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平公主那里弄到这本书,以前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除了嫁与乾儿或是秋明,别的无论是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真的?”我笑的灿烂而无辜,“你确定不会把我灭口?”
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神色不明的打量我几眼,苦涩笑道:“丫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睁大了眼睛,认真的看着他,“那你觉得我该怎么看你?其实我不笨,真的。”
略微回想一下,我问他道:“你还记得我在‘应景阁’最后一晚的事情吗?”
他的脸色忽的一黯,眸光开始闪烁不定。
我笑的越加灿烂,“最后那晚,我被骗登台,你事先是知道的吧?”
抓住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我悠悠道:“那晚,我到王府后,大家都弄不明白我为何被骗登台,然后你就开口了,说出了那个翠衣女子”,我撇撇嘴,“师父你还真厉害啊,只凭那跟踪我的侍卫的几句话,就知道了那女子的身份,说的一清二楚,恐怕,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早就知道,却并不告诉我,任由老鸨将我骗上台,那时我还没有牵扯上晴音,只是因为裴乾对我不一样的态度,他就可以那样,那么,依现在这种局势,难保他有一天不会杀了我。
“师父”,我温柔的看入他的眼中,笑的苦涩而无奈,“有时候,我真愿意自己傻一点,看不到那么残酷的真相,那样你还是我最最崇拜的师父,如仙人一般的师父。”
尤记得林安府时的初见,他是多么的出尘清雅,让我以为是误入人间的仙子,只是淡淡的一个笑,便让我痴迷。
尤记得红缘夜他的出手相救,一袭白衣从此扎根我的心底。碧绿的笛子,成了我最甜蜜的回忆。
一年半,只是一年半而已,他便从温暖的阳光变成了我心中的阴霾,我很努力的想忽略掉那些阴暗,却不料,费尽了心思,也只换来他的不屑与怀疑。
“裴英,你的要求,我会尽量去完成的,只是,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师父了,”我笑的云淡风轻,心却疼的抽搐着。
骄傲的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丫头……”
猛的一扭头,我挑眉看着他道:“以后不要再喊我丫头了,你不配!”说完转回头,微笑着迈开了步子。
机械的走着,唇倔强的翘着,然后,一滴泪,两滴泪……温柔的自嘴角滑入口中,弥漫开淡淡的苦涩……
心情不好时该做些什么?
对于一个女人,有两种速效解决办法:购物和吃东西。
回了屋子,翻找出所有家当,利落的揣到了怀里,准备出门血拼。
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回了屋,掏出那厚厚的一叠银票,从里面抽出一张,认真的叠好,小心翼翼的揣到兜里,又将剩下的掖回了墙角。
唉……,节约是美德,节约是美德……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悠,考虑着是去最贵的月华楼吃大餐呢,还是去最实惠的包子张那里吃买三赠米汤的大肉包。
据非专业人士分析:生气多会因饥饿而加重。那么,只要吃饱了,把满肚子的气都挤跑,应该就行了吧,这样就无所谓吃的好还是不好……可是,我真的好想去月华楼啊,心平气和的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自己掏钱去吃的,好不容易可以借这回郁闷去疯狂一回的说……
正满脑子的肉包和大餐呢,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闪过。
咦——咦——咦——,那好像是秦川啊,那个曾被我欺负的很惨的小子!
心里顿时一乐:好了,决定吃大餐了,反正找到冤大头了。
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来,对上我过于灿烂的笑脸,竟打了个冷战,原本就挺黑的脸变得更黑了。
“好巧啊,秦大哥~”,我甜甜笑道。
他的身子又是一颤,满眼的戒备与无奈,“是李姑娘啊,真是好巧!”说到后半句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忽视掉不善的语气,我笑容依旧,“秦大哥,这么久没见,还真是怪想你的,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秦川慌忙答道:“不必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说完抽身欲走。
我死拽着他的手臂不放,他使劲儿的挣。挣了几回没挣开,他也有些不耐烦了,猛的一使力——
我利落的一撒手,面孔扭曲的痛苦呻吟道:“哎呀,完了完了,抻到手了”,可怜兮兮的瞅他一眼,“秦大哥,你不用自责,我知你上次不是故意害我滚下楼梯的,所以如今我落下这病根,动不动就容易伤筋动骨,也是和你完全没有关系的。”
看周围的人都往我们这边看,我又很‘好心’的保持着天使般纯洁的笑容对大家解释道:“你们不用怪他,当初他推我下楼真不是——”
没等我的话说完,他已经扯了我的胳臂,面色发青的拖着我往外走。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气呼呼道。
“哎呀,只是想和你叙叙旧而已”,我笑眯眯的跟上他的步子。
在我的‘建议’下,我们二人到了月华楼,要了精致的包间,然后,我按着月华楼的价格排序点了最上面的十道菜。
久别重逢的叙旧,就在我的狂吃猛喝和秦川的咬牙切齿中正式开场,并直至帷幕落下。
吃饱了,心情也好了,大声的招呼小二进来,指指桌上的点心,“我,打包”,又指指坐在对面一口菜也没吃的秦川,“他,结帐”。
秦川又恨恨的瞪我两眼,开始翻衣袖……摸腰间……摸胸口……
看着他越来越差的脸色,我不禁大惊失色道:“大哥,你不会是没带钱吧?”
