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怀眠玉两人浑身裹满树叶装扮得如同野人般,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粗壮的树丫上,与狩猎之人距离有些远。
怀眠玉指着御林军之前那群鲜衣怒马的男子一一给我介绍,中间那位美髯飘飘老当益壮的黄袍者自然就是容国皇帝。皇帝右侧那位一身金甲的傲慢之人便是太子云硕,皇帝左侧俊逸不凡之人是惠王云灏,惠王身侧一身银甲白盔之人便是宁王云铎,还有那个风流之名远扬的安王云枫,另一侧还有晋王、平王......
怀眠玉后面的话我都不大听得进去,我死死盯着那个被她称为宁王云铎的人,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霎时有些透不过气。
虽然他身着战袍,但是远远望去,似乎能感觉得到他浑身散发的内敛儒雅气息,那种气息是我最为熟悉的。
“眠玉......你刚才说,那个穿银白盔甲的人是谁?”我颤着嗓音问。
“宁王云铎啊!”怀眠玉随口答道,突然斜睨我,“怎么?看上他了?改天让云灏给你引见一下,哈哈......”
宁王云铎?为何他竟会和脑海中苏墨卿白衣胜雪的样子重合,我拍了拍脑袋,我一定是最近画图画多了眼睛花了,苏墨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风将皇帝的话断断续续送到耳畔,似乎是有一场比试,诸皇子的坐骑都不安的踢腾着地面。
“他们要干什么?”我问道。
“应该是让皇子们比试射猎。”怀眠玉的目光飘飘投至惠王之处。
片刻后,众皇子似受到统一号令般,纷纷策马奔向猎场深处。
“我们就在这里等,皇上不会走太远,等他过来便开画。先画他在马上的姿势,脸部可以留到他们狩猎完毕举行宴会再画。”怀眠玉将负于背上的画板打开,取出颜料等物件。
我点头,再望那些皇子已纷纷负箭骑马钻进了树林,皇帝从远处渐渐奔近,灿金龙袍在阳光下颇为耀眼。
“多调一点褚黄。”我边对怀眠玉吩咐道边先下笔勾勒轮廓。
不经意瞥眼扫见近旁一棵树下有一人鬼鬼祟祟探出头去,将怀中一只挣扎不已的小鹿放开,那小鹿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迎着皇帝奔了过去。
皇帝目中精光一现,随即抽箭挽弓松腕,那小鹿中箭旋即便倒地挣扎。皇帝身后众人一片欢呼称颂。
怀眠玉无奈望了我一眼:“这下明白为什么我说他走不远了吧?”
我耸肩一笑,又继续专注笔下,周围不断有狐狸、野兔之类的窜出,不一会儿皇帝便已收获颇丰,他弯弓射猎的动作越多也越给我更多描绘他“马上英姿”的机会,这样说来那些讨好皇帝之人也倒是做了件一举两得之事。
过了些时候,皇帝嫌林子边缘尽是些小动物,号令众人往林子深处行进。
我仔细回想着补方才描好的轮廓,怀眠玉则阴阴一笑:“他该不会是去找野猪了吧?”
正说着听得耳边嗖的一声,一只青色羽箭袭来,直直钉上我和怀眠玉中间的树干,箭尾犹自震颤不止。
我一声惊叫便往旁侧倒而去,怀眠玉那侧有枝叶阻挡尚可依靠,我这侧为方便观察特选了一个并无树枝横叉的位置,这一闪便直直坠下树去。待怀眠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扶住画板,抓我已是迟了一步。
我尖叫着落下树去,没有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却是意外地跌入一个结实怀抱,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打横箍住,随即一声嗤然轻笑传入我耳中。
“弓起箭落,美人鸢落化作温香软玉,本王今日竟然射得一位林中仙女!”
我抬眼正对上那张桃花色的笑脸,徒然一怒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登徒子!放开我!”
怀眠玉也从树上跃下:“请安王殿下自重,她是我们安插在此的隐卫。”
安王眯眼笑得甚是狡黠:“隐卫的轻功着实不错,这么一飘便飘到了本王怀里!”
☆、我要唯一
我愤愤从他怀中挣脱,跃下马去。安王无赖地笑着扶住我胳膊,待我落地将他手甩开后,他还不忘笑嘻嘻添一句:“本王可是怜香惜玉之人。”
我瞪了他一眼,这厮有怪癖!我这头顶着树叶、浑身裹满枝叶的野人装扮也能让他心生怜惜?便提了提身上挂着的树枝树叶扭头不再看他。
“属下该死,打扰王爷射猎。”怀眠玉上前将我挡在身后,对安王屈身道。
“怀小姐不必如此,你这般见外让我如何面对三哥啊?”
