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的心猛然一蹬,屏住呼吸朝着小天窗沈佑的神情望去。
沈佑任由季青茹抓着,他的嘴角挂着浅笑,带着几分狠毒,“赵宸慕不死,如何让爹的阴魂安息?”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季青茹泪流满面的望着面前的沈佑,眼睛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仿佛面前的人不再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
“孽障!”她大声喊了一声,捂着脸痛哭着望着木门的方向走去。
方大人的人将哭得有些窒息的季青茹带走后,我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
沈佑坐在木椅上,放在桌上的右手被刚刚碰到的油灯给烫红了一片,他坐正了身子,目光轻飘飘的望向远方,左边的面颊微微泛红,他却丝毫不在意。
听见了脚步声,他转向我的方向,轻声道:“刚刚说的你可曾听见了?”
我点了点头,望着他落寞的身影,想伸出了手,却有胆怯的将手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
“我说以后不想再骗你了,事实上,我瞒着你的事情还有很多。”沈佑垂着视线苦笑了一番。
望着他这般自嘲的神态,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赵宁佑猛然抬起了头,带着诧异的目光望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又恢复了往日那令人心颤的神采。
“赵宸穆的死和我有关,你也不恨我?”沈佑突然出口问道。
我紧紧的握着他温热的掌心,这才像浮木找到了依靠般莫名的踏实。我摇了摇头,“你不会的。”
若是你动手杀赵宸穆,赵宸穆是不会将诏书交给我的。
我大哥当年为何没有废黜太子,也许就是因为顾及赵宁佑的真正身份,可在去世之前又将写着赵宁佑即位的诏书交给我,也许是想由上天来决定,这个天下究竟是交给值得依靠的赵宁佑,还是交给不靠谱的真正的赵家子孙。
这样懦弱而天真的想法,真的是符合我大哥的身份呢。
我在心中这样自嘲的想着,手心突然被沈佑的手翻了过来,我一个愣神,沈佑将我的手紧紧的捂在他的掌心中。
我们之间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这样的气氛正好,即使没有言语,却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这样真实的存在。
忽然,沈佑抬起了头,“我知道我娘不会久活,她若——”沈佑顿了顿,“她若死了,你便将寻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将她葬了吧,我知道,她从来不喜欢漠北,她只喜欢京城,在京城,即使往日的日子多艰苦,她总是比在漠北快乐。”
我听见了沈佑声音中的哽咽之音,心也渐渐沉重起来,哑着声音对着他允诺道:“会的,我会将她同我大哥葬在一起,也算了却了我大哥的心愿。”
我 觉得恩怨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明明赵宸穆害死了沈佑的父亲,而沈佑在宫中顶着赵家的子孙的名义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却始终对他恨不起来,甚至他也不曾 恨我,也许当初知晓一心一意守护的皇位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是恨过的,可是,一想起恨的人是沈佑,心就莫名其妙的软了下去。
大概,这就是人一生中避不开来的劫数。
我母后是这样,我大哥是这样,而我,也是。
“我——”沈佑开了口,“如果我死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心猛然一滞,像是突然从云端中坠落而下,我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从他的禁锢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拧着眉紧紧的望着他。
最终,我沉着声音道:“你不会死,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沈宁突然笑了,尽管脸上红印尚在,他却没有半分难堪感,对着我的视线,目光又变的灼灼,他极其慎重的对着我点头道:
“恩,我不会死,我等着同你一起到白头。”
我望着他的面容,不由的心中一动,暖意直直涌上了心头,也对着他点着头,道了一声:“好。”
看,原来喜欢一个人,说出那份喜欢的感受,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相反,望着沈佑脸上的笑容,我的嘴角也慢慢勾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①、三哥赵宸恭会发便当的,但是时机未到要等一段时间,=v=作者君也没有办法,大纲君的安排动不得,但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②、 =L= 宋圭会蹦跶的,提请预警,但是他的蹦跶会成为大侄子虎起的助攻,所以耐心等一等吧。
③、 =L=??大哥是没用,但是大家有木有发现,如果不是大哥,就没有大侄子和姑姑的甜(qi)美(ku)爱情了,所以大哥也是好人!被洗白了,哦也!
萌萌小剧场之【揉脸】…
赵宸安V:你娘打你疼不疼!
沈佑V(凄苦状):疼,姑姑你揉揉就好了!
赵宸安V:据说光揉是不会好的,人的唾液会起消肿的作用,用不用姑姑帮你?
沈佑V(期待状):这样,不太好吧。。。 。。。但是,姑姑你快点!快点!
赵宸安V:恩。(说着往掌心中吐了一口唾沫往大侄子脸上招呼)
沈佑V:。。。 。。。
(沈佑V内心OS:不是。。。说好的。。。用。。。舔。。。的么,姑姑剧本拿错了么!)
