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皓白一愣,他没想到,刚刚谈话中还百般怀疑容云的人,就过了这么一会儿居然会这么回答。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那您这样对他,他翻脸了吗?负气了吗?”
“……没有。”容熙平板地说。
“所以,您打算让他去寒光营?”
“王爷,寒光营那种地方……”知道容云多半不是细作后,再次听到寒光营这个让知情人噤若寒蝉的名字,何远也不由出声。
“有些人,让他见识一下那种黑暗的地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皓白。
叶皓白明白,王爷对他们有问必答,其实是一种对下属的关心、平易与责任。但是,其实王爷并没有回答他们的义务,毕竟,这主要还是王爷的家务事,他们并没有立场介入太多。然而,话说到这里,叶皓白却还是有些忍不住。
“王爷,你——”
见叶皓白似乎又要老生常谈,容熙马上苦笑着打断:“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本王心中有数。”寒光营有他的人,就算把容云送进去也可以保证安全的。他的目的只是让容云离开而已。
见容熙都自称本王了,叶皓白与何远也就只能暗自叹气,选择相信容熙的判断了。
……
***
晚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午膳,叶皓白作陪。
“沈傲天的动向,有消息了吗?”容熙放下碗筷,喝了口茶,问道。
叶皓白点头,但仍是有些不确定地说:“前天收到消息,据说他好像真的安全逃过了东霆边界,进入了我国。”
“呵呵,怎么也说是东霆曾经显赫无比的擎亲王,把持朝政多年的一方枭雄,不可能连路都不会‘走’的。”
“王爷……您觉得,沈傲天逃离东霆进入我国后,还会留下多少势力?”
“留下多少势力?……呵呵,我觉得,与其说他还会留下多少势力,不如说,应该看他到底狡兔几窟吧。”
“狡兔几窟?……您的意思是,沈傲天离开东霆时,几乎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只能靠他的后备势力?……那场政变是东霆辛秘,我们并无情报,您是如何……?”
“我如何知道的?皓白,你有的时候就是太拘泥于情报了。没有情报,可以猜啊。”
“……”叶皓白对容熙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他玩笑有些无语,但是他又知道容熙不会无的放矢,“那您老人家是如何猜的呢?”他真的很好奇。
“呵呵,第一,这样一个一方枭雄,出入边关,实在是太过悄声匿迹了。会这样,最可能的理由就是,他们人数非常少。反过来说,若沈傲天真的有能力带着大量残余势力做到这样悄声匿迹,那估计他当初也就不会输了。”容熙的脸上还有些玩笑的意味,但是语气上却已经渐渐认真了起来。
叶皓白点头,这个他同意。但光是这样,他无法信服。
“第二,沈傲天逃亡后,仍不死心,勾结黑白两道,自然是还有其他后备势力。”
“嗯,这个非常很好理解。”
“第三,个人感觉,东霆那个年轻的君王……”容熙顿了一下,“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若非他当时根基尚浅,而沈傲天逃得够快,恐怕,景烈早已斩草除根了吧。”
“传闻中,这个景烈确实非常厉害,但也只是传闻而已吧。他不过二十一岁,再优秀又能怎样?您这个第三点,若无实际根据,皓白无法信服。”
“是没有实际根据。不过,刚说完,没根据可以猜,猜景烈是一个怎样的人。”
“猜?这也能猜?什么也不了解,怎么猜?”叶皓白觉得话说到这里,有点扯,但是,他又有些好奇,因为,还是那句话,容熙不会无的放矢。
“嗯,我是不了解景烈,但是我了解别人,可以间接猜。”
“您了解谁?”
“东霆严老国公。”
“哦,宿敌。”叶皓白点头,表示明白,“呃,然后呢?”
“……严老国公原本可是一直保持中立的,如今居然全力支持景烈,这个很说明问题。”
“说明什么问题?”
“……”容熙对于属下兼挚友非常少见的、如此“心无灵犀”的状态有些无力,但都说到这里了,也就只好继续解释:“宣老头什么个性?又倔,又傲,又顽固,有钱,有权,有声望。能在短短时间内得到宣老头的全力效忠,你觉得,景烈如何?”
这么一说的话,确实有点恐怖。叶皓白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不过,让他就此完全相信,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点点头后,又问:“这个有道理,不过还有别的吗?”
“有是有。……不过我都说到这里了,你不会自己想吗?难道,你从来没觉得东霆新王景烈是个很大的威胁……?”
