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黄凉岗,黄岗沙土之上,项羽抱臂立在一土丘上,极目朝前看去,那漫漫黄径之上,却还是空落无一人。
“主人……”楚飞袖从后边迎上前来。
“嗯……”项羽鼻端轻哼了声。
“飞袖请示下,如果他们未来,如何处置那对母子。”楚飞袖落寞的禀道。
“杀了。”项羽的声音也没有一丝犹豫。
“主人……这会不会影响夺京大局?”楚飞袖心中一惊,主子现在是怎的了?这蒙然与子婴不是今后的筹码吗?怎的为了找回苏蒹葭,就如此轻易的灭掉。
“今非昔比,那赢扶梓虽说也曾威名赫赫,当日也是甚得民心。但以我项羽今日之势,你认为还用得着背负这忘义的罪名吗?”项羽自诩满满的回道。
“主人……说得极是。”楚飞袖心中早已抽紧,这项羽,自己跟随着他这么多年,竟也不曾得到他完全信任,自己今晨方知晓,蒙然与子婴竟是囚俘在他手中,而且连亲妹妹也不曾透露半分,心间的旁落顿然巨增。遂寒着脸退到落青平一行人之间,押看着被带出来的蒙然及子婴,等待着赢扶梓他们的赴约。
突然,眼前荡起一落黄尘,喻中泽一马当先,领着李符及几个人马直向黄岗上而奔来。
项羽眉结一拧,探目看去,并未见赢扶梓在随行中,脸色即立刻沉了下来。挥手示意楚飞袖他们将蒙然及子婴带到十丈开外,立步背手待他们近前来,即沉声说道:“怎的?赢扶梓对此母子毫无怜悯之意吗?”
喻中泽翻身下马,将马鞭朝副将身上一抛,即淡笑道:“此等小事,何须殿下亲临。”
项羽看到竟是这个无端消匿了两年的喻中泽领头前来赴约,心中顿生起狐疑来,无不讥讽的说道:“喻中泽,嗯,你做了这些年的缩头乌龟,怎的?今日晨阳甚好,肯将脑门伸出来了吗?”
“嗯,今日晨阳是甚好,只是一会便不知会不会黄沙骤起了。”喻中泽毫不生恼,依旧淡笑如常。
“那得看你有没有此等能奈了。”项羽一语方落,子婴即在后边狂呼道:“喻叔!喻叔救我们。”
喻中泽早已看到项羽身后那对被束住手臂的母子二人,高声说道:“皇妃、公子莫忧,容风定可保你们无恙!”
“哼!几年未见,喻侍郎倒是‘威风’起来,口气也狂妄得紧了。”项羽语气冷凛阵阵,目光即向喻中泽身后搜寻,却并未见到苏蒹葭的人影,即阴森的问道:“我的夫人呢?”
喻中泽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已移到了方才他的坐骑,那匹膘马之上,正横放着个白色的布袋,看得出里边装着的是个人,且布袋外边被鲜血染得刺目的腥袖。
“你……把她怎的了?”项羽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起来,大声的喝斥着,人已身形轻动,似**扑上前来。
寒光一闪,喻中泽的宝剑已飞出了剑鞘,直指向项羽,口里冰寒的说道:“项羽,你不要坏了规矩!”
项羽急退了几步,手紧紧的握在刀柄上,极力的克制住内心的燥动及急迫,严声问来:“我……怎知这就是我夫人,我不信你与赢扶梓舍得伤了她?!”
“哼!一个祸害的女人,害了大殿下还不足吗?竟还敢深夜窜到秦营惑主,只有你才当成宝般。”喻中泽的语气憎恶又尖刻嘲讽,即不紧不慢的向副将挥手,吩咐道:“打开!”
副将即拆开了横放在马匹上布袋的系绳,一头乌黑的长发垂泄而出,竟是个女子。
项羽立在十步开外,只看到那女子脸及半边身子尽染血污,那张没有血污的脸又被长发所遮拦,不能十分清楚地看清她的面貌,可她身上所穿的衣着正是苏蒹葭那晚离开时,所穿的那件白莲浅荷裳,这是还在会稽郡时,自己亲挑的上等衣料,选最好的缝工制作的,独此一件,世上难双。项羽双唇猛烈的颤动起来,痛心的唤道:“你们……这等小人,竟敢对她如此用刑!”一目重瞳里立刻击出了可怕的怒火来,佩刀‘铛!’的一声便急抽而出。
“慢着!”喻中泽厉喝道:“看来你还真不想要她的命了!”寒剑已经架在了那女子的脖子上。
“喻中泽,看来你是忘了,你也有人质在我手里,你也不想要他们的命吗?!”项羽眼睛不敢离开喻中泽的剑半分。那落青平与楚柳飞也立刻将剑架到了蒙然与子婴的脖子上,不甘示弱起来。
“放人吧,项羽!”李符在旁喝道。
“哼!你们先放!”项羽不肯让步的回道。
“那好吧,我们就来赌一赌,既然此女在你眼中如此不值钱,命如薄蚁,我们就当个游戏来玩一下,你叫停我便停,如何?”喻中泽语气里携尽了恨意,竟将手中的剑直接压在了那女子的肩头上。
项羽看到喻中泽的手势及听到他所说的话语,即心惊肉跳起来,这些话不正是当日在上郡落府时,自己为了脱身,以苏蒹葭为盾牌,用长剑刺伤她,要挟赢扶苏所说的话吗?没想到,时隔如此之久,这喻中泽却还记在脑中。他当下急叫道:“停手!我们同时换人!”手朝后边一挥,那落青平与楚飞袖即将蒙然与子婴押近前来,李符也扛着那个晕迷了的女子近前来。
正在对换的瞬间,那本来晕迷了的女子,竟闷哼了声,脸在李符背上即轻轻的旋过一侧来,那本被发丝遮盖住的半边脸庞一下便完全呈现出来,竟是楚柳水。
项羽与楚柳水同时惊叫起来,项羽长刀急指,口中震怒的喝道:“喻中泽,你竟敢戏弄于我!”
