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络却早已上前殷勤在旁边细细解说街边风土人情,看着元天瀚好似对方是倾城美人。
明华也和世女相谈甚欢。
只有我与明睿落在后面。
明睿是不知屈尊为何物,更不解柔情。她把心思全部放在大事上,而且她必是也习惯了男人们的投怀送抱,不用费心神。所以此时默默走路。
而我则是知道这些贵人出门便前呼后拥,看惯了无数人谄媚。所以对小意儿殷勤不过是喜欢。却谈不上爱恋。所以不如冷淡一些,把自己优点展现出来。让他们定夺。
其实我还有更深一层心思,那便是我志不在此。
我可以与人虚与委蛇,与我不喜欢的人周旋,可以牺牲能牺牲的,来攀登,即使流血流泪,来从荆棘里砍出一条路努力向上登天。但我有自己的底限,爱情便是其中之一。我不能牺牲一些道德与良知,一些温暖与幸福。
我既然可以用手来挣得我需要的一切,我又何必卖身去换取不可知的捷径。
虽然我已经对爱情受了一次伤,但只是促使我更成熟罢了。我冷静了许多,迟迟不肯轻易选择,害怕重蹈覆辙,遇见感情漩涡时候,拼命提醒自己要清醒,不要陷进去,即使陷入,也不要全部深入,要爱得保留一些,无论什么时候都更爱自己一些,为自己留得一条后路,莫要等对方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所以当我遇见慕风行时候那般怦然心动,却还是理智地告诉自己此路不通。慕风行虽然坚强得足够可以让我依靠,但是他太自我,一旦他对爱情厌倦,便会有些无情。
也许我上辈子就栽在强势男人手里,所以才会胆战心惊。对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人太高了,便会轻视别人起来。
慕风行迟早会一飞冲天,一山不容二虎。
我不能再重复一次命运,重复一次原来的生活。
我选一个能掌控的,可以白头偕老的,两个人能细细体会生活的温暖就刚刚好。
我要一个温柔敏锐的,不离不弃,甚至不必懂我,只要爱我的就好。
心思动到这里,我的脚步踉跄一下,一时冷汗如浆。
一个斯文的,俊秀的,聪慧的,对外无所求,却又爱对我讥讽几句,打翻小醋的剪影浮上来,看着我默默不语,温柔含情的云岫!
这个感觉好像是你慢慢剥洋葱,一层层越往里,你眼睛越忍受不住。
这时,元天瀚转脸向我问道:“王爷,我们再次相见,已是熟人,为何王爷对我如此生疏?”
我心中有些惊愕,不知他为何提起旧事,来攀认熟悉,却看见明络讪讪地样子,方知道自己成了挡箭牌。想必明络这个自认美貌过人,又久经情海,在里面沉浮成瘾,便觉得对付一个相貌平庸的男子绰绰有余,对方应该暗自心喜,半拒半迎,谁知碰了个硬钉子。
正与明华说笑的元含珠也转脸道:“怎么弟弟与王爷是旧识啊。”语气疑惑却有些不显山露水的亲热。
明络地由尴尬变成了一丝不忿,明华则张着大眼睛。
明睿也盯着我,等着我回答。
我暗自说声苦,独孤只叫我不让元天瀚落入姐姐们手中,我可没心思收为己用,虽然少奋斗不知多少年,但这个诱饵可不好吃,小心没吃到还被勾破嘴。再说被人钓的感觉,很糟糕。
我轻描淡写一句:“那时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所以连令弟是世子都不知道,失礼失礼。”
元天瀚一直只用余光看我,此时瞥向我,有些定定的愣愣的惊诧。我心里更是一寒,原来这个人也知道自己身为南明世子对凤朝皇女的分量。
第二十三章 元天瀚(下)
元天瀚眼里露出一丝讥讽,扫了我们一眼,然后转身紧走几步,赶上元含珠与明华,与她们并肩而行。
元含珠笑着看一眼我们三个,眼里有一丝歉意,不多不少,让我们觉得她正在为有些任性的弟弟致歉一般。
明络勉强一笑,随后慢慢和我与明睿一起走。明睿脸上仍是波澜不惊,淡定从容,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刚才发生的事情。我透过侍卫队看着街边的百姓,微笑与她们示意。
明络向我靠近一些,低声道:“南明世子性子有些倔。”
我看着她为自己找台阶,于是也知趣地给把梯子笑道:“世家子女难免会有些个性,就是我们自己也毛病不少。”
明络舒眉道:“那也倒是。”开口还想继续详细点评一下各自的缺点,突然省得这些过于明白的话是不能说的,她张着了的嘴半响才合上。
我装作没看见,嘴里继续不冷不热寒暄些不着边际的话。
一路上最神采飞扬的却是明华,感觉好像天上掉了个金元宝砸在头上一般。
安排她们下榻处后,相对于我的冷淡,其他三个人倒时不时去那里小坐一番。
明华与明络送了好多新奇精巧的礼物,最难得的是有一匹“烟霞锦”,是神织顾烟霞流传不多的作品,顾烟霞出身武林世家,却不似其他姐妹爱好武技,因为身子羸弱,便织锦为乐,偶有一匹流传便有市无价。别人爱若珍宝。烟霞锦顾名思义把锦缎展开便流霞飞彩,光华四射。就是世家贵族小姐与公子也为有一块烟霞锦的丝帕而沾沾自喜,何况明络出手就是一匹。明华送的是一张精美屏风。也是名家之品。
