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点的过来。”说着,便起身向柜台走,张希辰想拦他,却慢了一拍。
林蔚栋给张希辰叫了一份面食,米线就搁在了桌上,一丝都没有动。
“胃出了什么毛病,有没有去看看医生?”
张希辰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不大想说,林蔚栋很认真地看着他,直盯得张希辰不得不开口,“看过医生了,说是饿出来的胃病,得慢慢调理。”
林蔚栋蹙起眉:“饿出来的?”他思忖着张希辰这人烧菜手艺这么好,怎么会让自己挨饿,这不是很奇怪吗?
张希辰拿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条,支支吾吾道:“老毛病了,没事的,慢慢调理就会好的。”
林蔚栋越想越奇怪,脑中不由回忆起与张希辰多次共进餐食的情形,细细回想起来,竟发现这贵公子真是每次都不吃肉食,食量也少得可以。他不由纳闷,张希辰的老毛病,到底有多长时间了?
“难不成,你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林蔚栋思前想后,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张希辰是有钱人,断不会买不起食物吃,唯一的可能性,便只有他自己不愿吃,自己饿自己了。
张希辰捏着筷子在碗里搅动几下,似是不大愿意说出实情。林蔚栋蹙着眉盯着他瞧,张希辰经不得这灼热视线的考验,终是说出了实情。
“自母亲去世后,我就一个人住了,南园那么大个房子,就我一个人住,真的挺寂寞。你大概不知道一个人住的滋味,很没趣,感觉每天都没什么盼头,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一点不为过。所以,那段日子,每天感觉到饿了,就随便吃几口,一般不吃主食,家里堆了一大堆泡面,饿了就吃那玩意。后来有一次,上班的时候贫血昏过去了,那次我真的觉得自己逊毙了。去医院诊断后,医生说我是营养不良,还有就是长期饥饿积累出来的胃病。当时医生说,饿过头了,胃酸泛滥,会胃穿孔,弄不好会死。于是我就不敢这么折腾自己了,每天都在调理,一直到现在。”
林蔚栋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但大致也能了解张希辰的心情。母亲去世,自己身边没人陪伴,确实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
林蔚栋伸手拍拍张希辰的肩,以此来表示鼓励。自己是大男人,说不来柔声柔气的安慰话,他能做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然即便是个简单的动作,对张希辰而言,已经如春日里的阳光一般温暖了。
“幸好啊,我给你找了卤蛋,这下不寂寞了吧?”林蔚栋笑着说道。
谈到卤蛋,张希辰笑起来,“那小家伙皮得很,我一回去就往我身上跳,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它就在客厅里来来回回不停地跑,也不知道在跑个啥,当真是个活宝。”
“我把它送给你,不就是为了给你找点乐子吗?要真是个活宝,我还挺高兴的。”
两人边吃边谈笑,在餐馆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决定回去。
在市区里找不到停车位,随意停车动不动就会被贴罚单,所以林蔚栋很自然是坐公交车来的。张希辰竟也没有开轿车过来,所以两人都搭着公交车回去了。不过家住的方向不同,张希辰没能在林蔚栋身边蹭上更多的时间。公交车不比私家车,有时间限制,等不得人,张希辰也就不多踌躇,爽爽快快与林蔚栋告了别。
林蔚栋所乘的公交不是直达的班车,得转两次,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那会儿算算时间,离与张希辰告别刚好一个小时,到家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踏进家门之前,林蔚栋的手机响了,是张希辰打来的,接通的时候,对方直接问:“你到家了吧?”
林蔚栋没有给人报平安的习惯,张希辰这一举动,倒让他有些诧异。
“嗯,我到家了。”他简单地答道。
“那就好,我挂了?”贵公子的声音煞是宁和。
林蔚栋再次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字。可他却没有挂上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等张希辰挂断了他才按下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磨,手机里并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嘟嘟声,电话那头很安静,林蔚栋几乎可以听到张希辰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缓缓开口:“怎么,你还有事?”