他瞅我两眼,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转眼看向小二,“小二哥,你们这里能不能赊帐啊?”看小二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僵,我连忙道,“那能不能以工抵帐,我这位大哥身板好,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的!”
小二和秦川的脸色都开始发青,我讪讪的缩了缩脖子,从兜里掏出叠的无比整齐的银票,恋恋不舍的交到小二手中,无奈道:“好了好了,我来付帐就是了。”
提着打包的点心出了月华楼,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TMD,运气也太背了,找个人请吃饭,还找了个没带钱的,折腾半天还是自己吃亏了!
也许是我的脸色实在难看,跟在边上的秦川实在是忍耐不住了,闷声道:“不过十两银子,姑娘不用气成这样吧?”
我气呼呼的转过身,“你知道什么!十两,本姑娘卖身才卖了一两,TMD一顿饭就抵十个我了!”
“今天本该是在下做东的,不如这样吧,今日就算是我借姑娘的钱,明日我带了银子过来,还给姑娘,再请姑娘一回作为赔罪。”
我依旧面色不善的盯着他,“明天?好,就还在月华楼吧,记得带钱啊。”
他点点头。
“一定记得带钱啊!”我提醒道。
某人脸色开始发黑……
“千万别忘了啊!”
某人开始处于崩溃边缘……
“我先告辞了——”,目的达到,迅速闪人。
碧绿的笛子,色泽温润而柔和,手触之,有着丝丝的暖意。
摩挲着笛尾那小小的‘裴’字,浅浅的划痕,却烙在了心底,怎么也抹不去。
等到明天,把笛子还给了他,那我们之间便再无瓜葛了吧。
曾经最珍爱的东西,如今,也不得不撒手了。
举起笛子,凑于唇角,静静的闭上眼睛。
不成调的笛声断断续续,徘徊于幽寂的黑夜,有如压抑着的呜咽。
这么久了,我还是没学会吹笛子呢,懒师父配懒徒弟,呵呵,弄到最后,再用心,也如此不成曲调。
最后啊,就让我最后再吹一曲吧……
第二天,福王府里流传开一件诡异的事情,许多下人表示,深夜时曾听到女鬼的哭声,凄厉异常,让人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王府的大部分屋门都贴上了捉鬼的符咒,而城东冷清的小庙也香火鼎盛起来……
清早,我拿着笛子去了裴乾的屋子,不意外的看到了守在一边的裴英。
裴乾还在睡梦中,面容安详而柔和,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哀愁。
“裴英”,我小声唤道。
看他转过头来,握着笛子的右手不由得紧了紧。咬咬唇,我缓缓举平右手,望着他冷漠的眼眸,平静道:“你的笛子,还给你。”
他的眼光流转于笛子与我之间,然后淡淡一笑,“既然送给你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我抿紧了唇,也不再多话,直接伸手将笛子向他那里抛去——
他面无表情的闪开。
“啪”
世所罕见的寒暖玉所制的笛子,裴英千金不换的贴身之物,就这么轻轻巧巧的,碎了。
一刹那,只觉心底也有着什么,一样的碎了,裂成了一块块,再也无法黏合。
“恩……”小裴乾似乎被这声音惊到了,喉咙里发出不清楚的呻吟。
赶忙转头看向床上,确定他没有被惊醒后,我才松了口气,再转回来,却见裴英正在弯腰拾着满地的碎片。
心里一阵抽搐,我匆忙逃出了门,脑海一片茫然。
晌午时,记起与秦川的约定,特意将身上的钱都掏了个精光,才放心的向着月华楼出发。
月华楼包间内。
“秦大哥,不是你请我吃饭吗?”我扫眼旁边多出来的‘第三者’,心下有些郁闷。
“怎么,暮夕,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孟子林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
“怎么会呢,就是有点意外”,我嘿嘿陪笑,“其实我也挺想你的,真的。”
唉……,本来想对着老实的秦川诉诉苦的,这倒好,多了这么个‘君子’,让我怎么好意思趴到秦川身上哭鼻子啊。
灯泡,纯粹的大灯泡!
