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头。”
淑嘉往常也代理过家务,也清点过家下人等的数目分发月钱赏钱,当时只是看着一个个的名字而已,如今见到了一堆真人,才确切地有了印象——家里真大,人口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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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类似感慨的还有富达礼兄弟,他们被派去写信,总要亲笔写了才显得出诚意。
得,这一写信,终于知道石家的家族有多大了,即使是近亲,从华善这一辈开始算,他嫁孙女怎么着也得通知一下兄弟们,这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除了他,还有兄弟五个,个个都有儿孙,这些人跟石文炳是堂兄弟,亲缘关系非常之近,数目也是一大把。
在京的石文英还好,在山西的石文晟,还有石文炳的亲兄弟在松江的石文焯,此外还有石文昌等一堆的堂兄弟,在京的有,外放的也是一堆……加上老一辈的,真是光写信就写了一天。这些人里,一品、二品是平常,三品、四品不稀奇,五品、六品是小辈,七品、八品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写完了,累出一头汗来。富达礼对庆德道:“你看我写的、我看你写的,看完了再请江先生给看一下,这样的大事,不能出岔子。”
校对工作开始的时候,观音保刚好放学回来,进门就被恭喜得莫名其妙:“一路上就叫人看来看去的,到底有什么喜事儿了?”管事的笑道:“恭喜三爷,咱们家二姑娘要做太子妃啦。”
观音保一听:“我去看看二姐姐。”
“三爷,祖宗,这会儿您不能去!”管事的急忙拦着了,“您回来了不先去看看老太爷、太太、大爷、二爷?”
观音保按捺住性子,先去看华善,华善正在神神叨叨地跟祖宗说话,直接让他出去了。再去看西鲁特氏,西鲁特氏带着俩儿媳妇去闺女那里了。观音保憋个半死,往富达礼的书房而去,庆德有点不拘小节,富达礼对规矩却挺看重。
观音保到的时候,三个人正在检查书信,观音保实在太无聊了:“那我去看二姐姐。”富达礼一声喝断:“你功课写完了?额娘跟你嫂子们正在跟你二姐姐说话,奴才们在磕头,你去裹什么乱?”
观音保蔫头耷脑,嘴巴叽叽咕咕,庆德笑道:“他还小呢,别拘着他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正高兴着呢。”
富达礼道:“家里有你一个猴儿已经够了。”庆德翻他一个白眼,伸手摸摸观音保的青头皮。观音保对他吐了吐舌头,瞥到了富达礼,马上作严肃状:“哥哥们和先生在看什么?”
然后他也加入了检查错别字的行列,先查给京中诸亲戚的信,富达礼忽然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庆德摸摸后脑:“好像是有点儿,什么呢?还有谁……”富达礼抽了他脑袋一巴掌:“舅舅家!”抽信笺接着写。
要说刚学东西的小孩子对错别字可比大人敏感多了,不一会儿,观音保就指出了好几个错别字,富达礼和庆德又重写。先把京中的信笺写好了,打发人送了,再继续弄送往外地的。给石文炳的信是最早写好的,恭恭敬敬地放在一边,用的是红笺子。
直到掌灯时分才弄好,晚饭都没能准点儿吃。富达礼和庆德各自回房,看到老婆也刚回来,正在摆饭。看看自鸣钟,已经挺晚的了,夫妻之间自然又交流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晚一类。男人们说:“写了不少信。”女人们则说:“等额娘和姑娘吃完了才过来的。”
庆德很诧异地问觉罗氏:“额娘和妹妹在一处吃的?在哪里?”
原来,淑嘉这里受完了礼,先期已经磕过头的厨房上的人早去把晚饭给做好了。从此淑嘉就在自己院子里吃饭,不用去西鲁特氏那里赶场。淑嘉觉得今天自己抽风了,当西鲁特氏还要再回主屋再吃饭的时候,她把西鲁特氏干脆就留下来一道吃饭了,温都氏和觉罗氏老实在一旁伺候布菜。
这回布菜布得心甘情愿,西鲁特氏自己只吃了几口,一个劲儿地看淑嘉:“这个也是你喜欢的,那个也不坏,多吃些,把身子养好……”说着,想到女儿要嫁了,以后不能一起吃饭,宫里规矩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顺心?
往年入宫领宴的时候,那宴上的菜看着很好,吃起来都冷了,我家闺女哪受过这样的罪呀?眼泪流下来了。淑嘉放下筷子,与嫂子们一起安慰西鲁特氏,心里很不好过,当年淑娴嫁的时候,西鲁特氏也是不舍,只在淑娴临出门子前洒泪而已。真是只有亲妈才能这么疼你。
西鲁特氏收了泪:“唉呀,这是怎么了?吃饭吃饭……”淑嘉分明听到她手里的筷子在碗边碾过那刺耳的声音。
等母女俩吃完了,西鲁特氏道:“你们也去吃饭,”又说温都氏,“你还有两个哥儿要看着呢。”两人这才告辞回来吃饭。
这边西鲁特氏正要嘱咐女儿早睡早起,明天还有事要忙,最近要认真调理身体,嬷嬷们来说:“三爷来给姑娘道喜了。”
观音保饭还没吃就匆匆赶了过来,西鲁特氏道:“这一天你去哪儿了?”又叫摆垫子,让观音保给姐姐磕头。这个头倒是受了。观音保说完:“恭喜。”开始十万个为什么,最后来了一句:“大姐姐呢?”
