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在他背上,视线高了,天地也宽阔了许多,那一路的风景也更美了。我忽然想到小时候,我爸爸常让我坐在他脖子上,于是小小的我一路叫嚣着,威风凛凛地把我爸爸当马骑。
“我好想我爹……”不知不觉呢喃了出来。
“是你跟我提起过的那个吗?”
“恩”我默了会,“我爹以前常被我当马骑,那个时候我还小,他背着我一路走,我嚣张的很。后来我长大了,不肯让他背了,他还挺伤心的,总说女儿大了便不肯和爹亲近了。我现在好后悔,要是让他再多背我几次该多好。”说罢心中不免有些酸楚,我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父亲怎么样了,烟戒了没,每天还会不会喝点小酒……
“以后,我背你。”他这一说,我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不能走路,你背我做什么?”他也笑了,“等你老的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
等我老了?不知为何,这话听得我有些惆怅,从岚都到西凉,沐修都能找得到我,也不知在这落霞山能待上多久。此时也走一步算一步了吧,有他陪着我,哪怕一秒也是永恒。这样想着,我心情又明朗了起来,“万一你也背不动了呢?”
“没关系,你可以扶着我啊。”我轻笑,“不是说我也走不动了吗?”他顿了顿,“那我便扶着你,我们相互扶着慢慢走。”我心一暖,眼前仿佛闪过一副画面,夕阳下,满头白发的我们相互依偎着,“那时候,我一定很丑了。”他接道,“我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此话一出,我们都笑了。
一路说说笑笑,忽然影尧停了下来,“怎么了?”我开口询问。
“把眼睛闭上。”他眼神有些神秘,我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不知他有什么把戏,忽然手心一热,他牵起我的手往前走,“别睁眼。”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每走一步他都细心的提醒我下一步该怎么走。换作别人,我恐怕是早就忍不住睁眼了吧,但影尧拉着我,我便很放心地往前走,一直未睁开眼。
“到了!”他语中带笑。
“可以睁开眼了吗?”
“恩”
我缓缓睁开眼,一开始眼前有些模糊,待适应过来,不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是?”我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屋子,外墙看上去旧旧的了,屋顶铺着稀稀落落的茅草,处在近山顶处的一块平地上,很小也很简陋,却一眼便觉得这屋子本该在这里,与这上相融得如此和谐。
“我们的家,喜欢吗?”他道。
“家……”我反复喃着这个字,很遥远又很真实,渴望了许久的词,如今终于就在了眼前了,“我们的家?”
他笑答,“对!我们的家。”继而拉着我的手,走到那屋子门前,推门而入,“来看看里面。”我四下打量着这屋子,陈设很简单。外屋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下有两张凳子。屋角处有个缺了个角的灶台,似乎很久没人用了,灶台上放着口锅,锅子里有些碗筷,盖子搁在一旁,“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兴奋地跑过去触摸那口旧灶台,感受那粗糙划过手指,如此真实。
“山下的老猎户废弃不用了,我便花了些银子买的来了。”他走到身旁,“别把手弄脏了,还未打扫过呢。”我满心喜悦,用沾着灰尘的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而后盯着他的脸哈哈大笑起来。他愣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和着我笑,忽然拉起我的手往里屋走。
掀起蓝色的粗布门帘,我看到我们的房间,一张垂着罗帐的木床,上面铺着一床素净地被子,两个绣花枕头。床边是一扇打开的窗子,窗下有张书桌。我满心欢喜,摆脱他的手一下扑到床上,那被子是新的,有股淡淡的棉花香,铺在身下软软的,一下子也柔软了我的心。我忍不住在床上滚来滚去,“太舒服了!”正得意着,一下撞到坐在床边的他,“瞧你开心的,像个孩子。”
“怎的?”我坐起来,几天的舟车劳顿仿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还不许我在自个的床上翻来翻去了?”他有些无奈,“我好不容易摆整齐的呢。”他才说着,我又忍不住一下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不肯放手,猛耍赖皮,“反正晚上要睡的!”使劲闻着着被子暖暖的味道,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
之后的几天,我兴奋的不得了,这屋子虽简陋了些,和我想象中前有院落后有竹林的屋子是差了不少,但这落霞山便是我们的院落,这满山的树便是我们的竹林,只要和他在一起,怎样的屋子都是家。我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每天开心地收拾屋子,将那些灰尘全都擦得干干净净,将门前的茅草除去。影尧则负责修那个缺角了灶台,砍柴挑水,还加固了屋顶。几天下来,这原本破旧的屋子温馨了不少,到处弥漫着家的味道。
“这是什么?”影尧从外头砍柴回来,我将他额角的汗水擦去,笑到:“今天山下阿公阿婆送了鸡蛋过来,我便试着做了碗鸡蛋羹,你尝尝。”阿公阿婆就是将屋子卖给我们的那家老猎户,两老都年过六旬,阿公不再打猎,在山下种了片菜田。两老虽年纪大了些,却精神的很,我们在这里落脚了半个月,他们很照顾我们,常常拿自家的蔬菜鸡蛋上来。
影尧坐下,“又麻烦人家了,下回得好好谢谢他们。”我朝他嘟嘴,“还用你说,我早把你昨天打的兔子送给人家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做的不错么,不知道这羹味道是不是也不错。”说罢径自舀起一勺送到嘴边,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怎么样?”见他笑着点头,我放下一颗心,“阿公阿婆给我们送糖上来了?”
