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公子,我家公子现在不在房中,出去前让我二人招呼公子休息后用点饭菜。”是清风,她向我迎过来,一边迎来,一边用沙哑无力的声音对我说着话。
即使知道她是清风,我还是觉得是一个陌生人在面对着我。
无论声音还是外貌,包括步履神态,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没有原来那个婉约,端庄的清风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病容男子。
而一个佳人就这样埋在了这副有气无力,貌不出众的表相下。
看着她——
她的易容术,很高明,高明的没有破绽,高明到我曾努力在她们的脸上寻找,也找不出什么纰漏,于是,扒开过她的衣领,在她领间察看。
现在想来好笑,当我突然弄开她的领子往里看时,她很是受惊,吓了一跳,没想到我会那样做,连嘴巴都张开了,眼睛瞪得很大,估计我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非礼她的人。
但她那神情很可爱,让我最后不由又摸了摸她的脸,结果发现她虽然没有脸红,但脖子红了,从锁骨以下的地方,红透了——
也就让我在她的脖颈间,运用“火眼金睛”看到了蛛丝马迹,却也深深吃惊——
因为我终于在她锁骨靠下的地方,发现了一点点痕迹,那是一道浅得不能再浅,细得不能再细的微痕——
用手摸了摸,揉了揉,才肯定那是层非常非常薄的人皮面具与皮肤的接痕,如果不是她的脖子发红,与脸上形成明显的对比,我还得再找一会才能发现端倪。
惊叹那面具做的是天衣无缝,巧妙无端,与梅无艳做的那张不相上下。
而梅无艳的,在我出枫楼竹苑前,曾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透过阳光是半透明的,很精累,很薄,出乎我意料的薄,也才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他戴着时,偶尔的轻扯嘴唇,也能让我看到他的微笑。那面具的附着力很强,随着表情而动,惟妙惟肖。
一边想,一边笑眯眯等着清风走来,他叫我“落公子”,很是客气的称呼,让我体会了一把当公子的感觉。
树影则仍站在远处,不语不动,盯着这里——
“清风,无艳大哥不在,去了哪儿?”
“公子上山了——”
清风回答,而她接下来的话,让我知道梅无艳这半天来并没有休息,先是看了那个被真火烫伤的士兵,接着帮助军医观察了其他伤员的伤情,辅助诊断并开了更合适的药剂,然后,是带人去了两边的山上——
去山上做什么?
我想起了我先前的提议。
“公子带着玉将军去山上寻找能吃的东西。”
清风为我做了解释,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只是一句话,他就马上去实行了?是为了那些士兵早一点有东西能垫饥?他已经多久没合眼了?身体是否能撑得住?
心里有些痛,这个男子,有时,总是行动胜于语言的。而他外表清冷,内心,却总是考虑得很多——
“红尘姑娘,与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清风这时已离我很近,她压低了声音对我悄悄地说着,并且用了她原本温雅,磁性的女儿声,我甚至能听得出她话里的笑意。
这个女子现在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会逗趣的笑了?
我也笑,这样的清风,添了生动,让人更加喜欢。
跟着她与始终不说话的树影,走到另一间屋里,发现桌上出乎我意料地摆了好几个碟子,而且卖相都很漂亮。
咦?
我走过去,心中不确定,现在是特殊时期,怎么会有这么多吃食?如果是给我开小灶,会让我不安,大家都在饿肚子,我一个人吃大餐,哪里好意思吃得进去?
但当我走到桌前仔细看时,才发现——
这竟然是一桌山野菜!
张大了嘴!看一桌绿色——
深绿、浅绿,墨绿、带一点红色的绿······还有的看不出了本色;因为被拌上了面粉之类的东西。它们或被蒸,或被焯,或成汤······
一盘盘,很有些造型,置在桌上。
估计是缺少油的缘故,没有炒、煎和炸过的,但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样子也让人垂涎,看刀功与做法,就知是用了心的。
而它们绝对是野菜,凭我吃过这么多东西的经验,一眼断定,其中几样,还很熟悉,见过却又一时又叫不上名字来。
毕竟自己长在城市中,相见不相识也是正常的。
在它们的旁边,有几个馒头放在一个盘子里,虽然有点发黑,像是糙面做的,但中间还有一盅汤,瞧起来不错,汤汁浓郁,好像是菌汤?我忘了,山中的雨后会长菌,蘑菇是应该有的。
“姑娘,公子还在山上,怕姑娘醒来饥饿,让那玉将军专派了人给姑娘先送回来这些的。”
嗯?专门送回来的?
“山上的野菜多吗?”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一桌子上,虽然每一盘的量都不大,但种类却有个七八样,样样做得精细,放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是有些奢侈的。
“山上是有些野菜,只是土壤较少,虽长着些,却无法满足几万大军的需要,这些野菜,是不太多的——”
“既然不多,何必要给我做这么多种?那些士兵们饥饿许久,应该让他们先吃点。”
梅无艳不是偏心了吧?
