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不是来找自己的,是来追捕父亲的,所以才会吃惊!
笑,无力而浅薄,这几日来,她一直在外面游荡,恍然发现。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曾经的长乐郡主辜连城,是何等的风光荣耀,而今却沦为丧家之犬。
与理亲王相遇,实是意外,她根本没想到父亲会大胆越狱,她的劝柬理亲王自不屑于听,但是他也不会放任连城离去,万一连城要是把他的行踪告诉柳逸或其他人。那他可就插翅难逃了,只一昧强胁了连城在身畔。
柳逸地到来,让理亲王挟连城惊慌而逃,追逃之间到了一处山崖上。此刻天刚蒙蒙亮,金灿明朗的阳光在远山背后露出一小半,仿佛是一个含羞带怯的姑娘不敢出来见人一般。
理亲王见无路可退,竟是不顾父女之情,挟持连城挡在身前,锋利的匕首抵在连城的脖子上:“退下去,否则我就杀了她!柳逸抬手阻止手下继续向前,站在原地大声道:“理亲王。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与其负隅顽抗倒不如束手就擒,我会代你向皇上求情。”他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辜连城,其间带着一丝焦灼之色。
“跟你回去?哼,本王费了这么大的劲逃出来,就没准备再回去。本王的命绝不会任由他人摆布。柳逸,你眼里没本王这个岳父不打紧。可是连城呢,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当真不顾她的命,要抓本王?”理亲王尽管已经落魄成逃犯,依然不肯甘心,口口声声称自己为
“辜连城是你地亲生女儿,我就不信……”柳逸话还没落下,理亲王就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柳逸的“不信”,匕首在辜连城洁白如玉的颈项上划过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顺着刀锋经过地路线不断滴下,尽管只是划破表面皮肤,但也让连城痛得皱紧了眉头。
“这个死丫头本王早恨不得她死,要不是她和那个贱人,本王又怎么会膝下荒凉无子,柳逸,本王再问你一次,退还是不退?”人说虎毒不食子,理亲王却是比老虎还要狠。
理亲王是朝廷要犯,万万纵不得,可是连城……她是无辜的,看到她如此没光彩生气的样子,不知怎的,柳逸竟是涌起不舍之意,三载夫妻,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又怎能真的做到无情二字!
柳逸心下甚是为难,不知该当如何决断是好,而那边理亲王和辜连城皆紧张地等待着柳逸的反应,所不同的是,一个是想逃命,另一个则是想知道自己在柳逸心中的位置。
理亲王见柳逸迟迟不做表态,不禁有些着急,吼道:“想好了没有?”
这句话终让柳逸下了决定,只见他反手从属下手中接过硬弓,弯弓上箭,在瞄准理亲王后,微勾薄唇说出一番让辜连彻底死心地话:“你要真狠得下心就杀了辜连城吧,反正我当初也是被逼着娶她的,她要是死了那再好不过,正可以让我去娶别人,不过她死了,你也逃不了,我保证,这枝箭一定会穿过你的脑袋!”
这番话说的冷血无情之极,大出理亲王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也是心思缜密之辈,很快就想到这可能是柳逸的计策,当即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地话吗?你无非是想让我以为死丫头没有利用价值,从而放了她,哼,你在做梦,你真地不在乎她是吗?好,我就在她脸上身上划个十刀八刀,看你还能忍多久!”
很难想像,身为人父居然可以对女儿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可看理亲王那半疯半颠地样子,并不像开玩笑,特别是他已经拿了匕首在辜连城脸上比划了。
柳逸依旧是一副冷硬的神色,丝毫没有因理亲王的话而有所动容,嘴里亦不断吐出伤人的话语:“划啊,你有种就划。看我到底会不会在乎,辜连城,我早就已经忍够了她,当年她以郡主之尊强挟我娶她,而今她已经不是郡主了。连平民都不如,我为什么还要忍她救她,我只恨不得她死,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荒野之中!”
理亲王还待要说什么,一直没说话的辜连城突然开了口:“他没有说谎,用我来要挟他真地是天底下最笨的行为,相比之下,你还不如挟持一只狗来得更有用些!”
将自己比做狗。甚至比狗还不如,换了以往的辜连城是万万不会说的,而今她却说了,还是笑着说的。
柳逸见过辜连城各式各样地笑,张扬的笑,得意的笑,高兴的笑;却从来没有一种笑像今天这样惊心动魄,没错,就是惊心动魄的感觉,刹那间。他的心突然摇摆不定起来,冷静难以维持!
