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有个好妈,康熙看太皇太后的面子也要待善她,其次,她是寡妇,不用围着丈夫转。太皇太后三女一子,目前硕果仅存的就剩这一个了,孝庄病的时候,康熙特意把她接了来。巴林淑慧公主的年纪排行比皇太后还大,头发也花白了,面容倒是祥和。
和硕端敏公主,乃是皇太后的养女。当年简亲王济度的亲闺女,被顺治养在宫中,就寄在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的名下。是个非常精神的妇人,看着三四十岁的年纪,至于她的真实年龄,淑嘉倒是不知道。不过真性情呢,用华善的话说就是:“骄横、极不讲理。”
他都认为不讲理了,可见确实不好相与。敢实话实说端敏公主骄横、不讲理的华善,也不是个善茬。
端敏公主瞧得起的人很少,她是济度嫡出的女儿,养在皇后名下,皇后还是她亲姨妈,所以瞧着不带‘嫡’字的人都是不带翻眼皮的。现在的简亲王雅布是她庶弟,没少受她的气。估计当年康熙还没登基的时候,也被她掐过脸蛋拧过耳朵。
这是什么阵仗?!!!
皇太后依旧乐呵呵的:“唉哟,丫头来啦。快过来,见人。”
她发话了,那就行礼吧,先是给固伦淑慧公主行礼,其次是和硕端敏公主。两人的目光一柔和一锐利,却都是盯着人看。淑嘉眼观鼻、鼻观心,捏着帕子站在一边,等着上头发话。
皇太后果然说话了:“别老盯着人家孩子看啊,都吓着了。”招手让淑嘉到她近前坐着说话。
淑嘉心里犯了嘀咕,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那边端敏公主已经跟皇太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在家里住着,就想着您这里的点心,他们笨死了,总做不出来这味儿。”
皇太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听女儿这么一说,笑开了:“方子也给你了,做不出来可不赖我,要不……我跟皇帝说说,把厨子给你一个吧。”最后有点犹豫了。端敏公主一嗔:“瞧您,说得这么不舍得。只有女儿孝敬您的,哪有到您这儿讨人的呢?”
皇太后大乐,她倒不是不舍得,不过……端敏与康熙的关系确实没那么亲密,她怕说出来之后康熙也为难。
淑慧公主也是知道一点这其中的关系的,岔开了话题:“旁的倒还好,就是蒙古那里吃食的花样儿不如这里的多,瓜果少。”端敏一撇嘴:“纵使少,也短不了您的、短不了我的。我倒叫人种来的,也有。不过那里不惯吃这些。”
淑慧公主颔首:“说来咱们都是锦衣玉食,能缺什么东西?住不惯才是最难受的。我们还好些,你们一直在宫里养大的,才是难呢。”
端敏笑笑:“姑母一说,我倒念起我原先住的屋子来了。咱们去看看?”淑慧公主道:“也好,坐得久了骨头疼。”端敏给了淑嘉一个正脸儿:“额娘,叫这姑娘陪我们走走罢,看着小姑娘心也年轻了呢。”
皇太后笑眯眯地:“好好。”
淑嘉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在挠墙了:这TMD究竟是为哪桩啊?!!
还得起身,跟皇太后告退,陪两位真正的姑奶奶观察去。
淑慧公主与端敏公主交换了一下眼色,端敏公主的眼光更挑剔了,留意看淑嘉走路,肩不动、头不摇,步履轻而稳。淑慧公主忽然问道:“十五叔家的三妹妹是你玛嬷?”
