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姐姐真是会教导孩子,不像宁文,这个时候又在自己房间里鼓弄什么小玩意!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明儿赶紧让他大哥给他封个闲散王爷,我也跟着他后宫一起出了宫享清福去!”昭妃说着,拉着青贵妃的手毫不脸红的拍着马屁:“这些个孩子们,我说要数青姐姐最有福气了,宁佑这孩子上进,出色,待人处事极好,不像皇后家的那个宁光,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敏元后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情理之中了!”
正说着,淑妃使劲的像昭妃使眼色,眼睛眨的都快抽筋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淑妃道:“娘娘眼睛不好使了么,怎么尽不停的眨,要去喊太医么!”
淑妃的脸色一下子僵了,咧着嘴巴道:“多谢长公主关心了,臣妾刚刚觉得眼睛有些不适,用使劲眨了几下,现在都是好多了!”
我点了点头,低下头将阿桃剥开的瓜子一个个捻到口中,眼看着身旁的五侄女有些拘谨的样子,便将手中的瓜子仁拨了一点递了过去,慈爱的对着她道:“宁珊,吃不吃瓜子,姑姑亲手为你剥的!”
五侄女低头盯着我手掌心的口水痕迹看了良久,半响黑着脸接了过去道:“谢谢姑姑了!”
这些嫂嫂们哦,当年我母后在世的时候,个个拉着我的小手嘴里跟涂了蜜一般的夸着,什么“长公主乖巧可爱,聪明伶俐”什么“眼睛又大又亮,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简直要把我夸成了七仙女下凡,这不,风水轮流转,这几张涂了蜜的口又开始对着旁人biu。。biu。。大放厥词了!
提到了敏元后,个个都不晓得问候我一声我受的伤,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瓜子也吃不下了,阿桃倾着身子用沾了水的帕子亲手将我沾了瓜子壳屑子的手细细擦拭了起来,青贵妃的宫女莲一和莲二,一个端着一杯白茶水给我漱口,另一个举着一条干净的长巾在一旁候着。
淑妃和昭妃一看见我这架势纷纷愣了片刻,接着,淑妃才缓缓开口,“长公主同宁珊好像差着一岁吧!”
青贵妃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佛珠,仿佛陷入回忆般开口道:“长公主是元贞四十年出生的,比宁珊公主小了一岁!”忽然,她笑了笑,平日极其寡淡的眉目异常的撩人,“我还记得,公主的生辰是在腊月呢!”
我心中一惊,想着季青茹这个女人怎么将我出生记得这么清楚。
淑妃又瞄了一眼我的做派,回头又望了望自己的女儿,神色一片骄傲。
我抬起头,廊脚下悬挂着几盏精致的宫灯,上面工笔描绘的花卉图色彩鲜艳,跃动的烛火将白色的布帛晕染出一团昏黄的光晕,耳边还是几个美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得我心中有些烦躁。
“砰”一声,我猛然站起身子。
淑妃和昭妃二人吓得一惊,连说话都忘记了,纷纷将目光瞄过来。
“长公主可是觉得烦闷了?”青贵妃也站起了身子,关切的问我,说着便上前抚摸了我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也对,今天一天长公主也是极累了,早点休息也好。”
我点了点头,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往庭院走去。
身后,青贵妃还在叮嘱阿桃和阿碧一些事项,我转过身子来,在黑暗中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宫殿里,那些赏心悦目的美人的一举一动,仿佛和我隔了两个世界,她们在光影中生存,而我在黑暗中挣扎。
☆、深井冰口口十二
我没有径直回寝宫,而是走向了通往北成宫的那条道路。
北成宫坐落于整个皇宫的最北边,越接近那边的院墙,一股森冷而阴鸷的气息便迎面扑面而来,石道两旁的梧桐树上,茂密的枝桠里时而有零碎的黑影在晃动,忽然,“噗噗”一阵动静,从树枝的里头飞出了一片扑腾的乌鸦,它们展开翅膀朝着我们飞来。
阿桃吓得将宫灯举在面前,她在我身后恳求道:“公主,夜已经深了,北苑不吉利,公主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不理睬她的话,怎么能回去,不好好看看敏元后落魄成狗的摸样,我怎么能安心入眠!我要让她知道,再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惹我赵宸安!
皎月隐没云层,周围越来越黑暗,隐约透漏的光辉将我们三人的影子在高耸的宫墙上拉的细长而诡异。
也许是我一言不发的神情太过阴冷,身后的阿桃也渐渐停止了声音,硬着头皮走在了我的前头。
北成宫的院门到了,落魄坍圮的大院门上锈迹斑斑,看守的老宫女正歪在墙上幽幽打盹,一听见动静,立马跳起了身子,劈口大骂道:“哪个不要命的东西,竟然来这里!”
