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苍苔之莫临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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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苍苔之莫临非离-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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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待你死后,我会将你的骨灰埋在那处竹屋外。”
  身后久久没有回应,直到最后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却听到一声隐忍凄凉却仍是温柔的,“好。”
  这个好字落在我心上,那般沉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赶紧回头,看他那眉眼里的笑藏着些许悲伤。
  “不过…”我眨了眨眼,有些不自然,“这竹屋我是找不到,还是你自己去找吧,待你找到了,你带我去,到时候我会记得,然后…”
  “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突然眸光清亮笼着我。
  我想了一下,看向他,“也好,省得你逃跑了。”
  他像是拿到糖果的小孩,开心笑起来,摇头道,“十三,你知道我不会从你身边逃跑。”
  我知道。
  他既然白白前来送死,便不会逃跑。
  只是连我也说不清缘由,为什么看着他,我会情不自禁想让他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是,说白了,我不想杀他。
  无论出于莫安对我说的,这个人一切的罪过,在我心底都是抵触。
  但是我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莫安,这样会让我觉得对不起所有人,我的夫君,我的孩子。
  **
  翌日,我拿着银珊给我打包好的行李,准备和公尝玉箫离开天山冢,却遭到了金言的阻拦。
  “小姐,没有冢主的命令,您不能离开天山冢半步!”
  “你们冢主是让我杀了公尝玉箫,而我现在正在做这件事,你拦着我,难道不是违抗你们冢主的命令?”
  金言看了我一眼,触到我微怒的神情又立马垂头去,有些为难的看向银珊。
  银珊站出来,“让我去吧,由我跟着小姐,一来可以让冢主放心,二来,可以保护小姐。”
  金言沉吟片刻,终是点了头。
  我看了银珊一眼,她也正看着我。
  一行成三人。
  我有理由相信,我们前脚还未踏出天山冢,金言已经飞鸽传书给莫安了。
  但这对我没什么影响,毕竟莫安没空回来阻拦我。
  下天山冢有两条路。
  是艰难险阻的对外防御的凌绝渊栈道。
  另一条是通往曜日国的那座冰窟。
  都不是什么好路。
  凌绝渊那般崎岖险阻,稍有不慎就从栈道掉下去,死无全尸。
  而冰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最关键冰窟的另一头是曜日国。
  “就从冰窟走吧。”银珊分析道,“冰窟我去过,我知道机关,小姐您也去过,尚且曜日国一月前已受到冢主的沉重打击,元气大伤,现下恐怕也不敢兴风作浪,何况我们只是悄悄路过,只要不打草惊蛇,应当无碍。”
  我一思量,凌绝渊那是外因,不可控,一个说不准就掉下去了,太难控制。
  冰窟这头人为因素更大,虽瞬息万变,但只要处理得当……
  “那就从冰窟走吧。”公尝看着我说。
  银珊看了公尝一眼又迅速别过脸去,拿起墙角的一只火把,率先走到前面带路。
  我和公尝也紧随其后,公尝走在我身边不近不远,近得刚好可以保护我,远得恰当不会引起我反感。
  冰窟我确实呆过,但我没有四处走动过,里里外外我自然没有银珊清楚。待穿过七拐八拐的地道,在那尽头,有一扇紧闭的石门。
  银珊立在一旁,将火把插…在墙上的石穴里,火光照亮了石门上的图案。
  我看着图案愣是惊得浑身汗毛竖立。
  下意识去看身旁的公尝玉箫。
  他也盯着石门上的图案,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那图案和之前曜日国广场的雕塑如出一辙,只是这石门上的浮雕明显被人用刀剑砍划过,好端端的人像浮雕被砍划得惨不忍睹,唯有一张脸分辨得出那就是公尝玉箫。
  而惨不忍睹的浮雕上还沾染着黑红龟裂的色彩,那分明是已经干透的血…
  银珊的视线从那石雕上转向公尝,声音细弱蚊蝇,“这是老冢主的血…”
  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一口气窒在胸口回不上来,一伸手,公尝便握住了我,不知是我靠着他,还是他靠着我。
  他脸色有些苍白,却硬生生对我挤出一丝笑,“没想到莫安对我的恨,已这么深…”
  我握紧他的手,不知是缓解我的紧张害怕还是其他。
  银珊的视线又落在石门上,有些欲言又止。
  公尝低头看我,仍是那温柔的语气,“有刀吗?”
