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惊奇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来个女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姑娘……”那嗓音压得极低,看来是不想让别人听见。
“你是?”我试探的问了句,但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明白。
“姑娘,我是灵玉……”
我一进来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但我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深夜到此,难道是马怀绍又有了什么阴谋?“你……你来干嘛?”我吃不准她的用意,只是将香妍拉到身后,正对这灵玉。此时她已经快步走到我面前,一双秋水的黑眸盯着我。
“姑娘,我是来救你们的。”她依然压低了声音,很是急切。
“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中午在她房里的时候,任我好说歹说她都不肯动摇,怎么此时又改了注意,我生怕又是什么圈套,“你为什么要就我们?”
“姑娘莫紧张……”她瞧着我,又警惕的往外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姑娘相信灵玉,灵玉必然会带你们出去。”
我本还想问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倘若她是骗我似乎也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何况马怀绍已经抓了我们又何苦再费脑筋设圈套?跟她出去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姐姐冒死相救,云锦感激不尽!”我朝她行了个礼,拉起香妍跟着灵玉出了暗格。
走出那藏着暗格的书房,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风一阵紧一阵疏地挂着,外头花园里的几颗掉光了叶子的树在凉风中煞是凄凉。这情景任谁看了都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拉着香妍的手已是冰凉,但跟着灵玉的步子依然不减慢。
这宅子不知为何竟不点灯,走在路上黑漆漆的,好在有灵玉带路,我才不至于迷失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在花园的一道木门前停住了,然后伸手拉开了木门。
那木门似乎是年久失修了,拉开的同时发出了长长的“吱呀”声,像极了恐怖故事里的开门声,让我原本就紧缩着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灵玉打开门,朝四下顾盼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便将脸转向我,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出了这门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借着微暗的月光往外看,那木门的外面是一条幽深的小径,两旁黑压压的灌木将那条小径衬得格外阴森。从两旁未修剪的灌木看,我可以确定那的确已经在这座宅子的外面了。“灵玉姐姐……”我唤了她一声,“你为何?”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并不容许我多问,但我依然耐不住好奇。
黑暗中我不是很看得清她的表情,只听见那温和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坚定,“姑娘今早讲的那一番话灵玉已经想过了,姑娘不是普通人想必也猜得出灵玉的苦衷,但是灵玉实在不愿再多的无辜少女断送在那魔鬼手中,这才偷偷放姑娘离开的。还望姑娘莫要多问,走就是了。”
我当初见到灵玉时只觉得她面善,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还有这样气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姐姐既然不愿待在这里,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拉起她的手,虽然人多不方便,但是我此时绝不想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姑娘一番好意灵玉心领了,可惜灵玉一弱女子,双亲早亡,出去反而更无依无靠。到是姑娘必还有什么亲人在外面等着,还是不要再多想了,快快离开吧!”灵玉有些着急,推着我往外走。
见她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再相劝,拉着香妍便往外面奔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灵玉姐姐的大恩大德云锦此生难忘,还请姐姐好好保护自己,他日云锦定当接姐姐出去!”说完,拉着受伤的香妍就投入了那一片幽深之中。
我拉着香妍没命的跑,那小径极为狭小,两旁带刺的灌木划破了我们的皮肤,我能感到手上已经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但此时这又有什么好顾及的,唯有不停的往前走我们才有活的希望。
良久,那小路渐渐宽阔起来,两旁低矮的灌木也渐渐少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相对比较高大的树木,而数量也稀疏了很多,渐渐我发现路上有很多凹凸不平的乱石,地势也在不断的升高,看来我们已经上了山。
抬头望去,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前面的路越发陡峭了,深夜在山中,任再大胆的人都会有些胆怯的,何况是我们两个女子。香妍握着我的手开始已经湿透了,声音也有些发抖:“云姐姐……我怕……”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是如果因此不前,恐怕等待我们的将是更不利的境地,“别怕……”我安慰了一句,“这山里总比那又黑又湿的地方好吧,只要过了这座山找到人家,我们就不用怕那混蛋了!”
