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达听了,不由道:“你们两个这么小,怎么好去那大户人家家里,叫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周芷若笑道:“娘亲正好还要将养些日子,来年也不知地里收成如何,家里也仍然困难,我与英儿去了那郭大户家里,也好为家里添些收入。我们两个小孩子,人家何必要害我们,若是您去,倒要教我们娘儿三个担心不已呢。”
周远达听了,道:“我进去且与你娘说一声,看看她怎么说。”
说着转身进了里屋。他这边刚走,那边马秀英又带着何齐修与何圣进来,对周芷若笑道:“妹妹此时可觉得饿乏?现在也是近午时了,不如我们便去那祠堂里吃了饭吧,正好何老族长备下了饭食,我们便去叨扰他一顿饭罢了。”
那何齐修在一旁,脸上笑得尴尬,但仍道:“大小姐说哪里话来,能请到您和二少爷共进一餐,是小老儿前世修来的福气。”
郭天爵本来对马秀英与周芷若正式结为姐妹的事颇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自从知道了沐英的身份后,也就不再有那种神色了——看来沐英的父亲沐守拙,若不是明教或白莲教中的重要人物,便是与郭子兴的交情至深至厚的。
周芷若见了众人的神色,知道若是自己与马秀英结为姐妹,至少父母在这里不会再被人苛难,而自己与沐英如果去了郭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过个一年半载的,等父母在这边筹备好了,就可以离开。
到时让父母听自己,避到四川去,也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里面薛氏听周远达说了外面的事,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对意见——因为她虽然疼爱女儿,但是更相信女儿。自从周芷若四岁以来,她的行为处事就不像是个孩子一样,不仅乖巧懂事,往往处理事情也是面面俱到,一直以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而且听村里的人说,那城里郭大户家,倒也不是个戕害下人的地方,只是如今听得那里与沐英家的确是有些渊源,那岂不是也与那明教或白莲教的瓜葛?一旦受到牵连,那便如何是好?
所以对于周芷若要与马秀英结为姐妹的事,薛氏是坚决反对的——去郭家做教席教人绣活倒是可以,赚些钱财,找个机会再离开这里,也是一个法子。
于是薛氏将周芷若叫了进来,让她不要与马秀英结为姐妹。周芷若笑道:“瞧您说的,人家这么热情,咱们却给人家一张冷脸子,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人家。再说我看这几年饥荒也似渐渐好转,应该不会有什么动荡才是。您不必担心这些个,趁着如今太平,赶紧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理,到时我们一家再去别处团聚,岂不是好。”
薛氏见周芷若虽然笑得可爱,但是却是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样子,便也叹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只是做起事来也太自以为是,只怕将来会吃大亏呢。”
周芷若一愣——母亲这话,说的倒也是。前一世的她,可不就是太自以为是,才会最后落得那般的下场么?
于是也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要不要再缓一缓?
这时外面的马秀英与何齐修已经议定了,便在外面高声道:“妹妹可是在里面与婶子说话,我也想来拜见一下婶子,不知可不可以呢?”
周芷若笑着掀起门帘:“姐姐这是说什么呢,我娘正说想见见您,就怕身上带着病,冲撞了。”
马秀英笑着走进来:“既来了,哪有不拜见婶子的。我这人呀,别的没甚么,就是身子骨还算结实,生得大手大脚的,也没生过什么病,想是我义父平日里积德,照拂了我这身子没病没灾的。我这进来,也好给婶子分一点福气。”
薛氏撑起半个身子,倚在床头:“这是怎么话说的,若是我分去了姑娘的福,却不是折杀了我。”
马秀英忙快步走到薛氏跟前,扶着薛氏的肩:“婶子快躺好,不用起来,这天寒,别又伤了身子。”
马秀英似乎毫不介意薛氏的病情,不像卫氏等人过来,都是远远隔着薛氏说话,而是就坐在薛氏的面前。薛氏见马秀英长得一副仁厚娴雅的样子,心中也是颇有好感,说了几句话后,更觉得马秀英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也就对周芷若去郭家的事,不再那么反对了。
不过周芷若在一边看着马秀英的步伐,知道这马秀英必然也是会武功的,只是内功不强罢了——但就便是如此,抵挡一时的病气也是够了。
马秀英说了两句,帘外传来郭天爵的声音:“秀英,祠堂里的香案已经摆好了,我们这就去吧。”
马秀英站起身子,拉着周芷若的手,笑道:“妹妹这就跟我去吧,莫误了好时辰——刚才翻了黄历,今日是个吉日呢。”然后回过头来向薛氏告了辞,薛氏也同样点头笑着让她们去了。
