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切与嫣然没有任何关系,她在宫里安慰完太后和乾隆刚回到富察家,草堂那边就来报喜,说是马若中了,而且是会试头名。嫣然一听也不由得心喜,耐了一天,第二日跟瓜尔佳氏告了假往草堂道喜去了。瓜尔佳氏这几日因为得到傅恒快回来的消息格外好说话,马若会试头名又是长脸的事,不仅许了还备了一份大大的厚礼。
“想不到你还有点本事。”小月斜眼看去,只是眼中的欣喜却是瞒不住的。
“那当然了。”马若刷地打开折扇,端起标准的浪子笑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卖弄了。
“恭喜你啊,表哥。”嫣然抿嘴笑道,这两人真是越看越有喜感。当初她和瑶林也是如此,只是瑶林你现在好吗,不知不觉地抚上已微微凸起的肚子,瑶林,我想你了,宝宝也想你。而远在回疆的福康安和他的顶头上司兆惠一样却是苦不堪言,一切都是因为回疆的所谓圣女含香公主,每日里眼泪汪汪地在那里唱什么你是风儿我是沙,对鹰派的福康安和兆惠来说听这种酸不溜秋的歌着实是种天大的折磨,而且还得把这位圣女公主好好地拉到北京城皇上面前去,更觉得牙都酸倒。还是自家老婆漂亮一百倍好一千倍,福康安狠狠地别开眼,什么圣女,这群回人的眼睛都瞎了吧,除了天生带点怎么也洗不掉的异味他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还是自家老婆好闻,怪不得回疆没怎么打就通通举手投降了,也是他们从头到下面脑子都不好使吧。
“不敢当,不敢当。”马若嘴里说得谦虚,面上却是骄傲得几乎放光。
只是嫣然现在深陷在相思中没看见,纪晓岚反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拿起烟斗想抽,但想起嫣然的身子又罢了,也就小月毫无心事地笑得开心,不知为什么看他开心她也觉得很开心,莫愁却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底叹了口气,姐妹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终于要到了离别的时候。
“鹏举,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纪晓岚终于下定决心唤道。
马若先是一愣,但见纪晓岚说得郑重,忙应声跟着去了书房。只剩下嫣然三人围坐在一起说话,小月和莫愁都细心地追问着嫣然在富察家的情形,听她说好面上也没什么勉强方才放心,而嫣然也调笑了小月几句,小月却仍是那副懵懵不懂的样子,惹得嫣然和莫愁都笑开了。小月也知道她们是笑话她,暴跳起来,正要反驳,却听门房的人来报说门外有个年轻书生来找小月,小月一听皱眉,但在好奇之下却跟着去看了。莫愁含笑地看着小月的背影,嫣然突然却有些发酸,小月也貌似有了归宿,那莫愁呢,电视里她是与乾隆一起还进了宫,可是这里她与乾隆却没有多大的交集,当然就算有她也会一定想办法拆了,莫愁这般美好的女子不适合那个皇宫,只是,虽然她不是说一定要莫愁嫁人,只是希望莫愁身边也有一个知冷知热疼她的人,而不是守着那个冷冰冰躺在地底下的人。
“姑父,是不是我哪里错了?”进了书房,纪晓岚只是不说话只拿起烟斗狠命地抽,马若自觉不妥,但他到底年轻却找不出什么不妥,不由问道。
纪晓岚放下烟斗,看着眼前自己悉心培养的孩子,叹了一声,道:“鹏举,你的锋芒太露了。”
“可是姑父……”马若一听却有些不服气,他中得头名,正鲜衣怒马之时,被人这么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却是难受,尤其是泼冷水的人是他最尊敬的姑父兼师傅。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纪晓岚给截住了,他继续说道:“鹏举,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除了嫣然我最疼的就是你,所以我也就说一些肺腑话。我说得都是切身之痛,当年我也与你一般春风得意,可很快现实就教会我什么叫现实,我用了半辈子的伤痛学会小心谨慎四字,所以我不想你走我走过的老路。你是聪明的孩子,你也很有才华,你将来的路要比我长,所以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想想自己是做那昙花还是那青松!”说完又是一叹,挥挥手让马若离开。
马若似是受了很大的震动,整个人都呆滞着,混混僵僵地退下了。
纪晓岚继续拿起烟斗吐着烟圈,烟雾袅袅中面上却带了一抹哀色,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当年鲜衣怒马折扇挥洒端得风流才子,那时候恃才傲物看不起所有的人,于是渐渐地被排挤于是渐渐地被冷待,最终甚至被流放,然后儿子死了夫人死了,只换回半生伤痛,就算如今位极人臣心头伤却再也不能好,即使私心里想着鹏举能将来他不在的时候护着嫣然,但他也是当做自己的孩子悉心教导真心疼爱,所以他不想鹏举那孩子也如此,在血泪中才学会长大,但愿他能想明白吧,就算如果想不明白他也要想办法让他明白。
