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覆水难收
苏蒹葭有如磐陀石般，徒然的坐在一旁的青石上，手执着那休书，一任晨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宛如千层浪般，她似已经没有气息的失了知觉……
“小姐，你……于心何忍……”解巧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后，将手中的‘芙蓉’珠叉递给了她，那珠叉迎着晨阳，在手掌中透出道道黄亮的光晕。
苏蒹葭接过‘芙蓉’叉，抬头询问解巧：“昨晚你就已经知道是他了，对吧。”
解巧神情有些迟疑的叫道：“小姐……”
“如此舍不得他，为何不学他，将我一并抛下，随他离去。”苏蒹葭冷冷的站起身来，拾步就往回走。
解巧满脸惊慌的在后面追着，口里急辩道：“娘娘已将我指给了你，我就是你终生的奴婢，不能背离你。”
苏蒹葭立刻顿住了脚步，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说道：“那好的，既然如此，我就恢复你的自由身。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奴婢，你是你自己，去爱你所爱，去做你认为值得做的任何事情吧。”
解巧立刻慌了，从身后扯住她的衣袖，哭泣着说道：“小姐，皇妃，你不要抛下我。”
苏蒹葭一下便将衣袖拂开：“不要再叫我小姐，不要叫什么皇妃。我有名字的，我叫苏蒹葭。今后，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也管不起！”
“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不该瞒着你。”解巧竟‘咚’的一声便又跪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又这样，不许跪着，快起来。我又不是怪你。”苏蒹葭有些恼火的扯她起来。
“姐姐不原谅我，我就是不起。”没想到这解巧素来温婉可人，竟也会有如此倔强的一面。
“你到底要我原谅你什么，我恢复你的自由身，让你去做个正常人，这有什么问题。”苏蒹葭不解的看着她。
“姐姐这是在惩罚我。”解巧满声自责。
“罚你……你要我如何说你才能明白。扶梓如此，现在，连你也如此气我。对，对，对，你们……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不该乱闯到这里来，惊扰了你们的生活。是我扰了你九公子的清心，是我对不起你大公子的情义。是我捧着丘辰的情还暮着那宫墙柳。现在你都明白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摔死在雪蓝湖里。为什么？”苏蒹葭大声的痛诉着，情绪很是激动起来。
解巧见她反应如此的强烈竟忘记的哭泣，神情惶惑的叫道：“姐姐……你……你别这样。”
苏蒹葭也不理会她，抱着一旁的树干就呜呜痛哭起来，将自己满肚的委屈与无奈，都尽数向那粗壮的树干抹去。良久，情绪方平复下来。抬起头便看到候在旁的解巧，脸色发白、愣呆呆的看着她。苏蒹葭才猛然惊觉起来，自己也太情绪化了，她不好意思的对着解巧笑了笑，叹道：“对……对不起，一定吓到了，是吗？”
“姐姐……”解巧看着她，竟不能转过神了。
“我……这段时间太压抑了，抱歉。我们这……这就回驿站吧。扶苏不见我们，会着急的。”苏蒹葭转身就走。
“姐姐，大殿下……在九殿下过来后，就……就已经离开了。”解巧在后边迟迟疑疑的回道。
“什么？！”苏蒹葭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大殿下的意思是让九殿下带你走。”解巧低着头说道。
“扶苏……他……他还真是够高尚的……竟又抛下我不管。”苏蒹葭恨声的说道。
“姐姐，我们……我们现在是两头不到岸了。”解巧也不仅苦笑起来。
“不，应该是两面不是人才对。”苏蒹葭苦笑着摇起头来：“想姐姐我沦落为如此廉价的雇工，竟也会被炒了鱿鱼，这赢扶苏真是比方彦维有过之而不余。”
“炒鱿鱼？”解巧不解的看着她。
“呵呵，解巧，姐姐现在失业了哦。”
“那……那今后我们该怎么办是好。”解巧听她这么一说，也着起急来。
“能怎么办？凉拌去啦。”苏蒹葭无所谓的答道。
“凉拌？”解巧张大了嘴巴。
“解巧，你……还愿意跟着我吗？”苏蒹葭转头看着她那俊秀的脸儿。
“姐姐，我永远也不离开你。”
“哈哈，这话说得也太早了些，到了明天遇上了个喜欢的男人，只怕半夜都跑人了。”苏蒹葭大笑道。
“我……我不是这样的人。”解巧羞红的脸。
“你跟不了我一辈子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是在哪里……”苏蒹葭沉首着。
“姐姐，怎么会呢？两位公子都对你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
