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
入了府至风华阁中稍稍歇息顺带梳洗过后,便去了饭厅,今儿个是无惜回来后的第一日,府里的大小姬妾自然少不得要聚在一起。
待阿妩到那里的时候,阮梅心一眼便看到了她,面带喜色地指着身边的一个位置唤道:“妹妹,快来这里坐!”
阿妩颔首一笑,施施然走过去见礼坐下:“委实不好意思,从宫里回来晚了些,要殿下和诸位姐妹等我一道用饭。”
“无妨,难得一块儿吃个饭,当然得等人齐了再开动。”无惜话音刚落,阮梅心便接了话道:“可不是吗,殿下与妹妹这一走就是一年有余,可是让我等姐妹想煞了,便是宁儿,晋儿也总是问爹爹去了哪里。”她盈盈望着无惜,眼眸里是浓郁的思念之情,晋儿是朱妃地儿子。
无惜有些内疚的握一握阮梅心的手:“大约还有尔意,她还那样小,只怕闹的更利害,待用过了饭,我去你那边瞧瞧。”辜尔意是阮梅心地女儿,如今才三岁,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
阮梅心摇首道:“尔意倒是没什么,殿下不必在意,曲妃刚产了双生子,殿下理应多关心曲妃才是。”
她轻缓的言语,却令得众人尽皆将目光集中在阿妩身上,其中个别人的目光最是热辣,坐在对面的兰妃左右瞥了一眼,担忧在眼底一闪而逝,扯了笑端起一杯水酒道:“妹妹,恭喜你生下龙凤胎,也算是苦尽甘来,请满饮此杯!”
阿妩含笑端杯饮尽,随后赵充华和朱妃也先后道喜,赵充华也便罢了,朱妃的示好却是令阿妩颇为意外。
有这几人在前,其余的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到底都向阿妩道了声喜,这一圈下来,阿妩即使后来只是略饮一口,也不禁微有醉意,待得席宴散后,她抚着酡红的脸在流意地搀扶下慢慢往风华阁行去,行到半路听得后面有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阮梅
“看妹妹脸色通红,怕是刚才饮酒过量了,要不要我叫人煮些醒酒茶给你送去?”她一脸发自内心的诚挚与关切,若非早知底细,根本查觉不到她其实心如蛇蝎。
阿妩目光一闪,笑迎上去道:“可不敢劳烦姐姐,适才我已经让画儿先行一步去煮了醒酒茶,对了,殿下不是说要去姐姐院里看尔意吗,怎么姐姐你不随殿下一并过去?”左右张望并不见辜无惜的人影。
“本是要去的,可走到半路,有人来请殿下,所以只能改日再去。”失望就像水中的游鱼,只是略略一现便又沉到了水底:“对了,我还没见过妹妹的一对孩子,此刻正好去瞅瞅。”她握了阿妩微凉地手叹道:“兰妃刚才说地没错,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当初容儿留下的遗憾,这一次也得了弥补,所幸含妃已经不在了,没人会再害你地孩子,你可以安心了。”
安心?阿妩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正的凶手居然可以将这些违心的话说的如此心安理得,若无其事,她可真是佩服阮梅心。
但是这些却是万万不能流露在面上的,阿妩垂目看了一眼裙下时隐时现的水蓝色绣鞋,镶在鞋尖上的青田玉在月色下闪着温润内敛的光芒:“王妃说的是,妾身也是这样想的,有殿下和王妃的福泽庇,这对孩子一定能平安长大。”
阿妩陪着阮梅心去瞧了那对孩子,两人此刻均是喝足了奶,在小床上呼呼大睡,那小模样真是让人心生怜爱,阮梅心忍不住俯下身摸着那两张看似一样的小脸,满脸慈爱之色:“真是好可爱的一对小人儿,我真羡慕妹妹,竟能一举男女齐全,当真是上天保佑,想必老天也念着妹妹这几年来的不容易。”
温和的神色与声音潺潺如流淌的溪水,听着再舒缓不过,可是阿妩却是丝毫不敢放松,双眼始终不着痕迹地盯着阮梅心接触孩子的手,生怕她会使诈,尽管凭阮梅心从不显山露水的心计不至于会如此显白的使诈。
“其实姐姐何须羡慕我,姐姐不也有尔意在膝下欢笑吗?尔意不仅乖巧且又懂事,不止是姐姐,便是殿下和我们几个亦疼得不得了呢!”阿妩上前替爱动的翩然掖了掖散开的被角,说起来这两个双胞胎的性格却是恰恰相反,哥哥安静沉稳,妹妹活泼爱动。阮梅心闻言笑而不语,只一昧端详两个孩子的模样,忽而想到了什么:“说起来,这两个孩子倒不似他们的哥哥那样长的像殿下,瞧着更像妹妹你一些。”眼若有似无的在阿妩脸上扫过。
“是吗?”阿妩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正待要说,忽而心中一刺,隐约明白了阮梅心这话说的含意,顿觉四肢一阵发冷,强笑道:“孩子才这么小,哪能看出像谁。”
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恍若无人,但也只是刹那的事,阮梅心低头一笑道:“也是,其实不论像你还是像殿下,那都是一样,皆是殿下的亲骨肉,好了,妹妹你早些安歇吧,我就不打搅你了,改明儿有空了再过来瞧你!”