周远达和沐英跟在周芷若身后出了房间,却见院子里站着何圣与何长生,何圣笑得甚是开怀,何长生却有点别的意思——没想到周芷若会与马秀英结为姐妹,他本来告诉郭家的人那绣活儿是出自周家的手里,是想邀功请赏的,却没想到平空让自己多了半个主子出来。
周芷若见他的样子,便知其心中所想,不由心中暗笑,也不去理他,便只让马秀英拉着自己的手前行。
这时地上仍有薄冰,周芷若故意收敛起所有的内功,有时还装作脚下打滑,让马秀英拉着自己。马秀英也趁着手上用力时,略略相试,见周芷若完全不懂武功的样子,也就更加放心了——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还要相试,也算得她马秀英小心谨慎了。
这时村里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城里郭大户家的小姐要与周家的女儿义结金兰的事,一时间涌过来很多人,都来看这件稀罕事。
第廿九章 风平浪息
村里的人对着周芷若一家人指指点点,都是啧啧赞叹周家的好运,也有人说这不过是看中了周家的绣活儿罢了,只是旋即便被人笑是嫉妒周家的好运。
不过周芷若与马秀英走在前面,却发觉随着郭家这次来的下人里,少了一个,心里知道是回城里禀报郭子兴去了,心中也不怕——反正他郭子兴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来不及了。而且,以马秀英刚才的表现来看,她也是个省事的,若是郭子兴反对的事,她怎么会做!
且说这一行人缓缓期步行,都来到村西头的何家祠堂,只见里面已经扫出一块空地来,只是那被压垮的屋顶却是没有收拾掉。
那空地中当间靠里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放着一些果物肉食和面食,还有一炉香。
何齐修向着众人说了一通话,也无非是郭家的小姐看得起何氏,要借何氏的宗族祠堂用来与何家村的村民结成一家,然后希望何家村与郭家世代交好,然后又祈祷何家的众先祖保佑何氏一族和郭家,以及周家。
之后周芷若便依礼与马秀英在供桌前结为姐妹——周芷若对此还是挺满意的,不管怎么说,与未来皇后攀上点关系,也是一张护身符。而且马氏的贤德世人所知,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才对。
等到礼毕,何齐修与何圣都上前恭贺,然后便摆下酒宴,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吃了起来。这样一来,总算在这何家村是没有人敢惹周家了。
吃完饭,马秀英和郭天爵又随着周远达父女回到了周家,薛氏吃了周远达临去前给她准备好的饭菜和药,已经睡了,众人不敢惊扰她,便在院中相谈。
何长生这时也回了家,与自己父母在一起——他的母亲已经又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天冷,也不能抱了孩子出门来,不然刚才也必是跟着一起去祠堂瞧热闹的。其他不相干的人,也都回了家去,并不曾来搅扰,倒是那卫氏,说了半天的贺喜的话,想是更有些巴结的意思。
马秀英与周芷若更谈了一回,愈发觉得这小姑娘讨喜可爱,人又聪明伶俐,偏生又长得可爱,谈吐也不像是普通乡下村女,分明是受过极高的教养的一般,马秀英越看越是喜欢,心中真恨不得周芷若是她嫡亲的妹子才好。
周芷若见马秀英也是聪明且仁厚的,心中也是略略放心,也就更倾心与她结交。
众人说了一会子话,虽然都小心低声,但薛氏心中毕竟有心事,不多时便醒了过来,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便知是丈夫和女儿回来了,便扬声叫周芷若进去。
周芷若对父亲使了个眼色,周远达便先走了进去,周芷若对马秀英笑道:“我娘亲想是醒了,我要去灶下拿药呢。”
马秀英笑道:“是什么药,可济得事么?我家里也有不少治各种顽症的药呢,妹妹若要,我便着人送了来。”
周芷若也笑道:“这阵子已经好了不少,是城里的吴效农吴郎中开的药。”
马秀英道:“啊,却是他么,他倒是有些手段的,只是药钱和诊费却都比别家高上两分。”
周芷若道:“便只要病能好了,再好的人,哪里禁得住这病的折磨呢,便多用些钱,也便罢了。”
马秀英道:“便是如此了。今后妹妹若要什么,便只管开口,可别把我当了外人。”
周芷若忙道:“姐姐如此真心相待,我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马秀英扶起要行礼的周芷若道:“我们既然成了姐妹,就别说这见外的话了。婶子如今既已醒了,妹妹便快去看看吧。”
周芷若笑着又行了礼,然后到了里间。薛氏与周远达已经说了会话,知道马秀英与周芷若已经成了结义姐妹,对周远达道:“我们自己的女儿,我们自己知道,你我又都是疼爱她的,虽不曾溺爱于她,但只怕那城中富户,瞧不起咱女儿,若跟了她去府上,免不得要受苦。”
周远达道:“我也想了一回,咱女儿左右也只是去教她们小姐几幅绣品,我们在这里等着,一旦得了空,便可离去,并不去他那里长住的,也更不想去当什么主子。芷若和咱们守着本分,过了半年也好,三个月也好,只待你身子好了,我们便走。”
薛氏道:“那英儿呢?便真的跟了郭家去?”