马若恍惚间出了书房,他本来兴致高昂,觉得状元已是那囊中物,本以为会为他骄傲的姑父却是如此说,可姑父说的话又似乎句句在理,但从小家人就告诉他要考状元要做那人上人,马若再聪明也有执念,不由心里天人交战起来,他想到了小月,他想找小月好好滴倾诉一番。
只是小月似乎不在房里,找了一圈才在大门口发现小月正一脸为难地推拒着一个年轻书生的礼物,不由心头一怒,冲了过去。
来人正是此次会试第十名祝君豪,他一直记着小月的恩情,上了榜之后又因为先前教书的人家送来了谢礼,手头宽了些,便开始打听恩人的事,小月也算北京城半个名人,祝君豪没多久就打听出来,这不就带着礼物急匆匆地跑来报恩了。只是却当头被马若一喝,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应当
自古文人相轻,这话用在祝君豪和马若身上最合适,彼此的大名都听过,却从不深交,祝君豪看不起马若的轻浮,马若看不起祝君豪的迂腐。当然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辈,不会把鄙夷放在脸上,只是暗自鄙视罢了,很少像现在这样几乎明火执仗了。
“你们怎么了?”小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所以。
马若冷哼一声别开头,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失了理智冲了过来,平白在祝君豪面前丢了脸。
祝君豪更是看都不看马若一眼,径自慢条细理地理了理衣衫,对小月一拱手道:“小月姑娘,上次多蒙你的援手,这些礼物请一定收下。”
“不用不用。”小月自然继续推拒,只是祝君豪却是个难缠的,书袋是一个接一个地吊,听得本来就学识不高的小月头昏脑胀,最后无法,只得收下了。
祝君豪显得很高兴,本想多跟小月说几句话,但马若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个,想了想,反正来日方长,祝君豪心里已经决定像小月这般美好的女子他日他一定得了状元头衔骑着高头大马来接他,当日贡院前一见便落下了刻骨相思,从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魂牵梦绕。于是祝君豪彬彬有礼地跟小月道别,说是要回家温书去了,改日再来拜访,连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马若。
“你看看人家,不觉得惭愧吗!”小月笑着送走祝君豪,就开始数落马若,一中了头名就得意洋洋,这几天连书都没翻过一页。
马若看着小月的红唇一张一合,突然有种很想吻上去的冲动,急忙使劲晃晃脑袋方才清醒过来,面对小月的关心数落,他其实很想说考状元不只只考前看点书就行了,但又想起纪晓岚先前跟他说的话,不由有点意兴阑珊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垂头丧气的。
“你怎么了?”这下小月担心了,毕竟马若是下雪天都会挥着折扇风度翩翩地扮演着他的风流才子,怎么突然间颓废得就跟落第似的。
“小月,我若是……若是不当状元?”马若看着小月关切的目光将话脱口而出。
小月愣了下,不由焦急地问道:“是你觉得你考不上状元吗?”这人刚才还嚷嚷着要状元及第呢,怎么突然间又没信心了。
“不是,我怎么会考不上状元!”马若一下子炸了毛,提高了音量,“只是……只是不能做状元。”说完便是长叹一声。
小月歪着头还是不太明白,马若又叹了声,他跟小月说这个干嘛,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何况小月也不懂,他真是魔怔了,敲敲头准备找个安静的角落发呆。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你自己想好了就去做吧,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状元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先生也不是状元,现在那个所谓的状元都不知道在哪里,先生却在这里。”这时小月突然上前抓住他,笑着说道。
这几句却如同惊醒了梦中人,你是要做昙花还是青松,脑海中再起响起纪晓岚说的那句话。马若抬起头,眼中迸发出闪亮的光芒,他从小就立定了志愿,他要做好官他要做大官他要像姑父一样位极人臣名传天下,那么一个状元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小月,谢谢你。”马若笑了,笑得从未有过的清然。
“没什么。”小月莫名红了脸,低声回道。
此时莫愁和纪晓岚正送着嫣然出来,见矗在院子里的两人都不由笑开了脸。