“才不是呢!”我摇摇头,也不知为什么,这地方的人似乎不习惯吃甜,我们落脚半个月也找不到一点糖。见我摇头,影尧有些不解,“那怎么是甜的?”我有些得意,“我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他挑挑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去掏蜂窝了?”
“我又不是狗熊!”我朝他白了一眼,“告诉你吧,这‘糖’叫‘甘莲’,是一种只长在阴暗处的草本植物,把它的根挖出来洗干净了,在捣出汁,就是你吃的这味道了。”我正得意着,他却皱起了眉头,“你又去山北面了?”我一下心虚,忽然想到影尧一直嘱咐我别老走山路,忙撇开话题,“我也尝尝……”
“别扯开话题!”他表情有些严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身子有多虚?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咳嗽,走路都快不稳了,还老是累着自己!这山北面山路那么陡,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你怎么说不听呢!”我低下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弱,只是风寒还没好罢了……”
“风寒?有风寒一病就是三个月的吗?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不是风寒?”他的语气很强硬,我有些不知所措,他说的正是我一直以来不敢去想的事情。
自从上次受伤以后,我身子一直很虚是真的,而且也染过好几次风寒,都是吃了几天药便好了。可是唯独这次,我一开始的确是把它当风寒看的,也按着风寒的方子吃的药,却一拖便是一两个月。但那是恰巧我和影尧忙着准备成亲,便没有去找孙大夫,后来沐修就派人来了,我便一直没那心思去考虑这病。此后由于绝食,我渐渐发现咳嗽的时候肺部总有些隐隐作痛,当时一心想着见影尧,也故不着病情。在落霞山落脚之后,我原以为调养几天便自会好了,没想到咳嗽一直未见好,每天一早起床便会咳上很久,咳得厉害时还会眼前发黑,要坐上好久才能恢复。我怕影尧担心,一直未说,怎想到他竟全看在眼里。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坦白,大夫总没法给自己看病,就好像理发师永远没法给自己剪头发一样。
“我下山去替你找大夫!”
“别!”我急忙阻止,我深知这荒郊野外的哪会有什么大夫?影尧说要替我找大夫,定是得去平凉,那里是沐修的地盘,万一被发现了,我们能相处的日子就更少了。
影尧把我往怀里揽,“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不要!”我心一惊,拉住他的衣袖,“别走,别离开我!”我之所以选择不说,就是怕他会执意替我去找大夫,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真的很怕他再离开我,哪怕是一刻都会让我心神不宁,“不要!”我朝他死命摇头,紧紧地抓住他,“其实你应该知道,沐修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我不知道究竟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我很怕等你走了,他忽然出现把我带走,到时候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只是……”影尧未等我说完,立刻捂住我的嘴,“我不会让他再把你带走的!”我定了定神,扯开他地手,“你认为他肯放过我?”这话一出,四周一下子静了起来。
他沉默不语,神情黯然。“你知道我的脾气,如果没有你,就算有一千一万个大夫给我治病,我的病还是不会好的。你愿意让我待在鸟笼里生不如死一辈子,还是愿意让我在你身边,开开心心地能活多久就……”话未完,他突然吻上我的唇,我不再说话,细细地感受他唇舌间的温暖。良久,他的唇离开,而后紧盯着我的眼,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走!”
