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吃醋
我陷入了沉思,直到安安一声讶然低呼:“王爷!”才让我回过神来。
高衍静静站在门口,他今日穿一身玄黑广袖长袍,发束墨玉冠,也没有佩剑,有些慵懒闲散地立在门口,一脸淡然,眼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我站起来:“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安安悄然退下,高衍盯着我的眸子闲步走来,笑了笑:“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受凉了。”说着大手在我两肩搓了搓,随便半搂过我。
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不冷。”
他微微蹙眉,勾起一抹浅笑:“多穿些。我还要出城去,回来跟你说一声。府里的事要麻烦你处理一下。”
又要走,我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管好府里的。这次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什么时候。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沈敖留下来保护你,尽量少出门,出去也要带侍卫,总之,一切小心,知道吗?”他深邃的黑眸中闪烁着点点晶光。
高衍前脚刚出了府,侍卫就把一人押到了我们所住小院的前厅。我本来以为是犯了什么错的家仆,还发挥想象力猜想是不是偷了府里东西去变卖,或者是调戏府里的丫鬟被逮住了。可带上来却发现是一个乞丐,脸上抹了些乱七八糟的污迹,看不清摸样,一双眼睛里不见畏缩,反倒有些凛然。
他看到我的瞬间,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随即死死盯住我不放,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直勾勾看着我,沈敖一脚踢上他的膝弯,将其狠狠按跪到地上:“大胆刁民!不得无礼!”
那人只顾着看我,冷不防跪倒地上,下一秒却又急切地抬头看来,状若疯癫地笑了:“陛下,郡主......我找到了......找到了......”
见他神神叨叨的,我不解,有些好笑,高衍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人既不是家丁,也不是府里的人,倒像是个失心疯,他让我审他做什么?
我端坐椅上,端一杯刚沏好的茶焐着手,问道:“你是何人?干了些什么事,都从实招了吧!”
那人激动地想站起来,却被沈敖按住了,他挣扎着看向我:“夫人,我有话想单独跟您说!”沈敖制住他双臂,他却依旧用恳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奈摇头,直接问沈敖:“沈侍卫,他看样子不过是个乞丐,犯了什么事要把他抓起来?”
沈敖答道:“禀王妃,此人伪装成乞丐,欲借乞讨之机混入王府,被守卫识破了。”
我了然点头,伪装?混进来?这么说,这应该是个奸细!心里一惊,难道是郭党的走狗?转而又否定掉,不对!如果是郭党的走狗,高衍直接就把他了断了,不用送来给我。那这人的身份就奇怪了。
“谁指使你混进来的?让你来做什么?如果你把一切如实说了,兴许能饶你一命!”
那男子满不在乎地一笑:“小人贱命一条,就算不能活着回去给主上复命,也要将主上的话转达给夫人。定情流云钿,共弹长相守,追昔忆流芳,再盼重相见。”
我猛然站起,手一松,茶盏跌碎成一地的凌乱,震惊地盯着面前之人。他脸上沾着茶渍,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流云钿......长相守......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击打在心上,脑中翩然掠过万千场景,于这千头万绪的一片混沌中乍放出一种猜测。我手紧紧攥住,只想克制住微微的发抖,甚至没有感觉到指甲戳痛掌心。
安安急忙掰过我的手检查有没有被,我木然地任她摆弄手。云铎,当过往已经被岁月侵蚀得不留痕迹,你为何还要来掀起波澜?你早已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顺亲王的郡主对你已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你还要着人来寻我做什么?
也许是迎娶长乐公主那天,飞越栾江衔走我一只耳环的极乐鸟把那耳环交到了云铎手上,让云铎坚定我还活着。
于此同时的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高衍的意思,我从没有正面跟他解释过当年我和云铎的事,如今的这个探子与其说是云铎派出来寻找我的人,还不如说是高衍探寻我内心的一面镜子,他要看我怎么处置这个探子,要知道我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那个人。
安安默默地蹲下去收拾地上的残渣,我闭眼深呼吸两口,重新坐下:“这是个疯子,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沈敖,抓到奸细的规矩是什么,照办吧!”
地上跪着的男人突然目中大亮:“我不是疯子!金风,你还记得吗?跟在苏墨卿公子身边的金风!我是金风!”