淑嘉心里飞快地算了一圈儿才算了出来,这位跟她祖母是堂姐妹。你妹啊!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这会儿也算开了,她早忘了她家跟紫禁城还有这么点儿亲戚关系。侧过头微点:“是。只是玛嬷去得早,阿玛不叫到处张扬。”
端敏公主继续评估,答话的时候转头,动作不慢,节奏倒缓。端敏嗤道:“难不成格格所出还丢人了?”淑嘉道:“也不是……是怕给舅家丢人罢。京里……贵人多着呢。”端敏公主依旧道:“太小心了。”
淑慧公主笑道:“你道都像你?唉呀,到了。”
进了屋子,端敏公主站定了转眼一看:“还是原来样子。”淑嘉也左右瞄了两下,这屋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宫里的规矩,不用的东西都得存档,这里还保持原样,看来端敏公主在宫里也是横着走的主儿。
端敏公主再跟淑嘉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和软了不少。据她观察,这丫头进门的时候看着满屋东西没有一惊一乍,打量的时候也是目光缓缓滑过。过门槛儿的时候,还自然地伸手扶了一下跨门槛有些吃力的淑慧公主,过了门槛儿又自自然然放下了手。
接下来端敏时不时讲讲蒙语、满语,来回穿插,说的是她当然在这里住的时候的趣事。端敏公主的童年,确实过得恣意。淑嘉灌了两耳朵宫女、太监的倒霉史,本来有些不满的,
不过听到一句:“那时候我比你现在还小呢。”又没了脾气,淘气这种事儿,谁小时候没有过?就是她自己,也办过骗一小悟空爬到树上下不来在人家哭爹喊娘的时候悄悄溜走的事儿。
淑慧公主看淑嘉,见她嘴角缓缓地翘起,绽出一朵笑来,帕子一挡,沿上眼睛眯得弯起来。心说,这丫头笑起来让人看着舒坦。
康熙放下手下朱笔:“哦,她没挑出毛病来?真难得,她也有难不住人的时候儿。”魏珠低头装死,他原是康熙的哈哈珠子,跟康熙一道儿长大的,自是见识过端敏公主的风范。
只听头上康熙轻笑传来,显然心情不错:“你去宁寿宫那里跑一趟,把今儿我的膳食送一桌子去。”
魏珠重复了一遍,准备无误,这才麻利地跑去办差。
“鄂海,朕仿佛记得你与石文炳有亲?”康熙这问的是一旁站的另一个人。
“回主子,奴才的女儿嫁给石家长子富达礼。”
“哦?说说看。”
“本来,这门亲事是奴才高攀了,也怕闺女受委屈。不过打听得他们家行事宽大,家里倒是和睦,这才敢答应的。”
“是么?”
鄂海举例论证自己的观点,比如嫡母对庶女挺好的啊,家里仆人挺有规矩的啊,再比如,她闺女病了,家里人很照顾啊。最后补充:“这些奴才也是听奴才妻子念叨的,妇道人家,就看这些。奴才只是看石家子侄众多,却是读书习武,为国效力,都是办过实事儿的人,又没听说犯过什么事儿,觉得踏实,这才敢结亲。”
当然为自家亲戚说好话,反正,说的是实话么。再说了,你亲戚你都说他们的坏话,为人忒不厚道了,给人印象也不好。
“唔。石家除了华善,倒真没被弹劾过的。”
鄂海心里狂汗,皇上,那个是特殊品种。
——————
淑嘉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她觉得不对劲儿,突破口是皇太后留她吃饭。
时值五月末,温都氏又生了个男孩儿,做完月子,淑嘉爽快地把家务移交了,家务事,她是彻底知道怎么干了,也不用霸着不放惹人厌。闲下来才知道悠闲的可贵,连被皇太后召见也变得更让人愉快了。近来皇太后挺喜欢叫她说话的,每月总有两三天,淑嘉对宁寿宫已经很熟悉了,与皇太后也越来越熟,熟到跟她一块儿吃饭。
宫里的饭桌是两张短桌叠起来的,皇太后看一回,动几筷子,把上面的桌子抽去,再摞上新的桌子。
跟领导吃饭,你就别想吃饱!这里倒不用她敬酒盛汤,但是对着几对探照灯似的眼睛,吃起来还真有些艰难。一顿饭下来,六分饱,已经可以谢天谢地了。宫里的饭菜的特点是看着琳琅满目,吃着没滋没味。好在皇太后这里待遇高,饭菜都是热的。
淑嘉注意不选有骨有刺可能要吐核的东西,汤水多一点的也不去动它,防止滴了油在桌子上或者更衰地滴到衣服上。其他的倒还好,她的礼仪很到位,吃饭早就听不到声儿了。
吃完饭,以为能回去洗洗睡了,康熙来了!
淑嘉只觉得吃下去的东西都梗在胃里了,纠结得难受。
一通行礼。康熙笑问皇太后今天都做了什么,皇太后说今天跟大家说笑话来的。皇太后学笑话学得并不好,没把内容说出来,自己先笑了,难为康熙极配合地在适应地时候开怀大笑。淑嘉心说,你们这是在向我展示皇家和乐图么?
接着,她就被康熙问话了。康熙多看了她几眼,才问皇太后:“这是石家的丫头么?倒长大了些。”
皇太后道:“是啊是啊,错眼不见就像高了几寸。”
老祖宗,那是鞋跟儿高了。
康熙先问了些场面话,然后问淑嘉还在读书么?淑嘉老实回答:“每天还抽空看一点儿。”
接下来康熙居然……要考她!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康熙会背《女四书》?为什么他记得那么多唐诗?居然还考典故!康熙在问了她读过一些经史之后,还考了《史记》的一些故事。
要不是有二十年应试教育打底,淑嘉认为今天她绝对会完败!
事情还没完,他还让她写字。大字一幅、小字一篇,内容……自己发挥!不命题作文!
公务员考试都没这惨!还被
“写颜?”他还骚扰考生!
