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麒站在门口好一会了，看着千玦脸上的表情变化，他竟然看呆了。
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哪怕只是一丁点。
心痛、愧疚、怀念，他的脸就好似一幅正在描绘的画，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欣赏，这都是一幅绝笔丹青。
至少对他而言是。
自五岁起，他便再也看不到他脸上出现任何表情了，一张面具隔断了两人之间的父子之情。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长得这般绝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像极了早已逝去的爱妻。他心痛，他愧疚、他怀念！
当千玦的目光扫到门口时，不由怔住了。这画面好熟悉，刚才的自己和他简直如出一辙。
“找我什么事？”收起内心的情绪，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要让他知道，即使不戴面具，他与他之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千家的事你不关心，爹不怨你；夜家的事你如此上心，爹理解你，”千陌麒扶着墙壁走进书房，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落座。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但是真的见到自己的儿子，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想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拦，即使这个人他本应该叫声父亲。
面对他的不耐烦，千陌麒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的笑掺杂了过多的凄惨，以至于千玦也忍不住抬起头相望，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失态。
“玦儿，有些事你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眼睑阖上，千陌麒转身背对着他，再次睁眼时，目光模糊了许多。
“你知道你娘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离开吗？”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述说别人的事。但是唯有他藏在袖中不断颤抖的手掌，出卖了他内心的挣扎。
这件事被他尘封了十几年，他不敢提，也不能提。原本他想将此事带进棺材，可是如今的形势，他若再不说，只怕会遗憾终身。
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若是自己哪天不在了，他一样会挑起整个千家。但是他心中的郁结将伴随他终生，这是他今日来此的其中一个原因。
“住口！你没资格提她！”双目寒冰，千玦的目光钉在千陌麒身上，像要将其吞噬。
“该住嘴的是你！”一席红艳的裙装出现在门口，熟悉的声音此刻包含着冷冽。
☆、360。第360章 比起水，我现在更需要蛋花汤
“你！”千玦震惊地看着门口的女子，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痛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昔日温柔的姐姐此刻会以这种狰狞的面目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更不明白，她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玦，其实有件事姐姐一直瞒着你，之所以先前不说是为了你好。”
“呵呵~既然是为我好，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说了？”注视着眼前的两人，千玦反问道。隐隐的，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却硬是被他忽略。
“因为那样对爹不公平！”千语寻看着身旁的男子，昔日俊逸的男子如今也悄然老了，曾经她为了保护年幼的弟弟，执意逼他瞒着一切。
如今想来，对她父亲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说！”短短一个字，他却是从喉咙深处嘶吼而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掌覆盖在那本医术之上，如同她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事实的真相往往是最让人痛苦的回忆。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结果，却从来没有人追究过原因。
千玦从未想过那个贤淑、温柔的女子会背叛自己的父亲，趁着他父亲修炼之际，与他身边最信任的下属互生情愫。
