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有些摇晃,脚下似乎也有些发软,看来,他进了妓院后,又喝了不少酒。
上官仪奋力自墙角里一跃而出,飞快地扑向李至的背影,就像一只捕食的猎豹。
但立刻,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低估了李至。
就在他跃出墙角的那一瞬间,李至突然转过身来。
@奇@借着疏淡的星光,上官仪清楚地看见李至的手已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他的眼睛里爆射出丝毫不带醉意的、摄人的寒光。
@书@一声龙吟,剑气森森。
@网@好快的反应。
好快的剑!
李至长剑一圈,护住身前几处要害,沉声道:“你是谁?”
上官仪不禁奇怪他为什么不主动攻击,但紧接着,他发现李至眼中那慑人的寒光竟然有些减弱了。
这时,他离李至还有三四丈远。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他这身军官装扮让李至有些迷惑了。
三四文的距离一掠而过。
上官仪左手并掌如刀,斜立胸前,右手指节突出如凤喙,直击李至的天突大穴。
李至奋力挥剑,但已迟了。
那一刹那的迟疑,已注定了他的败局。
上官仪一击得手,右手一场,将瘫软倒的李至往肩上一扛,闪身消失在漆黑的胡同里。
*** *** ***
上官仪将火摺子插进石壁上的缝隙里,盯着瘫软在地上的李至,冷冷地道:“看着我!”
李至打了个冷颤,失声道:“是你!”
上官仪慢慢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冷笑道:“不错,是我。你没想到吧?”
李至咬了咬牙,不说话。
上官仪在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慢慢地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李至哼了一声,低声道:“我也知道你想干什么。”
上官仅一笑,淡淡地道:“那就好。”
李至冷冷道:“可我什么都不会说。”
上官仪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一处很大的花园,恰巧今天没人,我们现在是在一座假山的山洞里。这个洞很深,洞口已被我用石块堵上了,我可以保证,你喊破嗓子声音也不会传出去,就算能传出去,也不会有人听见。”
李至腮边的肌肉抖动了一下,道:“你杀了我吧。”
上官仪微笑道;“好歹我们也算兄弟一场,你的要求我会答应,但首先,你要说实话。”
李至的嘴紧紧地闭上了。
上官仪摇了摇头,叹道;“我真想不通洪虓许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李至的眼中忽然闪出一丝神光,他看了上官仪一眼,淡淡地道:“你不会知道的。”
上官仪道:“你不妨说说看,也许他能给你的,我也能呢?”
李至道:“我不会说。”
上官仪道:“你应该很清楚,我有很多种让人开口的办法。”
李至道:“你尽管一种一种地试吧。”
上官仪道:“好!”
他伸出左手,将李至的左手托起来,举到他自己眼前,淡淡地道:“你看清楚了。”
李至的目光颤动了一下。
上官仪用右手食中二指夹住李至左手小指,突然用力一折。
“啪”,一声脆响。
李至立刻杀猪般尖叫起来。
叫声在山洞中回荡着,听上去很像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上官仪右手食中二指又夹住了李至左手无名指。
李至的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呆呆地盯着自己左手上倒挂着的小指,像是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仪微笑道:“有话想说了吗?”
李至咬着牙,摇了摇头。
“啪”,又是一声脆响。
惨叫声比刚才更响,持续的时间更长,洞中的回音更慑人。
李至的无名指也软软地倒挂下来。
上官仪已夹住了他的中指。
显然,只要他不开口,上官仪就会毫不迟疑地夹下去。
他实在想像不出,自己双手十指全被夹断后,上官仪还会想出什么更稀奇古怪的办法来对付他。
他并不脆弱的神经已开始崩溃。
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折断,而且每一次都能清楚地听见骨节断裂时令人心寒的脆响和自已几近疯狂的惨叫声,这一切都比剧烈的疼痛更有效地击垮了李至。
上官仪知道自己就快成功了。他知道李至绝不会想到他会用这种直接的,血腥的手段。
他已从李至狂乱的目光里看出了恐惧。
上官仪丢开李至软塌塌的左手,慢慢抓起他的右手,淡淡地道:“这只手上少一根指头,你在这柄剑上下的十几年苦功可就白费了,不觉得可惜吗?”
李至的喉咙里咕嘟了几声,像是说了几个字。
上官仪充耳不闻,继续道:“你要是真不愿说,我也不勉强,等你的右手变得和左手一样了,我会放你回去。”
李至眼中的恐惧立刻增强了。
上官仪笑了笑,道:“就算不能用剑了也没关系嘛,我相信洪虓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李至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上官仪道:“说什么?”