“姐姐……解巧可以问一句吗？”
“嗯……”
“姐姐你……到底爱着谁？”
“……”
“姐姐……解巧问错了。”解巧见苏蒹葭没出声，慌了。
“看来这奴役是不能解放的，只要一解放，他们就会站在山头摇旗呐喊。”苏蒹葭用眼睛严肃的盯着她。
“姐姐，我错了。”解巧大惊，转身又要跪在地上。
苏蒹葭用力扯着她，喝道：“你缺钙吗？这奴性要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动不动就跪。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难道我们女儿的膝盖就是狗粪做的？”
“姐姐，我……习惯了。”解巧结结巴巴起来。
“唉，可怜的妹妹。以后别这样了？清楚了吗？虽然你生在这种时代，但是，我已将该有的尊严都归还了你，你自由了，你要懂得去珍惜。”苏蒹葭语重深长。
“哦……”解巧似懂非懂的答着。
苏蒹葭接着对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询问道：“你的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爱谁？姐姐想两个都爱，你同意吗？”
“姐姐，你……不可以。”解巧竟着急的摇起手来。
“呵呵，真的是两个都想要哦，这么优秀的男人，不好挑啊！只是姐姐现在每天都在担心，还能不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哪敢动这心思。更何况……我的情圣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若是在这里将自己给配了，他日如果还有命回去，还不把我生吞了。这赢扶苏……将我休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解巧摆弄着自己衣角，小嘴吱吱唔唔的说道：“姐姐……九公子他……”
“我知道你心向着他，这样吧，这珠叉你就暂行保管着吧。以后他气消了，你就替我还给他。”苏蒹葭将珠叉放到她手中。
解巧顿时花容失色：“姐姐心中真的不爱九公子？”
苏蒹葭没有吭声，伏下腰来，从地上随手抓起了一把黄沙，握在手中，叹道：“手中沙，握得越紧，流失就越快。爱一个人，就要学会去放手。松一些，给彼此一些空间、时间。这样，你会发觉得到的或许会更多。”
“手中沙……我明白了，姐姐心中还是装着九公子的。”解巧开心的笑道。
“唉，你这丫头还真是多事。这放着好日子不过，何必跟着我受苦。”苏蒹葭看着她喜溢飞扬的小脸，摇了摇头。
“姐姐，别担忧，解巧能吃苦，能养活姐姐。”
“哈哈，你还真是有趣到了极点，养我……姐姐很能花钱的，你……真能养得起。”苏蒹葭看着她有趣的大笑。
“姐姐……”解巧神态尴尬起来。
苏蒹葭拍了拍她的肩头，郑重的说道：“跟你开玩笑的了。今后，就哪怕姐姐空着肚子，也不会让你饿着的。”
“我……那，我们去哪里？”
“谁知道呢？顺着直道走下去吧。看一步，行一步，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吧。”苏蒹葭目光很是茫然。
两人径直回到了驿站，简单的收拾了些物品，就徒步向前走去。赢扶苏以为扶梓会将她们带走，竟连一个侍卫和车马都没留下。苏蒹葭走累了不由得又了怨又是骂，骂完扶梓的无情，又骂扶苏的绝义，解巧只管在旁吃吃的偷笑，心想这苏小姐，平日里看是不太爱理人，其实火气也怪大的。此刻，是有理无理都不饶人。
第132章 褴褛残夜
入夜时分，两人才到了一个小村落，找了一户靠村口的人家，正想上前敲门。那残破不堪的门竟自己打开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躬着背走了出来，那黑黝黝的脸庞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褶皱，就像一张压箱已久的布巾般。老妇人看到她们，咧开干裂的唇笑了笑，声音嘶哑的问道：“两位姑娘是……来投宿的？”
“你好，老婆婆，我们姐妹俩与家人走散了，经过你们这里，可这天色已晚，正想寻个住处，不知方便吗？”苏蒹葭赶忙上前回道。
老妇人眼神有些犹豫的说道：“姑娘一看就知是富贵人家出身，我们贫寒之地恐会失了礼数啊。若不嫌弃，你们……就进来吧。”
“多谢老婆婆！”解巧轻快的答道，转身扶着苏蒹葭就进了屋。苏蒹葭极目打量了室内，真的是贫寒到了极点，一张桌、两条长椅，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摆设了。室内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衣不着体，身上的衣裳很是破烂，跟挂着布条似的，青黄的小脸上闪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老婆婆领进来的两人，一下便害怕得缩到老妇人的身后。
