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到父母感情深厚,父亲又疼爱母亲,心中也是暖洋洋的,顿时觉得这世界还是很明媚的,能够重生一次,真的挺好!
——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也许自己的父母,会是这样的一对吧。
周芷若忽地又想起张无忌来——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好人,但却不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他够的体贴,但是却没有像周远达这样的替人着想,反而要别人来替他着想。所以,适合他的,应该是为了她不顾一切的赵敏,而不是顾忌多多的自己吧!
想到此处,周芷若下定了决心——如果要把自己的父母卷到这乱世大势的洪流中去才能得到那份爱情,那自己绝对是要远离张无忌的。
但是此时温州发生了海溢和地震,很多难民往北边逃来。周远达知道南边暂时也去不得了,便驾船渡江,往北而去。
过了江,二人弃船登岸,周远达寻人将这船卖了,想在江对岸的村子里找一处可以安居的地方。
江对岸是滁州。元代的滁州,下辖清流、来安、全椒三县。周远达过江后便到了滁州的县治清流县。但是清流县郊的几个社的人口都流散得厉害,也找不到社长和管理的人——没有办法,只得再往北,到了来安。
这日到得来安县的郊外,周远达夫妇走得累了,便在道边坐下稍歇,薛氏便背过身去,在一棵树后藏了身子,替周芷若哺乳。
周芷若因为借用先天之气练了《九阴真经》,生得十分健壮,对奶水的需求也比寻常儿童多了许多,薛氏一路上来,颇有不足之感,但旅途颠簸,也是没奈何。
好在周芷若不是不懂事的婴儿,只会张着嘴哭叫,几次之后,就知道了自己母亲一天的产乳量,也不多喊,时间掐得挺准——反正练了内功,睡得少一点倒是无所谓的。而且这样也能减少母亲的负担。
过了片刻,薛氏哺乳完毕,便坐在树下与周远达说话。
薛氏道:“沿途听人说,江北饥荒甚是严重,我们往北而来,却又如何?”
周远达笑道:“娘子且放宽心,我已打听明白,虽说从去年和今年春天濠州都发生了饥荒,但如今已是深秋,正好可以前去,趁着荒年,在那里买几亩田来。料想那里地广人稀,正可多置些田地来。”
薛氏知道这是丈夫宽慰自己,但是这多年来,也都亏了周远达,也基本没有受过饿,捱过冻,生活上也都还过得去,要不是荆北的那里生活习惯与他们完全不同,他们也不会就因为小周芷若的一声叹息而搬迁了。所以虽然明知这是安慰自己的话,但薛氏却仍然对此感到安心。
而来安县与清流县一样,因为与隔江的集庆离得近,人们都跑到了集庆去了——若不是因为集庆那里的老乡邻对自己眼光有异,只怕周远达也早就在老家重新定居了。
不过这几年周远达也的确积攒了些银钱,从来安往西,一路来到定远,果然很容易就在定远县郊的何家村找到了当地的社长,然后登记了名册,预作呈报之用,然后用钱赎买,分得了十几亩田地,其中有三五亩,看上去还算够肥沃。
原来今年春的濠州蝗灾,势头甚猛,定远虽然受灾略小于钟离,但仍有许多人逃离了家乡。再加上今年黄河决堤,中原的男丁很多都被抓去治理黄河了,所以与其说定远县的人是为了蝗灾而逃荒,不如说是为了逃这苦差。所以如今深秋既过,这里仍然是荒地成片。
周远达出了钱,又操着与本地差不多的方言,自然容易在这里扎下根来。
周芷若知道这里今后将是郭子兴起事的地方,而郭子兴,却是明教中人。
周芷若虽然再也不想和明教扯上关系,但苦于自己只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婴儿,也只得看着父母在这里落户。
何家村虽然人口流转严重,但村长还是姓何,据周远达的新邻居何三说,社长的原名其实叫何老二,不过自从当上了社长,便又起了个大名,叫做何圣。
何三自然是排行老三的,他的大哥和他分了家,虽然在同一个村子里,但却属于另一个社——何家村是个不小的村子,有七十余户人家。按元例,每五十户成一社,超过五十而不满一百的,将与另一村的百姓结合成一社。何三与何大就这样被分开了。
何三的二哥去服了劳役,到了山东去修理河堤去了。何三与何圣有些亲戚关系,所以三兄弟出了些钱,一家三口中,就老二还没有成家,所以他就去了山东,何大与何三都留了下来。
“这就是各有各的福啊!”何三的老婆刘氏对薛氏道,“走的人也不知怎么样了,咱们这些留下来的,挺一挺,也就挺过来了。我听说钟离县那边的人都逃光了,只怕现在过去那边,余出来的荒地更多呢!”