安王一句“三哥”霎时让怀眠玉面露尴尬,安王的三哥正是惠王云灏。
“林深草茂,还有野兽出没,两位可千万要小心,万一出什么状况,就吹这个哨子,本王一定赶来救你。”安王对着我意味深长地一笑,将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巧哨子扔到我怀里,眯眼邪魅一笑便转身策马离去。
我扬手便要扔那哨子,怀眠玉却急忙提醒:“哎!算了,你还是先收起来吧,这里最好不要遗留下什么东西。”
我愤愤瞪了眼安王离去的背影,顺手将那哨子扔进了袖袋里。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两人上树收拾一番后便往猎场另一侧的宴会场地行去。
林子边缘并无大型野兽,但当年在芳华园的遭遇还是着实让我有些心理阴影。猎苑之树多为常绿乔木,树枝繁茂、叶影重叠,脚下衰黄的秋草仍然过膝。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悠长的叫声。
我警觉道:“那是什么声音?”
怀眠玉奔至一片空地仰头望去:“是大雁!”
我随她跑过去,只见湛蓝深邃的天空中,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如一只竹篙划过静水破开的两道涟漪,它们不徐不慢地有秩飞着,姿态优雅。
我和怀眠玉正看得出神,一支羽箭突然直冲云霄,恰巧射中队伍中间的一只,那只秋雁哀鸣一声便扑着翅膀落下,雁群有一刻的惊慌,惊叫着改变队形拉升了飞行高度。
那不断扑腾的秋雁直直坠落,仿佛就要冲我们砸下来一般,怀眠玉急忙拉我往后退,那秋雁直接落到我们眼前的草地上,树林里很快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我和怀眠玉相视一眼,急忙爬上附近的一棵树躲藏。不一会儿从南面林子里窜出一队人马,远远便见那明晃晃的银甲,瞧清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时我登时忍不住晃了一□子,怀眠玉急忙将我拉住,紧张地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屏息勿动。
什么宁王云铎!那张脸分明就是苏墨卿!他此刻右手握弓,左手扯缰绳,策马向前欲亲自拾起射落的猎物。
斜刺里突然岔出一个声音:“找了半天,原来落在了这里!”一骑金甲从西面树丛纵马奔出,那人抢先上前,利落俯身一勾便将那只犹在挣扎的秋雁取于手中。
我跟怀眠玉都被震住,定睛一看,那取鹰之人正是身披金甲的太子!
已行至半道的“苏墨卿”面上紧绷,但那表情不过转瞬的功夫,快到让人几乎看不清,随即他便拱手对太子浅笑着:“皇兄绝射!”
太子傲慢一哼:“四弟谬赞!”言罢便唤上随从策马离去。
“苏墨卿”望着太子消失的背影,面上依旧平静如常。
我拼命抑制住跳下树的冲动,看着“苏墨卿”握弓的手骨泛出青白之色,青筋暴突,看着他平静转身,渐行渐远。
“眠玉,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苏墨卿吗?我刚才看见他了。”
“什么?在哪里?”怀眠玉惊诧地四下张望。
行至宴会之地藏好身,已是下午,灼人的秋日骄阳也渐渐温和,四面马蹄声阵阵,不断有猎获颇丰的皇子返回。
我有些失神,还在为看到的人是不是苏墨卿纠结。怀眠玉不断提醒我得抓住时机把皇帝的脸在画上补上了。
礼官已经开始清点众人所获。皇帝猎获一只野鸡、两头鹿、两只狐狸、三只兔子还有一只黄羊并一头野猪。
听到野猪,怀眠玉忍不住偷偷笑了,还真被她猜对了,皇帝是去猎野猪了,我却没了逗乐的心思,一心只想让那个宁王走近一些,让我好看清楚。
太子猎获一头鹿、三只黄羊、一只狐狸、四只兔子、一只野猪并一只秋雁。总数与皇帝一样,都是十只,只是太子的秋雁明显要比野鸡有分量。
太子傲慢地拱了拱手,皇帝面上却微微有了不悦。
摆明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超越皇帝老子,这太子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敢当场如此嚣张,难怪皇帝不高兴。此外,众皇子的收获也都颇为丰富,但都低于十只之数。
“他们都有人在皇上身边。”怀眠玉小声解释道。
我点头,那个酷似苏墨卿的宁王云铎以八只猎物位居中上,在一群自视甚高、炫耀不已的皇子中间,他显得颇为稳重自持。
本以为会大受褒奖的太子未得片语赞扬,反倒是猎获九样猎物的惠王颇受皇帝夸赞。太子在旁神色中有了恨恨之意,将桌上的杯盏直摔得空响。皇帝的目光厌恶愈深,诸皇子的表情也是各异。
怀眠玉远远望着,担忧蹙眉,低声喃喃自语:“唉!那个位子,真的那么重要那么好吗。。。。。。”
三日之后,画作好了,羊皮纸的材质果然不错。为了绝对机密,从制颜料到加工画作、装裱整个过程,我一直住在怀眠玉家。将画裱好后,怀眠玉居然让惠王亲自向我登门道谢,反倒搞得我又几分不好意思。
惠王是个不错的男子,俊逸不凡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还颇有男子气概,待怀眠玉也是温柔体贴,实在是让人羡慕的一对。
从京兆尹府离开,我就直奔回设计坊,刚打开门便迎面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苏墨卿!你回来啦?”