最让人吃惊的却是明睿也送了一把“凝碧”剑,剑身明似秋水。寒照人心。
元天瀚对别的好像都不甚稀奇,把“烟霞锦”随手赏给了随身伺候地明月清风,屏风也给了姐姐,其余的物件更是随便给了下人。唯独对“凝碧”剑情有独钟,难得的开颜一笑。把明华与明络怄地要死。
我每天忙于接待各国使臣,根本无暇也无心去探知南明世子喜爱什么,当得知这些事后不过笑一笑便放下。过了没多久,梁国使臣也到了。梁国此次派来的是皇女香藤殿下,此女五官也甚为端正,可以说地上是十分美丽,但不知怎么回事,当她那冰冷冷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你会觉得皮肤上起着小颗粒。类似看到某种爬行动物时候的反应。
京城百姓对南明和梁国使团一样“热情”,只不过是南明来的时候,她们在道路上喜气洋洋笑脸相迎。而对梁国却是怒目相视。我打起十二分地精神,让侍卫们重重包围护着这些不受欢迎的梁国使团。
毕竟是在凤国的领土上。梁国来者为客。何况她们是为了恭贺母皇生辰而来,所以若是出事凤国脸面也不好看。有辱国体。
我早已和侍卫们说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即使她们万分不乐意,但终于打起精神来抵挡那些过分激动甚至挥舞着菜刀锄头之类的百姓。
一路上惊险不断,那些侍卫恨死这些连年挑衅开战的梁人,所以百姓只要不过分她们根本不闻不问,听任百姓一些小动作。
香藤与我走在最里面,俱都相安无事,各自都对外界熟视无睹。大家都明白这种敌对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所以彼此心照不宣,表面上微笑寒暄。
母皇对于这次南明与梁国派使臣来庆贺自己生辰,也是异常高兴,于是在乾天宫上大宴各国使臣。
席上明络相当活跃,她与明华两个和元含珠相谈甚欢,明络不时地眼风飞向元天瀚,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慧这次也出席了,不过眼观鼻;鼻观心;对着席上酒菜情有独钟的样子。明睿则是冷傲坐在那里,我坐在她旁边觉得笑闹都不敢高声。
明络起身道:“有酒无诗,甚为无趣,不若母皇出韵,我们即席联句,一人一句,联成长诗,以表纪念。”
母皇笑吟吟开口道:“盛世清风被四方,”下面正好坐的是香藤皇女,她皱起眉毛,半天无语,席间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特别是凤国臣子都觉得梁国无知小人根本不会这些风雅之事,都暗暗等笑话。
香藤想了半天勉强道:“天河甘露滴夜长。”
明络一心想出风头,却忘记这种各国齐聚场面,根本无法实行联句赋诗之雅事。总有人不擅长这等文人事,而且这些人当中有可能是他国之贵人。若是人家真是作不出,凤国可能一时之快,却起不必要之风波,特别现在敏感时期,各国动向不明。
明慧站起来微笑道:“母皇,儿臣觉得联句未免不够热闹,不若各国派出代表也献奇技一展风采也得有趣。”
众人都齐声附和叫好,俱说这个才来得公平。
明络吃了这个瘪脸色灰暗,阴沉沉不肯做声。
我心里暗笑,她空有满腹才华倒不出的苦恼,真是有意思。
明睿站起来微微一笑对着元天瀚道:“暂借世子身上那把凝碧剑一用。”
元天瀚把剑解下来默不作声递给她,明络的脸色更是阴沉许多,明睿明明可以跟手下要剑,偏偏去问世子借用,不过是有意献殷勤以示亲热和在世子面前卖弄而已。
明睿接过剑,手挽一个剑花,向空中几挥,众人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她已经收回剑,说道:“今日大宴,竟有几只小虫让人难以忍受。”
原来灯光引来了几只小如蚊蝇的不知名小飞虫,被明睿挥剑削了下来。
已经有侍卫把地上的小虫捡起,放在托盘上,跪地禀告道:“陛下,皇太女殿下把这三只小虫地翅膀给削掉了。”
众人惊叹,目瞪口呆。
母皇皱皱眉头道:“大殿之上竟有此物,来人,把打扫之人拉出去砍了。”
外面哭喊声慢慢远去,我心生不忍,殿中众人却浑然不闻,俱都称赞明睿飞剑如此高超。
元天瀚接过剑,脸上毫无表情,他仿佛坐在云上,对周围这些人毫不放在心上,没有一点动容。
第二十四章 平地雷(上)
各国使者都各显奇能,看得大家眼花缭乱,目不转睛,大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时感慨都不免多饮了几杯,我酒喝得有些多了,虽然没有醉,但是却有些内急,便出来更衣。
皇宫大内是我轻车熟路之地,自然抄了小道,回来时候经过假山,突然假山后面传来谈话之声。
“世子,难道嫁给梁国紫藤殿下不好么?”