周芷若这时带着沐英进来,听到母亲这样问,便道:“那郭大户家我看对英儿也无甚歹意。他不过是一个孩子,除非是他们与英儿的父母有仇,非要斩草除根,不然害了他这么一个孩子,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家还会去贪图官府的那点赏钱么。”
周远达和薛氏听了,也觉得周芷若说得没错,只是他们与沐英相处了一年,也有了些感情,更何况沐英虽然少言寡语,平日里却是极为懂事的,也颇得周氏夫妇的欢心,所以他们毕竟也有些踌躇。
这时沐英道:“爹娘不必担心,我自是要陪着芷若同去的,反正她到哪儿,我也到哪儿。”
沐英这几天忽然在私下里改口叫周芷若为“芷若”,倒是也让周远达和薛氏有点听不惯,只是这时也无心与他分说,只是见他一副坚决的样子,便也都只好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一家人在这里互相依依惜别,互相说些要注意保重的话,外面的马秀英与郭天爵也在说着今天的事。郭天爵本来是很看不起周家的,但是后来看到沐英便对他们有所改观,再后来见周芷若谈吐得当,颇有大家风范,也暗自惊奇,只是不知父亲会不会有所责怪。
马秀英对他笑道:“义父既派我来,又说了此事由我拿了主意,便是一切由我作主。二哥不信,便再等一回,等你派回去的人来了,我们再回去,你看如何?”
原来郭天爵先时怕父亲怪罪自己不阻止妹妹与这个乡下女子结为姐妹,便派了一个下人急速赶回,马秀英如何能不知这个哥哥的心思,便暗中讥讽了他一下。
郭天爵知道妹妹有点不高兴了,又知道这个妹妹素来要强,虽然年纪轻,但是人又聪明,做事又得体,很得父亲的欢心,再加上自己其实对这个义妹其实怀有一份难以言说的感情,便也事事迁就,所以便道:“秀英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我也是为了你好,怕爹有所责怪,想先探探他的口风,然后想个对策。”
马秀英笑了笑:“那就多谢二哥的美意了。”
二人在这里说着,里面的周芷若和沐英在周远达夫妇的带携下走出了屋子。马秀英见了,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婶子这是怎么了,怎地出屋来了,这大冷天的,快回屋躺着罢,莫又着了凉了。”
薛氏任马秀英执着自己的手,轻笑道:“我听我当家的说,马小姐这就要带着我闺女去了,我岂有不出来送的。我这身子,也没这么弱的,庄户人家,也没甚娇贵的。”
马秀英笑着道:“婶子切莫这样说,若如此轻贱了自己,不知道婶子谦逊的,还当是我芷若妹妹也不值得敬重。”
薛氏一听,觉得果然如此,便不再多言,只是对马秀英这就要带周芷若离去而感到不安。马秀英见了,便也不强求,而是对周芷若道:“既然婶子还舍不得你,我就先回去,妹妹哪日有空闲了,便来我家坐坐,我也好讨教一两手女红呢。”
周芷若笑着应了,马秀英便也与郭天爵一起就此离去。周远达要他们把那些礼物和银饼带回,马秀英哪里肯答应,硬是强着要周远达收下。
“我和妹妹结义为姐妹,与叔叔婶子也是初相见的,也没备下什么礼物,这岂不是正好做了见面礼,且让我尽这一回孝心罢!”
马秀英说得客气,让周远达也无话可说,只得收下这银饼。
待得马秀英一行人远去了,周远达扶着薛氏进屋,却笑道:“平白地得了这一大笔钱,若不是你身子不好,我们便走了。”
薛氏垂泪道:“原是我拖累了你们,不然你我何至于此。”
周远达忙道:“啊哟,原是一句顽笑话,你怎地当了真了。”
周芷若也道:“娘你别多想了,爹你也真是的,平白的说这些个话作什么,没得伤了心。”
沐英也道:“爹娘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芷若的。”
一句话说得三人俱是一愣,周芷若心中自不免有种奇怪的感觉,而周远达和薛氏却终于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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