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永乐的心情就无比沉重,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云中鹄也不敢保证金丝燕会乖乖合作,只能轻叹一声说:「见了以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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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燕休息的房间离永乐被软禁的地方并不远,大约走了一刻钟就到了。即便只是这么短的一段距离,也依然有两名教徒与永乐和云中鹄同行。美其名曰是为他们带路,其实质却是监视他们的行动,不让他们有机会在府内作乱。
来到金丝燕所在的院子,走进一道圆弧形的拱门,永乐一眼就看见暖冬站在门口。
暖冬听见脚步声后也抬起头,看到永乐后迟疑了一下才走过去。
永乐见她愁眉不展、一脸担忧,忍不住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教主不是已经醒了么?」永乐天真地以为,只要金丝燕醒过来,暖冬就不应该如此担忧。暖冬现在的表情惨淡得好像金丝燕缺胳膊断腿了一样。
暖冬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醒是醒了……」然而沉重地说出这四个字后,就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永乐紧张得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抬头望着身边的云中鹄,似乎希望云中鹄可以给她一个答案。然而云中鹄也是一头雾水,直直地盯着暖冬,等待暖冬接着说下去。
长久的沉默后,暖冬稍稍恢复,略显焦急地拉着永乐问:「你们消失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永乐被问得莫名其妙,呆呆地反问:「怎么了?」
「教主他,他……」暖冬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想来想去,最后只说,「变得有点奇怪……」
「奇怪?」永乐和云中鹄面面相觑,直觉告诉他们,暖冬那「奇怪」二字的含义十分深刻。
「唉……」暖冬一声低叹,转身为他们带路,「你们去见见他吧。」说完几步走上台阶,推开虚掩的房门。
永乐和云中鹄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门一开,永乐马上一个箭步冲进去。跨进门槛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无论是看到金丝燕昏迷不醒,还是血流满脸,她都不会惊讶。然而,待她紧张地睁大眼睛,向房间深处一张木床望过去,看到金丝燕的样子时,依然惊讶地呆了片刻。
只见金丝燕坐在床上,一手端着一盅补汤,一手拿着汤匙。眼神清醒、面色红润,不仅没有一丝病态,而且还显得比以前更加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你,你……」永乐指着金丝燕,半天说不出话来。紧跟着永乐走进来的云中鹄也带着讶然之色盯着金丝燕。
永乐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把金丝燕彻底打量了两遍,实在没有看出金丝燕到底有哪点「奇怪」。
就在这时,金丝燕放下汤盅和汤匙,盯着门口的两个人,茫然地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短短四个字,在永乐耳边犹如一道惊雷乍响。最怕的是,从金丝燕的表情看来,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的永乐记得语无伦次,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永乐啊,不对,我是金笑笑,你怎么了?难道不记得我了么?」说着马上向金丝燕的床边跑去,近距离让他看清自己的脸。
云中鹄也快步上前,与永乐一起站在床边。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暖冬刚才话中「奇怪」的含义。
金丝燕盯着永乐看了一会儿,茫然的目光渐渐清晰。他揉了一下太阳穴,自言自语般说:「对,你是笑笑……」说到这里,金丝燕突然板起脸,刚才还光润照人的脸蛋,立刻黑得就像锅底一样。
永乐知道他要生气了。但是,看到金丝燕变脸,不但不觉得害怕,还觉得十分欣喜。因为金丝燕生气才是正常的。金丝燕瞪了永乐一眼,把目光移向暖冬,低沉地吩咐道:「暖冬,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问他们。」
暖冬应了一声,乖乖退出,而且走出房间的时候,还不忘把门也关上了。
房间中只剩下金丝燕、永乐、云中鹄三个人。永乐又高兴又生气地说:「你吓死我了!为什么突然装失忆?」
金丝燕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刚才那可不是装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你的那一刻,竟一下子想不起来……不仅是想不起你的名字,就连你这个人的存在都几乎忘了。还有你……」说着抬眸望着云中鹄,「我也忘了你是谁。」
永乐担心地说:「难怪刚才暖冬说你怪怪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金丝燕说:「我刚刚苏醒看到她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很快就想起来了……她很担心,就问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但是我毕竟不是真正的金丝燕,很多事情都答不上来,只能靠瞎猜。有些能猜对,但是有些却不靠谱……所以她以为我的记忆混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完结以后,下一篇就写永乐的妈妈,