☆、第70章
季青茹在四月十一的子夜悄悄的走了。
她身旁案几上的鹤顶红被喝的一干二净;季青茹静静的躺在雕花大床上;走的极其安详。
梧桐苑如今冷冷清清,莲一和莲二跪在院落门口轻轻抽泣,大总管派人静悄悄的她的尸身火化装在了骨灰盒里,我命人将她的骨灰葬在了赵宸穆陵墓的附近;隆起的陵墓并没有立字碑,只是将它紧紧的挨着赵宸穆的墓碑。
我想;我大哥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登基之后;宫中的人手作了调整。我站在坤如宫望着秦羽坐在雕花铜镜旁愣愣的望着窗外的梧桐树。
“赵宁佑入了狱,皇上什么时候杀他?”秦羽清冷的声音慢慢落下。
我望着她,“秦将军派来的人手就在宫外,表姐收拾了东西就可以回家了。”
我 的话语刚落;秦羽的面目并没有露出喜色,她站起了身子,慢慢踱向她身旁敞开的木窗,窗外的阳光缱绻,照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她张开了朱红的唇瓣,轻声开着口 道:“你可知道,当初祖父让我进宫,我不愿意同他们奋力反抗。可是自从那次从家中逃出,赵宁佑将我从疯马上救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也许进宫并不是一件坏 事。起码,从那时候我是喜欢上他的。”
我站在珠帘旁听着她的惆怅之语,并没有说话。
秦羽转过了头,她身侧的小宫婢捧着收拾好的行囊走了过来,秦羽接过其中的一个细细翻看了起来,口中的话语不停:“进了宫我才知道,赵宁佑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一个人。”说着,她抬起了头,静静的望着我,“除了你,赵宸安。”
我抿着唇抬着头望着她,看着她的脸色带着一丝的自嘲。
“赵宸安,是不是我在宫中的这几个月,在你的眼中都是笑话?”说到此,秦羽捏紧了手中的帛布,带着一份怒气望着我。
“娘娘!”秦羽身侧的小宫婢害怕的望了我一眼,战战兢兢的提醒着她,却被秦羽一声冷笑打断:“什么娘娘?赵宁佑连碰都没有碰我一下,我算什么娘娘!”
“现在的你是不是很得意?宋心瑶被关在冷宫,我如今也要狼狈的回家成为京城的笑柄,而你登了基,连喜欢你的赵宁佑也被打入大牢,性命堪忧。”说着,秦羽从我的身侧走过,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赵宸安,你不配他喜欢!”
听到这里我却笑了,记忆中,那个沐浴在阳光里拎着裙袂,一脸笑容的秦羽不见了。
凡人这一辈子不是靠着情爱存活,失去了爱情并不等于失去了全部,可一旦将自己禁锢在这样狭隘的天地,周遭的一切都不愿去看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望着她充满怨气离开的背影,我终于开了口:“秦羽,你忘记去年你同我说的话了吗?”
阳光下,她转了身子冷着脸望着我。
我静静的看着她:“你说你舍不得三河之地的福州,你说将来有机会要带着我去福州看看。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一旦连自己最初的坚持也忘记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我顿了顿,望着秦羽微微蹙起的眉眼,笑着道:“我会配得上沈佑的喜欢!”
朱少卿同大理寺的几位大人连夜审案,宋圭的罪名终于确立了下来,名目数不胜数,罪大恶极,宋圭被判死刑,定于四月二十法场斩首,而宋家的其余男丁和女眷皆刻上奴籍,流放西北之地。
颜太傅入朝堂,任内阁之首,统领六部,彻底清除了宋圭党派的余孽,将整个朝堂皆皆整肃了一番。
派了暗哨将关在秦府的万鸢接到了宫中,以万鸢的性命相邀,我向赵宸恭送去了一道请帖。如今,皇位稳固,宋圭的死期已到,赵宸恭便是再也留不得了。
可是请帖送达后,却从密探中收到梁王殿下携着兵马彻夜从京中逃离的消息。
四月十七那日的夜晚,夜凉露浓。
太 和殿的殿堂内,明亮的宫灯悬挂在雕梁玉栋上,如长虹闪耀在黑夜中,四周的禁卫军埋伏在院墙的丛林处。舅舅带着兵马在京中等着埋伏在暗处的梁王兵马,等天上 的皎月洒下一道道如水般流淌的银辉,吴地的东义军严正以待,在去往秦地的旱路和水路间,分别派重兵把守,一带出现赵宸恭的身影,火速将其带入宫中。
我坐在太和殿的殿内,身后是被捂着了嘴巴被侍从禁锢着的万鸢,她满身的狼狈,额前的发髻散落了下来,碎发湿漉漉的黏在她的额头上,面颊上,甚至是脖颈上。
我站在大殿的中央,望着她这般挣扎的摸样,将手中的斟满的一杯白酒就着月光洒在了大殿上。
母后,你看见了吗?
