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娜姬雅的本意是暴出凯鲁的侧室却和塞那沙私奔这样一则丑闻,以此降低凯鲁的声望,为修达铺路,不过这件事情却被凯鲁解决了,他掩盖了这件事,也没有追究塞那沙的责任,表现得就如同完全信任夕梨和塞那沙,展现出来的风度任是乌鲁西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一番王室风范。
然而现在看来,凯鲁并不是完全不介意这件事情,刚才那个表情已经证明了他在怀疑夕梨和塞那沙。他对夕梨有感情,所以更加无法容忍或许存在的类似背叛的行为。而且,说起来凯鲁和塞那沙的关系很好,从小一起长大,凯鲁成为王,而塞那沙辅佐他——这是一直以来他们规划的将来。然而当塞那沙通过联姻即将成为埃及的法老的时候,凯鲁距离王位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嫉妒?或许。更多的也许是让一直以来都被自己所压制的人超越自己的羞辱感。凯鲁的母亲是身份高贵的公主,而塞那沙的母亲却是这位公主的侍女,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都好像是平等相处的,但是掩藏在凯鲁的心里,一定存在着一种优越感。一旦这种优越感被打破,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凯鲁怀疑塞那沙和夕梨的关系,而此时夕梨专程去给塞那沙送行,更加深了凯鲁的这种怀疑,让他感到很不高兴。所以在乌鲁西提起夕梨的时候,凯鲁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往常的温暖情感,而带着怀疑和审视。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乌鲁西一直以来的准则,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摆出了一无所知的无辜表情,然后继续“安慰”凯鲁。
“夕梨小姐也是代替您去送塞那沙王子,毕竟他可是要去埃及那么遥远的地方,就算是成为埃及地位最尊崇的法老王,但是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远在异国他乡,哎……夕梨小姐送送他,也算是给塞那沙王子一点安慰吧,一直以来,塞那沙王子对夕梨小姐都很有好感呢。”
埃及地位最尊崇的法老王?对夕梨有好感?简单的几个字眼,很容易就刺激了凯鲁的神经,此时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塞那沙将要得到的地位,还有他和夕梨之间的那些暧昧。
在那一瞬间凯鲁突然产生了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念头,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根本不可能在改变了。于是他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显露出一点失落的神色,很好地取悦了一旁的乌鲁西。
“但是不论如何,塞那沙是去了埃及……他的处境会很尴尬吧?而且不能娶自己爱的女人。”凯鲁低声说着,不知道这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说服自己。他应该希望塞那沙过得好的,但是为什么自己会不断强调他过得不好的印象呢?
“是啊,所以夕梨小姐能去送他,他一定很安慰。”乌鲁西见好就收,最后淡淡地点了点,不着痕迹地哽了凯鲁一下。隐藏在温和的安慰之下的,不过是恶意的嘲讽和捉弄。
可笑看不穿他面具的人,喜欢的到底是那温和的面具,还是面具之下锐利的刀锋和甜美的毒药呢?
“谢谢你,乌鲁西。”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凯鲁微笑着道谢,而乌鲁西也自然地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这场景如果由外人看来,必定是无比干净美好的。然而通过水镜看着这一幕的娜姬雅,却皱起眉,开始思索乌鲁西的目的何在。
刚才那一番对话,凯鲁·姆鲁西利无法察觉到乌鲁西话语中的玄机,也不会想到乌鲁西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是娜姬雅作为旁观者,作为知道乌鲁西来自埃及的人,却可以察觉到他是刻意提到某些关键字的,乌鲁西在引导凯鲁对塞那沙产生间隙。然而这对他来讲有什么好处呢?塞那沙会成为埃及的法老,如果他和凯鲁的关系继续保持着现在良好的状态的话,那么塞那沙就会成为凯鲁身后的一大助力,但是一旦他们产生了间隙,凯鲁就失去了这个助力,甚至可能会出现塞那沙拖后腿的情况……这样,修达必然会获利。
太过在意修达的娜姬雅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修达和王位的方向思考,于是一切和乌鲁西本来的想法偏离了十万八千里。甚至于娜姬雅想到了她根本不相信的那个传言——关于乌鲁西爱她。毕竟说实在的,因为所谓的爱而默默付出的例子并不少,娜姬雅虽然那觉得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几乎和凯鲁让出王位差不多,但也要考虑这种可能。
