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想不到吧,她跟你一样,也想入魔主的门下!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我愣住,面屑揪了扔在桌子上,愣愣想,果然就是个名头都能招蜂引蝶,太他妈不公平了!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怎么见都没见过就想要入魔主门下,我可从来没听过魔主会收弟子,还是刚入门的!”
“那又怎样,我就是要入魔主门下,我来苍心宫,就是为了魔主来的!”十三香突然冒出来,仍是那副胜券在握、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看着她的样子,想着真好,年轻气盛,朝气蓬勃,美艳动人,是男人,都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吧?
十三香对上我的眼眸,娇俏的笑了,瞬时星辰生辉。我有一刹那的失神,更有一刹那的沧桑和失落,曾几何时,我也是那般斗志昂扬,生机勃勃,可如今,我却像一架几近枯死的古藤,倒映着一潭死水。
==
七日后,护法考验如约而至。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能执著,要心止如水。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有谁会骗你,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即使他们是出于好意。
护法考验是一个连环结。只要通过第一位护法的考验,便可立即进入第二位,以此类推,直到进入最后一位护法的考验,完成者,双方互选,便可入心仪护法门下,反之,若在任何一轮考验中失败,或是有生命危险,即刻淘汰且后果自负。
选择护法的挑战顺序也是任君抉择的。
白峥说要和我一起挑战。问我先从哪位护法开始,我想了想,还是踏踏实实,从青护法开始吧。
“你要从最高法位的护法开始!”白峥大声惊叫,成功引来了路人的注意力。
十三香握着皮鞭,英姿飒爽,“好,跟我一样,我也会从青护法的考验开始!这样,才比较有挑战性!”
青护法是五位护法中法位最高的护法,接下来依次是黑、赤、白、金四位护法。
青护法居于苍心宫东边的卧龙。大门便是一条卧着的睡龙,却张着肆意的大嘴,请君入瓮森然之感。
白峥在门口有些忸怩,十三香对他又是一阵鄙夷,白峥气不过,率先踏进了龙门,十三香紧随其后。
我看着门口那条龙,仿佛它也看着我。龙鳞处题了一首诗,我凑近正欲细看,守卫上前拦住我,“里面请!”
进门之后,我没有看到白峥和十三香。
面前是一片桃林,按理说,这个季节,是不该有桃花的,可这里,却开满了华丽夭夭的桃花。
我走近桃花林,刚踏入半步,那桃树便如有双翼,肆意地飞在桃林中,移形变位,瞬间变幻莫测。
忙收回脚,果然,桃林又恢复静如处子的状态。
迷阵吗?
那十三香和白峥应该是被困于阵中了。不通过这阵,是不能继续通过考验的,抑或会被传送到金护法的最初考验。
一咬牙,我后退几步,做了个俯冲的姿势,借着助跑的力道,一个箭步穿入桃林,然后飞速奔跑,桃树与我擦身而过,呼呼风声直灌双耳,我却横下心,闭上眼,飞也似的狂奔起来。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耳边的呼呼声似乎消弭了,我猛地睁开眼,这座桃花林竟然变成了炎炎沙漠,烈日当头,漫漫黄沙飞洒,我顿觉饥渴难耐。
幻觉,这一定都是幻觉。
我重新闭眼,再次睁开,还是沙漠。再闭眼,再睁开,仍是沙漠。
沙漠,我怎么会在沙漠?
我站起身,双脚被埋进了沙海,好不容易拔出来,踩下去,又被埋了进去,深一脚浅一脚,费力得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索性坐在原地,不肯再动。
这难道便是考验的开始?
青护法、卧龙、移动的桃花林、沙漠……
这一切可有什么联系?还是说,这是根据每个人的心境所变幻的梦境?所以说,我的心境,便如这茫茫沙漠一般,干枯致死了吗?
怎样才能复活它,沙漠变绿洲?
对呀,只有他。我失去了我这一生最重要的,本来已觉得此生,早已生无可恋,可是,我不甘心……
手中死死攥着两捧散沙,怨念疯涨。
散沙归于茫茫大漠,我抚着肚子,清醒过来。固然失去了最重要的,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等着我,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猛地站起身,我望着愈发灼热的荒漠,罔顾四盼。
宫青一向沉稳持重,他的法阵自然最是牢不可破。但,宫青的弱点是什么?
我重新坐下,原地打坐,闭上眼睛冥想。
他的主子。
宫青的弱点是他的主子。
我懊丧的睁开眼,到现在连人影都没见着,又谈何拿他的主子来要挟他?
