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光芒映照下眉宇惨青。
她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看起来比平常纤细,似乎在用一种特别的缩骨功,将手强行伸入某处掏东西。
苍芩老祖擎着火折子站在她身边,神色焦急,不住道:“沉住气!沉住气!别怕!这陵墓里并没有诡异之物,你太紧张了,放松,放松!”
云涤尘咬着牙,这冰冷高傲女子,此刻脸上全是惊惧神情,苍芩老祖紧张地看着她,眼见打气无果,焦躁地埋怨,“让你好好练功,从小就用灵芝宝液浸泡你的手,连玲珑塔都交给了你,就为了练那处女之身才能练成的软骨功,你却这般不争气,这下拿不出来,老夫的三十年等待,可就功亏一篑了!”
“师祖……”云涤尘颤声道,“里面的……好像是活的……我……我……”
君珂听得汗毛一炸——黑暗墓室,阴森耳室,诡异小棺,把手伸进去,然后被某个未知的“活物”给咬住……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感受!
随即她觉得愤怒——苍芩老祖还有什么资格责怪云涤尘?她一个女子,能做到这样,还要怎的?
听这老家伙口气,他支持云家,偏爱器重云涤尘,八成就是为了他自己。难怪刚才那么紧迫,他也要先把云涤尘给扔进去。
眼看云涤尘汗珠滚滚而下,手却始终抽不出来,君珂心中不忍,上前一步。
纳兰君让立即拉住了她。
“这是我大燕皇陵。”他冷冷道,“擅闯者,杀无赦。”
君珂停了脚步,确实,在这个大燕皇族子孙面前,去救一个盗墓者,实在有点过分。
纳兰君让的手按在剑上,一触即发,想了想又松开,他大致清楚苍芩老祖武功,担心一旦动手,这耳室狭窄,祖辈皇族的棺材可能被毁,也怕不小心会伤到君珂,强自忍耐住。
苍芩老祖心神始终都在那棺材底下,看都没看两人一眼,眼见云涤尘被惊恐所控制,无法发挥出最好的状态,拿不出他要的东西,越发焦躁,忽然大喝:“吸气,气走十二重楼,压!”
云涤尘浑身一颤,被他气机所控,下意识照做,君珂眼见她的半截纤细手臂,再次一缩,细到惊人的程度。
“尘儿你忍忍!”
苍芩老祖蓦然一声大喝,剑光一闪,“嚓”地一声,云涤尘向后一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惨叫声里,鲜血飞溅,她栽倒在地,右臂只剩了半截,剩下那截纤细的手臂,留在了棺材里!
“起!”
苍芩老祖挥剑断臂同时,立即射出几点金线,钉在那断臂上,使足浑身力气,猛地向上一提。
棺材底下砰里空隆一阵乱响,一样黑乌乌的东西闪电般蹿出,落入苍芩老祖袖中。
“成了!”苍芩老祖发出一阵狂笑,一把拎起已经痛昏的云涤尘,黑袍一闪,冲出室外,一路蜿蜒下浓厚的血线。
他动作极快,室内狂笑声犹自回荡,他已经身影消失,满室里充盈浓郁的血气,半支残臂在血泊里缓缓倾倒,发出空洞的“啪”地一声。
君珂被那一剑断臂惊得一震,等到反应过来苍芩老祖已经冲了过去,她追到门边,已经没有苍芩老祖人影,君珂怔怔呆在门口半晌,蓦然大怒。
“我一定要杀了他!”
纳兰君让面沉如水,注视地上那一摊血迹,他思考的是另一方面的问题,苍芩老祖如此狠辣决断,出乎他意料之外,刚才他好像也已经得了什么想要的东西,如果让他实力增加,在这步步危机一时无法出去的陵墓里,他和君珂就危险了。
君珂退回来,面上犹有怒色,半晌道:“他拿走的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纳兰君让半阖着眼睛,“地宫图不会记载这些,而皇族也不会动任何陪葬品。”
“那这里是谁的墓室?”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第三代皇帝熙元帝的皇后和太子。”纳兰君让看着地宫图,“历代帝王中,只有他有一对双胞皇子,并且双双早夭。据说熙元帝十分宠爱他的皇后,皇后难产而亡后,他不顾群臣反对,当即封双胞胎中的长子为太子,只是那两个孩子也没这福命,终究都早早夭亡。”他叹息一声,“果然多胎都是不祥的。”
君珂原本没在意,听见最后一句不禁一怔,“什么?多胎不祥?”
这算什么说法?