他更想不到她之所以自缢，是因为父亲知道了他们的事，无颜面对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永远地丢下了自己的儿子。
“之所以瞒着你，是不想伤害你。玦，爹他没有错，你不该恨他。”千语寻早已泪眼婆娑，这些年，她看着千玦视自己的父亲为敌人，好几次都想说出真相，但是她不敢，也不忍心。
“够了！滚！我不想看见你们，都给本王滚出去！”手中紧紧拽着夜寒羽的医书，直至将它揉的不成样子。
窗外阳光明媚，屋内却是冻如严寒，此刻他的脸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容。
此刻的他多么希望她能在自己身边陪伴左右，如此，心痛亦能减少许多吧。
————
密室中，闭目养神的夜寒羽突然紫眸乍现，为什么会突然做梦？
她的意识明明还在，可她却入了梦境！
尸骨累累、血染江河，唯有明月照沟渠。
击鼓扬名间，惨叫连连；轻纱飞舞间，刀光剑影。
刀剑在手，所向披靡，激情澎湃的杀戮足以让所有人热血澎湃。她全身的血脉都在血管内叫嚣，誓要冲破云霄斩天下，在她眼里，只有一个字，杀！
她的身边堆满了魔兽、妖兽还有魔族的尸体，孤傲的背影迎着狂风卷起万丈尘埃、五彩的巨浪翻起滚滚杀气。
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战争，更是圣魂创世的开端……
就在她得到胜利的顷刻间，天降暴雷，明月为之而避，天地亦为之动容，如墨一般的黑夜覆盖了整个战场。
她看到了一张脸，如此清晰的五官，她却怎么都看不清，伸手便可触及的距离，她却如何都抓不住。
天地合并，那张脸伴随着密布的乌云直逼而下……
梦醒了，她却犹在境中。
不，这根本就不是梦！
当日在灵魄中误闯的火山岩洞中，她便看到过这幅场景，第十三幅壁画上面所记载的内容还犹在眼前，只是当时是看，而这一次是身临其境。
这两者存在本质的区别，但是她内心的激昂愤慨却如出一辙。
“破天，出来！”
“主人？”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密室的三分之一，将原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更加压抑。几日不见，它又长大了不少，浑然天成的神兽气息已经无法隐藏。
若是之前，它看到夜寒羽这副模样定然会取笑三分，可是如今却是严肃地趴在她脚下，不敢造次。
“玄铁？主人，这种东西只有整个圣魂大陆就只有神殿会锻造，这里是落家，怎会出现？”看着禁锢她手脚的铁链，破天眼中划过一丝狠色。
早知道刚才就该一口吞了那个可恶的女人，居然让它家主人受这份罪！
“算了，先让她蹦跶两天，早晚本家主会亲手收拾她！”夜寒羽扫了一眼十字架，紫眸中尽是不屑，眸光深底是之前梦境中尚未褪去的杀意。
破天自刚才从玄戒中出来，便觉得今日的夜寒羽与以前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区别在哪儿，如今总算知道了。
眼神，便是区别的所在。
之前的夜寒羽纵然毫不手软，但是却从未嗜杀成性。
可是今日的她却让它感受到了惧意，这也是为何它从一开始便不敢造次的原因。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以令一个人在短短几天之内像是换了一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它对夜寒羽的忠诚，因为她是它的主人，因为它答应过她会绝对地忠诚。
“落芝倩给赵宇卖命，有玄铁没什么奇怪，叫你出来是有事要你去办。”许久未曾进水让她的嘴唇干枯开裂，在加上环境的因素，加快她的呼吸节奏，导致如今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嗓子在冒烟儿。
“我去给你弄些水来。”破天晓通人性，知道她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
“呵~比起水，我现在更需要蛋汤！”唇角轻扯，夜寒羽眼底的杀戮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以她的驯兽术原本可以驯化更多的灵兽，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她便可以拥有成百上千的灵兽。
但是她没有，除了在神殿的时候为了通过试练，她在狂颜面前小试牛刀，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打算用这个天赋。
不为其他。只因为她从没有把破天和踏雪当成灵兽，她要的是不抛弃的战友，是不放弃的同伴，所以她以命相交。
这一切破天和踏雪从跟着她的第一天起便知道了，所以他们从未质疑过她的绝对，从未。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破天哭丧着一张脸，对着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破天，若本家主让你去死，你会不会犹豫？”夜寒羽沉默片刻突然问出了这句话，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破天愣了片刻。
这也不怪它，夜寒羽这话题的确转的太快，人类都没这么迅速的反应力，更何况只是一只兽。
☆、361。第361章 赌那三分之一的可能
“不会！一千年后，吾又是一介神兽！”破天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自认为拉风的答案。
