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事啊,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帮我?”老鸨深深看我一眼,呆了一会,随即苦笑一声,“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恩——,我今晚就要搬出去了,想来和何姐你道个别。”
“今晚就走?”老鸨似乎很吃惊,满面的不可置信,“怎么,不是刚找好房子么,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哎呀,没想到大婶你还挺关心我呀!我轻点头道:“那里什么都齐全,一打扫就能住人,所以收拾的快。”
闻言,老鸨轻“哦”了一声,便低头不语了。
大婶,你不再说点什么了吗?我都要走了,你不送点什么东西表示表示?好吧,就算你不舍得送东西,那总该说点告别的话吧,别低头发呆啊,我还在这里眼巴巴看着你呢……
瞅了老鸨好半天,见她似乎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更别提送礼物了,我便失了耐性,准备起身离去。
“何姐姐,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歪头看着老鸨那一眨不眨的眼睛,轻声道。
又等了会,见她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我便伸手拉开了椅子,起了身。刚要迈腿,手臂却被拽住了。
老鸨轻皱着眉头,直直望着我,“绿荷,先别走,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有事情?难道是送东西给我?不可能!估计是要把发愁的事告诉我吧,可惜我向来是个只听不帮的人……我挑挑眉,也不言语,只是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望着老鸨,示意她有话就快点说。
“绿荷妹妹,刚才差点忘了和你说了,咱这‘应景园’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的,也不知你是否了解,”老鸨伸手托起茶壶,给我倒了杯茶。
“什么规矩啊?”怎么突然说这个,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这人一向比较懒,成文的规矩都记不住,更别说不成文的了。
“咱们园子里的姑娘,若是赎身时仍是未接过客的,依例是要在临走前上前楼台子上露个脸的,表演个拿手的技艺,也好让客人们知道,咱‘应景园’出去的姑娘,那个顶个都是拔尖的。这样,也不枉客人花大价钱替姑娘赎身了。”
啊?还有这种规矩?我随口回道:“你是说,让我走之前上台子表演一回?”原来不是要给我说你自己的事情啊。
老鸨点点头,“恩,园子里向来是这么做的”。说完端起还未完全泡开的茶,轻啜了一口。
“可是,就我那歌舞水准,你不怕我砸了‘应景园’的招牌?”我说的可是实话,想当初,我那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可是让整个‘应景园’的人都闻之色变的。
果然,老鸨的脸色也白了一白,可仍坚持道:“多年的老规矩了,我也不好因为你一个人废了。这样好了,你就挑着简单的歌舞随便准备一下,到时让客人们离的远些也就是了。”
“……”,我闷闷的喝口茶,也没品出是个什么味道,“哦,那我先准备准备,就今晚登台吧,早弄完了也好早走人。”
“也好,”老鸨点点头,“我会让人准备的。”
两个人相对无语,静静品了会茶,便有个丫鬟匆匆进来,对老鸨说红鸳那里出了点事,老鸨冲我点点头,便起身随着丫鬟离开了。
告别演出?个人演唱会?恩,应该挺好玩的,感觉和明星似的。机会难得,就当给自己一个锻炼胆量的机会吧。
其实我这人挺胆小的,不过这回还是愿意上台试试,至于原因嘛,就要追溯到小学时代了。
我从小就很喜欢唱歌表演,每次有什么活动我都会很积极的参加,可不知为什么,不管我多么努力,最后都会被刷下来,只能坐在台下看别人在上面又唱又跳,那种感觉是极压抑的。
时间长了,自己便有了很严重的自卑心理,总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直到上了大学,才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心理是不健康的,开始有意引导自己往好里想,才有了些改善。
可是,我从小就对于任何公众性的表演产生了严重的抵触情绪,要从心底改变是很难的。所以,虽然一上台就会因害怕而出错误,我在大学时还是尽量让自己多参加各种活动,希望能借此让自己习惯这种场合,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是不想错过的。
而且,听说今晚‘醉云轩’的新花魁梦璎姑娘初次登台,想来大多数的客人都会跑去那里,‘应景园’今晚应会冷清不少。人少了,心里的害怕也会少许多。再说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了,表演的好不好对我没什么影响,唱砸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么安慰着自己,我心里更是有了底,回了别院开始认真准备晚上的表演。