西鲁特氏道:“你大姐姐还在婆家呢,明儿打发人接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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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被道贺的不但有淑嘉,还有在宫里的胤礽。在淑嘉眼里,他是个N手货,但是在大家(包括他自己)眼里,他只是个将要初次结婚的新鲜人。第一个向他隐约地表示恭喜的是,正是他爹康熙。
朝后,康熙就遣人往石家传旨去了,胤礽照例是要跟着康熙到乾清宫略坐一坐,说说话,然后就退回毓庆宫处理他自己份内的那一摊子事儿。
今天,也是如此。
父子俩在东暖阁里,康熙往炕上一座,下巴往炕桌对面一扬:“坐吧。”
胤礽谢了座。一撩衣摆,端正坐了。康熙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有些感慨地道:“大婚之后就是大人了,要用心听政,好好做事,持成稳重。”
胤礽有点尴尬,有点兴奋,脸颊略透着一点微红,用力抿了一下唇:“谨遵汗阿玛教诲。”准新郎官捏了捏拳头,稳住情绪,争取让嘴巴不要翘得那么厉害。
康熙笑了,斜眼看他:“不必如此拘束,往日也没见你这样。”
胤礽不好意思的感觉更深了,喉咙里微微发出点声响,反射性地扯出一抹深笑来:“儿子这……咳,这个……不是汗阿玛恩典么?”
康熙笑容也更深了,难得这个儿子这会儿有这样的表情,要知道从小严格要求之下,胤礽最不缺的就是端着架子,显示其高深——此项上位者技能水平仅次于康熙。
到底还是孩子呢,康熙的慈父之心更盛,有点哄骗小孩子的味道:“好好。”
胤礽与康熙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看没什么事了,起身告退。临走,犹豫了一下:“汗阿玛,儿子想……去奉先殿上炷香。”
康熙的笑容敛了,眼神变深了,看着胤礽的脸,仿佛想看出那个已经逝去的女人的模样。许久,悠悠地道:“去罢。”
胤礽退后,康熙扭过头,隔着南沿炕上的玻璃窗,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下感慨万分。这孩子从小没娘,康熙身兼父母两职,亲自把他带大,感情之深也就比怀孕十月差那么看得见的一点半点儿了。
真不容易啊!长这么大了,从一丁点儿大的婴儿,长到如今要娶媳妇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浇灌,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孩子长大了!康熙半是因为儿子,半是因为自己近二十年的努力,觉得成果丰硕。
胤礽对于奉先殿的感情是复杂的,这地方估计康熙都没他熟!看着生母的画像,拈香,行礼。
跪在拜垫上,双手合什,喃喃自语:“您要有儿媳妇儿了,大家都说她好,儿子悄悄看过她了,很不坏。皇太后祖母说,她行动像您,会是个好媳妇。大家说您端庄娴雅,我倒觉得她有时候有点儿调皮,大婚的时候带她来看您,好不好?皇太后祖母越活越像小孩儿,跟她说话心里舒坦呢,前儿她拿着个荷包给我看,说是您媳妇儿做的,她悄悄给揣了来的,您说她像不像小孩儿?儿子心里累……大嫂又怀上孩子了……老大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好……汗阿玛对我依旧很好……跟舅舅他们见得不多,他们是怎么的,都不像叔祖父那样亲近我……额娘,跟您说话心里痛快多了,额娘,没吵着您吧?额娘,过两天我再来跟您说话。额娘额娘额娘……”
62 太子娶妻不容易
淑嘉晚上睡得早,躺在床上却总是睡不着。值夜的除了红袖、绿衽,又在外间添了两个老成的嬷嬷,院子里还添了两个上夜的婆子。外边通往这院子的各条路口晚上都派了人上夜,一有动静马上就能把消息传到西鲁特氏等人那里。这待遇,估计她那素未谋面的祖母还活着的时候都没有。
淑嘉心里堵得难受。她难受不是因为前途问题,未来什么的,已经确定要嫁了的,就只有背水一战,完全没什么好啰嗦的,挽袖子上就是了。真正让她惊慌的,是突然冒出来的,对这个家的眷恋。
一直以来,石家就是一个标准的封建大家庭,严父慈母、兄友弟恭,完全没有特色可言,一切情感都在生活中沉淀平静。又因为是“主子”,要端着架子,要喜怒不形于色,真正感情外露的时候很少。连父母与子女谈心,也越发趋向于‘庭训’,温馨的相处少得可怜。
淑嘉即使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也不过与大家相处平和,按照时代标准去做,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时候。久而久之,便以为自己这个穿越者总与这个家很难融入,而且,这个家里的人相互之间也是如此。