不过……
我躺在地上装死。
脸紧贴着沙地,忽然眉间一紧,大地仿佛在震颤。那铺天盖地、气吞山河的汹涌之势,像狂风暴雨般直扑而来,咆哮着、怒号着、遮天蔽日。
声音越来越响,咆哮在天地间,乌云蔽日,天地瞬间沉入无底黑暗。黑暗中那巨响已愈来愈近,无数只骏马铁蹄沉重击踏在沙粒之上,像重锤打在心房,颤起一身血液沸腾,蹄尖扬起沙粒随着骏马奔腾的劲风而去,呼啸着哀嚎着又重归无垠沙漠。
昏天黑地之中,大漠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为首那人一声吁,那气势磅礴、整齐划一的踏马将士立马步调一致地高勒缰绳,停在当场,唯为首那人是瞻。
狂风呼啸,刮得黄沙横飞天际,让人眼都睁不开,可这队将士,依旧个个挺胸笔直坐在马背上,精神抖擞,丝毫不受影响望着为首那黑衣大氅里的人。
约莫过了半刻钟,暴风倾盆而下,电闪雷鸣,整个沙漠,沦为雷云之海。
马背上的将士,仍是雕塑般纹丝不动。雨水顺着他们的头顶一路留到马蹄下,溅到沙海里,留下一个一个的浅坑。
他就远远看着。并不靠前。
像是一场耐力持久战。
谁先靠近,谁就输了。
即便我可以毫不怀疑的确定,那个人就是他。
整个人再次泡在雨水沙粒中。即便我不想喉咙再次发炎发肿,再次恶化,那样我就真的永远不能喊他的名字了。
可是……
我整理了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正准备爬起来。突然,为首那人举起右手,用力一挥,雨花飞溅,他身后的将士立马策马狂奔起来,再次踏着那整齐划一的步调冒雨而去,恢弘的马蹄声盖过惊雷,震得我耳膜几近失聪。
接着,他殿后,单马轻骑,大氅依旧潇洒飘飞暴雨中,溅起微不可见的水花,绝尘而去。
我立马坐起身来,望着那早已模糊的背影,如同水墨画被雨水浸透,变成一团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的影像,连念想都没有。
雨水打在脸上生疼,我踉跄站起身,跟着他的马蹄印走。尽管他刚走,马蹄印已被暴雨冲刷干净。
深一脚浅一脚跟着他,只要这样跟着他,我总会追上他,跟他并肩而立。
***
“怎么还不回来?”白峥坐在厢房门口,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她整天神神秘秘的,看上去像个幽灵,也不知道她来苍心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十三香一边擦着马鞭,一边自说自话。
“你怎么老是对她有意见,她哪里惹到你了!”白峥皱眉。
十三香轻哼一声,“我可是实话实说,那你说,来这里这么久了,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我……”白峥被噎,面上有些尴尬,“我问了,但是她不肯告诉我。”
“对啊,难道这还不叫神秘吗?”十三香停下动作,“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示之于人,这样的人难道不可疑吗?”
“可是,可是万一她是有苦衷的呢?”白峥站起身,走了几步,突然灵机一动,“对了,我们入苍心宫不是要上交资料典籍的吗?要不,我们去看看她的?”
“喂,我干嘛要去看呀,这关我什么事?再说了,那些资料都是绝密的,哪是你想看就能看得了的!”
“倒也是,”白峥略一沉思,又来一计,道,“第一场比试的时候,考卷上应该有写名字的,我去翻考卷!”
十三香无奈摇头,“要去你去,这么无聊的事,我没兴趣!”言罢起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白峥忙叫住她。
“你没听说吗,”十三香头也不回,脚不停歇地往外走,“魔主昨夜冒雨而归,好像身子不大好,宫主这边请了好些大夫过去,又统统被赶出来了,我从小在药堆里长大,指不定能帮些忙了!”
白峥对着她已走远的背影做鬼脸,“这又关你什么事!”转念一想,顿时大喜,魔主病了,宫中定然多有松懈,那他去阅卷室偷看考卷,不也就轻松了许多,嗯,就这么办!
牙白相映的身影顿时一闪而逝。
***
拖着湿漉漉的衣裙回到了厢房,慌忙取出那时情急中拍下的背影,用干布又轻又重地擦拭着照片上的水渍,怕擦不干会坏,怕擦太重会破,患得患失。
就着一身水渍坐在地上,失神望着照片:大雨磅礴中,英姿挺拔的背影即便模糊在雨夜里,我也可以一眼认得出,那就是他。
我离他又近了一步。
这样想着,脑子阵阵血冲,心跳也加速了不少,好像都可以笑了。
白峥回来时见我这样,吓了一大跳,赶紧让侍从去打热水,又叫侍女来替我沐浴更衣。
整理完毕之后,侍女们带着我湿漉漉的衣裙出了房门,白峥立马冲进来质问,“你一夜都干什么去了?你淋雨了吗,要不要让厨房熬些姜汤解解寒?”