而且有趣的是,这种其实根本没可能发生的事,竟然还非常符合逻辑。
送走凯鲁之后,乌鲁西似乎是无意地往半空瞟了一眼,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眼神呆愣着似乎在发呆,神思恍惚。半晌,发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旧没有散去的时候,他好像是迷迷糊糊地从喉咙中念出了一个名字:“娜姬雅。”声音并不清晰,但是也不至于让人听不出来他到底说了什么。那一声中混杂了各种各样的情感,似乎是深情,似乎是痛苦,就好像无比深爱但又不能爱的挣扎难耐。
简而言之,他只是在扮演一个爱上帝国王妃的间谍。不论对方相不相信,让自己的伪装完美也算是一种职业道德。谁知道这次表演会在将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而原本以为一个人独处时会泄露他秘密,因此一直用水镜观察对方的娜姬雅在听到那一声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停止了自己的法术,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观察他?不然怎么会叫出自己的名字……所谓的爱,娜姬雅并不是不相信的,就像她曾经天真的那些时刻,也曾经憧憬爱情;她只是不相信那个根本看不穿真面目永远都带着虚假的面具欺骗一切的乌鲁西,会有所谓的爱,而且还是面对自己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对象。
娜姬雅没有那么愚蠢。即使她也看不穿乌鲁西的表情是真是假,但她永远都保存着对这个人的戒心,不断的怀疑。比起凯鲁等人,她至少比他们多知道一点乌鲁西的来历。
这或许是一种幸运,不会被魔鬼迷惑;这或许是一种不幸,永远在虚假和真实间迷惑。
而知道自己的表演已经奏效了的乌鲁西,嘲讽似的嗤笑一声,斜靠在椅子上,澄澈的眼神逐渐深刻,再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这一段时间在西台该了解的东西已经了解了,适当的钉子也已经埋下……他或许应该回埃及了,毕竟塞那沙一旦到了埃及,就需要他多加注意,然后才能利用他达成让两国敌对并交战的目的。而且,当初奈芙提提决定让西台的王子和亲却没有告知自己这件事已经说明了他现在的处境。奈芙提提打算舍弃自己这颗棋子了吗?看样子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也许,应该计划一次大行动,在西台尽可能博取利益,然后用诈死来脱离众人的视线才对。
接着就是从明转暗,一步一步掌握埃及的权利了。
至于所谓的大行动,乌鲁西已经有了腹稿。
虽然一开始的计划是让苏皮卢利乌马一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现在看来,因为年纪的关系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即使有遗憾,也只能先杀了他,至少这样乌鲁西可以保证对方是死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寿终正寝。杀了苏皮卢利乌马一世,让整个西台陷入混乱,最好再推波助澜弄出王位之争,然后这个庞大的帝国就会从内部腐烂,直到他在某一天,决定让这个国家覆灭。
多么美好的想法。
复仇者的杀戮
一切不出所料,在塞那沙行进到西台和埃及之间的茫茫沙漠中时,他遭遇了袭击。
出手的是第三方势力,不希望西台和埃及结盟的哪些国家,他们潜伏在了西台军内,使用西台的制式装备,明显的是想要嫁祸。然而拉姆瑟斯和乌鲁西都很清楚,西台方面根本就没有任何一股势力动手,而埃及方面因为奈芙提提的压制也没能出现什么大乱子,也只能是第三方的势力了。
如果不是乌鲁西和拉姆瑟斯早有准备,说不准这些人还真会得手,可惜这个世界上的“如果”太多,怎么可能全部都实现?
塞那沙被护住了,然而护送他的夕梨却在乱阵中被射了一箭。幸亏随行的人中间有医师,才能及时处理了伤口,不至于引发更大的问题。只是那一支明显属于西台军的箭头让很多人变了脸色。
几乎是想当然的,夕梨认为是娜姬雅做了这一切,连乌鲁西都在背后为娜姬雅叫屈,如果娜姬雅想要收拾塞那沙还不简单?怎么会用这么笨拙的手段!在回到哈图萨斯之后,夕梨更是在冲动之下差点当堂指责娜姬雅,说她就是幕后黑手了,还幸亏她没真的这么说出来,只是话语中有种含沙射影的暗示。她要是真说出了那种话,首先以娜姬雅西台地位最高的女性达瓦安娜的身份,不管是不是她动的手,这件事情也会被压下去,而指证这件事的夕梨必然会被作为牺牲品,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即使夕梨能够侥幸逃过,凯鲁也必然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谁又知道这会带来怎样不可知的后果呢?