  我屏息看了他片刻,被他这种明明看穿一切,却又心甘情愿毫不在乎的神情刺痛,但这种痛转瞬即逝,我不停告诉自己,我不该内疚,他是我的仇人。
  深吸一口气,我从腰间掏出莫安给我的那把匕首,递给他。
  他稳稳接过,露出难以捉摸的笑。他从刀鞘里缓缓拔出,锋刃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淬人的白光。
  “这是一把漂亮的刀。”
  他夸道。
  银珊不由锁眉。
  我松开他的手,呼吸加快,“我…”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他那云淡风轻的笑,像烈日中的暴风雨,将我浇得狼狈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热腾腾出炉啦~~~

  ☆、四七 再回曜日

  这时他将锋刃对准自己的左手,猛地划过一刀,速度之快待我反应过来他已将流出的鲜血对准石门上的浮雕,血流进浮雕的沟壑里,于是整个石门顿时闪现出血红的光,如早起的红日照亮天际一般夺目。
  银珊突然大叫一声,“快躲开!”
  公尝长臂一伸,将我揽进怀里避开了那石门开启时带动的机关暗箭。
  厚重而喑哑的古老声音表明了石门正在启动。
  我扭头看向上方的公尝,伸手去牵他的左手,那里还在流血。
  一手力道适中地按住他的伤口,我的眉不禁紧蹙着,看到他流血,我会心痛,一抽一抽的痛。
  公尝颔首细细凝望着我,并未有何动作。
  这时银珊走上前来,递过一条白布,还有一个小蓝瓶。
  我讶异看她,难道她早知道他要受伤?如此细心周到,带着这些在身上?
  我轻轻松开手,血已经不似方才流得那般快,接过银珊的药瓶,轻轻抖洒在他的伤口上,混合着黏稠的血,没有听到他的抽气声,我抬头看他,
  “不疼吗?”
  他笑着摇头,右手拍拍胸口,“比起这里的痛,这里的喜,不能比。”
  我盯着他倏尔,复又垂下头去用袖子先轻轻拭去他伤口周边的血迹,再和银珊一起包扎好了这狰狞的伤口。
  “你怎么划那么重,如果你的血才能启动石门,你可以少划…”
  “十三!”他打断我的责备,脸上终于没有那该死的笑,他肃然对我说,“十三,如果你注定要杀我,就不要太关心我,否则,到时你会很难受!”
  我望着他,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抽回包扎好的手,将匕首插…回刀鞘,刀柄一头递还给我,“收好!”
  我看着这把匕首,缓缓伸出手去。
  喉间咽下一股气,我接过匕首猛地往黑暗处一扔,“没有它,我一样可以达到我的目的!”言罢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石门。
  银珊看了公尝一眼,也跟着我进去。
  公尝望着我的背影,唇畔微翘泛起一丝来自心底的笑。
  顺利通过冰窟,我们在午时重回地面,踏入曜日国的地界。
  此刻,一出地道就看到曜日国驸马率众在外候着,我是笃定金言确实给莫安报信了。
  我们被“请”到了女王的面前。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咳,不好意思,这仇人与我无关,我和公尝才是仇人。
  银珊和十三香一见面,自然勾起那年银珊身为苍心宫宫主为难十三香的过往。
  不过十三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公尝玉箫也。
  还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锲而不舍也。
  偏巧公尝一双明眸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于是仇人绕了一圈,还是绕到我身上来了。
  “上次苔姑娘不辞而别,本王还未好好款待,现下既然来了,就莫要着急走了,也好让本王,略尽绵薄邦国之谊!”
  走是走不掉了,我只能露出八颗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被安排住进了月鸣殿。
  纠正一下,不是我们,是我和银珊。公尝被安排住在星香殿。
  十三香对星香殿总有一种特别的执著。或许那里是公尝开诚布公拒绝她的地方,或许她想要在那里挽回一切。
  公尝本要跟着我一道在月鸣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便拒绝了他。
  “你不怕我跑了吗?”
  我本要走,听他如此一说,便回头瞪他一眼,恶狠狠道,“你要敢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银珊难得勾了勾嘴角,对公尝施了一礼,便跟上我随宫女去了月鸣殿。
  公尝也不由笑起,神色柔和望着我渐远的背影,低语道,十三,这才是你,才是我的十三。
  “她已经走不见了。”十三香站在公尝身后,望着他,“不光是她人不见了,就连她对你的记忆,也不见了。你何苦这么委屈自己,何苦为了她劳心费力,她就真值得你这么做吗?”
  柔和的面孔顿时坚硬起来,却仍是眉眼带笑,虚无缥缈的笑。
  “不见了便找回来,这有何难?”