月朦胧,四目相对,我扬起唇朝他微笑,无论这样的对视还能持续多久,我都会把自己最美的样子留给他!
…
从那后,我们对彼此更加珍惜,正是因为不知幸福会在何时终止,所以我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将那每一个眼神,每一寸触摸,每一次微笑,每一份都刻在心里,封存起来,永生不愿忘怀。
入夜,我躺在他怀里絮絮而语,回忆起过去的那些日子,时而羞愧难当,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又忍不住心酸惆怅。我给他讲了好多我来到这以前的事情,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甚至读书的时候遇到过的一些事情。不知为何,那些过去记不起的小事,现在变得特别清晰,就连小学校服长什么样子,我都能描述的很清楚。“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体育特差,有一次一分钟跳绳我跳了八个,被我爸妈嘲笑了好几年。跳绳就是两手拿着一根绳子的两端,然后甩到前面,再跳过去,再甩过去……”我不停地跟他描述那时的样子,逗得他哈哈大笑。
“你别光笑我啊!说说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这气氛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忙道:“我还能说出好多呢,有一次……”他蓦地打断我的话,“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好。”他如此坦诚,让我有些过意不去,我知道谁都有不愿提起的事情,忙开口阻止,“你不想说就别说!”他轻轻拿掉我的手,“我该告诉你的,这些事憋在我心里那么久,一直都想找个人说说。”我点头,“你说,我听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不堪回首的故事娓娓道来,他残酷无情的父亲,他早逝的母亲,他和非扬的相识,还有他是如何报复他的父亲,当他说到他冷眼看着那个人死去时,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你现在有我!从今以后,我爹就是你爹,我娘就是你娘,虽然你见不到他们,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他们的事情,给你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把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忘掉,我可以把那些回忆补给你!”我紧紧抱住他,此时的影尧让我心疼,我要让他知道他现在有我。他将我揽得更紧了些,“自从我认识了你以后,我便已经渐渐不去想那些事情了,只是今天忽然提起……”
“对不起!我不改跟你那些问题的。”我将头埋在他怀里,忍不住心酸,“傻瓜!”他轻笑,“我总要面对的,若不说出来,我的心结永远都解不开,说什么对不起呢?我该谢谢你才对!”
“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我很义气的挥挥拳头,“我都说了,你是我的人,我保护你!”他喘笑,摸着我的头,忽然开口问,“锦儿,如果有机会,你想回去吗?”我想都没想道:“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否则我就不回去!”
“傻瓜,我又不是从那里来的,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回去?再说这镯子只有一只,难不成你要把它让给我?”他的话说得我无言以对,只好逞强道,“说不定这镯子突然小宇宙爆发了呢!”他无奈的摇摇头,“都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不说了啦!反正我这辈子就缠定你了!不对!是生生世世都缠定你了!”他愣了愣,“生生世世?”我点头,“对啊!难不成你下辈子不想见到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喝过孟婆汤,你还能记得我吗?”他一句话问倒了,思来想去,忽然想起《倚天屠龙记》里有一段,殷离因为小的时候被张无忌咬一口,所以一直忘不掉他。于是抬头到,“你咬我一口吧!”
“啊?”他被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咬你做什么?饿了,外头不是还有稀饭嘛?”
“不是啦!”我忙跟他解释了一遍那故事,他听完有些惊讶,“你是要学书了那样,让我咬你一口,你就也不会忘了我?”我点头,“是啊!虽然书里都是编出来的,不过试一下也好嘛,说不定真有用呢!”影尧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就因为这,你要我咬你一口,你就不怕痛?”我被他问得无语,“这……”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口咬下去要下辈子都忘不了,你可知道这口要咬得多重?”听他说罢,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摇头,“还是算了,我应该能记起你的……”按影尧的说法,要是真被他咬上一口,下辈子能不能记起我到不能保证,但绝对能保证我立刻就可以投胎去下辈子。
他被我的反应逗得放声大笑,我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把头埋得越深了,不再和他说话,谁叫他吓唬我的,这么浪漫的事情竟然被他说成那样。不想他却不依不饶,定是要我想办法下辈子记住他,“我想不出来啦!”我嚷着。
“那换我记住你可好?”
“你记住我?”我愣了愣,“怎么记?”
他忽然将脸贴在我耳边,轻声道:“你咬我一口。”我惊得忙摆手,“不要!我又不是吸血鬼,哪能一口咬得你下辈子都记住我!”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