叶皓白老实点头,说:“从来没觉得。王爷,我觉得不光是我,恐怕弘国上下除了您都不这么觉得。”
“……”容熙沉默了。
“王爷,虽然您说是猜,但是,这个,严格说,算是您的独家情报。因为,弘国上下,不,恐怕不只弘国上下,包括东霆在内,天下间像您这样因为多年交手,这么了解东霆严老国公,进而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人,几乎没有了。我们都认为,传闻不过是东霆新君自夸,那个年轻的景烈,不过是年轻气盛,野心勃勃而已。”叶皓白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也严肃起来。
“这样……是我一直疏忽了。”容熙说。
“您现在说也不迟。”叶皓白说,“难怪,我觉得您好像一直将局势估计得过于严峻了。原来如此,在皓白眼中,景烈不过年轻气盛,就算会开战也不过一如既往,打打也就罢了。如果,景烈真如您所言,如此危险,那么,确实,两国再次交战,很可能就是天下染血的决战,不死无休。”
“嗯。”容熙语气深沉。
“那我们要把消息放出去吗?”
“呵呵,放消息?什么消息?‘东霆新君景烈惊才绝艳,野心勃勃,非常危险?’”
“是……啊!”
“发现了?目前的天下传闻就是这样的!还需要我们放什么消息?有人信?如果在这之前,沈傲天对你说‘景烈很厉害’,你会怎么想?”
“我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胜者王侯败者贼,是沈傲天夸大了,甚至会认为天下传言可能就是沈傲天为了扳倒景烈,危言耸听的造谣……”叶皓白声音越来越低沉。
“景烈……他是故意的?欲盖弥彰,麻痹天下,即使被发现了,别人也无计可施,有口难言……”叶皓白终于首次切身地体会到了东霆那位年轻君王的可怕手腕,心跳加速,脊背发寒。
“多半是的,他多半就是为了让他的敌人不要发现,他其实很危险。”
……
作者有话要说:
…
恶搞小剧场——所谓没常识
厉宁雪:“云儿啊。”
容云:“在。”
厉宁雪:“师公问你个问题啊。”
容云:“师公请问。”
厉宁雪:“如果你正要出门,却发现下雨了,怎么办啊?”
容云:“用乾元内力将水弹开,效果好。”
厉宁雪:“……不对吧。”
容云:“用坤元内力将水弹开,耗能少。”
厉宁雪:“……不对。”
容云:(一脸茫然状)“呃……其实被淋了也没什么,那……回家后沐浴?”
厉宁雪:“……”(苦大仇深状)“打伞!”
看完上述剧本(伪)对话——
厉宁雪:“呃,这情节太白痴了啊。”
司徒枫:“好说,事实上,某人比这白痴多了。”
厉宁雪:“……”(看着某教主,瞥瞥某大少,某国公,某侯爷,对眼前若干问题儿童无语中)
容云:“我、要、罢、演。”
恶搞小剧场——所谓福利
容云:“下一季度,目标——(示意站殿随侍宣旨)”
(各种农田水利通商畜牧节日科举铸造治安剿匪拓疆……)
庄仪:“(传音入密)陛下,不要啊~”
容云:(看着庄仪一笑)“众卿努力吧,退朝。”
庄仪:(心中泪奔:陛下~您走温文风的啊,您不能这样笑得比明旭还暗黑啊,会死人的……)
……
(偷偷地)
庄仪:“兄弟们~这生活没法过了~陛下有没有这么鬼畜,工作狂啊~”
宣明旭:“……”
兰昭:“……”
司徒枫:“呵。”
(静默)
庄仪:(叹气无数次后)“呃……其实,我们的福利还是不错的……”
司徒枫:“……呵呵。”
宣明旭:“‘调戏’陛下么?”