也就是夏静双年轻时候的故事,
不过暂时还没有想到名字……
☆、106 惊险一夜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永乐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现在听金丝燕说话,看他的神情,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但刚进门的时候,听见他的问的那声「你们是谁」依然在耳边挥之不去,想来还有点心惊胆战。
金丝燕轻松地笑着说:「当然不是失忆,只是有些混乱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太久,记忆变得有些奇怪。有事情明明是真的,但回忆起来就像做梦似的。特别是这大半年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一开始还能用笑容安慰永乐,但是说着说着,神色就不禁渐渐凝重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早就意识到情况有些奇怪。
云中鹄听了他的话后,正色说道:「你不是因为睡得太久,而是因为灵魂与肉体快要脱离了。」
话音落地,房间中顿时一片寂静。永乐和金丝燕都把目光投向云中鹄,眼底尽是惊诧之色。金丝燕很快恢复镇定,低头寻思着,没有多语。然而永乐却紧张地问:「分离以后会怎么样?」
云中鹄苦笑了一下说:「这可是旷世奇闻,我也没有经历过。不过,大致可以猜得出来……」说到这里微微拖长了话尾,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担心说出这个猜测只会引起大家恐慌而已。
永乐的心几乎快要提到嗓子眼,不停地用眼神催促他快说。
然而还不等云中鹄开口,金丝燕自己徐徐说道:「其实我自己也清楚。我的灵魂和这具肉体原本是分离的,然而这大半年强制令它们合为一体。记忆的混乱和消失,便是这种强制手段渐渐失效的证明——因为我在这个世界的记忆要通过这具肉体的大脑储存起来。一旦两者的融合完全失效,灵肉彻底分离,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灵魂消失,肉体死亡,我与金丝燕都将不复存在。」
明明是非常可怕的后果,但是经他用平缓的语气叙述出来,竟变得平平淡淡。以至于永乐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察觉到事态的严重,用带着一丝哭腔的嘶哑声音喃喃不绝得嘟哝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你现在有什么对策?」云中鹄问。金丝燕口中的严重后果正好也是他的不安。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快回到我原本的身体。」说到这里,金丝燕忍不住揉了一下胀痛的太阳穴,「不过最快也要等到一个月之后了……」
永乐一直低着头,咬着嘴唇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仿佛马上就要消失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金丝燕看着她那副天都快要塌了的样子,笑了一下,安慰她道:「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应该可以熬过这一个月。对了……」说着抬眸望着同样忧心忡忡的云中鹄,「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单纯只是探病吧?」
「本来有事求你帮忙,但是现在……」云中鹄忧虑的双眼霎时间浮现出体贴的笑意,「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永乐听后也没有多言,因为她的想法与云中鹄一样。一来金丝燕的确需要好好静养,不适合操劳;二来金丝燕说不定关键时刻连乌兰静是谁都忘了,实在不放心对他委以重任。永乐和云中鹄在沉默中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明白:金丝燕本是他们最大的胜算,但是现在连金丝燕都派不上用场,前路变得更加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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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永乐一直无法安睡。就算闭上眼睛,意识也依旧非常清醒,脑海中不停闪过天书上的那些文字,最后由文字幻想出画面。那些画面就像噩梦一样在永乐的脑海中萦绕不去,几乎快把她折磨得发疯。
最后她不敢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把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从正上方垂下来的白纱幔。
虽然云中鹄说会再想办法,但是永乐始终无法安心。万一乌兰静已经回到青州,万一他今晚就采取行动怎么办?
想到这里,手下意识放在自己塞在衣服里的那本《昭明史话》。她连睡觉的时候都一直把书藏在身上,生怕不小心被别人看到。虽然藏了这么久,但她却一直没有勇气再次翻开书页。指尖隔着衣物,轻轻地摩挲着书脊,心跳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不知道为什么,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她:去粮仓!去粮仓!