康熙喜欢董其昌的字,但是淑嘉练的是颜柳两体,董字是近来才被江先生加入的课程,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淑嘉笔下一顿,头一个字写得有点扭曲:“学写不久,先生说,根基要紧。”慢慢地静下心来,越写倒越顺了。
康熙评曰:“渐入佳境。”
淑嘉刚被考的时候脑子发懵,凭谁被国家领导人当面考了,也得懵。现在适应了,觉出不对劲儿了,有这个做法么?如果她现在的性别是男,那么可以说,她表现好一点,前途有望了。如果是女,前途二字真是含义深远!
她还有点以往残存的观念,——这点年纪还不到结婚的时候。但是现在……回忆起外祖母那慈祥的眼神儿,近来走动时,越来越多的汇集在身上的目光,淑嘉打了个哆嗦。
她醒过味儿来了,联系前后,这似乎……在考察儿媳妇儿?她额娘挑儿媳妇的时候,也是发动了一堆人,看人家举止,看人家的谈吐,看人家各方面的能力,还旁敲侧击地打听,只不过没用笔试。
康熙小老婆或者旁家的大老婆,完全不用他们这么费心么。
康熙,你大爷的!你家儿媳妇是个坑爹的职位啊!
52 起起落落的心情
淑嘉窝在被子里啃手指头,要是被姑姑们看见了,肯定又要说了,因为这个动作不够稳重。淑嘉悲哀地发现,事到如今,她也只有在被子里才能做个鬼脸,啃个手指头了。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淑嘉慌慌张张地翻身起来,今天守夜的是紫裳和青衿,听到声音都披衣起来:“姑娘?”
靠!
淑嘉镇静了一下:“想起件事儿,明儿再说罢。”
两人还是下床过来,挂起帐子,看到淑嘉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吓了一跳:“姑娘。”
凡事有利就有弊,有几个忠心的丫环是好事儿,这会儿却成了麻烦。淑嘉只能说:“江先生前儿不是说他家闺女要出门子么?猛然想起来咱们也得备份礼才好。”
紫裳舒了口气,青衿也垂下了肩,她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了呢。青衿上来要扶淑嘉重新躺下,紫裳上来给她理被子,还说:“江先生那里,姑娘不是已经回了老太爷给了假了么?礼也吩咐下去备着了,今儿您进宫去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回话,想必回儿就有信儿了。”
淑嘉一僵,她听到‘进宫’俩字儿就浑身不自在。青衿奇怪地看了淑嘉一眼,心里琢磨,这是哪句话触到姑娘的心了呢?淑嘉被她看了一眼,缓了过来:“我没事儿了,你们也去睡罢。”
躺好,青衿又去取了一盆冰来:“姑娘都出汗了,擦擦罢。”紫裳就拧了湿手巾。淑嘉擦了脸,紫裳又摇了一回扇子,才放下帐子。两个丫头到外间床上躺下了。
淑嘉这里依旧睡不着。事实上她快要躁死了!
她们家好歹级别不低,有些情报还是知道的,比如,现在有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很多的皇子!
老二比她大三岁——未婚。
老三跟她同年——也未婚。
老四比她小一岁——未婚。
老五及以下比她小太多,不考虑。
淑嘉觉得自己的前途是黯淡无光的。明显的,想混得好,只有抱着胜利者的大腿。她知道胜利者是老四,可惜……老四老婆她已经见到了。最重要的是,老四前头还有俩哥哥没结婚,康熙不可能在哥哥没订下媳妇的时候先给弟弟娶妻的。
再综合最近常看到的董鄂氏,结论出来了——她和董鄂氏,一对杯具,一个老二、一个老三。全TMD是失败者。
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没投好胎!
老三还好点儿(你确定?),要是不幸被康熙看中配给了太子,那人生就不是茶几而是碗柜了!
不会那么点背的,对吧?朋春可是个公爵呢,比自家阿玛还高两大等,对吧?淑嘉好想哭。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再在京里呆下去,她就该玩完了!
正好温都氏也生了,做满了月子,可以接手家务了。淑嘉心里一合计,她正好抽身躲一躲,冷处理好了。八族贵女多得是,就是满洲籍的好女孩儿目前至少能找出一个班的编制来,她淡出了,自然有人上前。
不是她想缩,实在是这头伸不得!她是认命了,可认的是‘被指婚’的命,不是‘被杯具’的命!
反正小侄子的满月酒都办了,温都氏月子也就坐完了,淑嘉第二天把给江先生女儿的结婚贺礼一收拾——备了几份儿,自己的一对荷包一对簪子、观音保的两个装吉祥金锞子的荷包、另代家长给的衣料、首饰——着人送了去。
然后一道烟跑了,她鸵鸟。她还不死心,还想蹦跶一下试试。
天也确实热,今年就没怎么下雨。她又是全家最应该闲的人,温都氏安胎坐月子,于外头消息不怎么灵通,还想让她留在家里帮把手。淑嘉死活不愿意,声称太累了,都瘦了,表示要去庄子上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