待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下午后,我终于确定了晚上的演出曲目:以《虞美人》开场,然后是《东风破》和《恋人未满》,最后以《千年等一回》结束。
不要问我为什么曲子这么杂,还夹了老歌,风格也不统一。要知道,象我这种很少去KTV的人,能记全词的歌并不多,而古典感觉的更少。不管怎么说,唱这些总比唱《两只老虎》或是《春天的故事》要好吧……
选定了歌,我试着顺了两遍词,为了防止上台后紧张忘词,还将歌词用焦树枝写在了纸上,放在手中备用。
掌灯时分,两个小丫鬟端着些衣服和首饰过来了,说是晚上的登台还是挺重要的,需要认真打扮一下。
在我的要求下,头发只是用顶上的一层在头顶盘了个松松的髻,上系一根长长的白色飘带,余下的头发则披在后背上,发间插了些亮闪闪的小珠花。
由于我的脸色本来就很白,皮肤也天生细致光滑,所以只是在较暗的部位略微敷了点粉,使得面色更均匀一些,并在缺少血色的双颊扑开淡淡的胭脂,唇上也是稍微涂了一点,然后抿唇晕开。眼上用炭灰轻扫了眼影,原本不大的眼睛倒是漂亮了许多,又用炭枝画了眉,带出一种修长而妩媚的风情。
这么一打扮,自己倒颇有种丑小鸭变天鹅的感觉,于是对着根本就看不清楚的铜镜很是自恋了一把,最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化妆的好不好看。
化妆完毕,又捡了身在袖口、领口和衣摆绣了粉色梅花的素白锦衣,外罩一件几近透明的白色纱衣,配上自脑后高高垂下直至膝部的白飘带,倒真有一种脱俗的味道。
微风吹过,纱衣、丝带与青丝共舞,啧啧,该多唯美啊,可惜台子在大厅里面,怕是根本没有风可吹。要不,找几个人在边上扇扇子?……
待收拾停当,注意到两个丫鬟看我的眼光中都带了几分欣赏,自己也就放下心来,又检查了遍手中的歌词,整了整衣服,便随着二人向前楼走去。许是紧张的缘故,腿竟有些发软,我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还没上台就快走不动路了,真不知这小时候落下的心理问题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了。
到了前楼时,发现台下已经零散地坐了五、六个人,看衣服多是平民子弟,我大略扫了一眼,没发现有帅哥或是熟人,心里的紧张感顿时少了许多。恩,至少不会在认识的人面前出丑,而且也不怕给帅哥留下不好的印象,至于这些人,随他们怎么看我,反正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接触。
坐在屏风后面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台子下面已经坐了十余人,台子边的灯笼被点亮了,原本有些暗的台子顿时明亮了许多。看样子是要开始了,恩,果然来的人不多,记得依蝶表演的时候,每次下面都会挤满了人,而现在,四处都空荡荡的。
见灯被点亮了,原本三三两两交谈着的人们也都停了口,转而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台子。
“该上场了”,身边的小丫鬟怀香轻推了我一把。
我捏捏手心的歌词,感觉薄薄的宣纸已有点潮湿了,于是深深一吸气,按捺下满心的慌张,将手中的白羽扇打开,轻遮脸颊,学着依蝶走路的姿势,在清冷的古筝声中走向台子中央。
快到中间时,听得下面忽然一阵骚动,此时的我被扇子遮住了视线,又万分紧张,自是压住心中的好奇缓住步子往目的地走。
下面怎么会有骚动?是觉得我的打扮好还是不好?我心中一阵忐忑。
待走到预定的位置,忽听得下面明显的抽气声,而嘈杂骚乱声更甚。
我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听来应是觉得我的打扮好了,没想到我弄的这效果还不错,一上台就让人惊艳。嘿嘿,这可是照着小龙女的感觉来打扮的,现在正处在朦胧灯光中的我,应是翩若仙子落凡间了……
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我轻轻垂眸,将扇子缓缓移下,待脸庞都露出来后,才慢慢抬眼,用满含柔情的目光向台下望去……
眉若远黛,眼含秋水,嫣红樱唇,肤如雪,虽静立亦自带万般妖娆,似火的红衣直点燃心底的火焰。
……很明显,这说的不是我……
只见一雌雄难辨的人儿独立于大厅的正中央,衣摆无风自扬,虽然旁边坐满了人,他却如带着光辉般让周围的一切失色。而周围的客人们,甚至是在下面服侍的妓子丫鬟们,都齐齐望着他,不时有人低声赞叹议论。
轻扬起一个媚惑的笑容,低沉而柔和的话语如流水般缓缓而出,“暮夕姑娘,许久不见,在下甚是想念啊。”
这个人,这个人——不就是那个采花贼绯惜花么!他来这里做什么,不对,是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惊的睁大了双眼,手中的扇子也险些掉到地上。他不是采花贼么,不是见不得光么,怎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不怕我大喊,让人抓住他吗?