忽然,永乐鬼迷心窍似的刷的一下坐起来。黑夜静寂,就连自己急促的呼吸听上去都有些骇人。
不行,一定要去粮仓看一下。永乐掀开被子,跳下床去。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窗台跳出去了。
双脚落在窗外的草地上,发出「沙」的一声轻响。夜风带着寒意袭来,冷漠地扑在脸上,冻得永乐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然而这股从脚底顺着背脊,陡然窜上头顶的寒意,绝不仅仅是夜风送来的,更多的是由她心底生出的恶寒。
四周安静极了,似乎没有人发现她。永乐本来有些害怕,但是听见周围没有动静,而且放眼向远处望去也全是黑黝黝的树影,看不到半个人影,所以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反正今晚肯定睡不着了,不如趁着夜深人静,溜去粮仓查看情况。在21世纪的时候,她也见过金丝燕和云中鹄研究逃往路线时拿出的那张地图,隐约记得粮仓的位置。
如果能顺利逃出杨府,找到粮仓当然好;就算逃不出去,被逮住了,有云中鹄和金丝燕求情,玄青教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想到这里,永乐壮起胆子,「沙沙」地踏着脚下的野草,向当初逃出杨府的那道小门的方向走去。
永乐本以为自己逃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她前脚刚一走,后面马上有人去向暖冬报告。
暖冬也没有睡着,早就料到今夜有事发生。她接到消息后,马上命令前来报信的教徒:「不要阻拦。派人跟着她,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玄青教也不是好骗的,杨寒城和暖冬都觉得云中鹄和永乐逃走之后突然折返的背后必定藏有更大的隐情。所以他们早就吩咐过负责看守两人的教徒,如果他们两人有任何异动,都不要惊动他们,只需要悄悄跟在身后,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就行了。永乐之所以可以如此轻松就逃出被软禁的院子,也正是因为杨寒城下的这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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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永乐平时总是喜欢依赖别人,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在环境的逼迫下,她一个人也能超常发挥。
当她顺利找到昨晚与金丝燕他们一起逃出杨府的小门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玄青教大概还没有发现他们之前就是从这道小门逃走的,所以小门依旧还是昨晚被金丝燕撬开的样子。木门虚掩着,露出一道细细的缝隙。永乐轻轻一推,在几声低哑的「吱呀」响动后便大大敞开。
永乐没有时间多想,不断在心中庆幸自己运气好。她像个老鼠似的,「哧溜」一下就从门缝钻出去,撒开双腿拼命向前跑去。本以为只要逃出杨府就暂时安全了,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两名尾随而来的教徒眼中。教徒们遵照暖冬的吩咐,没有惊动永乐,就像影子似的无声无息地跟在永乐身后。
四周一片漆黑,整个青州几乎都看不到灯火。永乐只顾着埋头向前冲,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胆子回头向后望。
偌大的杨府本就位于青州城的边缘,临近城门,与粮仓距离大概十多里。永乐顺着小门后铺石板的背街一直跑到尽头,紧接着又拐上一条泥路。泥路凹凸不平,比较难走,但是路面还算宽阔,大概可以容得下一辆马车。道路两边杂草丛生,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黑漆漆的树影。
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响声,永乐担心有蛇出没,吓得满头冷汗,不断加快脚步。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约感到脚底板痛得有些走不动的时候,忽然发现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宽阔的空地。
空地的尽头还亮着灯火,永乐顿时停下脚步,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难道那里就是粮仓?
一路走来虽然辛苦,但好在老天保佑,没有迷路。看到希望的永乐马上忘却了疲惫,脚步顿时变得轻快起来。她藏在草丛中,顺着空地的边缘,慢慢靠近有灯火的地方。
距离拉近后,她看到好几名腰上挎着武器的守卫。从穿着上看,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玄青教的教徒。
见状,她更加确定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永乐不再向前靠近,而是寻了一个杂草齐腰高、头顶又有树影遮蔽、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藏起来。
只要藏在这里,就可以时刻监视粮仓。一旦发生异变,自己就可以马上冲出去阻止。
作者有话要说:永乐胆子挺大的哈。
☆、107 瓮中之鳖
这附近非常偏僻,一片漆黑,就连头顶微弱的月光都被繁茂的树枝树叶挡住了,几乎落不下来。向树丛深处看,就算永乐拼命睁大眼睛,也只能勉强看清十多步远的地方。好在粮仓位于较为平旷的地方,受树影的影响不大,所以永乐一望就能望到粮仓门口。
粮仓正门有六名守卫,离永乐较远。粮仓具体有几道侧门永乐不清楚,不过离她最近的一个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