“这是我们大燕皇族的忌讳。”纳兰君让解释,“大燕皇族是不接受多胎子的,这和九蒙纳兰的先祖有关,据说有一代曾经出过双胞孩子,后来为子孙承嗣引发了一系列灾难。在高原的传说里,也是一直说,多胎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必是鬼魅所附,十分不祥。所以遇上双生子,常常会由神师卜卦,选择死去一个。”他轻轻舒了口气,“好在,我们大燕皇族,这样的情形不多。”
君珂怔怔地听着,忽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谁说不多?你祖母就是双生,但是她没生下来!
忽然她浑身又是一颤——沈皇后是没生下来,还是自己选择了不生?
天啊……
君珂怔在那里,忽然觉得这段毛骨悚然的旧事里,仿佛有些什么特别的线索存在,仿佛有些事,有些真相,已经逼近眼前,但偏偏还蒙着一层朦胧的纸,绰约朦胧,不得其貌。
她有点焦躁,也忘记了恐惧,下意识顺着那两个小棺材转了转,随口道:“这两孩子死得也太整齐了……”
这话一出,她又是一愣,脑海里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飞快掠了过去,可是依旧无法捕捉。
纳兰君让见她查棺,下意识也跟了过来,对棺材拜了拜,忽然道:“君珂,你看。”
君珂一侧头,看见了那个打开棺盖的左侧小棺材,棺材斜在一边,裹着黄绫,套着昂贵的金缕玉衣的童尸已经干瘪成一小团,四面散落着各式陪葬珠玉,金缕玉衣也已经残缺,掉落很多玉片。看得出来苍芩老祖不是为财而来,只是那些珠宝都有些特别,看起来蒙着一层灰黑的色彩,君珂以为是氧化,也没注意。
童尸的嘴张着,大到惊人,像在为死后尸体受辱而不甘呐喊,不用说,这么大的嘴,是被云涤尘刚才掏的。
从张大的嘴里看进去,底下赫然是个洞。
云涤尘是穿过尸体口中这个洞,穿过他的头颅,探入他身下寻找宝贝,难怪她需要自小将手臂练得可以缩成极细,原来是要穿过幼童的口。
可以想见那掏出来的东西,也一定极为脆弱容易被摧毁,否则何必冒险去掏童尸的口,直接摧毁尸体便是。
“熙元帝那么疼爱那两个皇子,怎么会将他们的尸体挖洞储存宝物?”纳兰君让也愕然,走上前来俯身查看。
“别靠近!”君珂忽然一把拽开他,用力之猛,险些把他拽进自己怀里。
纳兰君让反应也快,被她拽回时立即先护住了她,随即才问,“怎么?”
“底下有东西……”君珂颤了颤,看见纳兰君让目光,跺了跺脚底,“底下!”
纳兰君让脸色一变,终于明白她所说的底下,不是这里的地面底下,而是底下另一层!
大燕皇陵地宫和外面那种多层楼梯式的甬道一样,也是多层式的,每层都是品字形结构,最中间一层是开国皇帝主墓室,然后各代皇帝及后妃墓室按顺序分布在上下两层,地宫门开在最下面,君珂和纳兰君让想要到开国皇帝的主墓室,就必须往上走。
而这里按说已经是最后一层,底下就是岩石或者土壤,哪来的下一层?
“我看不见是什么东西,这墓室地面是整体石块,太厚了……”君珂喃喃道,“我只是看见那个洞口,刚才有什么东西一闪,是活物……”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在活人堆里看见死物,是死人堆里看见活的,前者那就正常规律,后者才预示着一切恐怖和危机。
“不要下去。”纳兰君让立即下了决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好奇害死猫。
“啪。”
一声轻响惊得两人都浑身一颤,身形连闪取出武器,摆出戒备姿态,那声音一响之后却恢复安静,四面没有任何异常。
两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放松,各自占了石室一角,警惕地注视四周。
君珂眼角不住觑着那几具棺材,要说不怕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就算在异世摸爬滚打了三年,可进入陵墓还是第一遭,刚才一直有事情打岔,和纳兰君让谈谈讲讲,注意力被分散还好点,此刻两人分开,四面寂静,现代那世看的恐怖故事顿时不请自来,在脑海里一幕幕播放“咒怨”、“贞子”、披散的头发,苍白无瞳的脸……
天杀的倭人!君珂肚子里大骂——你们除了AV女优和装神扮鬼,你们还会什么?
假教养真变态的衣冠禽兽!
“啪!”又是一声。
这回两人都听清了,果然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君珂抖了一抖,磨磨蹭蹭,纳兰君让已经当先过去,低头一看,突然“咦”了一声,剑尖一闪,挑出个东西来。
那是一枚龙眼大的珠子,此刻上面粘着一点灰黑的粘液,那粘液见风就干,凝结成淡淡的灰黑色固体,在朦胧的光线下不明显,只有君珂的眼睛,才能清楚地看出这变化。
与此同时君珂觉得四面有些异常,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在逼近,很小,很多,铺天盖地,嗡嗡靠近,像天际里出现一大片的蜂群。
但事实上,任她如何睁大眼睛,也没看见什么东西。
纳兰君让将剑尖上的珠子小心地搁在地上,剑尖斜指,低头注目着棺材内,果然过一会儿,又是“啪”一声。
“唰!”