“姑娘,公子交代了,如果姑娘这么说时,只管告诉姑娘,这些就是分去给其他将士,也多不出什么量,姑娘吃饱了才是最重要的,而大批粮食即刻就会运到,姑娘一个人省下来的,实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梅无艳连我的反应都已经料到了?
“这些是公子命我等做的,怕姑娘吃不惯粗食,公子一一交代了做法,虽然缺油少调味,但公子说的方法很有效果,味道不错,希望姑娘不会介意清风的手艺——”
是清风做的?而梅无艳怕别人弄的不好,还把详细做法都告诉她们了?
怔住——
他这样安排,是怕我吃不惯这些,怕我爱好美食的胃口唱反调,怕我在这里受委屈!
“姑娘,公子另外嘱咐,说野菜性凉致寒,易造成脾寒胃虚,让姑娘适度的吃些,可多喝些这菌汤,吃点主食,才保身体无害。”
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野菜大多是性凉的,更甚者是有微毒的,也有的是含过敏物质,多吃可能引起身体不适。
而在那个世界中,有些野菜即使无毒,无过敏物质,吃多了对人体的健康也有损害。因为工业废水,化肥农药在土壤中残留积蓄,多数野菜易受污染,从污染区采集的野菜则更加不利于人体健康。
在这里,至少没有污染,是纯天然的,而由他出马找回的东西,也绝不会有毒。
但没想到他还是考虑的这么周全,连野菜的寒性也想到了,在没有更多食物来吃时,他让我多喝菌汤和吃主食,这份细致,让我只能是说不出话来。
“姑娘,快吃吧,已做出来片刻了,再不吃就凉了。”清风笑着催我。
低头看桌上——
心里像有什么在扯动——
盘子很精糙,但盘里的东西——
让我有了那次看到“天鹅咏”时的感觉,而那是梅无艳夜半起床,在客栈灶间亲自揉面做出的。
叹息——
他可知道,就算他不做这些处理,我也能吃得下眼前的东西——
在那个世界中,这种野菜已成了稀品,许多城市人都爱好这一口,专门跑到什么“农家庄园”去吃。我不例外,吃惯了精食、细食,偶尔的粗粮,野味就成了口中的美食。
这营养丰富的野菜同样吸引我——
坐下,再抬头时,我让自己笑,“你二人也一定不曾吃过,一起来吧。”
清风有些意外,与树影对视,树影的眼里清寒一片,没有什么反应,而清风则有些为难的样子。
“清风,做人要的是真,你们也一直是真性情的女子,不必要瞒骗我说已吃过了,何况这些我一人也吃不掉。”
清风迟疑,迟疑间,也坐下。
树影似乎在想什么,没有很快回应,清风看她一眼,叫了她一声。
“树影——”
接着树影也终于落坐,但身子挺直,眼皮不抬。
清风则指着一个盘子对我说,“姑娘,这个是苦菜,虽然味道稍差些,却有药食的作用,公子命我特意多做了些,说这一道姑娘不妨多吃点。”
苦菜?
很熟悉的名字!
看过去,似乎真的是我吃过的那种苦菜,而我知道这种野菜不仅具有防治贫血、杀菌消炎的作用,还具有防治肿瘤的功效,是一道药食兼优的佳肴。
梅无艳啊,我该怎么说你?
心里的暖流猛猛的泛起,虽然这一桌不是他做的,但他的心意,已尽到,而且尽得很全面很细致。
我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他分身乏术,他会亲自来做这一餐。只为了我在这战地边缘,吃惯美食的胃不受罪!
举筷——
下箸——
我品——
虽是山野粗菜饭,但我品的是其中真滋味!
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心里,甜而暖——
饭过,像有鸟在心中唱歌、飞跃,情绪高昂,看着清风说:“想学骑术,清风可愿教我?”
日头还高,战事又稍停,而抓紧一切机会才是真的。
清风听了我的话,竟然很快点点头,回答:“好,姑娘稍等,清风去牵马。”
于是,她出门,而屋内的树影盯着我不语,盯了有片刻,我也不语,她便站起来,收拾了碗碟离去。去前,看了我几眼——
我则跟出门外,站在房檐下,等着清风。
清风再出现时,手里牵着的马竟然是梅无艳的“踏雪”?
“姑娘,公子交代过,姑娘如果有需要,这匹马就随时备用,只要姑娘需要。”
我大大地怔住——
他连这个也想到了?
我简直不能形容我的感觉,梅无艳,他连我的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念都能察觉到?他已看出我是想学骑术的?
心里涨满的情绪是什么?一个男子对女子,最大的细心、最大的设想,还有什么?