李至道:“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 *** ***
一名禁军羽林卫的校尉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折磨。
杀害并弃尸街头,引起了朝野震动和京城百姓极大的不安。
两天来,京城大街小巷里的锦衣卫身影明显地增多了。
东厂也派出了数十名得力人手,四处查寻凶手的下落。
自皇帝迁都北京以来,如此严重的事件还是第一次发生。
毕竟,京城是在天子脚下,凶手竟敢如此目无王法,实在令人吃惊。
李至绝不会想到,自己的死会得到朝廷如此的重视。
上官仪也没想到。
早知道会这样,他肯定会费些力气将李至的尸体掩藏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形势对他来说是比较有利的,因为在锦衣卫和东厂严密的盘察期间,各类武林人物在京城的活动都会暂时停顿下来。
野王旗当然也不会例外。
两天里,他远远地看见过佟武三次,每次都没有发现应该紧跟着佟武的杨思古。
显然,杨思古是赶到城外,向洪虓报告李至被杀这个突然发生的意外了。
既然佟武的行踪暂时已没有人监视,上官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至被杀的第三天夜里,上官仪轻而易举地潜进了佟武离是城不远的家里。
佟武的家不大,是一个二进深的小院子,除了住在前院的三个下人外,今晚就只有住在后院的佟武自己了。
夜已深,但后院的厢房里还亮着灯。
佟武还没睡。
晕黄的灯光中,他的影子一直在窗前晃来晃去。
上官仪径直走进去,轻轻叩了叩门。
门立刻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军官,佟武却没显出半点惊讶,飞快地将上官仪拉进了门。
“你总算来了!”
这是佟武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我会来?”
佟武笑道:“确切地说,是昨天上午见到李至后才知道。”
上官仪淡淡地道:“你看得出李至是我杀的?”
佟武道:“我还能看出李至肯定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上官仪道:“其实,他知道的并不多。”
他顿了顿,突然转开话题,道:“你见过洪虓?”
佟武道:“是。
上官仪道:“他怎么说?”
佟武道:“他说,你被血鸳鸯令用美色迷惑,准备毁了野王旗。”
上官仪道:“你不信?”
佟武道:“不信。”
上官仪道:“为什么?”
佟武道:“因为我知道你已经拟定了对付血鸳鸯令的计划。”
上官仪微微一笑,道:“他提没提过我是被一个女人救走的?”
佟武道:“提过。洪虓说,他怀疑那个女人正是血鸳鸯令的令主。”
上官仪一怔,道:“是吗?”
佟武奇怪道:“你不知道救你的人是谁?”
上官仪沉吟着,慢慢地道:“前几天才知道,但我不清楚她的身份和来历。”
他看了佟武一眼,道:“其实,你也认识她。”
佟武更奇怪了:“是谁?”
上官仪道:“芙蓉姑娘。”
佟武大吃一惊,失声道:“芙蓉?她……她怎么会是血鸳鸯令的人呢?”
上官仪道:“你清楚她的来历?”
佟武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正在查。”
上官仪皱了皱眉,道:“为朝廷吗?”
佟武道:”是。
上官仪道:“李至说皇帝派你回京城,是因为京师一带出现了白莲教唐赛儿的残部?”
佟武道:“是。
上官仪道:“也就是说,你怀疑她与白莲教有关系?”
佟武道:“不是怀疑。我回京后的第三天夜里,一个蒙面人闯进来.丢下了一封信。信中说,芙蓉是白莲妖孽.来京城是意欲图谋不轨。”
上官仪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好半天方道:“不会。她应该不会与白莲教有任何关系。”
佟武道:“那这封信是存心诬陷喽?那个蒙面人为什么要冒险诬陷一个卖艺的江湖女子呢?”
在深夜里闯进大内第一高手的家,的确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上官仪有些古怪地一笑,开道:“其实你也不希望她真是白莲教的人吧?”