阿妩暗自松了一口气,亲自送了阮梅心离开,回到屋里抿了一口流意刚端上来的参汤对底下几个信得过的人低声说道:“阮梅心果然是见不得我好,只怕她已经又动了心思,想要对付这两个甫出生的孩子!”
第四十章 一朝扬眉(2)
流意,画儿,陈小几个已被阿妩收为心腹,为着有多几个人帮衬,所以阿妩授意千樱将当年孩子被害的真像告之了他们,并嘱他们千万小心,莫要露了马脚。
“可是已经没有一个含妃可以让王妃利用了,她难不成准备亲自动手?”陈小踌躇地问着:“又或者她准备不计后果的用阮敬昭?”要不是千樱说此事千真万确,他真不敢相信平常跟他们有说有笑,老实沉默的阮敬昭是这一个这么阴险的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妩低头将手上的缕金红玛瑙手镯褪下交由千樱收下,看着素净的双手浅息道:“阮敬昭是她好不容易安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目的就是要长久的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她又怎么舍得轻易舍弃呢,何况她也怕阮敬昭到时反咬一口把她给拖了下来。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她怕是要在这两个孩子的出身上闹名堂。”
“出生?小世子和小郡主的出生有什么问题吗?”画儿的不解在流意附语几句后释然,只是彼此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大好。
“主子,王妃她真的会这么做?二位小主子虽说不是在王府中出生的,可您是一直跟殿下在一起的,要想泼水插针不是那么容易的!”
阿妩淡淡地瞥了千樱一眼,探手取下灯罩,用银簪去拨那有些黯淡的灯芯,似血的红烛水慢慢淌过银簪,然后滴落在烛台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怀孕近十一个月。生下来的双生子却依然是未足月的样子,还有我与安先生地交情,光凭这两点就能让她有的编了,更可恼的是,我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她!”
在入京之前。安先生便已经找过她,与她谈过无惜之所以始终矮辜无伤一截的原因,也就是出身,如今其他方面都不缺,只差这一点,如果能弄清楚当年事情的真像,那么将来立储,无惜地胜算就大多了。
这桩事。无惜是不能亲自去办的,如此会落人口舌,便是查出了真像也不会让人相信,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由阿妩去办。此事必须速战速决,时间越长对无惜就越不利。
阿妩头疼地抚着太阳穴:“罢了,顾得了一边顾不了另一边,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吧。你们都下去吧,我再坐会儿。”
看众人一一退下,明月已升至中天,阿妩却依然了无睡意。只觉烦燥不堪,干脆便又去瞧那一对孩子,两张稚嫩可爱的容颜令她浮燥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脸颊在两个孩子的小脸上轻轻地蹭着,用最温柔的声音低低地说着:“这一次,娘一定会护偌你们长大,不会让你们受一点伤害,放心。所有想要害你们的人,娘一个都不会放过!只是……现在可能要让你们受一点委屈,娘保证,不会太久!”孩子是那样地小,睡的那样沉,根本不会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可是在睡梦中。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嘟哝了一下粉红的小嘴,仿佛在回应阿妩的话。
翌日。
安晴明赦然一笑,低头揭盖慢慢饮了一口,热腾的茶水带着碧罗春特有的清香在舌尖盘旋,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原先侵入身体地寒意亦驱散不少:“我只是说过一次罢了,真难为你一直记着,难怪换了这么多人,总觉得还是开头你服侍的最好。”
彼时阿妩换好了衣服从后堂出来,听到这话抿唇笑道:“千樱向来细心妥贴,先生要真是不习惯别人的话,不妨让千樱过去服侍你,左右着我这里人也够。”
千樱闻言先一愣复又急了起来,张嘴不知要怎么说才好,倒是安晴明放了茶盏摇首道:“我只是随意说说并不打紧,千樱是自小与你一起长大的,不比他人,何况你这里人手也不丰裕。”他略一沉吟道:“还是说正事吧,今天我在宫里陪皇上说话地时候,旁敲侧击,想问出皇上对六殿下的看法,皇上虽然答的很隐晦,但是还是可以听出,其实皇上对六殿下多有期望,只是碍于当年的事,所以有所顾忌,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突转严肃,看来接下来要说的事非同小可。
阿妩正一正神色道:“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早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千樱等人便退出门外守候,所以也不怕有人偷听。
