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把她弄成有口不能说,有手不能写,这个人可真恶毒,而这个恶毒的人是谁,想必你心里清楚。”
“你……”郑秋云再转头望向风清然时,风清然缓缓直起身子,适才的痛苦表情一扫而光,精锐龙眸,亦如往常,明烁犀利,如刀刃令人心寒冷如剧。
“你……你没中毒?”郑秋云颤声道,手心开始冒汗。
“朕,当然没有。”风清然冷冷地道,“怎么,你以为朕就这么容易中招吗?”
郑秋云慌了心神,大声向外喊道:“来人,来人……”
东方聪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样,冷笑道:“别喊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既然你都知道将宫中禁卫换成自己的人,难道我们就不能再换一次吗?”
“什么?”郑秋云僵直在当地,不知所措。
东方聪冷哼道,“你一心要离间我与陛下的情意,难道不知陛下对先皇后情意之深,又岂会因一个只是与她长得有些相似的女子就迷了心智。而我,虽然从未动过心,这番是对那位姑娘有了些情意,可比起我与陛下的兄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你最致命的疏忽就是,陛下是神医的传人,一身高超医术,区区毒药又怎么会难倒他。”
郑秋云听得目瞪口呆,却依然不解,他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你们……”
东方聪目光一肃,道:“郑秋云,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太小看了陛下,太小看我与陛下的情意,还有这个女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颜璃清在一旁是听得惊心不已,她望望身边的风清然,目光深邃,而那边的东方聪笑容如风。
两个人,到底达成了怎样的默契?为什么……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风清然低眼望着怀中的女子,颜璃清亦仰头看着他,她不解,这一切都太突然。
这个男人,这个牵扯了她一生悲欢的男人,他的心,自己终究看不透。
“郑秋云,你既然想要看朕落魄的样子,朕便给你看,你既然想要看朕被你牵着鼻子走,朕便满足你。呵呵,郑秋云啊郑秋云,好好的丞相不做,妄想染指皇位,那你就要做好付出沉重代价的准备。”风清然的语气十分平静,几乎让人觉得这不是一场宫变,而是几个人在对酒当歌。
他的目光,便似旷远无垠的夜,远到极处,便清寂如水,仿佛看透了这世间一切,再也惊不起眸中半点波澜。
“你……哼,我不会这么认输的。”郑少秋目光一厉,看从怀中抽出一柄寒镖,射向风清然。
“就凭这小小一支镖,你认为伤得了朕吗?”风清然拂袖一挡,那道镖便飞了回去,刺进了郑秋云的胸口。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郑秋云双目圆睁,鲜血沿着唇淌下来,他缓缓倒地,没了气息。
东方聪淡笑,风清然眸色被月光染亮,赫然明媚的光彩,自他深邃的眸子中透出来,颜璃清觉得心中一悸。都说红颜倾国,可这一瞬,她看见他唇角含着的那一抹隐隐冷笑,她才蓦然发觉,原来真正倾国倾城的人是他!
颜璃清不自觉向风清然靠去,将脸容埋在他的肩窝。
风清然垂首看看她,她瑟缩的身子,柔若无骨,他缓缓抚她的发,那样熟悉的感觉,如此熟稔的动作。
曾经,这手指滑过墨发,牵连许许多多的纠缠。
她曾笑说,他无聊,总是喜欢玩弄她的发,缠缠绕绕,纠纠缠缠,不知有什么好玩。
可而今,还是这双手,还是这轻而熟悉的动作,她的心,却无端端的如那纠缠的发,绞痛不已。
一切看似过去了,可……还没有。
“清儿,我的妻……”适才,面对郑秋云凛然冷冽的声音,变得温柔。
颜璃清缓缓抬首,泪眼里,若隐若现的深刻情意,轻易泄露了她的心事。
风清然凝望的眸,依然深远,他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如雪的容颜,他薄唇颤抖,眉宇间挥不散的寂寞孤独,似乎只在这一眼间,湮灭!