薛氏正在给丈夫补纳衣衫,听刘氏这样说,便笑道:“只怕钟离也不如这里呢。这里必竟离江南近些,有些什么事,也好过江去。”
刘氏道:“江南也未必就比江北好些,听说江南的盗匪可以江北的多了去了。就是那边的官长隐匿着不报罢了。”
薛氏当初在荆北时,也是时常听人说江南如何如何,江东如何如何,但实际上的情况,却比传言要好着不少。如今饥荒连年,动荡不定,流言更是叫嚣尘上,每个地方都流传着四处皆是战火和饥荒,似乎只有自己住的地方,才是世外桃源一般的话。
所以薛氏为人柔顺,听了一回,既不反驳她,也不附和她,不过一笑罢了。
刘氏平时也替人做些缝补之事以帖补家用,只是如今荒年,哪里又有这许多事来做。薛氏新到此处,虽然针线活比起刘氏要好上许多,但一则初到此处,不欲像之前在集庆老家时那样太过张扬而招人嫉恨,二则周远达一个人伺候着十几亩地,累则累了些,庶几却也够了用度。再加上之前在汉江上也攒了些银钱,所以薛氏一时也不急着揽活计。
更何况,周芷若如今刚刚两岁,做母亲的心疼孩儿,恨不得时时抱在心口,哪里还有空去管别些个事。
周芷若原是幼年丧母,如今重生之后再回母亲的怀抱,心中也是感动,早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母亲这一生安稳稳地活下去,与父亲白头谐老。
周芷若知道父母都是老实本份的人,所以她更不可能为什么什么振兴门派、恢复汉室之类的所谓雄心壮志而拖累父母。
不过在这个乱世,身怀武功还是必要的——自保的手段,越多越好。
而有了武功的好处,就是下地早,走路早,所以开口说话早些,也就不太惹人生疑,只要注意不要说得太流利太精明就是了。而且,可以走动,与父母的互动也就多了,撒起娇来的手段也更是丰富多彩。
不过周远达如今却大多忙于生计,周芷若撒娇便也只能对着母亲来。
第五章 太祖和尚
这周远达原本就是种田的好手,到了荆北,这才改做了江上的渔民。这次来到了定远种田,也算是重操旧业。
这日周远达卖了几斛粮,买了三两烧酒和半只生鸡回来,让薛氏做了,又烧些白饭,正想打打牙祭,却听得有人敲门。
周芷若此时正在院中假装玩耍,其实在暗中练功,听到敲门声,便抬头看去——她这年已经虚岁三岁了,虽然还未断奶,但已经开始满地飞奔了。年纪小,没有肌肉,多锻炼锻炼总是好的。
这时周远达正在与薛氏商养几只鸡后,听到有人敲门,便开了门去看,结果却见外面站着一个光头和尚,正低着头敲木鱼,一边口喧佛号,一边将手中钵盂伸过来化缘乞讨。
此时饥荒虽然略有好转,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食不裹腹,周远达身子健壮,农忙时租借了一头耕牛,如今周芷若大了,放在家中也可放心,薛氏便也得空能去田里帮忙了。这样子伺候十几亩地,倒还能在裹腹之余有些盈余。但便就是如此,也没有人会有去施舍庙里和尚的闲钱的。
那和尚乞了半天食,所说的不外是些饥荒严重,庙里得不到香火钱,师父师兄都饿死的话来,周远达只是摇头,不肯与他些吃食。
那和尚似有些急了,便抬起头来,道:“施主如此不敬僧佛,不怕神佛降罪么?”
这和尚一抬头,倒教周芷若吃了一惊——原来这和尚相貌十分丑陋,下巴前挑,犹如铁铲一般,脸上凹凹凸凸甚多瘢痕黑痣,只是一对眸子深深陷在眶里,似是多时没有吃过饱饭,但却仍然炯炯有神,却正是那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只是如今朱元璋只有十八九岁模样,不但还未参军,而且还在做和尚。他并不认得周芷若,可是周芷若却认得他——朱元璋登位后遍寻天下画师为自己画相,但是画得像得都被他处死,把他画得太俊美的,也一样处死。最后只有一幅画得略有神似,但却以唐宗宋祖为底本的画像最合他的心意,于是被定做他的标准画相。
只是仍有许多他的真实画相流将出来,反而在暗地里流传得比那钦定的画相更广。周芷若虽然没有直接与朱元璋打过交道,但是也见过那幅画相,而且张无忌也曾对她描述过朱元璋的长相,便是与面前这和尚一模一样。
周芷若见是朱元璋,心想这倒是个机会——虽然她对朱元璋殊无好感,但是对方是将来的皇上,还是先攀上点交情的好。
于是眼珠转了转,上前道:“和尚哥哥,怎么是你呀。”
朱元璋并不识得周芷若,见她一个小小的女娃儿,走路都有些摇摆,说出话来却仿佛与己相识一般,倒也吃得一惊,顺口便道:“小施主认得小僧么?”