林蔚栋看着天上星星点点,总觉得心里有扇窗户要打开了,他急急忙忙说了声,“没事,我挂了。”便按下了挂断键。
长呼了一口气,林蔚栋踏进了家门,刚进大堂,就见父亲端端正正坐在长椅上,一本正经的脸上带着一丝怒容。
19第十九章 婚姻恐惧症(六)
林蔚栋看到父亲那张脸,再想想今日白天的种种闹剧,脑中已猜出个八|九。
将手机塞进口袋,林蔚栋叫了一声爸,大大方方地往八仙桌对面一坐,泰然接受父亲的瞪视。
“你倒是一点都不焦急。”林父紧蹙着眉,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林蔚栋知道父亲铁定是知道白天的事了,以那女孩子的性格,告状告得估计连祖宗八代都知道了。父亲能有这样的表现也不奇怪,毕竟人家女孩子当众被整得很惨,大户人家出生的,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林蔚栋缓缓开口:“爸,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儿子我听着呢。这事儿已经发生了,急也急不来。”
林父吐了口浊气,“心态真是好,连爸都自叹不如。果然啊,有代沟了。人家说三年一个代沟,咱们这是要多少代沟啊。”他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把门关了吧。”让外人听见了,可不是体面的事。
林蔚栋站起身,利落地关了门,复又坐回原位,接受父亲的语言洗礼。
林父说开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老张打电话过来,火急火燎地,说你欺负人家女孩子了。我当时一听就急了,以为你一时脑热,做出什么毁人家名节的事情来了……”
“爸,那种事你也想得到,不看看你儿子我是什么人。”
“别插话,听我说!”
林蔚栋闭了嘴。
林父继续道,“老张说,你怂恿人家服务员在咖啡里放辣椒粉,辣得人家女孩子嘴都合不上。后来才知道,那服务员就是小辰那侄子。哎……”林父无奈地长叹口气,“你们俩这是闹得哪一出啊,这让我和老张在他老朋友面前怎么做人,你说说看,嗯?”
林蔚栋不言语,起身走进厨房给父亲倒了杯茶,恭恭敬敬放在父亲面前。
林父是看在儿子长大的,儿子伸伸手张张嘴他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何况是有意为之的一杯茶。
“爸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不喜欢人家女孩子可以直接拒绝,没必要这么下狠手,是不?当然了,爸也知道,这不是你做的,你也是受害人之一。”林父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对面端正而坐的儿子,“小栋啊,你老实跟爸说,你是不是对女孩子有排斥心理?”
听到这话,林蔚栋不由一愣,身子都有点僵,嘴唇翕合了几下,吞吞吐吐说道:“爸,你又在瞎想什么,没有的事。”
林父盯着儿子好一会儿,将儿子的各种神态尽收眼底。小栋这孩子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从小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身,上大学那会儿除外,儿子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生气的时候又是什么样,他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眼下,儿子僵硬的表现和温吞的语言,明显证明了,这小子在撒谎,什么没有的事,肯定有事。
林父堪堪道:“别骗爸了,你的习惯爸还不知道吗?今儿个爸下班的时候,在集市上碰到了你高中班主任,她挺热情的,还主动跟我打招呼。那会儿我正为你甩了人家女孩子的事而闹心,一时兴起,就问她,你在高中时期,有没有谈过女朋友。你知道你班主任怎么跟我说的吗?”
林蔚栋默默低着头,不做言语。
林父眼角的鱼尾纹很深,但明显比刚才舒展了不少,“她说,你从来不会主动跟女孩子说话,计算说了,也聊不起来。刚开始,她还以为是你性格内向造成的,后来发现不是,你在男孩子中间很话唠,甚至很风趣。听到这么些话,爸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蔚栋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知道,一个男人如果对女生没有掌控力,甚至还排斥,很大程度上是会被人笑话的,这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作为林蔚栋本人,他其实很清楚地知道根源在哪,但他觉得这会儿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了,该发生的,早已发生,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改变不了什么。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大程度上是心理原因,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在改变,但收效甚微。
林蔚栋大概还不知道,童年时期的心理创伤,会影响人一辈子,不是想改便能改的。
然而林父却深知此理,他毕竟是过来人,即便脑子摆脱不了死板和教条,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理解能力。
“小栋,”林父撑着额头,手掌遮着双眼,“你早该跟爸说的,若不是碰到你高中班主任,爸到现在还不知道,是爸的两次失败婚姻,让你产生了心理阴影。到头来,还是我的错,而且错得离谱。”
林蔚栋抬起头来,他竟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番话来,真真戳中了他的心房。
“爸,木已成舟,自怨自艾也没有用啊,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要不是妈……”
“小栋,”林父打断他,“你以为爸刚刚在生你的气啊,不是,爸是在生自己的气。是爸一时糊涂,遇人不淑,才会让你这么遭罪。”
林蔚栋有些无奈,他本以为,父亲向他发发牢骚也就算了,眼下怎么越说越严重了。再说那会儿爸包办婚姻,他能做主啊?别看他现在一副严父的模样,其实性格上很容易妥协。林蔚栋忽然想到“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觉得用在父亲身上真是相当合适。
林蔚栋看着犹自叹息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父用手掌抹了把脸,那神色,怎么看都像是要抽泣的前兆。这会儿,林蔚栋额头开始冒黑线了,不就一相亲搞砸的事情吗,怎么牵扯出这么一大串是是非非呢?爸还那么一副伤春悲秋样,真真让林蔚栋无奈叹息。
“小栋啊……”林父的音色有点不对劲了,看样子真像要哭了,林蔚栋在心里头翻翻白眼,觉得自己怎么跟父亲一点都不像呢?