香妍点点头,啜泣了几声,但很快便强忍住了,跟着我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很久,忽然跟在后面的香妍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跌在了地上,她不敢叫起来,但从那低低的呻吟声里我听得出她摔得不清。
“怎么样?”我立马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去看她,她脸色发白,稚嫩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我的脚……”她咬着牙说了一声,额头已经冒出了滴滴汗珠。
我忙去看她的脚,黑暗中不是很看得清楚,但是光看形状已经肿了起来,我伸手碰了碰她便吃疼的叫了一声。“还好没伤到骨头……”我稍稍检查了一下,确定只是伤了筋骨,但就她现在的情况来说的确不宜再走路了。
这样的情况让我有些为难,“我们跑了也很久了,不如找个地方先躲一下,到了天明再找出路吧。”
“恩……”她咬牙点了点头,此时我也跑得没什么力气了,费了好大劲才将她拖起,躲到了一块很大的山石后面。还好,这山石后面有快比较平坦的小空地,至少还能让我们勉强靠着坐一坐。
香妍躺在我腿上,脚上的疼痛是她说不出话来。“好在是伤了筋骨,疼一会应该就会好,若伤了骨头,恐怕是越来越疼的。”我安慰了她几句,撕下衣服的一脚替她抱住了受伤的脚踝,她渐渐没那么痛苦了,靠着我的腿似乎是睡着了。
见她睡着了,我才松了一口气,脊背靠在那凹凸不平的山石上。香妍不再呻吟,四周一下静了许多,只有嗖嗖地山风吹得我心惊。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早就狼狈不堪了,身上衣服早就被灌木划破,手上满是血痕,恐怕脸上也不好看吧……
我叹了口气抬头望去,跑了整整一夜,天际已经有些发亮了,再过一两个时辰这山路就好走许多了吧,我安慰着自己,渐渐闭上了眼睛……
清秋一梦霜满天(一)
深秋的黎明来得很缓慢,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起来,然而在这萧瑟的山中,即使是白天依然止不住的阴沉。
短短的几个时辰,对我来说实在是漫长,身上的衣服本已很单薄,加之一夜的赶路,好多地方已经破烂不堪了,即使躲在岩石后面,阴风吹来还是让人瑟瑟发抖。而此时我冷得几乎已经麻木了。
一阵寒风吹来,怀里的香妍被冷醒了,苍白的脸上很是憔悴,此时我们两已经都虚脱了,加之香妍脚上还有伤,我真不知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云姐姐……”香妍的声音很虚弱,身体一直在不停的发抖,就连原本大大的眼睛也痛苦的紧闭着。
“别怕有我在!”我用冰凉的手臂抱住她,希望能给她些温暖。
“我……”她吃力的睁开眼睛,“我怕是不行了……”
“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说话间泪水已经涌了出来,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明明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明明再坚持一会就能得救了,“你别傻了,我们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你要坚持住啊!这个时候放弃自己等于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啊……”我几乎已经泣不成声了。
香妍举起瘦弱的手无力的拂过我的发丝,“云姐姐莫哭,香妍知道云姐姐不肯抛下香妍一个人离开的,但是香妍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连累云姐姐了……”香妍的声音很轻,似乎随时都要断气一般,我拼命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了,但她依旧吃力的说下去,“不如姐姐先走,等找到了人再回来找我……也许……也许我们……”终于香妍不再说话,只是拿虚弱的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乞求。
她说得的确没错,但是若自己一个人先走,我实在放不下她,“这里荒山野岭的,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我……”还未说完,香妍已经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我最终还是妥协了,一咬牙,“好!我定回来寻你!”
我找个些干草回来,在地上铺了个垫子,让香妍坐在上面,嘱咐她千万别走开。然后拄着一段枯枝继续往前走,此情此景,竟与我十年前穿越过来的时候如此相像。
山上多的是长青的松树、柏树,当然还有些矮矮的灌木,岩石间铺满了干枯的松针枯叶,厚厚的覆盖着,不知下面还埋藏了多少腐烂的枝叶。我拄着枯枝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如同拖着沉沉的铁索,而人烟却始终未见一丝。
山中尽是一片死寂,山风嗖嗖的吹过,惹得树叶发出瑟瑟的摩擦声,仿佛婴儿的啼哭声,连成一片,笼罩着整片山林,这情景即使在白天也别提有多诡异了。我听得害怕,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忽然山下传来脚步声。
是的,我没听错!那是脚步声,而且是很多人的脚步声。我心头一惊,莫不是马怀绍追上来了,香妍还在下面,万一被发现了……这想法让我无端打了个冷战,忙找了堆灌木将自己掩藏在后面。
脚步声渐渐逼近,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其中一个分外耳熟,“小锦……小锦……”
“沐修?”我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声音越来越近,清晰了许多,“小锦!你在哪里?”