阿桃举着宫灯上前,照亮了我的眉眼。
那衣着破旧的老宫女惊吓的身子一抖,连忙跪下了身子,对着我磕头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奴才叩见长公主!奴才叩见长公主!”
“带我去见皇后!”昏暗的灯光下,我冷冷的说。
老宫女弯着身子瞧了一眼我的表情,随即转动了眼珠子,有些害怕的推开了院子门,带着我进入一间昏暗的暗房。
门檐处早就灰败的结满了蜘蛛网,老宫女弓着腰掏出裤腰的钥匙窸窸窣窣的解开了上面厚重的铁锁,一推开门,积了许久的灰尘簌簌而下,阿桃赶紧走过来,用袖子为我遮挡了面前的灰尘。
踏进了那被蚁鼠咬蚀的门槛,忽然,里间一片乒乒乓乓的动静,很快,砖墙一片的小窗口趴上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脸,“谁!谁来了!是宁光来接娘回去了么!”
一听到敏元后沙哑的声音我郁结的心情一下子舒爽开来了!
“出去,全给我出去!”背对着阿桃她们,我大声的喊道!
“长公主!”阿桃有些不放心我独自一人,着急的开口!
阿碧对着她使了一个颜色,连带着那弓着腰的老宫女,她们三个默默的退出了门外,关上了门。
吱呀一声,两扇铜门关上了,厚重的铜门阻隔了院子外面所有的声音,陡然,殿内安静了下来。
这里的隔音效果真不错,关上了门,甚至连院子外面规律的打更声也被吞噬了。
我走到一张堆了厚厚尘土的方桌旁,拾起上面的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破旧的铜灯,一下子,整个破败的大殿被染上了一层昏暗的灯光,我举着灯一步一步的走向最里面一间房的西墙的小窗口。
“是你!”敏元后回了神,拧起了眉极其意外我的到来!
卸下了伪装,我僵硬的面部总算了一丝舒缓,我勾着唇笑着看着她,“怎么,想你的宝贝儿子了!可是你的宝贝儿子如今在大理石的牢狱中呆着呢!”
那张苍白的脸瞬间变了色,她疯了一般的伸出了枯柴般的手,刺声激烈的嘶叫着:“你做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这个阴狠的小崽子!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伸出手捻了捻有些滑落的灯芯,心情舒爽的听着敏元后的叫嚣,阴冷的神色总算带了一丝暖意,我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她那张瘦削而没有血色的脸,想当年,她一脸精致的面容想着把我嫁到边疆的摸样已经模糊不清了,“我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呢!我的好皇嫂,放火烧了我的宫殿?你对宸安真是用心良苦呢!”
“好你个赵宸安!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我要告诉所有人,你这个狠毒的人!本宫的一切都是你陷害的,都是你陷害的!”敏元后嘶叫着,气息不稳,
我脸上的笑容绽放的越盛,“去吧,去告诉所有的人,可是有谁会信呢!”
“知道么,赵宁佑快当皇帝了!”我走进她,盯着她没有血色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很快,我便瞧见她完全失控的扭曲面孔!
“你这个小畜生,你同你娘一样阴毒!”敏元后伸出手向我身来,狰狞着一张脸,想将我死死的掐住。
我看着距离我一尺的那瘦成骨的十指,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
这世上所有的人可以骂我,侮辱我,但是唯独不能侮辱我母后!
“我的宁光!”也许是绝望了,敏元后的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的宁光才是皇帝!”
“我不会杀你!”我转过身子,手中的灯光随着我的脚步慢慢向前移动,“我要让你好好看着宁光被大理寺处决的那一刻,我要让你好好看看林家败落的惨样,我更要让你看看你所一直憎恶的女人坐上后宫的宝座,夺走原本属于你的太后位子!”
“你是恶魔!”敏元后惨叫着。
我的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快意,听着她的惨叫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连举着铜灯的手也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兴奋。
对,我是恶魔!但是,你又比我干净多少呢!
我举着铜灯走出里间向着大殿走,殿内大梁上的光影混乱,红漆剥落的横梁上“吱吱”声响起,几只硕大的灰鼠飞快的从上面一闪而过,光影随着我的动作慢慢向后退去,我听着里间敏元后凄厉的哭声,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久违的弧度。
有些人总是那么嚣张,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从云端坠入地狱的落魄,只有经历过这种一无所有的剧痛,你的人生,才会圆满。
“吱呀”一声,我推开了宫殿的门,圆月早就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瞬间,在我的身上倾泻了一身如水般柔然的光辉。
阿桃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一看见我平安无事的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公主,我们快回去吧!”她哭丧着一脸对我说,显然是不想再在这个阴冷的地方呆下去。
我收拾好情绪点了点头,忽然,感觉身体一阵头重脚轻,我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阿桃变成了两个,我眨了眨眼睛,像要看的再清楚一点,微微抬头,不仅是阿桃,就连天上的月亮都成了双,血液那种热烫焦灼的感觉还未消失,一直在脑海中尖锐的叫嚣着想要喷薄出来。
“公主你怎么了,公主你不要吓奴婢!”阿桃惊慌失措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有些站不稳的扶着她。
阿碧在一旁急急的喊道:“快,快将公主带回去喊太医,公主又发病了!”