“我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在乎的是另一个女人。如果你挟持了她,那么不论你要什么,哪怕是他的心,他都会挖出来给你。”笑一直挂在脸上,平静地神色下面掩藏的是一颗流干了血的心。
亲生父亲恨她怨她,可以毫不在意地伤害她;挚爱的人也一样毫不在惜她的性命,甚至想要借父亲的手杀了她……
活成她这样,真的是何其可悲。可是很奇怪,此时此刻,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在她背后,昭示着新的一天开始的朝阳正在慢慢升起,但是很可惜。这样美好的朝阳。照不到她地生命里!
“死丫头你闭嘴!”理亲王在辜连城的脖子上又划了一道比原先更深的伤口,这一举动让他在柳逸脸上捕捉到一丝抽搐。很好,他原先说的那些话果然是假地,他还是有几分在乎这个死丫头的。
辜连城全然没有感觉到脖子上的痛,因为过一会儿,她将要感受真正的痛!
笑,一直挂在她脸上,从她口中逸出的声音异常清冽彻骨:“古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柳逸,我与你夫妻三载,却恩薄如纸!”
话落之时,辜连城不顾抵在颈上的匕首会否伤害自己,用力将挟持着自己的理亲王推开,为此她的手臂上划过一道深长地伤
箭,如流星赶月,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难见的痕迹,当它再一次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已经是插在理亲王的咽喉上了,一箭穿喉!
就在柳逸松了一口气,转眼去瞧辜连城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她笑得那么惊心动魄,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决定将自己的生命,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结束。朝阳已经完整地从远处背后露了出来,红日初升,洒下一片金色地流光,而连城,就在这红日初升的背景下,闭了眼慢慢倾了身往深不见底地山崖倒去,当柳逸抛下弓箭跑过去想抓住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辜连城在自己的眼前坠落山崖。
而这,也是柳逸见到的辜连城最后一面,刹那间,他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死,不是逃避,不是伤心,而是……生无可恋!
伸出的手,就这么冷在空中,一个生命,一张容颜,在他眼前远离,这个他曾经不断想驱赶出生命的女人,而今真的从他的生命中剥离出去,可是心却痛了……为阿妩以外的另一个女人心痛!
剥离……既然已经粘在一起三年,现在硬生生的剥离,又怎么会不痛,除非那颗心是石头做的。
“连城……”虚浮无力的声音在崖上飘逝,他的思绪一直定格在辜连城坠崖的那一刻,无法继续。他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哑,可是永远都不会有人应了!
这一次,那个张扬恣意,总喜欢穿一身红衣的女子,是真的离开了,再不会回来,再不会痴缠于他,再不会为了讨好他而洗手羹汤,一切都结束了……
当柳逸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掩面痛哭,为什么要这样伤心,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少少的,若有似无的透明液体从指缝中渗出,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凄凉的光芒……
山崖与崖底有百丈之距,等柳逸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人盘旋到山底下时,遍地搜索,只找到了一滩血迹与几块碎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不死也绝不能动弹,所以不可能是连城自己消失的,而此处荒无人烟,也不太可能是有人救走了她,如此,便只剩下一个可能,野兽将她的尸身叼了去……
柳逸不甘心地找了一天,结果依然如此,没有奇迹,辜连城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尸骨无存!
关于她的一切,到这里,似乎该画个句号了……
第四十六章 梅落(1)
十一月末的天气已经寒凉渐显,犹其是早晚之间,露水深重,风卷叶落,不论是宫里宫外,秋天总会让人有萧索感。
这日阿妩正抱着翩然在承乾宫外漫步,在不知不觉走到乾清宫附近时,竟意外的看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阮梅落,阿妩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却印象至深,只因她是辜无惜倾心相许之人,无惜会争夺帝位,虽不能说完全是为了她,但她也绝对占了一部分的因素。
这样的一个女人,无疑是让阿妩警惕的,而今,已成寡妇的她却出现在了乾清宫,是为何事?
带着这个疑问,阿妩将翩然交由奶娘先行抱回,自己等尾随其后,在阮梅落入乾清宫时,她隐约看到无惜就在里面,也是,乾清宫乃是无惜所住之处,也唯有他可以放任出入。
只是他叫阮梅落来,是为了什么,叔嫂叙旧,还是……另一个想法令阿妩如坠冰窖,也是她所能想到最坏的一种可能重温旧梦!