  他不再理会她,绕过她前往星香殿。
  她一个趔趄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望着空空如也的长廊。
  再看向远去的广场,那里也是空空如也了。
  一个月前的那场鏖战,他的雕像已经碎成顽石,被移到了后山。而香熙山除了他的这些石头,也再不剩下什么了。天香殿被莫安冢主夷为平地,整个曜日国,这个曾经到处萦绕着他气息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越是苦苦追求的那一切,失去得就越快,越彻底呢?
  十三香不肯死心,一咬唇,赶紧起身再跟了上去。
  驸马从大门的阴暗处走出来,望着十三香的背影,眼里尽是无奈心疼。
  *
  “你手怎么了?怎么受的伤?”十三香跟上公尝,注意到他的左手包扎着白布。
  公尝没有应她。
  十三香神色一黯,不由苦笑,“又是为她受的伤…”
  这一沉吟,公尝已经走远,她望着他的背影,还有被阳光打在地上的影子,她下意识一个箭步想抓住他的影子,他却消失在转角处,一起带走了他的影子,什么都不留给她。
  十三香紧攥着双手,望着冰冷空白的地面,不由妒火中烧,“万物相生相克,我留不住你,总有人会留得住你!”
  在月鸣殿休憩了一个时辰,一觉醒来突然想起公尝的手该换药了。
  银珊似是看破我的心思,“那我们现在过去?”
  我被她点破有些赧然。毕竟公尝是我的仇人,我这么对他好像有些有违常理,就像他自己说的,我不该这样,我早晚要杀他的,现在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时间越长,我就越难狠心去杀他。
  “算了,还是不去了。”
  银珊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小姐,没有谁规定不能对自己的仇人好。何况你还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你的仇人。”
  “我早晚要杀他的。”我不住摇头。
  “好,那你想想,你为什么要禁不住对他好,你不觉得他是你仇人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吗,仅凭冢主的一面之词…”
  “银珊!”我喝住她,扫了她一眼,“你该知道莫安的厉害,你要是背叛他,你的下场会很难看!”
  “我已经不…”
  “好了!”我打断她,盯着她,“不要轻生,也不要做无谓的傻事,这世上没人值得你这样做,所以好好爱自己!”我拍拍她的肩,起身出了门。
  银珊是为了我好,我能感觉到。
  只是我不想把她牵连进我的事里。
  银珊的话我自然想过,但我别无选择,我需要有一个仇人,而不幸的是,公尝玉箫成了这个人。
  当然我也看得出,他是心甘情愿要成为这个人的。
  他对我,是抱着一种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境来的。
  所以我狠不下心,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羁绊有多深,总之,我在拖时间想弄明白。
  可我还没弄明白,十三香传命来了。
  说是要设宴款待我,在宴会厅举办晚宴。
  我与银珊对视一眼,鸿门宴,如期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四八 痴心驸马

  出乎意料,当我和银珊到达宴会厅时,公尝玉箫正要起身离开。
  十三香坐在上首扫了眼姗姗来迟的我,笑望着他,“你还要走吗?”
  “走去哪里?”我快步走过去,“他是要起身迎接我的吧,难道女王不起身,对我这个客人表示一下欢迎?”
  十三香盯着我,对我笑得格外灿烂,而后慢慢起身,“好,好!”
  落座之后十三香不免说了些客套话,我埋头专心吃我的菜和水果,时不时点点头以示我听得很认真。
  公尝坐在我对面,支着脑袋注视着我的吃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三香见没人鸟她,脸色不大好看,却仍是笑意盈盈,“既然来了,那就多住些日子,再过几日,御花园的荷花就要开了,届时一齐赏花可好?”
  话虽是对着我说的,可眼神却笼在公尝身上。
  公尝还是那般支着脑袋看我,并不答话。我轻咳一声,吃人嘴软,应了话,“也好。”
  银珊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异常。
  接下来便基本是十三香说,我支吾两句,公尝玉箫全程哑巴。
  待我吃饱了,困意就来了。
  再加上吃人嘴短,我总得给十三香一点机会。于是便起身告辞,和银珊赶紧出了大厅,徒留公尝玉箫和十三香。
  待我走得不见人影,公尝玉箫懒懒伸了个腰,说他也吃饱该回去歇息了。整个宴席过程他连杯水都没喝,却空口说白话。
  十三香也站起身,望着他,“你就那么讨厌我吗?陪我待一会儿也不行吗?”
  她走下台阶到他身侧,“我的诏书你可能还没看吧,我打算下诏,将我们那天尚未完成的婚事挪到四日后,那天荷花肯定全开了,我们…”
  公尝看向上首一直昂首挺立的驸马,而驸马也正看着他。
  公尝的视线又落到十三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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