她不禁疑惑,风清然是怎么肯定她就是颜璃清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风清然微微一笑,道:“清儿的眼眸任何一个也装不了,即便是不一样的脸又如何,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眸,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清儿身上的冷梅香,清儿的温暖,清儿习惯地皱眉头,清儿是左撇子,清儿不喜欢吃太辣的东西……她不喜欢的东西你也不喜欢,她习惯的动作你也有,种种迹象表明,你就是清儿。虽然你的样貌不同,但长孙姑娘曾经对我说过,你回来了样貌必定是不一样的。然而,你极力否认,我起先只是疑你还在怪我。可是,后来暗中保护你的影卫告诉我,有人威胁你,要让你杀我。我才知道你的用意,所以我就假装讨厌你,为了就是逼你离开这里,不要你看到今天的这一切,不想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颜璃清泪落如雨,这些曾经的点滴,这些封存在记忆里的细微末节,她从来都不曾在意,可是,他竟这般记在心里!
持剑站在一旁的东方聪亦是错愕万分,此时,他早已明白,她说的夫君就是堂堂拂水国天子,而她便是令天子魂牵梦萦的倾城女子。
当他听见,风清然说的那些证据,那些他永远不可能知道的、关于她的细枝末节,他好像忽然懂了,他与她永远只是一种渴望而不可及的念想,她从一开始,从他们相见的第一刻起,她便不属于自己。
他们之间的一切,根本不是外人所能了解,所能做到。他终究是晚了一步,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子。
“那,那毒药呢?”她可是亲眼看见他将渗了毒药的酒喝了下去,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毒药就是在刚才,我趁你不备掉包了,里面其实只是清水而已。”
刚刚,其实他根本没有醉,他是假装醉了,然而抱着她的时候,他还是动情了,只是他想到了今晚的目的,所以按压住内心的情愫。
颜璃清扑进风清然的怀里,然后无声地哭泣。
风清然紧紧地拥着她,眼中亦有泪珠坠落。
东方聪微微敛眸,笑容挑在眉梢:“陛下,既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微臣告退。”
东方聪转身,目光拂过颜璃清那张有些震惊的脸,微风轻过,吹散他眼中瞬间的失落,他微微笑了……
月光与夜气,令他的眼神分外清寂,颜璃清望着他,东方聪便是这样的人,即使心内悲伤至极,神情却依旧平静,看不出半点阴霾……
命人将郑秋云的尸体拖出殿外,华美的青砖地面,明净如洗,似乎从不曾有鲜血流淌过,澄净可照见一双相拥的人影。
殿内,燃起高烧的新烛。
融化的烛泪一滴滴滑落镂花精雕的烛台上。
凝结,成殇。
风清然屏退了殿内的人,凝眉望她,她的容颜依旧,横波星眸含情脉脉,一身素白,便如她离去之时,墨发缠连着他的手指,清艳绝尘的傲世容颜,虽没有一年前那样的美丽,却更显得绝代风华。
他的手抚着她的脸,目光忘情流连,他俯首吻干她眼角泪迹,她闭目之间,泪更蜿蜒。
“清儿,你是我的清儿对不对!”尽管,他已经确认,可是,他依然问她。
颜璃清没有任何犹豫,点头。
“是浮沉带你回来的?”
她再次点头,心中也不勉为浮沉担心,浮沉到底有没有危险,她尚未得知。
“有一刻,我是真想杀了他!”风清然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感觉她的身子一颤,他更加拥紧她:“他既然有本事将你带回来,为何不直接将你送入皇宫,害得你现在不能说话,手也不能动弹!”
颜璃清身子一动,抬眸欲要解释,可无奈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焦灼的目光令风清然失笑:“清儿,你想维护他?”
颜璃清一怔,他的笑分明在眸中,可说出的话,却透出一股子酸味!