楚柳水与落青平见情况生变,立刻想扯过已经走到距喻中泽两步之近的蒙然与子婴,李符与众副将也急扑救人,一时间,混乱一片。喻中泽想护住蒙然与子婴二人,但项羽的刀已砍到面门来。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青光闪过,赢扶梓竟及时赶到,执剑挑开了项羽的护刀,随手将蒙然与子婴的身体朝着喻中泽的身上推去,几个近身的副将也将楚飞袖及落青平逼得连连后退。
“贼子!原来是你掳了我皇嫂及皇侄,今日就是你纳命之时!”赢扶梓目中威光如炬,长剑连击。项羽没料到赢扶梓会突然出现,一时毫无防备,连连后退自保。
“九皇叔!”子婴一阵欢呼。
“皇弟……”蒙然眼眸中浮起了泪光。
“容风,护住皇嫂及子婴回转!这里交给我!”赢扶梓的声音从卷荡的剑气中掣出。
“哪里走!”项羽怒吼,劈刀即又席卷而来,赢扶梓立即用剑挡住他的去路。
“赢扶梓!你言而无信!”项羽喝着。
“哼!你见过对强盗需讲究信义的吗?哈哈哈!”赢扶梓狂笑起来,身形顿变,剑锋变得无比凌利,“今日,我就替大哥、蒹葭,还有巨鹿的将士们,把债全都讨了回来!”
项羽心中大惊,这赢扶梓果然名不虚传,剑道如狡龙,霸气而张狂,赶忙护住心门与他奋力纠缠,一时间,火石碰撞,响彻黄岗。
?正文 第246章 阔别礼物
得以退身的楚飞袖,焦急万分的看着受伤坠在地上的楚柳水,执剑又想冲上前来,却被落青平扯住,喝道:“你不要命了吗?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怕死就退下,不劳相助!”楚飞袖冷脸即又朝李符扑了上来,口中直唤道:“水儿,莫怕,姐姐来救你!”
“姐姐……”楚柳水今晨被喻中泽擒来时,琵琶骨已被喻中泽挑断,此刻下身已被穴道制住,动弹不得,只有一只手还略可移动,她向着楚飞袖凄凄的伸出手来,睁眼亦也看到正与赢扶梓苦斗着的项羽。她心中大惊,才明白过来,这喻中泽今晨掳了自己,是拿来与项羽做交易的,她直叫道:“项郎,你受骗了,苏蒹葭根本不在他们手里!”
项羽听得真切,劈刀向着赢扶梓,口中直问道:“赢扶梓,你若是英雄,我们就沙场上见,何必拿个弱女子来作挡盾!”
均“蒹葭是我的女人,你竟敢趁她迷糊时强掳了她,我还未问罪,你却敢向我兴师!好大的胆子!”赢扶梓剑势如狂龙,剑剑直朝着项羽要害刺去。
项羽身形遁变,闪过一旁去,大声说道:“你的女人?哈哈哈!赢扶梓,我与苏蒹葭两年前,就情定梧桐林下。她是我三媒九聘过来的正门夫人,你算什么?你的女人?想蒹葭未嫁我时,亦是赢扶苏的妃子。就纵然她不是我的夫人,难道你还想霸嫂为妃吗?只怕世人不笑话你,那赢扶苏也会从坟墓中哭醒过来!哈哈哈!”
赢扶梓听了他的话后,心脏猛然间被撕得了粉碎,剑势如虹直向项羽四大命门封去:“你找死!”
耒两人的对话,让在场的众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喻中泽暗然情伤,蒙然与子婴均已惊变了脸色,异口同声的向喻中泽问道:“她未死?”
“容风……苏蒹葭……是怎么回事?”蒙然双手紧紧缚着喻中泽的手,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喻中泽长声叹息:“唉……蒙皇妃莫惊,蒹葭的事……待会让扶梓亲自说与你听吧。”
子婴看着打斗中,已占了上风的赢扶梓,默默念述着:“她……竟还活着?竟真的蛊惑了皇叔的心……”
“还我妹妹来!”这时,已经欺身上前来的楚飞袖,举剑就向看守着楚柳水的李符直来。李符举剑直挡而去,两人你来我往,十余招后,楚飞袖明显不支,那落青平也不见上前来帮手,楚柳水担心的叫道:“姐姐小心!”