“清风,虽然南明很多年没有朝贡,其实内心还是眷恋觉凤国,不肯独立称王。故土难忘,家乡水美,人隔得远了,并不是连旧情都记不得了。梁国与我们大凤誓不两立,我怎么能嫁给梁国皇太女殿下呢。这样的话,你以后还是少说。所以我宁肯在都城找一个懂得我的人的……。”
原来是南明世子元天瀚与他的随侍清风在假山后聊天,估计也是从晚宴上出来透气的。我站在那里听到了人家的谈话,心知不妥,便悄悄退回去从另外一条小路上回到大殿。
坐在席上没有多久,元天瀚也回来了,我忍住不去看他,害怕他看出异样。
过了一会,明络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来为母皇念了一首自己所作的庆祝大寿之诗。念完之后,她站在那里扫了一下全场。
因为心里存了元天瀚的话,要在京城选个妻主,所以我假装举杯饮酒,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悄悄窥向他。
看着几位皇女明争暗斗一较雌长,南明世子嘴角竟然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但稍纵即逝。我不经意捕捉住这抹有些轻蔑的笑。心中“咯噔”一下,带有别样的感觉,低头略思。但又说不出来。我复抬头看他,他见我稍微有些失态看他。他略一皱眉,脸上立有懊悔之意,但也即刻恢复了平和,对我灼灼目视,慢慢举杯。
回到府邸。我脑海里仍旧想着元天瀚的话,还有他嘴角那抹玩味轻视的笑。一时觉得心潮难平,便信步走到独孤庭院外,晶盘当空,月华如洗,断断续续的琴声慢慢从小院中飘散出来。突然悠闲地琴声一转,金戈铁马般急促想起,然后戛然而止。
药香把门打开道:“王爷,先生在里面等你呢。”
独孤手还按在琴弦上。慢慢道:“怪不得杀伐之音止不住,原来你站在外面。王爷深夜前来,必是宴会上有什么费解之处。”
我点点头道:“对于世子。我觉得有些猜不透。”于是我便把听到的谈话对他说了一遍。
独孤一愣,有些讶异。语气急促:“你说详细一点。”
于是我就赶紧将宴会上地情形详细叙述一番。独孤听后。似乎意犹未尽,继续问道:“世子神情如何。是否仔细观察过?”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又咯噔一下,连忙把自己不经意中的发现告诉她,还想接着讲讲自己内心的困惑,但是,独孤很罕见的打断我的话头,喃喃自语地说,“竟然如此,果然如此……”然后又陷入沉思,把惊讶地我丢在一旁。
过了稍久,我按捺不住,急切地打断他的沉思,问道:“莫非先生发现此中大有文章?”
独孤抬起头,很歉意地说,“对不起,刚才一时过于沉溺,……”我连忙拦住他的话头,“先生不必如此。”情急之下,纵使修为如入定老僧的独孤也会失态,可见事态更为严重。看来,当时的直觉是靠谱的。
独孤缓缓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和亲在怎么包装,也都是屈辱之举,从来都是守势一方不得已而为之。综观大势,凤国现在风雨飘摇,内部事务就已经是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远在边陲的南明。南明反其道而行之,此间定有玄机。欲擒故纵,欲取先予,所谋者大。莫非是以世子为弃子,图谋逐鹿中原。”
“何谓弃子?”
“所谓弃子,与围棋中的意涵不尽相同。所谓弃,即所谓饵。在凤国外有皇族士族相争内有诸女争立之时,以和亲联盟为诱饵,把水搅浑,火上浇油,加剧内部纷争,从而达到削弱凤国实力的目地。离间计、瞒天过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看来,南明内部还是卧虎藏龙啊。”
听了独孤一席话,我心中直打冷战,看来血雨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