但在殿试之前,傅恒带着大胜回来了,乾隆大喜之下大肆表功,全军上下皆有封赏,因傅恒已是首席军机大臣,爵高位显,更是身兼数职,已封无可封,乾隆只能赐傅恒及其家人大笔的赏赐。只是傅恒的脸一直都没开怀过,似是有无限心事。乾隆本以为是因为封赏的问题,可又觉得他家小舅子不是这样的人,抬头又看去,就连傅恒身边已升官进爵的几个副将也都是一脸的苦瓜脸,心底的疑惑更深了。只是这种场合下又不好追问,乾隆只得罢了,决定待退朝之后再私下问傅恒,结果刚一退朝,傅恒跑得比什么都快,连个影都没抓住。乾隆迷糊着脑袋实在不知所谓,只得起身往慈宁宫去,端王府的那两个孩子现在都在太后那,他总得去表示一下皇家的仁慈。
慈宁宫今日里很热闹,是从未有过的热闹,太后皇后后宫嫔妃,还有出嫁的公主格格,更有些亲厚的命妇都在,皆陪着那个哭哭啼啼的新月格格抹眼泪。人都有恻隐之心,尤其是平时无所事事的贵妇人们善心更加的多,新月及克善姐弟与她们又没有利益冲突,见新月跪在那里说起端王爷一家殉城一事哭得珠泪涟涟,克善在旁想起他死去的阿玛额娘哥哥也是泪如雨下,实在可怜,皆乐得发挥下平时积攒的善心。
此时嫣然也在,正坐在太后身边,而她家的婆婆和两个妯娌也都在。看着哭得几乎昏过去的新月,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应该是她多想了吧,又没有怒大海这个人存在,也拿起帕子假装拭泪,总不能她一个人如此冷血吧,只是为什么如此凄惨的事被新月的嘴一出她就立马什么同情心都飞了。
“好孩子,你们起来,从此以后啊,宫里就是你们的家,哀家和皇上都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太后也擦擦眼角,说得慈祥。
克善一听倒是谢恩想站起来,可新月一边哭一边又大力拉他重新跪下,居然开始磕头,一边嗑一边哭道:“这次新月和克善多亏了傅恒大将军,若不是他新月和克善就死在乱军中了。”说完眼泪又跟不要钱似地下来,红通通的眼睛期望地看向太后。
太后及其他人倒没听出什么不妥,只是都皱了皱眉,满人姑奶奶都是那等坚毅的女子,这个新月失了父母家族哭一哭是应当的,可哭得没完没了算什么事,不是应该更加坚强地重新支撑起家族吗,她们在闺阁中受的都是这种教育,便对新月的行为有些看不上眼。只有嫣然的心咯噔一下,坏了,这话听得如此耳熟,原来新月不是只爱怒大海而是只爱救她的大叔啊。也是,她家公公虽说四十好几了,可看上去就跟三十似的,人长得也好,不然也不会生出一群风靡京城的儿子来,能力更是怒大海提鞋都不配。等等,不会吧,她家公公不会被新月传染变成另一个怒大海吧,那就是悲剧了,嫣然的心七上八下的,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新月紧张不已,你要是敢……又回头去看她家婆婆,瓜尔佳氏什么都不知道,只一面同情新月姐弟一面为自家丈夫骄傲。
“傅恒的确是不错。”太后已经不理会新月了,反而对着瓜尔佳氏笑道。
“太后谬赞了,都是皇上及太后的恩典。”瓜尔佳氏十分得体地回道。而一直低着头跪在那里的新月突然间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瓜尔佳氏,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光芒,只是除了一直注意她的嫣然没有人发现。
“皇玛嬷,阿玛立了大功,你可得好好地赏一赏额娘,若不是额娘为阿玛在家里操持,阿玛哪能如此心无旁骛啊。”嫣然眼珠转了转上前就跟太后撒娇,有意无意地扫过新月一眼。
“瞧瞧,我这个孙女嫁了人以后就胳膊往外了,一个劲地就想着把娘家的东西往夫家搬。”太后很吃这一套,果然还是自家孙女,像福康安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哭哭啼啼的,还是照样把日子过得好好的。
太后的话引得众人皆是一阵哄笑,嫣然的身份在大清上层其实是个公开的秘密,不是亲生女儿谁会这么疼,自然都心照不宣地跟着奉承太后好福气。
“皇玛嬷。”嫣然为把新月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假作害羞地躲到了太后的身后。
“哈哈哈。”太后笑得更欢了,其他人自然跟着欢笑起来,刚才新月费尽苦心营造起来的气氛被轻易打散。
“什么事笑得如此欢?”此时乾隆信步进来,给太后请了安。其他人自然慌忙行礼,那些命妇们也都急忙避下,只余下后宫诸人及他的女儿们在。至于新月和克善,他们反正一直跪着就没起来过。
“还不是嫣然,为她婆婆讨封呢。”太后一听就笑着开始“告状”。
“是吗,嫁人后就不把皇阿玛放在眼里了。”乾隆闻言假意恼怒,冲嫣然吹胡子瞪眼。
“皇阿玛。”嫣然冲乾隆很可爱地吐吐舌头。
乾隆更吃这一套,登时哈哈大笑,其余人看得都心酸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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