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缓缓给梅朵输入真气,梅朵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悠悠醒来。三人均已狼狈不堪,衣裳褴褛。宝珞思讨阿爹说过从大漠去到中原快马日夜也需两日才能到达,而现在这匹黑马虽是英武,但是带着三人无论如何快不起来。跑到此时,它亦也是筋疲力尽了。现在还有水草的地方,是要为多日的大漠行程准备一下。在与阿西商讨过后便在林子里找了个隐秘的山脚暂时安顿下来。
梅朵虽已醒来,却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阿西在林子里尽多的采择野果,我带着梅朵来到山林的水源边,静静的替她擦拭脸上的血迹,拢好头发。才自己收拾一番。回过头来,梅朵抱住我无声的哭了起来。我也紧紧抱住她。
回到山脚,阿西已择回了许多野果,幸好大漠边气候不如高原上寒冷,我们都脱下撒满了血迹的外套打成包裹把野果装好背上。阿西把身上的皮夹拢成囊状,装上满满一囊水,囊口打好死结。这就是几日我们的全部水源了,我不禁担心能不能撑得过大漠。
准备好了,我们三人互相望着。眼里已没有了慌乱,我们一定能走出大漠。
沙地上马儿也无法放开腿奔跑,这速度更慢了下来。阿西坐在前面,高大的身子替我们挡住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黄沙。我们一路都没有说话,以减慢水份在体内的消耗。我回头看向走过的路,已经遥远得看不到绿洲了,马蹄印很快被卷动的黄沙掩盖,掩去了我们所有的痕迹。四周茫茫黄沙,我们像被丢弃在广漠中微小的生命,一步一步艰难寻找出口。
阿爹说过,朝着日头每日移动的反向行走,就可以到达中原。夜晚就向着最亮的那颗星星走就成了。
我们决定日夜兼程,就算是夜晚,沙漠上也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极可能睡至半夜,黄沙就把我们都掩埋了。马儿的速度比我预计的慢得多,现下也不知道行走了多少程。野果我们都省着吃,应该还能挺两天,但是水确越来越少。我算漏了马儿也是需要水。
第二日夜晚的时候,我们的水囊干了。黑马也又饿又渴蹄子不停颤斗。终于双腿一跪,马儿不支倒下了,把我们都摔到了沙地。
我爬起来跑过去看着黑马,它张着朦胧的大眼睛定定望着。我抚了抚马儿的鬃毛,抱着它说:“马儿,你就歇息一会,然后我们继续走,好吗?”它没有说话,但是嘴角流出了白色泡沫。
阿西走过来,一把拉起我,平静的说:“我们只能杀了它,才有希望走出去。”
我惊呃的看向阿西,阿西仍是面无表情的说:“剩下的路程,我们只能喝马血。”
我难过的别过脸去,阿西已经掏出匕首,割断了马儿的气管,再割开脖子上的动脉。我只听见阿西用水囊装着腥甜的液体,汩汩的流到皮囊里。
过了一会。阿西把我跟梅朵拉到马儿留着血的伤口前,让我们就着伤口喝血。我双手抖着凑向那汩汩流着血的伤口,闭上眼睛,任那腥甜的液体流入体内。
没有了马,我们在沙漠上的行走极为艰难,还好我们都有功夫在身,尚能支撑得住。
日头晒得我们嘴唇干裂,前方却仍然没有尽头。阿西依然走在前面,他把衣裳撕成布条,缠在我们的头上,可以阻挡些许猛烈的日晒。然后又用剩下的布条捆在我跟梅朵手臂上,另一端系着他的手腕,阿西依然走在前面。就好像牵着我们一起走。谁也不会掉队。
恍恍惚惚间,似乎听到远处传来尖叫声。行走了多日,连一个有生命的蚂蚁都没有看到过,远处的人声让我们精神一振。移步往声音传来的远处跑去。当看到人的时候,我们却目瞪口呆的停住了。
前方有十几人与骆驼半身都埋在沙里。而沙子似乎陷下一个深深的大坑中,拖动着人群骆驼一直往下掉。
我拔腿想冲过去救人,一把被阿西拉住:“宝珞,不行,那是流沙。走过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怔住,眼看向前方哀号的人。他们望向我们不停喊着救命。
我抓紧了双手。右手握住蓝珠。心下一喜。“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用蓝珠把他们拉上来。”
说完我马上把蓝珠掷最近一个阿婶的方向。喊着:“都把手伸出来接住我的绳子。”
我准确的把蓝珠掷到那个阿婶的手里,她紧紧拉住蓝珠。我跟阿西,梅朵三人用力把她拖到了安全的沙地上。接着一个个如法施救,爬上来的人也都跟着我们一起拉拽陷在流沙里的同伴。很快,大家都脱离险境了。流沙里剩下了几匹拉着货物水囊的骆驼,已经越陷越深了。
阿西让一个男子脱下多的外套。打成套环,紧紧捆在蓝珠前端。我把蓝珠带着套环掷向骆驼,套住了它的脖子。大家一起互相拉着。用力把骆驼拉了上来。如此,也救了4匹骆驼。其余的来不及施救沉下了沙坑。