阿妩等在外面,待原先引阮梅落的那个太监出来后,方让陈小去叫了他过来,小太监的回答让她心凉似冰,阮梅落出入紫禁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九月末开始,无惜便陆续将其召入宫中,至于他们说些什么,就不是这个小太监所能知晓的,但可以想见,绝不是普通的叙旧那么简单。阿妩让陈小赏了他一锭足银后离开,一路上她都没说什么话,反而显得心事重重。陈小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瞅一眼阿妩的脸色不敢说话。
走到半途,倒是遇到了兰妃,这个如兰似馨地女子,其实阿妩一直都没真正懂过她。兰妃不像阮梅心是笑里藏刀,她是真的待自己好,然而阿妩并不知她待自己好的理由。
“妹妹从哪里过来,怎么看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可是有人惹了你不高兴?”兰妃携阿妩漫步宫庭之中。
阿妩轻叹一声,徐徐将刚才看到的事说给了她听,这样地事就算是兰妃也不禁悚然变色,阮梅落。这个名字恐怕整个后宫的女人都不会愿意听到:“你是担心,皇上会对她旧情复炽?”
阿妩“嗤”地一笑,对着阳光比一比指上的冰晶缕花戒指:“姐姐这话说的却是不太对,皇上对她从未忘情,又何来旧情复炽一说,而今四皇子已死,阮梅落成为无夫的寡妇,皇上失了她七年,想了她七年,而今皇上已登基为帝。四皇子也不在了,重温旧梦并不是件难事。”这样的话以淡漠的语调说出,酸楚却在胸口翻涌不止。
“这……纵是皇上贵为天下至尊,可是这事毕竟有违伦理。皇上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违吗?”兰妃迟疑着说道,心里着实没底。
“姐姐在皇上身边的日子比我还长许多,皇上是什么样地人姐姐应该很清楚。”她低一低头继续说道:“用至情至性这四个字来形容皇上最是恰当不过,虽说这几年有所改变,但阮梅落却是皇上心中唯一的一片净土,从不曾被任何东西玷污过。”说到这儿她忽而一笑,笑容里饱含着许多的无奈:“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阮梅落。羡慕她能一直在皇上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并不应时光的流逝而有所改变。”
“妹妹又何须羡慕,其实你在皇上的心中何尝不是如此。”兰妃握了阿妩的手,指上的玳瑁护甲闪着内敛的光芒:“从你入府地那一天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值得别人珍惜。真心相待。所以我才会与你有所亲近,这一点想必皇上也看在眼中。”她长叹一口气道:“如果皇上真要将阮梅落接入宫中纳为妃子。我们也别无他法。”
令兰妃没想到的是,阿妩决然反对:“不行,不能入阮梅落入宫。”她瞥了一眼兰妃不解的神色解释道:“阮梅落会带来地威胁我固然担心,可是真正害怕的是由此给皇上带来的负面影响,四皇子尸骨未寒皇上便纳他的正妻为妃,此事文武百官会怎么看,天下百姓会怎么想,将来的青史上又会怎么写,说不定会由此产生皇上杀兄夺妻的流言,而这一切都会对皇上还未坐稳的帝位产生冲击,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再退一步讲,就算现在没有事,皇上也会因此事在青史上留下一个难以磨灭地污点!”
兰妃定定地看了阿妩发一会儿,直到阿妩发问才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装的都是皇上,做什么都先为皇上考虑,但直到今日才真正看到,与你相比,我真的差了许多,也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会寻着适合的机会劝劝皇上,但是我在皇上心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见得会有什么效果,你也得多想想办法才行。”
阿妩点点头:“我知道,不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让阮梅落入宫,皇上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地地步,不能教任何人破坏了。”
“其实……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就算皇上想,阮梅落也不见得会答应,好女不嫁二夫,何况还是嫁与小叔,只要她一点头,骂名便会传遍天下,她好歹也是从相府出来地,怎肯背这样一个骂名?”一路行来,已是到了御花园,此处各种菊花盛放,漫步过去,裙裾拂过花瓣,不时洒下一片半片。
阿妩抬手扶一扶鬓边的绢花,停下脚步漫然道:“姐姐说地没错,只是你少分析了一样,那就是阮梅落的性子随波逐流!”微冷的目光扫过,竟然在一朵菊花的花蕊处发现了一只本不应在这个季节的蝴蝶,裸露在秋风中地翅膀显得那么软弱无力,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努力地想要飞起来,可惜它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飞起,死亡只是迟早的事……
“阮梅落的个性太过懦弱,全然将命运交由他人来安排,正因如此当初才会不经反抗便嫁给了不喜欢的四皇子。七年来相夫教子,安然在贤亲王府度日。而今四皇子已死,在她心里何尝不想与皇上再续前缘,何况有皇上的庇护,哪个敢当着她地面说半句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