剑光一闪,纳兰君让出手!
像刹那间流星飞越,曳出长长惊虹,耀亮半间石室,“嘶”地一声怪响,几滴鲜血自棺材中溅出,纳兰君让飞身避让,鲜血落地,哧哧连声,地面顿时出现几个深坑!
好毒的血!
光华乍敛,纳兰君让收剑,他出剑雍容大气,有大家之风,雷霆闪电一般摄人,收剑时却小心翼翼,剑尖平端,君珂此时才看见,剑尖上血淋淋有一丝肉条。
对上她询问的目光,纳兰君让简单地答:“我伤了它,那好像是它的舌头。”
君珂倒抽一口气——那么长的一条,得多大的舌头?而纳兰君让那么迅捷的剑术,也不过挑起了它口中一缕肉?
“它在吃这些珠宝,或者说是吞吐。”纳兰君让挑着那灰黑色的珠子,“上面的灰黑色的东西,就是它的口水。”
君珂有点恶心地退了退。
“我刚才看这棺材就觉得不对劲,记载中熙元帝对两位早夭的皇子十分疼爱,陪葬品丰厚好比帝王,但这棺中明显不多,还有残缺,这棺材没被盗过,那就是底下这东西在作祟。”
君珂想着刚才云涤尘等于是从底下那个庞然大物嘴里掏东西,汗毛竖起来就再没下去。
但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地形,没可能自己跑来,是有人豢养的?谁会把这种可怕东西养在这里?养着它的目的是什么?
纳兰君让也想到这个问题,脸色已经有点变了。
君珂一转眼看见了云涤尘的断臂,不知何时那手臂已经干枯,君珂一惊,“毒!”
“现在我希望苍芩老祖夺到的那东西,是可以入口的。”纳兰君让突然笑了笑。
君珂默然——如果是需要吃的东西,那么苍芩老祖死定了。在这怪物嘴里玩了不知多久的东西,能吃么?
两人都不是爱惹事的人,不打算下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赶紧离开墓室,临走前君珂找出一个布袋,装进去一些珠宝,对上纳兰君让的目光,坦然笑笑,“都是天然毒,拿来防身御敌也好。”
“我似乎也是你的敌人。”纳兰君让静静看着她。
君珂避开了他的目光,“你可以选择不要和我走在一起。”
“当初赤罗城,你又为什么没有选择丢下我?”纳兰君让紧紧盯着她,目光微微灼热。
君珂头皮一麻,心中叫苦——来了。
她最怕纳兰君让提起这事,当初救他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已经够头痛和沈梦沉纳兰君让之间恩仇交缠的状态,和他们有仇,却又欠他们恩情,到头来简直不知如何清算。她宁愿回到原点状态,一丝一毫也不想他记着那恩惠,原以为地宫里步步危机,石头殿下不会提那些有的没的,不想他还是不放过。
“君珂……”纳兰君让的手心发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告诉我,为什么!”
“我……”君珂下意识要抽手,蓦然身后一声狂吼,“女人!我要女人!”
第一个字还在远处,后一个字已经到了背后,仿佛一阵狂风自甬道尽头卷来,啪一下就击在了君珂的后心!
此时君珂正被纳兰君让握住手,通道狭窄,背对对方,对方那来势又无比惊人,几乎来不及思考,君珂伸手一推,借着对方撞来的力道,将纳兰君让推了出去。
砰一声他的后背撞着了一扇墙,轰隆隆石门滑开,赫然是另一个耳室。纳兰君让被撞得连退数步,重重撞在一具棺材上。
那边君珂喷出一口鲜血,脚下却丝毫不停,趁着背后那凶猛一撞,低头猛冲,直奔耳室,大叫,“准备关门!”
她已经听出后面那人是苍芩老祖,但很明显,现在的苍芩老祖武功好像突然涨出了三倍,神智却像突然倒退了三百年,力大无穷而濒临发狂,更要命的是,在他重重撞来那一瞬间,君珂居然感觉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腰后!
这感觉让她惊到魂飞天外——和纳兰述耳鬓厮磨,只差最后一步,她对某种反应已经很熟悉,如今这老疯子根本没有贴近她,只是撞了过来,居然就顶住了她,那得是多么凶猛的状态!
听他疯狂叫喊,他似乎处在一种神智不清烈火焚身的状态——难道他拿走的那东西真的是吃的?他中了那地底怪物什么毒?
君珂不敢回头,不敢试图战斗,埋头猛冲——她不能拿贞操冒险!
纳兰君让原本要回头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