“哈哈~不愧是我夜寒羽的神兽！放心吧，你可以等一千年重新投胎，我却不行，所以暂时还舍不得把你煮了。”
“主人，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破天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能不能直接用说的？”破天被她绕晕了，一会儿死一会儿煮的，她到底想做什么？
“夜家有难，我要你去阻止神殿的进程。”夜寒羽收敛笑意，视线望着那三个小孔，外面的世界如今是怎样一个局势，她看不到。
但是她可以猜得到。
她不知道落芝倩汇报了多少情况给赵宇，所以她只能将事情做最坏的打算。
夜家虽然有她大哥和雷岩坐镇，可是与三大家与赵宇相比，无异于螳臂挡车，自找死路。
她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些年积累的势力，和夜家先祖传承下来的兵力，被赵宇一朝吞噬。
如若那样，她真成了夜家的千古罪人，日后如何面对她爷爷？
“不行！要吾弃你而去，吾做不到！”破天终于明白她之前这些话的意思了，饶了那么大一圈无非是要它去支援夜家，舍弃她，这事儿没商量。
“你不去又能怎样？你能打开这玄铁吗？”夜寒羽没有斥责它，而是耐着性子解释，她了解破天的心性，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强逼它。
“不试怎么知道？”破天硬着头皮接道，其实它心里清楚，这玄铁不是普通之物，锻造师在炼制时加入了人类修炼的灵力，而且很有可能还加入了某种灵系。
若是释放的灵力正好克制了玄铁中储存的灵力，那自然迎刃而解。相反，若是注入的灵力正好与之相吸，如此非但打不开铁链，还极有可能加固了铁链，这辈子都休想出来了。
还有一种最严重的可能，玄铁承受不了高强度的灵力储存，最后会导致局部或整体的爆破，到时候被其困住的人信命堪忧。
就算它是神兽，也无法判断这一切。
再者它也没有人类的灵系，如何赌这三分之一的可能？
但是它不信邪，若不试，它最后还是得听从命令弃她而去，既如此，它赌那三分之一的可能。
飞沙起舞，狭小的密室中，破天的气场瞬间暴涨。
墙角不断有砂石滚落，夜寒羽真担心在如此下去，密室会坍塌也不无可能，可是她没有阻拦，因为她知道，以破天倔强的性格就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对，以它的神力就算是八百头牛也未必拉得动。
吹起的风沙让她不得不闭了双眼，脑海中顿时出现八百头牛和破天拔河的场景，不禁嗤笑出声。
“世上有兽性的人类不多，主人您是其中一个。”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它真想把她的脑袋撬开看看它里面与常人是不是不同。
“那叫个性！！！”
“打开了？”扫了一眼它憋屈的嘴脸，夜寒羽无语地更正道，同时还不忘打趣它。
“噗噗噗~”吐尽满口的尘土，破天的表情何其无辜，待尘烟落定，破天满怀期望的双眼顿时落空，呆呆地看着她手上的铁链，双眼竟然微微起着朦胧的雾气。
“主人，对、对不起！”破天前肢半跪在地，原本高昂的头颅此刻匍匐在地上，眸子中尽是懊悔，它不该如此任性的，可惜一切晚矣。
“咦，我家蛋蛋长进了，竟然连道歉都学会了？”声音中明显带着虚弱，若是此时破天抬头看她，就会注意到她白皙的颈部艰难的吞咽动作。
原本玄铁环尚有转圈的余地，可是如今。。
原本就纤细的手腕被勒出成了一个小包，血脉严重受阻，手环四周立即浮现一层浅紫，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不断加深。
肿起的小包亦在不断向上扩散，一转眼工夫，夜寒羽的左手小臂已经明显比右臂粗了一倍，可想而知这手环扣得有多紧！
“主人，吾。。”破天抬起头，顿时语塞。
这一次，它无心反驳夜寒羽再一次叫了它蛋蛋。
这一刻，它突然很喜欢这个只有她一人能叫的小名。
“废话少说！你该明白夜家在我心里的地位，你若去了，你家主人尚能多活几日，你若不去，夜家攻陷之日，你家主人我也会抑郁而死，这么说你可明白？”
脸上可以表现的轻松在破天眼里却是那般刺眼，它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跟着她的时候发过的誓言，双眼瞪得滚圆。
“怎么了？”夜寒羽以为它是内疚所致，左臂的肿痛已然发麻。她很清楚，若是二十四小时内再不弄出来，她这只手臂就真废了！
“主人~吾违背了誓言，理当重罚！但是，吾今日有任务在身，暂且先留着，日后您加倍惩罚便是！”说完没有再逗留，身形缩成了最初的小巧模样，循着亮光而去。
脚步凌乱且匆忙，由此可见它内心的慌乱。
它若不走，夜寒羽便会继续装下去，而它，则更加自责。
所以它选择了听令，其实它早该如此做的。
“笨蛋蛋，本家主那种小气的人吗？”低喃的声音在它完全消失之后方才响起。
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夜寒羽突然笑了，那笑声犹如午夜的玫瑰，绚丽却带着蜇人的刺儿。
黑影靠近，她的笑容顿收，毫无意外地在几秒钟之后看到了那席血色裙衫，以及那张娇艳的红唇。
夜寒羽倒是很好奇，她的嘴唇红的滴血，莫非是用人血提炼而成？随即被自己这种变、态的想法吓到。
不过对于这种能吃得下人肉的女汉子来说，这点程度还真是小儿科了。
“你倒是悠闲，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走神？！”落芝倩在她面前唯一的那张椅子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