我皱着眉头听着她们的声音,发病?劳资没有病,你才有病!
恍惚中,我被阿桃吃力的抱了起来,脑中的晕眩感更盛,面前的一切景象都像万花筒中扭曲和重复的剪影,溃乱而令人心烦意乱。
我的身体就在浮在水中,一会儿是敏元后那凄惨而憎恶的面目,一会儿是阿桃和阿碧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混乱不堪的重叠在一起。
很快,周围似乎聚集了好多人,我有些虚弱的展开了眼睛,拥挤的人影就像走马观花,在我的眼前一一划过,忽然我似乎瞧见了赵宁佑的脸,那张镶嵌了两颗我所曾见过的最澄澈的黑曜石眼睛的脸,在我隔着一层纱雾般的视线中格外的出挑,连着那双皱着的眉目也是异样的好看。
突然间,我就心安了,我如释重负的闭上了眼睛。
身体陷入了休眠,可意识却开始些混乱,面前到处是刺目的光辉,暖色的光芒照耀着面前的案几,屏风后的树影晃动,而我处在柔软的被褥中,朦胧中,有个妇人走过来,刺目的光辉让我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在一旁轻声呼唤:
“长公主!吃药啦!你要乖乖的!”
说着她整个身体倾了过来,端着那碗黑色的药碗慢慢递了过来。入口是无穷无尽的苦涩,每滑入一口被如刀片凌剐,入了腹部更是火热得要烧灼我整个胸腔,我挣扎,可是身边的妇人立刻用另一只手狠狠的禁锢我,直至将那碗令我痛苦的药粗鲁的灌倒我的口中。
我痛苦的在柔软的被褥中翻身打滚,那刺目的光辉忽然变暗,身边的人的脸也渐渐清楚了,那是一张黑色的如地狱死神般的面孔,她阴冷的声音就像从泥土蠕动出来的黑蛇一样,湿粘的绕上我的全身,“公主快喝!公主快喝!”
“砰”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拉紧了我的心弦,瞬间那朦胧的屋子里走来一群人,轰乱嘈杂的屋子里尖叫声连连,突然,我被一个人紧紧的抱在怀里,那样熟悉而温软的拥抱让我心安。
刺目的光辉消失,面前的那张温柔的脸让我意外的思念,她的面颊上沾上了温热的泪水,口中却不停的呢喃:“宸安,娘的宸安,快叫太医!!”
真的好痛,身子痛,头更痛,浑身仿佛被碾碎了一般,那被禁锢着喂下那碗黑色的液体的恐惧感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我。
“不要!”我剧烈的挣扎着,在心里大声喊了出来!
猛然,一睁开眼,我有些怔松的盯着头顶粉帐上陌生的绣花。原来,都是梦呢!我松了一口气,嘴角有些轻松的上扬。
歪过头来,我嘴角边的笑意凝固了,楠木雕花的床沿边,赵宁佑用手撑着脑袋,正困倦的倚在一边小憩。
彼时的天还没有亮的透彻,窗外的天空是昏暗的淡蓝色,赵宁佑阖上了眼帘,长而纤细的睫毛轻微的抖动,掩盖了他亮若星辰的眸子。
半响,我才回了神,他怎么在这?该守在这里的阿桃阿碧呢!
☆、深井冰口口十三
半响,我才回了神,他怎么在这?该守在这里的阿桃阿碧呢!
忽然,赵宁佑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那长而纤细的睫毛轻微的颤动,刷的一下,漆黑的眸子睁了开来,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赵宁佑直起了身子,右侧的脸颊因为压着袖口,脸上隐约印刻着上面的祥云印痕。我的视线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的那股晕眩感还没有消散,只有当眼前的一切都处于黑暗,世间所有的一切被遮的严严实实的,我似乎才能找到片刻的清醒。
“姑姑!”赵宁佑开了口,然后他下一句说的话让我猛然睁开了眼。
“姑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份诏书!”赵宁佑的语调不是疑问,还是肯定。
我看着他平静的脸,故作天真的问:“宁佑你说什么?”
赵宁佑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视线落在虚无的旁处,只轻轻的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什么?我向来不喜欢和人打哑谜,赵宁佑既然不继续追问,正好我也懒得解释。
我讨厌陌生的地方,梧桐苑的屋子虽然清静,却没有我习惯的味道,这里的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