我的心又是一颤,难怪刚才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虽然他现在满面污迹,但还是能看出大概的相貌。他确实和苏墨卿身边的小厮金风有几分相像。金风,那个曾经帮还是苏墨卿身份的云铎和我传递过很多次信息的小厮,印象中是个忠心寡言的人。
他还在不停地喊叫提醒我,我被他喊得心烦意乱,更何况旁边还有这么多人。“沈敖,让他给我住口!”
沈敖毫不客气几个耳光甩上去,那人终于住了口,却是梗着脖子看着我,面上被打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
我硬下心来,撇开眼神不去看他,冲沈敖摆了摆手。沈敖领命便要将他拖下去,看他们走到门口,我却心头一软,忍不住出声道:“慢着!还是把他先关起来吧!”
沈敖愣了愣,随即应着是,带着那人走了。那人不再说话,只死死盯住我,直到拐过回廊再也看不见。
我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让沈敖杀了金风,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跟我也算旧识,还是先把他关起来吧。
一天的心绪都被打乱了,云铎的目的和用意彻底把我搞糊涂了,如果说他真的对我们曾经的一段情念念不忘的话,那是否说明他当年是对我动过真心?那么,当年我看到的他和吕翩翩那一幕就值得怀疑了。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好笑,真不真心的还重要吗?我已经确定了自己心的归属,从前的旧情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寒凉的冬夜里,我突然对上午刚离开的高衍生出一种无比的想念,锦衾上还留有他的气息,而他此刻在哪里呢?我轻叹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一片迷雾当中,有一道影子靠近,影影绰绰,及至近处,才看清这人身着雪白的衣袍,玉白腰带上系着的碧色玉佩随他走动轻轻摇晃。而那人的脸始终笼罩在那团迷雾中,看不清模样。
我努力伸手想拨开那片雾气,胳膊却麻木得一点都举不起来,甚至连腿都动不了。
“素华,跟我去看荞麦花可好?”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声音。
这一声遥远陌生的话语撞击着耳膜,我顿时怔在原地。而他的脸也渐渐清晰。面如冠玉,狭长的眼眸目光温润,鼻梁挺直,整个人如一块内敛光芒的暖玉,淡淡笑颜如暖暖晨曦。
他边笑着向我走来边将手递来:“回来吧!容国才是你的家,你忘了吗?你是容国郡主云素华。”
我惊恐地看着他越来越近,脚下却动弹不得,只能摇头:“别,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我大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这才惊觉只是一个梦。中衣后背已经湿透,额头上也是汗水涔涔。
安安闻声赶来,我朝窗外看去,天色已经微亮,也睡不着了。这一身汗黏糊得难受,干脆让安安准备热水,起来沐浴更衣。
安安察觉到我一早起来就有些闷闷不乐,吃过早饭后,便跟我提起随州城的茶花园里有早茶开了,旁敲侧击地问我要不要去赏花。
窝在府里也怪烦闷的,正好出去看看花散散心,备好马车,我们一行人就往茶花园行去。
这个茶园从前是李太守家的产业,种了不少稀有品种。时令还早,开放的茶花并不多,都是些莹白胜雪,层层叠瓣的。放眼望去,整个茶园虽然笼罩在雾中,却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养花人还别具匠心地将几株高大的茶花搭成一条花廊,雪白的花和碧绿的叶交错盘绕,还有缕缕幽香飘来。
我看了看这条幽静的花廊,回头吩咐众人不必跟来,便独自提步往前走去。这种茶花枝条柔软,低低地垂下来,将前路都遮去大半,需要用手拂开才能前行。
我一路飘飘渺渺地想着些事,也不知走到了花廊的哪个位置,只觉得枝叶繁茂,光线越来越暗。正低头走着,随手拂开前面的枝叶,居然迎面撞上了一人结实的胸膛。
我赫然一惊,刚要喊人,便被一双臂膀揽进怀中:“嘘!别出声,让他们听见了,又打扰我们两人的游园会了。”
我抬眼对上高衍一双带笑的眸子,蹙眉狠狠捶了他两下:“你干嘛不声不响地出现,吓死我了!”
高衍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是我突然出现,是你想问题想得太专注,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我本来就是迎着你从花廊对面走来的。想什么呢?嗯?”