“你当知我略通医理之术,否则当时也不可能发现你有了喜脉,今日我觐见皇上之时,发现他面色虽红润却带着几分虚意,再加上其他几个迹像,几可断定,皇上的身体怕已经不堪大用,之所以现在还没表露于外,而且精神健旺照常理事,全赖药物之效,只是此法这可长久,一旦药物不能满足于皇上地身体时,他恐怕会立时倒下,而且很难再有站起之时,所以依我判断,皇上此刻应该已经在很急切的考虑到底要传大位给哪位皇子了!”安晴明转轮滑了几步道:“纵观几位皇子,除六殿下外,在外人看来皇上最看中的莫过于皇四子与皇十二子,不过我却不同意,皇十二子不过是一个黄毛幼儿,若真传位给他,在他亲政之前,权力便会旁落于燕夫人及外戚手中,外戚专权绝不会是皇上属意的结果,所以我认为这应该是皇上为分散朝中上下注意力所使的烟雾弹。”
“那这么说来,唯一的人选岂不是只有四皇子一人?”阿妩极是担心地问着。
安晴明取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慢慢咬了一口:“你这话问地与六殿下一模一样,那么我地回答也是相同:是,也不是。”
“此话何解?”面对阿妩的不解,安晴明一笑道:“你也没有发现吗?其实四皇子还有纪氏一族已经犯了皇上地大忌,这个忌讳我刚才也说过,你还猜不出吗?”
阿妩柳眉轻皱,低头将安晴明刚才所说的话一一回想,思索半晌,忽而灵光一现,脱口而说:“先生是说,皇上怕将来纪氏一族独大?”
“没错,同样的理由不止可以用了十二皇子身上,四皇子也一样,四皇子论才干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但是皇后也不弱,否则纪氏一族也不会有眼下的局面,纪成更当不成宰相,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四皇子这半个纪氏子孙在,纪氏恐怕更要独大了,相较之下,倒是六殿下这里更好一些,辛贵嫔所在的辛氏一族只有少数几个为官,而且在朝中居中下位,外戚专权之事不太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安晴明轻扬唇角,清明的双眼中暴出一丝异色:“还不懂吗?尽管皇上已经认定了四皇子是最适合继承大位的人,但依然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丝犹豫!他还在等,等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有人能解开那个死结,也就是当年辛贵嫔害死太后的死结!”
“皇上有心属意殿下?”阿妩顿时明白了安晴明的意思,钦佩之意无以加复,不过是短短一面而已,前后加一起连两个时辰都没有,他却已经将建德帝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如此人才,当真是世所罕见,亏得机缘巧合此人站在自己一方,否则当真要一败涂地了。
“是,但是能否赶在皇上病倒之前,争取到这个机会,就看殿下还有你了,阿妩,出入后宫番查陈年旧案,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帮殿下争取就是帮你自己争取,一旦殿下得登大宝,你娘的仇亦为之不远了!”
阿妩微一低头,鬓上红晶石雕成的蝶恋花发簪迎着从窗口吹进来的风颤动,蝶与花似如活过来了一般,低低的声音自喉间滚出:“阿妩能不能报仇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殿下能得尝所愿,扬眉吐气!”
她闭了闭眼,还待要说,忽觉再睁开的眼前一片漆黑,连一点光亮都不见,因着脑中血块积压的事这样的情况也发生过几次,但最多也只是模糊而已片刻就好,并没有像此刻这么可怕过,恍如一个盲人,什么都看不见。
阿妩纵是心里早有准备,乍然失明也不禁失了神,慌不迭地想找个什么东西支撑,不料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倒在地,安晴明乍然一惊,忙想去扶阿妩,可他忘了自己双腿已废,没扶起阿妩倒是令得他也从轮椅上摔下来,两个纠缠着倒在地上。
“阿妩,你怎么了?是不是眼睛又看不见了?”安晴明努力地搀着阿妩坐在地上,看阿妩眼睛始终对不上焦距,急急问道:“怎么?还是看不见吗?都治了这么久,竟是半点起色也没有,反而更加严重了!”
阿妩惨白着脸强笑道:“无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先生不必着急。”正当阿妩在黑暗中摸索着桌沿想要站起来的时候,门外传来千樱的声音:“奴婢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第四十章 一朝扬眉(3)
“安先生也在里面吗?”是无惜的声音,他怎的过来了,阿妩心里想着更急切地想要站起来,然而越急往往越是遭糕,搭着桌沿的手不知怎么一滑,人重又软了下来,而且还恰恰坐在安晴明不会动的双腿上。
想再做什么,已经没时间了,因为无惜已经偕了阮梅心推门而入,无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阿妩鬓发松垮钗簪横乱的与安晴明一并坐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