我摇头,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他接过水杯,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示意他有话就说。
“我,我刚才去了阅卷室,”他说得慢吞吞的,有意无意的瞟着我,“发现你的考卷不见了……”
我没有诧异,取出纸笔,埋头写道,你想问什么?
他忙放下茶杯,略有吃惊看我,“你的考卷不见了,你不着急吗?”
昨天青护法的挑战完成得如何?我写道。
他看着我写完,莫名其妙的望着我,半响才答,“我和十三香一起完成的,本来只想凭我一人之力,可她偏偏缠着我,说什么这个阵法只有两个人才更快更容易的完成,本来我要去找你的,硬是被她拖走了……对了,你破阵了吧?”他有些紧张。
我点点头,他立马笑了,“那就好,你真厉害!”
我也跟着他笑了,他却抿住笑,看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有些懵,现下才忆起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脑海里划过那人唤我的声音:娘子?夫人?疏疏?十三?祁连?
脑子想得抽搐痛,笔下却平静的写出:陆子念。
“那我管你叫子念姐姐?”白峥欣喜不已。
我笑笑,无所谓。
“对了你以后晚上不要出门了,若真要有事,就叫上我,不要随随便便单独出门!”
我不解。
他耐心解释道,“你可能没听说吧,昨夜突现一个刺客,听说伤了好几人,还掳走了一名弟子,那弟子至今下落不明,连尸身都没找到呢。”
看我不说话,白峥立马开解道,“你也别害怕,苍心宫在外树敌太多,有人闯上山来行刺捣乱也实属正常,不会对我们这样的人下手的,我就是跟你提个醒,小心为上。”
我点头,收好纸笔,放到我的小箱子里,却没看到刚才心心念念的照片。
我愣了一瞬。
随即立马冲到浴桶后面,围着浴桶找了三圈,没有。再跳进浴桶里面,在水里一阵捞,还是没有。
白峥见我如此动静,忙冲过来,“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好不容易换好的干净衣服又被我弄湿,我从桶里跳出来,直奔小箱子飞快在纸上写出:
画!
一张小画!
上面有个人的背影!雨夜!
有看到吗?
我一边写一边期冀地望着他,但很明显他一脸惶惑,他没有看到。那么去了哪里?刚才就那么一会会时间,我没有出过门,那照片肯定还在屋子里。
我扔下纸笔,开始掘地三尺地毯式搜索,白峥见我如此只得也加入我的搜索之列。然而整个屋子都被翻遍了,就差真的掘地三尺了,也没有找到那张照片。
我颓丧地跌坐在地上,有种刚刚柳暗花明却顿时又山穷水尽的绝望感。
“她怎么了?”恰此时,十三香回来,讶异的看着如此狼狈的我。
白峥哀声叹气,“你快帮她换换衣服吧,方才好好的,突然什么画丢了,找了许久也找不着,现下又是一身湿漉漉的,这样下去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十三香走近我,“你如何淋雨了?”说着却仍是去衣橱替我取干净衣服,“我去看魔主了,可魔主的府邸是禁地,我们这种非正式弟子是不给进的,只有护法和少主才有资格进出……”
她拿着衣服给我换,白峥已自觉出去带上了门,我盯着衣服,对她的话恍若未闻,脑中灵光一闪,衣服!方才侍女拿走了我的衣服,那时候我正拿着照片看……
我立马起身越过十三香,飞奔出门,不顾白峥和十三香背后的叫喊,目标明确:只要找到替我更衣的侍女,拿回我的衣裙,就找得到照片了。
此时此刻,我卡着自己的喉咙,拽着苍心宫的宫人们,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发出刺耳的嘶哑声,发不出任何有言语意义的字、词来。
浣衣房在哪里?我该怎么去?怎么表达我的急迫?
急得快哭出来,也只有被宫人们怪眼相看,留下一脸同情与不耐烦匆匆而去。
我站在原地,顶着一身湿透的衣裳,绝望得像是被全世界再次抛弃时,一个人推了我一把。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利落干脆的声音来自一个中年女人,她衣着不似宫中一般侍女,扎着发髻,一丝不苟,脸上虽无半丝皱纹却看得出上了年岁,此刻正瞪着我,一脸肃然,“瞧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赶紧去换了衣服来干活!”
言罢又是把我一推,身子一歪被两个侍女扶住,却立马被押往某处,我挣扎着要跳起来说明情况,却被拖走得更快。挣扎不过,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