佟武怔了怔,面色顿时有些发红。
他当然不希望。
三月二十一那天夜里,他见到芙蓉的第一眼,就深深被打动了。
打动他的并不是芙蓉的容貌。
在京城这些年,他见过很多比芙蓉美丽漂亮的女人。
这些人中,有青楼名妓,有小家碧玉,有王公贵族的千金小姐。
若论容貌,自两年前偶然见了他一面后,一直设法通过各种途径向他表示好感的柳侯爷的掌珠,也绝不在芙蓉之下。
让他心动的是芙蓉的双眸中,隐藏在微笑后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之情。
以后的几天里,他发现自己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芙蓉卖艺的场边。
只要他一出现,芙蓉的目光总会不时投向他。每当目光相遇时,他就会觉得心里一阵发紧,一阵发慌。
三月二十六那天、他率领十几名大内侍卫和一队羽林卫禁军,护送几位公爷和柳侯爷府里的夫人小姐姨太太去潭柘寺进香,在寺外又遇上了芙蓉。
也就在那一天,由芙蓉对他的态度和她脉脉的眼波中,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梦想很有可能变成现实。
其实,他并不在乎芙蓉到底是不是“白莲余孽”,只要芙蓉愿意,他甚至能抛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跟她一起浪迹天涯。
问题是有人在乎。
今天上午,锦衣卫的马指挥将他请去,给他看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与他接到的那封大致相同,而且特意提到羽林卫指挥佟武正在调查此事。
马指挥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请佟武卖个交情,将这件案子移交给锦衣卫来办。
如果不是佟武想起了一个极好的借口,很可能芙蓉姑娘的卖艺班子现在已经被关押进锦衣卫的黑牢里了。
近两年来,锦衣卫和东厂急于在皇帝面前争抢着邀功,都在对方内部安插了自己的耳目,以便将对方侦刺的案子招到自己这边来。
像芙蓉这件有可能牵涉到“白莲余孽”的案子,绝对是会让东厂眼红的一块肥肉——为了一直没被抓获的几年前在山东举事的白莲教首脑唐赛儿,东厂和锦衣卫也不知挨了皇帝多少骂。
所以当佟武表示,为了不让东厂察觉,这件案子仍由他来侦刺,破案的功劳奉送锦衣卫时,马指挥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但佟武很清楚锦衣卫绝不会就此放手不管这件事。马指挥是一条老狐狸。虽然说起来他们之间的私交很不惜,他也不可能对佟武完全放心。
可以肯定,马指挥会安排自己的铁杆心腹,监视佟武的“侦刺”活动。
只要谨慎从事,锦衣卫应该很难发现他对芙蓉的真实感情。对此,佟武一直很自信。
但现在,他清楚地感觉到这自信正飞快地减弱、消失。
因为“上官仪”已经发现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芙蓉姑娘差点被绑架的事?”
上官仪笑眯眯地问。
佟武当然记得。
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
“那天,我也在场。”
佟武目光一闪,失笑道:“那个被打得飞起来的人……”
上官仪含笑道:“不错,就是我。”
佟武目光闪动道:“当时,你已经知道芙蓉救过你了?”
上官仪道:“当然。”
佟武沉吟道:“意图绑架芙蓉的是个和尚……看起来不太像是见色起意,很可能与芙蓉的真实身份有关。”
上官仪道:“不错,他们以为芙蓉与血鸳鸯令有关。”
佟武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上官仪笑道:“我认识那个和尚。”
第十章 家世问题
佟武已经被上官仪弄糊涂了。
上官仪笑了笑,转开话题,道:“先不谈这个,你说说,现在洪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佟武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套杨、李二人的话,但他们的口风很紧。不过,从他们无意间说起的一些话来看,总舵应该是完全被洪虓控制住了,各地分舵中,似乎也有一部分已经表示效忠。”
上官仪的脸色阴沉下来,道:“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而且,一定有另外一个组织向他们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单凭洪虓,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影响力,也不可能有控制局面所必需的人手与财力。”
佟武试探性地道:“你的伤好像并不重?”
上官仪淡淡道:“很重。如果不是那个和尚,就算芙蓉将我救出重围,我也不可能活下来。”
佟武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上官仪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迅速恢复的?”
佟武点了点头,道:“是。”
上官仪道:“你为什么不问?”
佟武道:“因为我突然感到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的确,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佟武接着道;“而且,我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上官仪道:“你问。”
佟武道:“既然你的功力已迅速恢复,为什么不立即行动,召集人手,惩处那些叛徒?”
上官仪沉默着,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
他苦笑道:“洪虓是我的师叔,杨思古、李至在突然发难的前一刻,还在与我称兄道弟,你说,我还能信任谁?还敢信任谁?”
佟武道:“可你毕竟还是来找我了。”
上官仪盯着他,慢慢地道:“如果连你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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