饭桌上,三人相对无言。
心情实在是郁闷,见孟子林点了酒,我也不再顾忌,一杯杯往肚子里灌。
甘甜的桂花酿,月华楼的金字招牌。
一年半前,我就是在这里,喝着这美味浓香的桂花酿,与裴英重逢的吧?
其实那时我就该明白了,我之于他,轻的,没有重量。
为什么要忽略掉他眼中的陌生呢,我还真是个自欺欺人的家伙!
现在呢,碎了,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空落落的。
无意识的灌了一杯又一杯,突然觉得很好笑:什么时候,我也变成酒鬼了?借酒消愁,我竟然也做起这种恶俗的事情了!
那两人也并不劝我,只是安静的坐着,看我自斟自饮。
慢慢的,面颊燥热起来,头也有点发晕了,思想却还是清晰的可怕。
就让我醉吧,醉了多好,至少短时间内,是什么都不记得的。
可惜事与愿违,再怎么喝,整个人还是清醒的,反而是肚子感觉撑了。
Kao,怎么跟喝啤酒似的,光撑肚子了,这月华楼是不是拿的假货糊弄人啊,敢情这是一制假造假的大窝点啊……
不行,心里真的好难受啊,没醉就装醉好了——
眼神迷离的扫过身边的孟子林和桌对面的秦川,考虑一下可能的后果后,梨花带雨的扑向孟子林,抱住他就开始大哭。
呜呜呜……死裴英,破裴英,亏我那么崇拜你,竟然这么伤我的心!呜呜呜……我好倒霉啊,明明什么都没干,干嘛都盯上我,出这么多事又不是我的错……
越想越郁闷,正恨恨的咬着脸前的布料,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某人的衣服,心中一惊,忙使用百无一失的经典招数——装晕(or装睡)。
又哭了两嗓子,声音渐渐压低,身体也放软了,最后往前一趴——啊,我睡着了。
正在想孟子林会怎么把我带出去,用抱的还是背的,或者干脆扔在这里?只觉颈上一麻,思绪开始飘起来,然后旋转……旋转……
……TNND,干嘛点我睡穴……
醒来时,人已在月华楼的后院厢房了。
孟子林已经离开了,据秦川讲,他回去换衣服了……
给了我张一百两的银票,姓秦的特别强调其中十两是还我的,剩下的九十两是主子“借”给我的。
忽略那个咬的格外清晰的“借”字,我笑嘻嘻的将银票收入怀中,和秦川道了别,回王府去也——。
慢悠悠的在街上晃着,不知怎么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走在上面,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腿很沉,沉的抬不起来;心很累,累的什么都不愿去想。
一回到王府,我就直冲着‘红叶轩’而去。
这个王府,如今能让我牵挂的,也只有裴乾和晴音了。
推门进屋,晴音正在看书,懒洋洋的半卧在软榻上。
我悄悄走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打趣道:“呦,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该不会是什么禁书吧?”
自顾自的翻到封面,上面三个大字:“人权论”。
心下大惊——21世纪都搞不定的东西,这里就有著作了?
认真拜读半晌,才弄清楚此人权非彼人权,根本就是一本律法书嘛,就是讲在国家规定下,人们可以做什么……
“晴音,你看这个干什么?反正你又不用按着这书上的做事,你们这些皇亲国戚都有特权的,不用管什么人权。”合上书,扔回给他。
“闲着无聊,随便看看的”,随手将书放到床边的矮桌上,晴音看着我皱了皱眉:“喝酒了?好象还喝的不少呢。”
我点点头,拉把椅子坐在他的旁边,手肘撑着榻沿,一脸郁闷的瞅着他:“……裴乾病了。”
他微一挑眉:“我知道啊,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
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我干脆斜着身子趴在了榻沿上,下巴无力的搁在手臂上,抬眼瞅着他道:“晴音,听说除了布阵之法外,还有一本神秘的兵书?”
晴音眼睛一眯,原本柔和的眼神霎时凌厉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你怎么知道的?”
喉头一紧,一股强大的失落感瞬间袭上心头,我不禁暗暗自嘲:原来,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他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啊……
嘴角不由得勾起讥讽的笑,晴音一怔,眸子渐渐黯了下来,直至消失了最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