儿臣如你所愿登上了皇位,今日,我便要手刃仇人,将你当年所受的苦一并的还回来。
月光中,赵宸恭的身影渐渐的跃入我的眼帘,他被一群人禁卫押解着朝着大殿走来,我握着手中的银杯,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从内心深处蠢动的力量一点一点的飘逸出来,越是看清赵宸恭的身影,我越是不能平静。
即使赵宸恭被束,可他的依旧极其嚣张的走了过来,远远的便大声喊道:“七妹当上了皇帝,这架子都是不小,本玩不过是不愿吃你这顿饭,竟然用这样的阵势请本王过来!”
我回应他的声音:“没想到如今的梁王胆子如此之小,收了朕的请帖,居然想着彻夜逃跑,莫非梁王殿下也自知心中做了亏心事,不敢同七妹我叙一叙兄妹之情?”
踏上了台阶,沿着两边悬挂的宫灯,赵宸恭被押着一脸阴厉的走上前对着我道:“孝元后真是好本事,死了也要对这皇位插上一手,七妹这些年装傻的本事倒是见涨,这些天坐着皇位可是舒坦,若是坐不住趁早下来,让三哥替你接手大局。”
“鸿门宴就该有鸿门宴的派头!七妹连道菜肴都不上,算什么宴席?”赵宸恭嗤笑着望着面前的我。
“梁王可是心急了?”我笑着往下走了几步,拍了拍手,“朕倒是给梁王准备了一道上好的菜肴!”
很快,殿后的万鸢被两位侍从从右侧给押解了过来。
我把玩着手中一把极其精巧的匕首,锋口极其锐利,刃如秋霜、吹毛刃断,像极了当年我用的那一把。
万鸢被押解在我的身边,太和殿的大门猛然一声被关了上去,一下子阻隔了殿外所有的人。
“我记得秦地的兵符在梁王殿下的手中,梁王殿下若是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让贵妃娘娘死的痛快一点!”说着,我举着手中的刀轻轻的指向她的胸口,一脸笑意的望着对面的赵宸恭。
万鸢受惊的呜咽着,口中因为被封了布条,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赵宸恭听我此言,笑得极其放肆:“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制住我?等本王等了基,会好好追封娘为太后娘娘的!”
万鸢听到此言面色刷的一下惨白开来,口中的呜咽声更加急促,身子也挣扎了起来。
我收了收手中的匕首,望着面前赵宸恭丧心病狂的笑容,心中一阵冷意:“梁王殿下真是好孝道,难道万贵妃消失了这么多天,也不见梁王殿下四处搜寻一般。”
我转而笑着对着身侧的万鸢道:“娘娘,你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本宫不过是派人请他过来叙叙旧,他竟然连你的性命都不顾,连夜逃跑,委实不将你放在眼中呢!”
万鸢动了动身体,睁大了眼睛朝着赵宸恭露出了失望的目光。
赵宸恭的面色立刻狰狞起来,“若不是孝元后那个女人,赵宸安你以为赵宸穆这个废物能坐上皇位,大赵的江山被这样的废物统领多年,而本王却只能如一只灰鼠般被打发到贫瘠的秦地,赵宸安,你心中有恨,难道本王就没有吗?”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得了本王,任何人都不能,除了本王,谁也没有资格登上这皇位!”赵宸恭的双目充血,满脸的阴鸷的望着我。
一见他的身子动了起来,他身侧的禁卫军沉着脸死死将他的按捺在地上,不让他动弹半分。
我望着他这般魔怔的偏执皇位,挺直了身体,太和殿上方垂下的帷幔轻轻飘动着,我笑着望着赵宸恭,“这么多年不公平的对待,七哥倒是委屈了,可是你若委屈,我母后的账怎么算?我的这一笔账怎么办?既然我们之间彼此亏欠,那就各凭本事好了。”
说着,我从一旁案桌上端起了一杯酒,晃动着里面透明清澈的液体,我望着水面上倒影着的我微微勾起的嘴角,走进了万鸢的身边,扯掉了她嘴角边的白布。
万鸢顿时受惊般的挣扎起来,她瞪大了瞳孔望着对面的赵宸恭大声道:“宸恭,你要救娘!你要救娘!”
“救你娘可以,交出秦地的兵权。”我举着杯盏,最后一次问他,
可是,对面的赵宸恭仍然无动于衷,他亲眼看着我将那杯酒水倒入了万鸢的口中,她挣扎着,我掰开她的下巴,将这杯毒酒一滴不剩的灌进了她的口中。
母后对我说,宸安,只有心狠,你才能活下来。
我望着万鸢挣扎的面孔,让她喝尽这杯毒酒,这才抖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