苏蒹葭叹了口气，慢慢的蹲下。身子来，柔声问道：“小。弟弟，你别害怕，我们是路过的，天黑了，到你们家借宿来了，欢迎吗？”
那男孩更是惊恐，把脸埋在妇人的衣袖硬是不抬头。老妇人不由得恼了，一边扯着孩子一边斥责道：“这孩子，真是没出息。姑娘，莫怪，莫怪。山野娃子，没见过世面，怕生得紧。”
苏蒹葭笑着摇了摇头，环目四周，并没见其它人，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婆婆，家里就你和孩子吗？没有其它人了吗？”
“……我就两个儿子。五年前，大儿子战亡了。二儿子也就是这孩儿的爹爹去边塞修筑长城了。”老妇人干涩的眼睛里浸出沉重的悲伤。
苏蒹葭若有所悟，缓缓的又问道：“哦，那孩子的妈妈呢。”
“去年……闹饥慌，饿……饿死了。”老妇沉着嗓子回道。
“饿死了？”苏蒹葭不由得吃了一惊，想这秦朝贫苦人家真的是难渡日，主要劳动力都被拉去做了壮丁，剩下的老弱病残就在家里撑着。心里立刻涌起了阵阵油怜。此时，那孩子正从老妇人身后探出头来，黑眼睛扑闪闪的看着她们，心里一阵发酸。她轻轻的走上前去，向男孩伸出手来，温柔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别怕，姐姐不是坏人。到姐姐这来，好吗？”
男孩犹豫的一会，怯生生的移着步子，走上前来，看着苏蒹葭的脸，那小嘴咧了一咧，牙齿在黑呼呼的脸蛋衬托下显出乳白的色彩。
“叫什么名字？”苏蒹葭见他没有这么怯生了，便伸出手抚着他的脸蛋问道。
“我……叫菜林儿。”小男孩挺了挺胸膛，似在说，我不怕。
苏蒹葭给他逗笑了，问道：“就你与婆婆两人在家里，真不怕吗？”
菜林儿望着苏蒹葭又望了望她身后笑容满面的解巧，脆声声的答道：“不怕！我是男子汉。”
这时，老婆婆说道：“夜也深了，两位姑娘赶了这么远的路。想必一定是饿了，老身这就去准备些……食物。”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去。
苏蒹葭看到老妇人蹒跚的背影，赶忙叫道：“解巧，你去看看吧，有什么可以帮上婆婆的。”
“是，姐姐，我这就去。”解巧转身就跟了出去。
苏蒹葭拉着孩子坐到条椅上，问道：“林儿，有念书吗？”
“婆婆老了，娘亲不在，爹爹也不在。林儿不能给婆婆添麻烦。”孩子一副懂事的模样。
苏蒹葭想起这一路的途中，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妇人与孩童，不由得叹道：“唉，可怜的孩子啊。秦始皇，你连年抓壮丁，有没有想过，你的百姓都是过着什么的日子……。”
“姐姐，你是从天上来的吗？”林儿却突然问道。
苏蒹葭一怔，想着自己确实是从天上穿飞过来的，不由得也笑道：“天上？呵呵，对，姐姐是天上来的。”
“只有天上的仙女姐姐才会长得这么好看。”林儿竟用手怯怯的触了一下苏蒹葭的脸，又快速的缩了回去，用手托着腮帮子，又问：“那姐姐还回到天上去吗？”
“姐姐……回不去了。”苏蒹葭怅然而答。
“为什么？”一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因为，姐姐的翅膀已经折断了……”苏蒹葭心里暗痛，是呀，自己不就是那折断了翅膀的天使吗？无意中坠入了这秦朝来，如何还能去期望再次飞翔？眼神默然的透到那门外黑沉的夜色里。
“折断了……不能再长出来吗？”菜林儿满脸的不解。
“姐姐也不知道。”苏蒹葭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顿感自己比他更可怜。
“姐姐放心，壁虎的尾巴断了都能长出来，姐姐的翅膀一定能长出来的。”菜林儿十分肯定的安慰道。
听了孩子的话，苏蒹葭猛然笑了：“嗯，对，会长出来的。林儿，姐姐给你讲故事好吗？”
“姐姐会讲故事？”菜林儿脸蛋上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
“当然，只要林儿愿意听。”苏蒹葭点头说道。
“林儿愿意，林儿当然愿意。”那林儿欢快的跳了起来，竟一下便扑到了苏蒹葭的怀里。
苏蒹葭爱怜的揽着这个亲情缺失的孩子，鼻子微微发起酸来：“林儿，姐姐今天给你讲个小狗的故事。从前呢，有一只小狗，它问妈妈，幸福在哪里？妈妈说：幸福就在你的尾巴上挂着呢。于是，小狗就拼了命的想将尾巴上的幸福给拿下来，它跳啊，咬啊，可是，却始终未能抓到。小狗急得哭了起来。对妈妈说：“妈妈，妈妈，您说幸福在尾巴上，我为什么一直抓不到。”妈妈笑了，抚着它的头说道：“傻孩子，幸福是不能用手去捉取的，听话，你一直往前走，幸福就会一直跟随着你。”
林儿在她怀里沉思了一会，开心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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