十天半月出不来!”
“那可不行,会饿死人。”
“不怕,那地下有种块茎状植物,十分解饱,而且极易生长,就是云雷人好像也太多了些……”
“东堂就算占据云雷,也不可能想到咬咬那么快就回援,他们立足未稳,经不得久战。”君珂沉吟,“如果能和羯胡配合,闪电偷袭,几天之内将他们驱出也不是不可能,我们没办法拖延这么多人十天半月,只要争取几天时间,咬咬占据有利局势,云雷就不会再被动。”她叹息一声,“就怕沈梦沉的人在城中搞鬼……”
回头看了一眼沈梦沉,君珂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拖在此地,才能抢得主动权。
“云雷人交给我们,我们负责引进鬼谷,”阿古拍胸脯,忽然得意一笑,“保不准他们进去了还不想出来呢,我们的兄弟说了,鬼谷里风力和地形很特别,有点像天语高原咱们练功的风洞,最适合用来练武,只要能抗过最早期的风沙,后期进步一定飞速。”
“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先想好如何留他们几天吧!”君珂一挥手,阿古退后一个马位,君珂一抬头,不远处,赫然一片荆棘丛,并没有想象中的警告牌“擅入者死”,只有疏疏落落的荆棘,和散落在荆棘中的白骨,提醒着人们此处的危机。
君珂勒马,环顾四周,这里就在十里危地边缘,但除了荆棘和白骨外,看不出任何异常,她心中一动。
“阿古!”
“在!”
“迅速把荆棘和白骨都清除掉。”
“是。”
尧羽卫总有各种各样的古怪小玩意,寻常人很难对付的荆棘,他们一拉一大片,拉下来的荆棘白骨也不扔,他们盘算着要丢进鬼谷,给云雷人增加点游戏难度。
很快这里的地面和别处没有任何区别,君珂看了看四周,指着两边各一处山崖道:“你们记住,这两片扇形山崖之间,就是十里禁地,不要误闯。”
“老大放心。”
君珂瞄一眼后方,沈梦沉马上就该到了。
“现在,你去帮我将云雷人引到鬼谷,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不伤人就行。”
阿古咧嘴一笑,“没问题!”
他带着一百个护卫,拨马回转,一边奔驰一边顺手拨乱头发,散开衣袖,洒点泥土,弄出一副狼狈不堪模样,大喊,“不好,有人闯入我们马场,腾云豹受惊四散奔逃,乡亲们,帮我们追回马匹,我等自当重谢……”
一百尧羽齐声大叫,声音远远传开去,跟过来的云雷人诧然停住脚步,高原汉子一向热心肠,毫不犹豫便跟着尧羽的方向奔去。
君珂听着远处动静,微微一笑,尧羽真是狡黠多智,随便哪个都是人精。
此刻十万人狂奔于皇陵脚下,万蹄踏动,地面震颤,仿佛起了一场小型地震,山崖上碎石沙土簌簌而落,连带整个皇陵地区都在颤抖。
皇陵之内,一座巍峨石门前。
石门灰白色,刻着简练的花纹,看上去像是一种异兽,石门正中,一道深三寸宽一尺的沟渠,流动着深红的液体,似血非血,从石门顶端到石门底端,不见去处和来处,仿佛要经年长久地流下去。
灰白的石门映着这深红一道,便平白多了一分诡异。
锦袍金冠的男子,仰头看着石门,神情沉肃。
“太孙……”他身后,几个灰衣男子垂首侍立,其中一人看见他动作,忍不住道,“圣僧在上面祭坛,应该在等您。”
“不必了。”纳兰君让平静地道,“他禳解他的,我走我的。”
“太孙!”随从惊呼,“您难道是想……可皇陵不可随意进入……”
“与其等到死后再进,不如趁活着,一探我大燕皇族寿命之谜。”纳兰君让淡淡道,“五十岁不算短命,但五十岁始终跨不过去,就是不该,我既然允了皇祖父,为他寻找活命之机,便不会再回头。”
他仰望石门,喃喃低语,“皇祖父说,前朝留下暗语,三十年一契机,天地之动,赤水逆流,皇陵之启。可天地怎会随意震动?这石门之上的赤水,怎么会轻易逆流?”
话音未落,上头忽然传来轰隆隆一阵震动,石门上那道红色的赤水,漾起连绵的波纹。
纳兰君让霍然抬头!
……
皇陵十里之地,祭坛之前。
祭坛式样简单古朴,左鼎右炉,中间很特别的是一方江山舆图阳刻石雕,方方正正,气势恢宏,石雕周围盘旋巨龙,龙首正在石雕上方正中,龙口中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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