是他!果真是他!我心中大喜,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丢掉手中的枯枝站了起来,瞬间一个白色的人影映入我眼帘,修长挺拔的身形,高贵的眉宇见闪着担忧,见到我的刹那眼中溢出慢慢的惊喜。
“大哥!”我喊了一声,不顾周遭扎人的灌木,奔了过去。就在双眼对视的刹那,他呆住了,那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震惊、痛苦、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怎么了?”我被这眼神吓得不敢往前,脚步停在那里,不知改如何是好。
“你……你的眼睛……”良久他发出低沉的声音,那声音沙哑中带着痛苦,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我呆呆的望着沐修,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有用药了,药效一过那酒瞳就自然地显露出来了,可是为何他会这样震惊?我有些尴尬,“我的眼睛本来就是这样的……”此时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原以为即使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没想到他却会如此。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微笑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刚才那陌生的眼神从未有过,甚至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他几步上来,一把抱住我,手臂圈得紧紧的,生怕我再跑掉似的,“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那声音压得低低的,一字一句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不要离开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在这凄凉的山林里,这个怀抱传来的丝丝温度温暖了我整个冰凉的身体,一丝暖意在心中蔓延开来,我回抱住他的脊背,“让大哥担心了……”他依旧是紧紧的抱着我,低声的喃喃着,甚至抱得我有些窒息。
良久,他终于放开我,高贵的眸子透着丝丝温情,“我……”
我忽然想到了香妍,忙打断了他的话,“大哥,你们刚才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话还没说完,剑光闪过,好几把利剑已经同时架在了我们脖子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沐修已经冷冷的开口,眼中的愤怒不可节制。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四殿下原谅!”一个锦衣的侍卫朝沐修行了个礼,手中的剑亦指向我。看他们这身打扮明明是宫里的侍卫,怎么会忽然向我们动手?
“奉命?”沐修眯眼看着他们,口气依然是冷冷的,“奉谁的命?”
“四殿下莫要多问了。”那领头的侍卫拒绝了沐修的询问,一边拿剑架着我,一边将我往山下拉。
人生就是这样,上一刻你还在绝望下一刻就给了你希望,但是此刻一切都倒了过来,上一刻我还因为见到了沐修而欣喜不已,下一刻那冰冷的剑刃已经直指向我的心口。
秋风萧瑟的吹着,卷起的枯叶漫山飞舞。
清秋一梦霜满天(二)
又是牢房!
不过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牢房,乌黑的铁栏外面是一条幽长而狭窄的走道,冰冷的墙壁上斑斑驳驳的,几盏油灯依次排开,那火星子很是脆弱,被穿堂的暗风吹着忽明忽暗,这情形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我靠着冰冷的牢璧,阵阵寒意从墙壁传进我的脊背,这让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几天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那些明晃晃的剑刃逼着我与沐修进了马车,而后他们就带走了沐修,沐修本想反抗那剑刃又逼近了我几分,他只好作罢,缓缓地走下了马车。沐修临走时的表情很落寞,那一刻一种不详的感觉笼罩我心头,这一别似乎将会是很久很久……
沐修走后,马车又驶了很久,那利刃一直架在我颈边。一刻都不曾放开。良久,马车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而后一块黑巾蒙上了我的眼,等再次能看见时,我已经到了这里。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奇怪在这样一座地牢里为什么连只老鼠也不曾看见,难道这阴沉的地方连喜欢黑暗的鼠类也不愿涉及吗?在这里,唯一的活物便是铁栏外黑着脸的侍卫,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任我如何同他说话也不曾答我一句,我简直怀疑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在这个没有一丝自然光的地方,我甚至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唯有每日两顿的饭让我计算着时日。从进来到现在应是过了两日了吧……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两日我已经想了很多,也预设了无数种可能,但抓我来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忽然幽长的走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约是两三个人,走得极为缓慢,其中有个步子特别稳重,这有些像寂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