只有在将要分别的时候,才知道原本已经离不开了。十几年来,点点滴滴,相互之间已经融为一体的。这十几年的经历里,如果把这些家人剥离出来,记忆里也就只剩下些空洞的知识了。
突然而来的感情是如此的迅猛,以致让人承受不住。与这场分别相比,进宫、与胤礽相处、与众人周旋,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仿佛是打好行李,准备去外地读大学的那一天,也是这样难过,突然发现对唠叨的妈、淡定的爹居然有那么多的不舍。住在宿舍头一晚上,负责任的管理员阿姨查房,正好惊醒了美梦——梦里正佐着老妈的唠叨下饭“说你呢?没听到么?你衣服洗了吗?行李收拾了吗?”坐在对面的爹吱溜了一口小酒,看闺女被数落。哗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你以为记忆已经模糊,没想到,即使毕业了、工作了、直到有了自己的家庭、直到白发苍苍,才发现那一天午夜惊醒后的泪水还在眼睛里没流完。
记忆涌了上来,让人窒息。
别嫌生活太平淡,别抱怨人生太无趣,家人太平凡,不要妄想有什么天灾人离死别,自家可以上演一幕感人至深的伦理大戏,然后让你感受到自家人强烈的情感。最蠢的是没事找别扭,还要美其名曰‘考验感情’的行为。考验这东西,如果刻意人为,那就是在作践感情。没有怀疑,就不用考验。
别拿感情当儿戏,真正的考验从来都不由你作主,当它真来的时候,你承受不起!
从来没觉得这么不舍,从指婚到大婚有多久?半年?一年?原来彼此相处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仿佛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从来没有腻着额娘一起睡过一个晚上,还没来得及抱着玛法的脖子揪他两根胡子,那个老小孩儿一定不会生气的吧?真想平摊了双掌,把观音保圆嘟嘟的脸夹往中间挤一挤,听他变形之后的抱怨……完全没做过。
定定地看着被子上的织纹,淑嘉想,只要去做,从来都不嫌晚!
次日,众人起了个大早,淑嘉昨天晚上想事情想得晚了,睡眠有点不足,精神倒是非常好,到了点生物钟自动转醒,麻利地梳洗。红袖见她脸色不大好,连忙上报西鲁特氏。西鲁特氏急匆匆地带着儿媳妇们赶了过来,细细一打量,脸色苍白,一又眼睛倒是充满了神彩,可双眼下的青痕足以抵消这神采了。
西鲁特氏大吃一惊:“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去请大夫。”淑嘉看到红袖由门口悄悄滑了进来,笑道:“没事儿,我只是昨天晚上想了点儿事儿。额娘不用急,红袖也是,何必这么早就惊动了您?”
红袖一缩头,饶是平日与淑嘉比较亲近说话也随意,这会儿也闷声不吭了。西鲁特氏道:“这事儿红袖办得对,”又问,“早点想吃什么?”又让温都氏吩咐厨房,“先煲上一锅上好的乌鸡汤,慢火熬着,吃的时候才入味儿。”
淑嘉道:“您又忙上了。”上前扶西鲁特氏到外间坐好说话,西鲁特氏胳膊一僵,有点不好意思,女儿搀着额娘是应该的——前提是,这个女儿不是已经确定了的未来国母。淑嘉还一派从容,理直气壮的表情像在告诉大家,她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的。
婆媳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略有不安。淑嘉看着还是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就像……整个儿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看惯了还不觉得,现在两相对比,仿佛是之前蒙在身上的一层雾蒙蒙的水气不见了,即使挂着黑眼圈儿,整个人还是鲜润明亮了起来。
西鲁特氏一晚上也没睡好。先是亢奋,女儿嫁得好,当然高兴得睡觉都能笑醒。后是琢磨,这婚事家里要怎么操办,这个不是两亲家商议的事儿,只能候旨,还有嫁妆怎么陪送。
又是担心——女儿嫁给太子之后的生活问题。这还不跟一般百姓家,闺女觉得委屈了,还能跑回娘家,嫁给皇子,你怎么跑?还有,要是真受委屈了,百姓家的娘家哥哥能招呼一帮子人去把妹夫一顿胖揍给妹妹出头——石家甚至不用招呼外人,光是自家堂兄弟就能拉起一个班的还个个弓马娴熟揍人有力,可现在,她女婿是太子,想打他得先攻占紫禁城。
西鲁特氏想了半宿才沉沉睡去,早上又被惊着赶过来看女儿。只听淑嘉说道:“您眼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