项羽渐又将形势扭转了些,又迫问道:“赢扶梓,你把苏蒹葭怎么了?你把她藏哪儿了?”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你配知道吗?哈哈哈!”赢扶梓轻狂而言。
“你果真不怕背负欺世的骂名吗?”项羽暗激他。
“欺世骂名?欺世骂名的人是你,你擅夺人妻,拉兵买马,四处鼓惑人心,拉旗揭杆,扰乱了国之安稳,令民不聊生。你该引颈以谢天下!”赢扶梓不再受激,两人一时势均力平,令得旁观的众人堪忧。
李符轻轻的在喻中泽旁边耳语,喻中泽那张满月似的脸庞竟一下变得轻松起来,眉宇间又复沉定如松。
少许,只见落青平竟提刀横入项羽与赢扶梓之间,喻中泽也在同时身形遁起,长剑亦切入二人的战局中,只听得落青平急在项羽耳旁低语道:“主人,帐营来报,说是后营粮草仓失了火,莫可恋战,速速回转。”
项羽一惊,几个回势便挣脱赢扶梓的纠缠,向着已经明显落势的楚飞袖这边冲来,横刀一劈即将李符的剑锋给撞开,正想去抓取躺在地上的楚柳水时,赢扶梓的长剑已如惊虹般刺来,他赶忙扯上楚飞袖急速退去,跨上一旁早在等候着的‘乌骓’马,瞟过还困在地上的楚柳水,即对赢扶梓喝道:“赢扶梓,夺妻之恨,项羽已铭记于心,我定取秦王朝来为你陪葬!”说完,一策马匹,即朝着岗下奔去。
楚柳水眼睁睁看着项羽抛下自己,顿时肝肠寸断,悲惨的叫道:“项郎——”
喻中泽急忙拉住正想去追逐项羽的赢扶梓,说道:“扶梓,穷寇莫追,放心,那项羽后仓失火,有得他受的。”
“哦?怎么回事?”赢扶梓不解的看着他问道。
“这要问李符将军了。”喻中泽故意卖起关子来。
“这么大的事,你竟瞒着我!”赢扶梓的神色极其不悦起来。
“扶梓……好了。来——”喻中泽歉意的淡笑着,一把揽住他的肩,指向着蒙然与子婴,说道:“这是容风阔别两年,送给你的礼物!”
赢扶梓这才得以与蒙然子婴相聚,赶忙行近两步,单膝跪在蒙然跟前,哀痛的叫道:“皇嫂……扶梓让您受苦了……”
“皇弟,快别!起来……”蒙然一手抚着赢扶梓的脸一手托起他的臂,强迫他站起来。
赢扶梓感到蒙然抚着他脸的手有些异样,赶忙捉取下来看,一口凉气却倒抽起来,这哪里还是一个皇妃的手,那满手的微黄茧子爬满了整个掌翼上,顿时骂道:“他们……他们竟然如此折磨你!”
“不!不!皇弟,你别误会,其实……这不是他们……是我自己闲不住……”蒙然失措的将手抽了回来,紧张的捂在袖子里。
“九皇叔……”子婴见到赢扶梓近得前来,眼泪即在眶里打着转转,就是不让它落下去。
“子婴……你都长这么高了!”赢扶梓一把将快与自己身高平齐了的子婴拉近身旁。
子婴这才控制不住,“哇!”的一声,直扑入赢扶梓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想这子婴,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一份罪,这次倒好,这一受罪就是大罪,而且这罪却受了长达两年之久,他能不委屈吗。
“子婴……是男子汉的,就莫哭!皇叔一定……一定会将这一切都给你补偿回来。”赢扶梓抬起了子婴的脸,痛惜的劝道,鼻端也阵阵泛起酸涩来。
“九皇叔,母亲……因太思念父亲了,怕自己掌不住,受囚之时,就拼命的找事做,将手都做坏了……眼睛也做坏了……”子婴抽噎着。
?正文 第247章 全然未知
“子婴不可……咳咳……不可胡言……咳……”蒙然一阵急咳,不允许子婴再说下去。
“皇嫂,你的身体怎么了?”赢扶梓急忙扶住这个被囚前与被囚后,都始终雍容大度,淡雅如兰的女子,担心的问道。
“没……没事的,秋季燥,故咳了。”蒙然急忙摆手解释道。
“什么没事!”子婴不满的应道:“这群贼子,怕皇叔您找到我们,经常换囚禁我们的地方,食不能成餐,睡不能成眠,母亲这才得了病的。”
均“项羽……此仇不报,我就不是赢扶梓!”赢扶梓脸色已是寒青,手紧紧的握住了‘月莹’宝剑,李符赶忙揽住他的肩,以示劝慰。
喻中泽近前两步,突然出手扣住了蒙然的手脉,蒙然虽知他是替自己探脉像,但还是微微受了些惊,又是一阵急咳,当她平喘过来时,抬起头,却看到喻中泽那张满月似的脸上竟凝结了层厚厚的寒霜。
赢扶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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