周芷若道:“是呀,昨夜我梦里见到过你的,你还说今日与你半钵饭,他日还我千顷田呢。”
周远达见刚刚会说话的小女儿,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惊诧莫明——古人多半都信神佛,他刚才不舍饭给朱元璋,只是因为这年头谁也不知何时会再来饥荒,何时会有不测落到自己的头上。
但如今听了周芷若的话,周远达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会说这样的谎话,呆了半晌后,便转身进屋去,
周芷若却趁着周远达回屋去时,对着朱元璋扮了个鬼脸,然后说:“和尚哥哥,下次就不能用这个法子了,你还是还俗去找份活计吧。”
朱元璋吃了一惊——他本来正对这么小的女孩儿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感到吃惊,还正在想自己难道真的有慧根?还是说自己是贵人,自有神佛相助?但如今见周芷若又说了这句话来,便知是周芷若可怜自己,编了谎话来骗自己父亲。
虽然朱元璋有些丧气,但是见周芷若年纪小小却如此聪明,且又有仁爱之心,便也微微一笑,露出一嘴的黄牙来:“小妹妹果然聪明伶俐,在下日后定有报答。”
这时周远达端了半锅饭出来,舀了一大勺,倒在朱元璋的钵盂中满满当当的大半钵,道:“既是佛祖托梦,你且拿了去吧,也为我家多多祷祝,祈些福来。”
朱元璋合什向周远达行了一礼,然后又向周芷若也行了一礼,念了一声佛,便转身去了。
这时薛氏从厨下走了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怎的拿了这半锅饭便出来了。”
周远达见朱元璋也去得远了,便转身把刚才周芷若所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薛氏也是吃了一惊,道:“那和尚看来不是凡人呢。”
周远达也道:“却也是,这和尚生得丑陋无比,倒如同是凶神下凡一般。”
薛氏道:“所幸还有几个冷面馒头,我且热了吃吧。”
周远达点了点头,忽地笑道:“幸得是和尚来讨饭,不吃荦腥,若是寻常乞丐,只怕还要给他些酒肉。”
薛氏笑道:“你连白饭都不愿给,更休说那酒食。”
周远达道:“难道你忘了那年我们两个所看到的?那几个乞丐何等穷凶极恶,端的是杀人不眨眼。若遇到这等乞丐,我二人只怕连酒肉端出来也怕不够呢。”
薛氏的脸色变了变:“你休再提起那些乞丐,我一想便要害怕呢。”
说着用手拍了拍胸:“你看,我的心又‘怦怦’跳了呢。”
周远达道:“那也不必害怕到如此,那几个乞丐不是说只杀鞑子么,你我有什么怕的。”
薛氏道:“叫你休说,你还在说。”
嗔着脸儿,别过了身去不理周远达。
周远达笑了笑,忽道:“哟,鸡烧焦了。”
薛氏一惊,却没闻到焦味,心知是夫君与自己开玩笑,便道:“好啦,你还是回屋去吧,前几日腌的咸肉也能吃了,你且拿些来切了,我这边的鸡还要等一阵子。”
周远达道:“我也不甚饥饿,且等了你一起吃吧。”
说着便去灶下吹火。
薛氏道:“你不饿,难道芷若也不饿?且去抱了她先吃些个吧。”
周远达闻言叹道:“咱们这个女儿,年纪小小,却甚是乖觉,等明年她四岁了,你也教她识两个字吧。我看她也怪聪明的,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
薛氏道:“这样的年景,便是有状元之材,又能怎地。”
周远达道:“你且休说,你看那何三,还有那赵必大、何常有、何丰年,谁家像我们这样,每个月都有肉吃。”
周芷若在外一边运功,一边这些说话的声音,便自动传到她耳里来。
周远达说的这四家人,她也都知道——这何三是周家的左邻,何常有是右舍,而那另两家,却是这村里仅有的两家猎户。
这何家村的东北,有一片林子,延绵二十余里,其间还有一座小土山,山林中小兽也有不少。本也有十来户猎户在这里讨生活,但因为前一年瘟疫的横行,几家猎户都怕遭了兽瘟,都搬去了另处,只剩下两家来。
周芷若倒也曾想过,日后等年岁再大些了,便去这林中练练功什么的。
但是如今她却还是太小——而且她还是与父母同睡一张床,半夜跑开,万一被父母查觉,岂不是麻烦事!
却说这周远达身子健壮,在江上捕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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