我飞快的扫了眼四周,看到角落里站着的打手,不禁略微松了口气,考虑着要不要当场揭穿他的身份,若揭穿了,大家会不会相信,毕竟让人们相信一个比女人还美且衣着华贵的男人是采花贼,还是有点难度的……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嗅到一股不寻常的香气,淡淡的,似是梅花的味道,我顿时心中一惊。虽然这青楼中多弥漫着浓浓的脂粉香气,可是,这梅花香却是未曾有人用过的。抬头看看那正一脸怡然自得地冲我抛媚眼的绯惜花,我心中一凉,记得这家伙说过习惯进门洒点迷药什么的,看他现在的样子,该不会是……
“原来是晴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令我们‘应景园’蓬荜生辉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老鸨一脸谄媚地笑着扑向绯惜花。
绯惜花一个闪身,躲过老鸨那双猪蹄,脸上的笑容蜕变成了一抹嘲讽,听似温和有礼的话语也隐隐带着杀气:“何汶,怎么一年不见,我的话你都忘光了?是不是要我再提醒提醒!”
老鸨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讪讪的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讷讷道:“不知晴公子今日怎会有空来这里?”
“在下听闻暮——绿荷姑娘今日要登台献艺,故而前来,望为佳人伴奏,以博姑娘一笑。”绯惜花的脸上又挂起了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略带着警告意味的表情从未出现过。
伴奏?他会弹琴?真是不可思义……对了,听刚才的话,他和老鸨是认识的?他们怎么会认识呢,而且老鸨好象很怕他,为什么呢?他不是叫绯惜花么,怎么成了什么晴公子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刚刚没有在认出他的同时大声叫喊是正确的,依着他和老鸨的关系,如果我喊了,倒霉的一定是我。唉,怎么感觉脑子里都一团糟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管绯惜花和老鸨是什么关系,反正我现在已经赎身了,什么也不怕。我定定神,恨恨的瞪着那笑的正欢的绯惜花,强做笑容道:“小女子不才,怎能劳晴公子伴奏。”死采花贼,识相的就赶快走人,Kao,我忙活好半天弄的打扮,本来想惊艳一把的,现在倒好,风头都让你个不男不女的给抢了,你再不走,我还怎么混啊!
无奈绯惜花根本无视我眼中的警告,自顾自的走上台子,径直向乐师的位置走去。从我身边擦过的一瞬间,我听到他低声说:“暮夕姑娘的初夜,在下怎么能缺席呢。”
初,初夜?!晕了晕了,我彻底傻了……我明明已经拿回了卖身契,而且下午的时候专门问了几个姐妹,都说这里确实有这么个规矩,我才放心上台的,怎么还是被老鸨给耍了!真不明白,我这么个不出众的丫鬟,怎么就老是碰这种倒霉事呢。
现在该怎么办?跑吗?我瞅瞅那窝在角落里正盯着我的打手们,顿时打消了念头。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我运气好,就被人给救了,小说里不常见么,某姑娘被逼卖身,一个又帅又多金的男子就会冲出来英雄救美,然后两人一见钟情郎情妾意然后比翼双飞……TNND,都是P话,看看下面那一堆盯着绯惜花流口水的没出息的家伙们,怎么可能有心思救我!
转身望去,绯惜花已坐了下来,白皙修长的双手已抚上了琴弦,轻拨几下,悦耳的琴声便让嘈杂的大厅都静了下来。他微一抬头,对上我探究的视线,眼中便满含了笑意,“绿荷姑娘,还不开始么,大家怕是都等急了。”
开始?哼哼……我扫了眼下面的人群,见那老鸨一触到我的目光便慌张的低下了头,更是确定了绯惜花说的话是真的,心里更是冷了。既然要拍我的初夜,那我便努力点,让你们拍个好价罢!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将手中的扇子往地上重重一摔,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我身上,回头对略带诧异的绯惜花嫣然一笑,“晴公子,小女子这就要唱了,怕那曲子您是没听过的,只能靠公子自己跟上调子了。”
绯惜花了然一笑,胸有成竹道:“没关系,姑娘只管唱,在下虽不才,要跟上姑娘的曲子,怕是也不难。”
不难?我在心中一阵冷笑,那就看你怎么跟吧。
双腿叉开,将身上那碍事的薄纱扯下来往空中一抛,说唱式的歌声便响荡在整个大厅中——
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
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三段
教拳脚武术的老板练铁沙掌耍杨家枪
硬底子功夫最擅长还会金钟罩铁步衫
他们儿子我习惯从小就耳濡目染
什么刀枪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