我们大家赶紧远离那片流动的沙丘,这才歇下来。众人纷纷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原来他们是西戎校尉府的一个商队,那个阿婶叫倬玛,是去伊喀郡看望儿子回途与商队一同结伴。却不料遇到流沙,大家九死一生。
阿西说我们兄妹三人因为要去中原投奔亲戚,在沙漠里迷了路。现下遇到他们,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商队的大叔都很高兴,告诉我们此地离迂泥镇只有两日的路程。到了迂泥镇,就进了北魏境内。然后一路到中原就不远了。
我跟阿西梅朵高兴的拥抱在一起。那一刻,活着是多么喜悦的事啊。
商队带着我们一起往迂泥镇方向行去,领队的塔什克大叔看着我们衣衫褴褛,还在骆驼背上寻了三套胡装给我们换上。虽然他们损失了三头骆驼的货物,但是剩下的骆驼上的水、干粮都够我们一行到达目的地。
两日后,在远远看到矮土砌成的城墙时,梅朵高兴的奔跑起来。好像看到了美丽的城堡。大家都兴高采烈的。
城墙门口都有卫兵守列着,我们三人就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四处好奇的东张西望。还不时的发出感叹的呼声。商队的大叔们都看着我们哈哈大笑。
迂泥离西戎校尉府只需小半日路程。塔什克大叔说达西戎校尉府是魏国的边陲重镇,也是相当繁华。我们就是山里出来的孩子,城里高大石雕的城墙,平坦坚硬的街道,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这,是不是就是阿爹说的中原?
在城墙下,倬玛阿婶跟几个旅人就要离开商队了。倬玛阿婶抱着我们说:“好心的孩子,真主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塔什克大叔邀我们去他商队的行馆歇息一日,明日再启程寻亲。
我们在行馆狠狠把身上的淤泥与血腥洗干净后,都不支倒在了榻上,沉沉睡去。甚至连饥饿都不能唤醒我们。
我们居然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塔什克大叔也体谅没有来打扰我们。
次日,狼吞虎咽吃着多日未吃的馒头稀饭。塔什克大叔兴冲冲的走了进屋,高兴的告诉我们他拜把子兄弟今日带商队前往平城。我们可以跟随一起前往平城,再折往建康就不会太远了。我们谢过塔什克大叔,不舍的向他辞行。
大叔往阿西怀里塞了一小袋沉沉的银两皮囊。“此去建康还很遥远,你们要一路保重。”我们在部落里偶尔也见过铜板,我是知道银两也是跟铜板一样可以换物品。
塔什克大叔的拜把子兄弟叫吐吐鲁大叔。吐吐鲁大叔的商队也是驼队,还有马车,我们坐在车里,吐吐鲁大叔赶着马车,他是个很健谈的人,留着络腮胡子。一路上跟我们讲着他多年商旅的传奇故事。我跟梅朵也像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
西戎校尉府到平城还是要穿过宽广的沙漠。马车已经留在边城,我们骑着骆驼在沙漠里行走了三日到达凉州镇,商队在凉州镇补给了半日。吐吐鲁大叔又赶上了马车,告诉我们一路过去已经没有沙漠了。
我们途经的小城镇越来越多,人口也愈来愈密集。而行人的装束也与我们的胡装不同了。吐吐鲁大叔告诉我们,北魏以东居住大多为鲜卑族人,但是大多数已经与汉人同化了。皇族拓跋氏太后为汉族女子。因此皇宫内外也慢慢在接受汉化思想。吐吐鲁大叔一路说着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也知晓了北魏是北部各民族融合的强盛大国,都城平城。而南朝的宋国是以汉人为主,都城建康。吐吐鲁大叔还告诉我们这几年北魏与南宋的战争停止了,两国商贸往来及其频繁,因此从平城前往建康不会有很大危险。但是北魏以北的柔然国在边境地区冲突不断,商队都已经不再前往该区了。
平城
这一程从凉州镇到达又足足走了4日。
虽然我们已经慢慢习惯中原城的繁华盛况,但是到达平城的时候还是让我们吃惊,这是怎样一个奢华的都城啊。四处是大气宏伟的建筑,行人都衣着鲜亮。都城围绕在乐曲花香中。
商队在平城的行馆里驻扎下来。吐吐鲁大叔也挽留我们在平城多住几日游玩一番再继续赶路。我虽然很想快点见到阿爹,但是看到阿西梅朵兴奋闪亮的目光。也答应多在平城住几日。
这一路,我们都很默契的不提起那场屠杀,但是我知道,悲伤已经深深埋在了心里。这大半个月,也难得看到梅朵发亮的小脸。
吐吐鲁大叔给我们拿来三套汉人男装,说是换上男装出去游玩比较方便。我们均从未穿过汉装,换好走出来不免嘻嘻哈哈互相取笑一番。其实阿西穿上汉装更显书卷气,梅朵则一看就是穿着男装的女子,她小小的瓜子脸,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的,睫毛长而弯,活脱脱就是西域美女。我自己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想象不到自己穿着男装竟是清秀洒脱。俨然就是一个小小书生。