但是目前,却是娜姬雅和凯鲁两方的矛盾最激化的一个点了,乌鲁西选择了这个时间点来实行之前的想法。关于,杀了苏皮卢利乌马一世。
乌鲁西知道自己很恨这个男人,他也知道他内心深处并不想这么简单的了结了对方,他想要折磨苏皮卢利乌马一世让对方受尽屈辱在无限的痛苦中死去,然而乌鲁西手里掌握的情报已经说明了苏皮卢利乌马一世身体上出现了很多问题,他的大限要到了,如果不能亲手杀了对方,这必定会成为乌鲁西心中的一个结。也是如此,他才决定先一步杀了苏皮卢利乌马一世,接着覆灭这个帝国。这样虽然不是最完美的复仇方式,但是也算稍微慰藉了一下他燃烧着复仇之火的心。
有了计划,下一步就是行动。想要刺杀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实际上都不是很容易的事。因为越是处在高位的人,越是看重自己的生命,他们很小心。然而如果是对付苏皮卢利乌马一世的话,却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早年以军功崛起的他个性相对火爆而不细腻,而且他信任十分信任自己的武力,所以苏皮卢利乌马一世身边的卫队并不会紧跟着他,而只是负责外围的保护。除此之外,这个皇帝同样不怎么习惯女官的贴身侍奉,特别是在他年老衰微已经没有了男女方面能力的时候。
一个身边没有什么人的皇帝,刺杀起来的难度自然下降了许多。乌鲁西甚至多的是手段可以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但是他最想做的却是干脆利落地用刀捅进对方的心脏,或者割破对方的喉管,砍下对方的头颅,让炽热腥臭的血液撒到手上身上,恍若成魔。
这样的想法,几乎让他浑身战栗,兴奋得不能自已。
这将会是一个波及太多的大举动,所以乌鲁西自然简单地告诉了拉姆瑟斯自己想做什么。语焉不详,然而拉姆瑟斯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杀了苏皮卢利乌马一世,诈死脱离嫌疑由明转暗,然后回到埃及,继续埃及方面的事务。
他注意到了这个简短的计划中那些延伸开的细节。诈死之后乌鲁西必然要离开皇宫,而他本来就需要脱离奈芙提提的控制,不可能继续借用奈芙提提的力量,剩下的可以帮助他实行计划的力量,只有拉姆瑟斯。而回到埃及,同样是建立在有拉姆瑟斯帮助的基础上的,在埃及进行暗中的经营,躲避所有人的注意而慢慢夺取权力,如果没有拉姆瑟斯,乌鲁西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到。
这一个计划中,拉姆瑟斯从头到尾都是不可或缺的。而一开始乌鲁西规划就下意识地将拉姆瑟斯视为了自己的助力,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是不是已经证明了他对拉姆瑟斯的信任?
拉姆瑟斯忍不住这样想,即使这样的想法带着几分自作多情的味道。但是很多时候,面对乌鲁西这样的人,如果不自作多情,怎么可能在他绝对的冷淡之下还保留那样的感情?
不管怎么说,拉姆瑟斯很乐意帮助乌鲁西实行这个计划,毕竟这个计划的另一方面,他就是主要受益人,而乌鲁西明显是想要把他推上埃及法老的位置了。法老和他最信任的大臣?这样的关系听起来也不错的样子。总比几年前放荡的奴隶和没见过市面被诱惑的贵族雏儿好听得多。
刺杀苏皮卢利乌马一世的时机,被乌鲁西选定在这一天。
在除去娜姬雅之外的整个宫廷的人看来,乌鲁西都是一个纯净温和而虔诚的神官,没有任何攻击力,温柔得可以说是软弱,之前因为娜姬雅的事情特意观察过乌鲁西的苏皮卢利乌马一世也抱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当乌鲁西自称是被娜姬雅派过来请皇帝去一趟皇家的藏宝库时,苏皮卢利乌马一世毫无防备。事实上,虽然乌鲁西和他的接触并不多,但乌鲁西经常帮别人带话这件事已经算是宫中的共识了,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苏皮卢利乌马一世就这样独自一人毫无防备地跟着乌鲁西去了藏宝库。
这一天乌鲁西穿了身宽松的神官服,宽大的袖子里一把锋锐的匕首正藏在暗袋中,等待见血的时刻。
乌鲁西一边走一边和苏皮卢利乌马一世说话,表现得再正常不过,然而胸腔中心脏越发鼓噪,不断的跳动似乎在期待着复仇的时刻到来。
“先前娜姬雅殿下本来在清点仓库,之后殿下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接着就要我来请陛下您过去了。”乌鲁西走在苏皮卢利乌马一世身侧落后半步的地方,毕恭毕敬,说着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双手交握在腹部,手指掩藏在袖子之下,右手的指尖隔着暗袋那一层薄薄的布料抚触透过布料露出的刀锋的轮廓。
他的指尖甚至可以感受到刀刃锋锐的寒气,然而手中的杀器并没有影响他的表演,他的表情举止怎么看怎么都是一派的温柔安宁,没有半分杀气。
“娜姬雅殿下看上去有些生气的样子……”他继续说着,好像是从心而发的担忧,“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了,如果气坏了就不好了。”
苏皮卢利乌马一世听着乌鲁西这样说话,没有回答,眼神偶尔从乌鲁西身上瞟过,莫名其妙就有些慨叹。乌鲁西这个人,的确是很出色,难怪皇宫中的人都会对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