分离,已太久。
他眼中带着促狭笑意,用力拥起她的身,眼中是燃烧的,压抑的,渴望的情愫:“清儿,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颜璃清未及反应,他却早已情动。
浮花罗帐,漫天舞动,如风起云涌。
他带着无法自持的悸动,叹息般轻声说着:“清儿,佑宁是不可能再回到我们的身边了,所以……”
心底什么陡然塌陷,软绵绵的身子,更加虚浮,她望着他,柔情似水的泪光里,有迷离相思,也有自责。
清然,我当然知道,我们欠长孙煜璃太多,多得根本还不清,而唯一能补偿他的唯有佑宁。佑宁是他带着长大的,我相信,他比我们更适合做佑宁的亲人。
但我亦明白,血浓于水,你对她那种煎熬、那种苦痛、那种心酸的纠结。
我……皆如你一般啊……
不顾一切的拥紧他的背,吻上他焦渴热望的唇,彼此纠缠、彼此拥有,缠绵如梦,悱恻入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清晨,她送他早朝,亲手为他披上盘云纹龙袍,玉带琉冠,凛凛龙眸,裉去了温柔深情,犀利而深沉。
如今,他已然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再也不是当年陪她游戏人间的清风公子。
郑秋云等逆党除去,朝野上下震惊,之前都不怎么服年轻天子的人再也不敢造次,天子到底是天子,其睿智岂会输给臣子。自此,朝野之上,无人再敢轻视天子,亦无人敢再对天子怀有二心。
颜璃清对镜梳妆,风清然说她虽然变了样子,而且没有以前美,但他却更喜欢现在的她,之前的那个她美得太不食人间烟火,让他不敢亵渎。而如今的她,虽美,却沾染了凡间的气息,再也不怕她跑掉。
其实,她何曾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是被她那次自杀给吓到了,心里存在着阴影。
她拿了一支镂花蝶翼簪子,然后插在发髻上,与那支他送她的银簪并排,耳上明珠濯濯泠动,胭脂玫瑰膏令脸色嫣红如雾。
整个清璃殿亦重新装点,沉香木阔床悬鲛绡浮花帐,风起绡动,如坠云山雾海,因她畏寒,床边青砖亦铺做了白玉,精雕细刻朵朵夜合花瓣玲珑如生,夏日里,赤足踏上也觉温润。
天若有情天亦老,她心中明白,他虽甜言蜜语无多,可他却是在想尽一切办法在弥补他们间缺失的这一年。
可她如今,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望望曾纤细绵软的雪白素指,如今只是缠着药味浓重的布带,她有如夜莺动听的歌喉,可如今,亦再也不能吟唱高歌。
正自凝眉,菱花镜里,竟映出一张娇好的容颜,正冲她微笑,她先是一怔,然后回头望去。
长孙欢歌看着她,捻起她的一缕秀发,淡笑说:“恭喜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颜璃清笑着点点头。
“你回来了,我也该离开了。”长孙欢歌将她的发髻摆正些,将簪子的位置也调整了一下。“你若有空,可以来看看佑宁。”
颜璃清点头,清泪滑落。
长孙欢歌为她拭去泪水,心里的酸楚,却更加汹涌。想她大哥,估计终身孤独。若是颜璃清再要回佑宁,那大哥该怎么办?
“璃清,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如今,她不能再喊颜璃清皇嫂,再加上她们一般大年纪,所以直呼其名。
颜璃清知道她想说什么,伸出手在长孙欢歌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你放心,我不会要回佑宁的。
长孙欢歌冲她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璃清。”
颜璃清摇摇头,心里惭愧。
佑宁能得到长孙煜璃的疼爱,是莫大的荣幸。而她作为佑宁的母亲,却没有做到母亲该尽的责任,她不配做佑宁的母亲。
青山深处,有箫声怅然。
那箫音似时光倒流,无数往事便在这箫音中起起伏伏、渐行渐远……
执箫的人,一身火红如夏日里盛开的蔷薇花的纱裙,立在山边,遥望九重宫阙,遥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身后突有脚步声打断这箫音,她回头望去,身后的男子,俊雅温和,一身藕色长袍飘逸,然而目光怅惘。
“二小姐,你还放不下吗?”清楚干脆的声音,如他一般直来直去,不懂得圆滑,却是最真。
长孙欢歌将手中箫身一转,娇好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笑:“轩易,你与我认识十多载,我长孙欢歌岂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若不是,那为何在此神伤?”轩易踏着稳重的步伐步步走近她。
长孙欢歌忽的握紧箫管,目光有几分闪躲:“并非神伤,只是触景生情。”
“触景生情?”轩易轻声地重复了念了一遍,然后侧身看着前面,许久,他都没有再言。
长孙欢歌望着他,浅浅一笑:“我长孙欢歌从来只知道一个道理,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强要。”
轩易心中忽然一颤,侧眸看向她,她面容楚楚,那娇蛮的,爽朗的眸光,此刻只柔软得几乎不堪承受泪水的沉重。
这样的神情,不由得令他心中一动。
“那二小姐是真的放下了?”
长孙欢歌一怔,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缓缓走向他,然后握住他的手,颤声说:“是的,我放下了。因为我知道,我身边一直有一个值得我真心付出的人。”
她从来如此直白坦率,轩易双眸望着她,她的话让他的心一阵激动,原来她的心里也有了他。可是……这样好的女子,该有个更配得上她的人来配,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属下,终究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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