当到了城外,踏在这关内的一片草原上时,我,在清风的指导下,开始我生平第一次与马匹的亲密接触。
但我没有想到——
这一次接触,带给我的,竟然是一段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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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与清风,牵马出南城——
脚下青草遍地,绿色柔柔铺展——
远处,有草原的坡度像海中碧波一样的起伏,而无际的绿色中,偶尔点缀着几颗长着杂草的乱石,给这片草原增添了另一种情致。
“姑娘,你是公子以外第二个乘过踏雪的人,它除了公子,谁也不肯载,性子烈得很。”
喔?
我看一眼这匹马,却见清风正放开了缰绳,不牵不系,它斜着眼睛瞅着我们,勃颈高昂,眼中神采逬现,蹄轻踏,尾微扬,姿态优雅,但眼神不驯,顾盼间是神傲十足。
它是匹威风的马!
也是匹不太温驯的马!
“大哥是怎么得来的它?”我问,知道这世上好马难得,只认一个主人的好马,更难得。
“姑娘,它是南疆一带山林草原中的一匹野马王——”
“南疆?是无艳大哥上次为解决麻烦事,去的那个南疆?”
“是。”清风点头。
“这匹马是当地五百里内的马群之王,公子赴南疆经过一片草原时,正有一批胡人,设了圈套在猎捕它,二十多人都甩出套绳围了它,将它套在中间要驯服,它性烈难收,宁可勃颈间勒出血痕,也拼命地踢了多人,挣扎狂嘶,当时的情景清风虽没亲见,却听长安形容过,十分惨烈,踏雪勃里的血流得染红脚下一片——”
我已经在想象,二十多人抓塔,又设圈套,那它勃间会有多少套绳勒着?而它竟然能挣扎到流血?还流了那么多,染红一片?
“胡人见它凶猛,又踢伤六七人,其中一人当场致残,便下了狠手要它的性命,正逢公子经过,便救了它,并且出了大笔银钱,又给那些人医治伤口,最后长安动了武力才使那些人善罢甘休,解开了它——”
一人被致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它了,但人欺马在先,马儿也只是反击自保。
再看向踏雪,它已走到我们面前,并不远离,悠然自得地啃着地上草,亏得这是草原,马匹的吃食是不用发愁的,而这一匹,当年为了自由,宁可血流满颈也不肯就缚,是怎样野性?
“清风,后来呢?这匹马之王不应该就这么简单地跟了大哥吧?”
二十个人想掳它,它都不愿,又岂能那么容易就顺服了一个人?仅仅是因为从一些套绳中被救,便情愿钻进另一个套绳?
现在的踏雪,配头鞍鞯缰绳,一全套的戴着,哪比它当年的逍遥?不会这么简单的原因就跟了梅无艳。
清风看我“姑娘所料不差,公子当日救下它,为它敷药裹伤,并没有要它侍乘,而是放它走——”
笑一笑,那是梅无艳的风格,从不强求什么。
“公子再与它相遇,正逢原野中天干气躁,失了大火,一群野马被火势追的乱马奔腾,直奔到一处断崖边,再无路可逃,便群马狂嘶,而那处断崖与对面的崖头相隔数丈,任野马善跃,却无法跳过去,只能等身后的火势逼去——”
数百匹马都被困在了断崖上?而后面是原野的熊熊大火,那真是灭顶的天灾了。
“当时公子正在附近,从山下看到大火冲天,听到群马的惊嘶和蹄声,便掠到对面的崖顶,将崖边巨松一挥而倒,架于断崖间——”
“以巨松为桥?”我睁大眼睛,亏得崖边有松,不然怎么救?
“是的姑娘,但那松下是悬崖百丈,马群并不敢真从松干上踏过,毕竟那松是圆木,而不是扁平的桥——”
她说得不错,木是圆滚滚的,那些马四蹄不好着力,自然是不敢冒险过那颗树的。
“当时,是踏雪,它身为群马之王,是它先带头过桥,其它马才在慌乱中,看到它成功后,才一一过去,而所有的马都过崖后,火已经烧到山头,那些马才惊险地逃过一劫——”
我笑了,“清风,这一次,无艳大哥是救了群马,而不是它一匹,它可能只会更加感谢大哥,又怎么会舍下那些以它为首的群马?”
“是的,姑娘,它这一次,与整个马群逃出劫难,回头只是多看了几眼公子,并没有跟随公子——”
好马真难得,毕竟是马之王!
“这马性傲难驯,如果不是后来又发生的一件事,公子与它也未必会走在一起——”
我倾神听着,梅无艳在南疆经历过什么?
“不久后,公子在附近丛林中遇上凶险,是这匹马突然出现,助公子脱出重围——”
清风笑起来,看着踏雪,眼中是对它的赞叹,“姑娘,中间的故事曲折,但公子与这匹马结下了缘分,一人一骑,在丛林中、在山谷间、在草原上奔腾了一个昼夜,后来,在冷阁主等人接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