苏墨卿眉头紧蹙,眼里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严肃和担心:“我只不过外出三天,你倒一消失就是六七日。我找遍了整个京城,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挠了挠头,厚着脸皮告饶道:“我......我出去玩了几天。”
苏墨卿长长叹了口气,凝视我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低叹,复将我揉进怀里:“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仔细看他的脸,那双眼睛没有狩猎场的慑人夺目,那脸色也不像狩猎场的隐忍谦和,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巧合。
苏墨卿对上我的眸子,似有些隐隐不安:“怎么了?”
“我饿了,我们吃饭去吧。”我笑道,“去哪里听我的可好?”
苏墨卿刮了刮我的鼻尖:“好,去哪里都随你。”
深秋的丹枫河浓墨重彩的鲜艳,丹枫楼上宾客满座,苏墨卿叹道这么好的景致,楼上好的位置一定都被占了。我得意笑着告诉他,我早就订好位置了。
苏墨卿目光闪烁,但还是同我说笑着上了楼。
二楼包厢门口,我比了个请的手势,苏墨卿笑着为我推开门,但他脸上的笑意很快随着渐渐大开的木门而凝固。
包厢内本来正在看窗外风景的两人一回头都怔住了。
“四哥!”惠王云灏惊讶地看着苏墨卿。
“素华,你怎么和宁王殿下在一起?”怀眠玉的笑容里是半喜半惊。
我的心骤然下坠,然而脸上的笑容却像是被定住一般,苏墨卿有些惊惶地望向我,伸手想拉住我的手。
我往后倒退半步:“不敢当!宁王......殿下......”心里失望,居然还笑得出来。
苏墨卿已经变得有些惨白的脸,我却仍旧笑着,慢慢后退,转身向楼下跑去。
秋风萧瑟,丹枫河畔红叶纷飞,我奔跑在一片叶雨中,不知道能往哪里去。
“华青!”他抓住我的手臂,却没有敢抱我,言语间呼吸急促。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失声笑道:“苏公子?或者我应该叫您宁王殿下?”
他收紧抓住我的手臂,眉头紧蹙,琉璃般的眸子里映出如火的红枫。
“你说过赚够百两黄金就陪我隐居到山南?你告诉我,现在这些话还算数吗?”我喉咙发涩,说出的话声音破碎。
苏墨卿痛苦地蹙紧眉头,光华流转的琉璃眸中映出的我的影子。
“你说过,我做什么你都不会问原因,我原本以为你真的可以跟我隐姓埋名地过日子,看来这真的是个梦。”我失望一笑。
“华青,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想躲避那个人!可是我的身份又何尝不能帮你?我们不一定要隐居才能过安稳日子。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从此以后,你换回女装,我们光明正大地过日子!”苏墨卿蹙眉急切地握住我肩膀。
我摇头笑了笑,转身便要走,刚迈出去两步,就被一个温热的身体从后紧紧抱住。
下巴摩擦着我的鬓角,他语气里是浓浓的急切:“别走!”
我脚下步子一顿,感受着他怀里温度,两个人就这样面向红叶纷飞的丹枫河静静站着,不管来往人群投来的诧异目光,流水迢迢,落叶纷纷。
我闭上眼感叹道:“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能自由的生活,不向别人隐瞒身份,能够主宰自己命运,不惧怕也不躲避。”
苏墨卿抱得愈发紧:“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实现。”
我摇头,无奈地笑了:“只一点,你就主宰不了。我的身份如此卑微,怎么配得上高贵的皇子?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屈身做人妾室的,我要,就要唯一的。”
紧贴我的身躯突然一僵,耳畔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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