林父说:“爸回来之后在网上查了查,你这种症状,叫‘婚姻恐惧症’啊。你说你不想跟女孩子谈恋爱是不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啊,感觉就算现在在一起了,终有一天会分开,所以索性不谈恋爱不结婚。”
林蔚栋微微点头,沉声道:“可以这么说吧。”
林父一拍桌子,“那就对了。爸跟你说,爸单位里有个同事的亲戚,是婚姻介绍所里的婚姻分析师,在这方面很在行。等有空了,咱们……”
“爸!”林蔚栋吼了一声,让对面的林父顿时愣住,“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别老是掺合。我知道你这辈子没什么念想,唯一的心愿就是我的终生大事。但是我自己也有决定权,不喜欢老是被人摆布的感觉。你当初包办婚姻,却是什么结果?人家说覆辙勿重蹈,你也该长长记……我希望你能给我自由的空间,很多事情能让我自己去实践,自己去体验,别老是想着扶我一把,你有没有想过,我未必喜欢你的那一把。”
林蔚栋长长呼了口气,这段话,真是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了。
林父是断然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此番听下来,心里的情绪很是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林蔚栋看着自己搁在桌面上的手指,思索着这番激烈言论之后,自己该怎么说下去。
父子二人隔着桌子傻坐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吱声,后来实在抗不下去,林蔚栋率先打破了过于安静的氛围。父亲虽很唠叨,但在某些方面不是个主动的人,他是清楚的。要是再不说些什么,搞不好父亲又会乱想些什么,然后到网上查东查西,对着某个流行词纠结半天。
极有可能会这样。文人
所以林蔚栋看开了,自己主动点吧,省得老爸一副愁眉紧锁像死了老妈子的样子。咳咳,林蔚栋刚想出这个比喻便心道罪过罪过,奶奶好好活着呢,自己断不可做出不孝的念想。
“我说爸啊,你也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是一辈子娶不着媳妇儿了,儿子我不是木头,找到有感觉的就不会放弃。赶快开饭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林父眉间的褶皱还没散去,盯着儿子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起身去里屋端菜,似是还没想明白。
林蔚栋看着父亲那抹早已失去强健的背影,忽然间很理解他的心情,思忖着或许几十年之后,自己也会这么絮絮叨叨地对着自己的孩子唠嗑。
思及此,他不禁摇摇头,几十年之后,还长着呢,想那些作甚,眼下的问题还没解决,想得再长远都没用不是?
躺上床的时候,林蔚栋再次接到了张希辰的电话。林蔚栋也没多想,便接通了。
贵公子清丽的声线传进耳朵里,林蔚栋本来一晚上心情郁结,听着张希辰的声音,心情忽然大好。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这句话,张希辰说得并不娇嗔,中气很足。
林蔚栋不疑有他,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行,话费是你自己的,你爱打多少就打多少。”
张希辰呵呵笑了数声,忽问:“林伯他,没责骂你吧?”
林蔚栋料想着张伯可能已经把事情告诉张希辰了,否则他不会这个时间段打这么一通电话过来。
林蔚栋笑道:“亲生父子,骂骂感情深,没事的。”他并没有细谈今晚与父亲的争执。
另外一边,张希辰正举着手机在屋里打转,心情看似极好。卤蛋围着他的拖鞋不住地扑腾,见主人不理它,自己便傻傻地四脚朝天满地翻腾。
“还有别的事吗?”林蔚栋问着,他还从没试过跟一个男人煲电话粥,不,连个女人都没有过。
“我想预约你的时间。”张希辰说。
林蔚栋一听乐了,预约时间,这说辞倒是头一次听说,“你当是医院排队挂号呢,还预约?况且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犯得着吗?”
张希辰笑着说:“我乐意。”
林蔚栋举着手机呵呵笑了数声,心里还挺感兴趣的“说吧,怎么个预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