我有些心不在焉:“人除了睡觉,其他大多数时候应该都在思考吧,没必要把每时每刻想的东西都搞清楚。”
高衍扬眉看我:“这么不专心,万一刚才出现的是别人,比如说敌方的奸细,你可怎么办?”
我赖皮一笑:“那不还有你吗?你能过来,就肯定是得到消息我来了茶花园,”有你在,我还怕什么。这么一早赶过来,是来陪我看茶花吗?你的正事处理完没有?”
高衍一手拂开面前的枝叶,一手揽着我往前走,低头冲我一笑:“我们今天不提这些,一起好好游园赏花。”
茶园里雾气缭绕,恍若仙境,这座茶园依山而建,我们沿着山坡上的小路一层层往上走着,每走一层都能看到不同的风景。最高一层居然看不清底下的情景,因为我们已经身处浓雾的最深处。
我伸出手去拂动四周的雾气,追逐着那些看不见的白雾:“好美啊!好像成仙了一样!”
高衍笑着看我,随手摘下一朵晶莹的茶花递给我:“神仙也没多好,世人皆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推了他一把:“你这人真没趣!”
他一笑,拉我面朝东方坐下来,二人并肩坐在山顶,等着看红日从浓雾中喷薄而出的情景,一身玄黑衣服的高衍显出一种威严的气势,剑眉飞挑,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仿佛也有氤氲雾气。我靠着他,突然有些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高衍低头看来:“昨晚没睡好么?”
我调笑道:“当然没睡好,孤枕难眠哪!”
他淡淡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昨晚后院水牢的逃犯把你惊醒了。”
我一怔:“什么逃犯?后院水牢......”
高衍眸中闪烁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精光:“昨天下午你审的那个犯人跑了。”
我登时呆住,从高衍肩头猛然将头直起,不信地看他:“什么!跑了!什么时候的事?”心头转圜过千万个可能,最后只感觉到透心的凉意,金风跑了,他一定会回去告诉云铎,可我并不想跟云铎再有什么交集,如果真又惹出什么麻烦......
高衍将我重新搂回怀里,语气犹自轻松:“脸都吓白了,那么害怕吗?别担心,他已经死了。”
“死了?”我心里一惊又像是松了口气。
高衍淡淡道:“他逃跑没有成功,被侍卫当场刺死。”
我死死盯着高衍的眸子,突然冷笑了一声:“不是没有逃跑成功,是你让人把他杀了吧?你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事情,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为何不当面问我?”
高衍蹙眉看我:“你可曾想过,他既然能成探子,必有些过人的本事。他之前乐得被抓,只不过是为了证实某事,而你居然放过他!你难道不知探子的使命是只要有一口气在,必定要千方百计逃脱,回去向主人复命!”
我挣脱高衍的怀抱站起来,难过道:“可那也是一条命啊!”
“这就是你不杀他的理由?”高衍似笑非笑地抬头看我,随即站起身,大掌抚上我的面颊,结茧的掌心轻轻摩挲而过,“我真的很想知道,放他回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从来没有想过高衍这么磊落不羁的一个人也会吃醋,但他没来由地怀疑却让我怒从心生,遂好笑道:“不杀一个探子能代表什么?代表我还对云铎心存余情?呵呵......这就是你想努力证明的东西吗?高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自负的男人,没有想过,你居然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你不自信能抓牢我的心,不自信我们能一直走下去......”
高衍突然牢牢捧住我的脸,对上我的眼睛:“我只是一个凡人,我做不到不嫉妒。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他不过三两句话就想唤起你的旧情,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他值得你为他辗转反侧,一宿难眠?”
我震惊不已地看着他,心底一阵难抑的苦涩,他不知道我昨晚有多想念他吗?他居然说我是在想云铎,还派人监视我?我努力掰开他的手,未果,遂愤然道:“不是他的东西,他永远也夺不走!是,我做不到你那样的杀伐决断,我下不了手杀一个曾经认识的人,你杀人如麻,自然动手利索!我早该知道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所以可以准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就唯独不准我们女子有过往!你的顾梦瑗呢?你敢说你心里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高衍听我说完,面色渐渐冷下,捧住我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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