兰昭:“……嗯。”
(某人这种有自制没自觉,智商正常情商失衡的危险品种,他的没常识,将暂时性的、成为一种社会福利。)
25、〇二二 帝王之侍(中) 。。。
密谈进行中……
……
说完景烈,叶皓白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次王爷的态度会如此不同于以往,为什么王爷在谈笑间总会有些似有若无的凝重,原来,情势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峻。
而且,麻烦根本还不只如此啊。巫决·摄心蛊重现世间,并且,很可能,王爷正是它“复出”后的第一个牺牲者。为何会是王爷?……这个问题,耐人寻味。
叶皓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他问道:“王爷,摄心蛊的事情,您如何看?……呃,刚刚,您应该‘审问’过容云了吧,他怎么说?”想到容云刚刚被抱回来时的样子,叶皓白还是有些不自然。
容熙点点头,看开了以后,他到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了,坦然道:“如你所想,又是一个麻烦,不过……到也不是毫无头绪。”说到这里,容熙表情很是复杂难明地笑了笑,停了一下,才接着说:“说起来,会有这个‘头绪’还要多亏了容云的胡闹。”
叶皓白上次已经听容熙说了整个过程,这时听到容熙这么说,他马上就明白了容熙的意思,但是,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推论而出的所谓“头绪”,不由确认道:“……您确定了?容云他——”
“嗯,容云他师从雪翁,很了解摄心蛊与巫决的特性。”容熙直接接过了叶皓白的话,“从我的记忆与感觉来看,他也确实没有做什么会干扰摄心术的事情。……他的试探,都是随机应变地恰到好处,直指关键,目的性很强。……他,确实很聪明……”容熙的语气中,在曾经的不快之余,多了一丝感慨。
“呵呵——”见到挚友兼上司这个样子,叶皓白突然笑了出来,然后,不意外地,惹来了容熙疑问的注目。
“呵呵,这回您不说他心机深沉,如果是细作,将非常危险了?”
“……”容熙沉默。
叶皓白看着沉默的挚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确实啊,如果容云是细作,那他也未免太过敬业了一些,被您老人家这么整下来,居然都没翻脸没负气没挣扎……呃……”叶皓白说得极其顺口,以至于他把最后三个字“顺口”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然后,他自己先愣住了。
没挣扎?……
!
是的,当时被王爷抱进来的容云,虽然样子看起来十分惨烈,伤口狼藉,白衣染血,但是,浑身上下却几乎完全没有狼狈与凌乱,换句话说,就是几乎完全没有痛苦挣扎的痕迹——没有什么咬唇,也没有地上的脏污。
其实,看到容云当时的样子,这是个挺容易得到的结论,所以,他顺口就说出去了,然而,回味一下后,却发现这是个很难想象的结论。
假的吧,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么没常识又这么强的人……?
……这么说,刚刚在侧厢,自己去看看容云到底伤得怎样就好了,说不定这只不过王爷对府里那帮眼线使用的障眼法,容云的一身刑伤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没什么。话说,老何不就很淡定么……可是不对啊,王爷的目的是要刁难人逼人走的话,怎么可能在下手时只做表面功夫?
想不明白啊,要不自己一会儿再去看看容云?或者,直接问问王爷?
呃,还是算了,这是王爷的家务事,自己还是不要太好奇了。
想到这里,叶皓白自己也尴尬地认识到,他似乎是职业病发作,八卦得过头了,赶紧打住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叶皓白此时是不会知道了,何远之所以淡定,那是因为他短时间内被容云刺激了太多次。而容云,很不巧,正是他很难想象的那种天下间少有的又没常识又强的人。
面对容熙的严酷私刑,容云确实就是没有挣扎半分,一是因为他心甘情愿,二是因为他非人的习惯。因犯错而受罚,容云心甘情愿,只要父亲满意,不再生气,他不在乎父亲到底怎样罚他,他有能力可以照单全收。并且,容云还有一个非常“良好”的习惯,那就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轻易地示弱与失态。
然而,即使看不出来,刚刚,容云确实是几乎达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因为,当时容云居然会一时失神,问错了问题,而且错得还是那样的“幼稚”——“父亲……不喜欢云儿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容云身上,这样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只能说,容云,当时确实已是极限。
说起来,叶皓白放弃对容云的好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明智而幸运的决定。对于容云这种人的想法与行为,没有一定的觉悟,真的还是不要好奇比较好……
容熙并不知道叶皓白心中的好奇与尴尬,在听到叶皓白说“没翻脸没负气完全没挣扎”时,他在感到挫败之余,本能想到的就是身受忏心血诫之下的容云,随后,便由衷地产生了一种欣赏的情绪。
当时情况有些紧张,他无暇多想,如今越想就越觉得容云这个年轻人,真的,实在无法不让人欣赏。
那可是忏心血诫!虽然坦诚“怕”,但是,那小子居然就那么平静地受下了!看起来乖巧又有礼貌,骨子里却真是够胆,够个性!
容熙自问,就算是他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做到像容云这样镇静。于是,这样的容云,让他怎能不欣赏与叹服。
容熙从不是一个吝于表达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