平城分皇城、外城、郭城。外城方二十里,外郭周围三十二里,有门十二,“其郭城绕宫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
我们沿着吐吐鲁大叔所说最繁华魏都大街的方向走去。这平城北引入浑水,从城西引武州川水入城,使魏都大街西岸有潺潺流水,东西鱼池有游鱼嬉戏,水旁弱柳、丝杨、杂树交荫,利用水和树把城市打扮得清新雅致,配上巍峨的宫殿楼阁,真是花团锦簇一般。确实是“灵台山立,壁水池园,双阙万仞,九衢四达,羽旌林森,堂殿胶葛”。
不少文人墨客在树下辩诗,茗品。很宽敞的魏都大街长得看不到尽头。
路边各式各样的商铺,还有一些西域的商人贩卖土八曲银流、刻花银碗和鎏金高足钢杯等,色彩斑斓的布庄,绣着我们见都没见过的云龙、朱雀、水禽、衔鱼等纹饰;我们好奇的从每个小商贩那里把玩着各种新奇的小玩意。我对各种制作精巧的手工用具最是喜欢了,而梅朵则四处看着漂亮的珠花,色彩丰富的水粉。
我们把玩归把玩,却绝对不会用塔什克大叔给的盘缠去买东西。就是这样都在大街上玩得不亦乐乎。阿西就跟着我跟梅朵的后面呵呵看着我们微笑。
我们看到旁边一个开敞的馆子里面坐满了人,而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台上口沫横飞的说着故事,下面坐着听书的人个个听得聚精会神。我们也凑了进去,认真听着男子的故事。他说的是三国鼎立的故事,我想起阿爹在给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坐在星光下。听着阿爹品评各个故事人物,似乎个个都是那样豪气干云,说着说着,不知谁讲到了现世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也是三足鼎立,我们三人从前就向往着闯荡江湖,做一个万人敬仰武功高强的大侠。听到江湖故事无不跟着周边的人群一样长大嘴巴,一脸向往。
说书先生说着当今天下三大势力一为拓拔氏皇太子,武功深不可测,手段残酷,统领十万禁军。但是从不轻易与人交手,曾与其交手的均无一活命。江湖人称墨玉公子。墨玉公子行事亦放荡不羁,从不理会皇室规矩,我行我素。但是在处理政事上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惩贪官,除污吏、深得民心。
其二为南宋三皇子刘邑隆,此三皇子结交满天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风流倜傥,四处留情。不要看他一副玩袴子弟的模样,去年凑热闹微服前往天下武林大会,一人力挑各大门派。夺得武林盟主,却又把令牌丢回给其他门派,说只是来玩玩而已,并不想统管江湖恩怨。但是各大门派均已折服在这位连城公子手下。今年又亲领八万大军在边关击溃党项号称二十万的雄狮大军。可谓有勇有谋。
其三便是近几年接管千机阁的千玑公子,这位千玑公子行事异常隐秘。但是在这几年里千机阁异军突起,尽数铲除所有于其不利的江湖组织。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千机阁成员遍布天下。执行各种任务从未失手。而千机阁虽说是天下最大的组织,但是阁员非常自律。并隐于市井中,又有人说千机阁聚揽了天下最大财富。连千机阁众都无法得知何处为千机阁产业。所有一切尽数掌握在千玑公子手里。
说书先生在台上说得是栩栩如生,台下听众是听得是如痴如醉。先生又尽数今年发生的江湖大事,无不以这三足鼎立的三大势力有关。
原来江湖就是这样精彩的啊。
当我们意犹未尽的走出说书馆的时候,似乎思绪还沉醉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
我们逛着玩着东顾西盼着,渐渐天边晚霞烧红了天。吐吐鲁大叔有叮嘱我们回行馆吃晚饭。正想往回走。却听到远处热闹的敲锣打鼓声,还有响亮的奏乐。旁边的人群纷纷在说,是镇国将军娶媳妇,大街上的人群一窝蜂跑去看热闹,梅朵也拉着我跟阿西往人群中挤进去。走近看到穿着喜庆礼服的人们载歌载舞,新郎官穿着红艳艳的褂子,在马背上神采飞扬。其后跟着一顶装饰华丽的花轿。再前面就是开路的奏乐。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看得也兴高采烈的,我个头不高,前方一群男子恰好挡住我,还好本公子身子灵活,左拐右拐就跑到人群前面去了。
看完人群慢慢散开,我回头却看不到阿西梅朵了,一定是刚刚我顾着看热闹。我们走散了。我决定往行馆方向走,兴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