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个他起了波澜,“你在威胁我?”
“任你怎样想。”
冷嘲的笑在那个他的唇边泛起,“原来,你也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仙,这一刻,你无相有你无相的自私。”
“你阿罗兰何等修为,尚且情欲执重,我无相为了自己的同体,自私一次又何防?况且我尚未做什么,只是让你考虑清楚,莫非你真要让事件重演,让红尘醒来仍要在你二人之间挣扎?”
“你,在维护你的同体!”
“我只是局外人,看得更清”
冷笑声传出,“局外人?好一个局外人!”
阿修罗,你二人如果没有一方肯退出,她醒来,不知不醒,明白红尘的心里,谁的位置更重一些,只是你不愿明白。
他的冷笑加重
“正如你言,红尘的心理是谁的位置更重,而不是只有一个他,你怎不说让他退去,让他归位做他的仙?”
他这时望向门内
盯着我
“我这一世,本是为紫萝而来,紫萝就是红尘,红尘就是紫萝,她这一世是为我而投生,是佛祖应给我的一世,是你们的仙母应给我的一世,是我阿罗兰弃神位、抛功德换来的一世!”
他的神情间现出痴魅
字字敲击着我!
“红尘,本只属于我,红尘,现在的心里有我,无相,你告诉我,你的同体好端端入什么人界?不在他的天界当上仙,不断续过他无情无欲的逍遥生活,闯进来做什么?真正介入的是他,真正多余的人也是他!他与我在红尘心中的位置,是顺序先后的问题,若非他先到,现在,是我,是我衣修罗在红尘心中,是我,是我阿罗兰在红尘心中!”
他的眼,已转向我身旁的另一个他
“无尘,你前世对紫萝无情,这世又跑来,可笑不可笑!”
他的眼里是什么?
我想睡去
我想失去所有的知觉
不愿看到这些!
不愿听到这些!
也无法注意身边的另一个他的反应
怕看一眼,痛会将我生生的撕裂!
“阿罗兰,未曾想到花水水都已悟通,你的执念却还是如此重。现在即使有解药,红尘也不会饮下,即使她醒来,还是要睡去!”
无相又开口了,她的话像雪上添霜。
“无相,你住嘴,告诉我,破解之法是什么?告诉我!”
他在向无相而去
他在向庙门的右边而去
我看不到无相,但无相就在那里!
他要做什么?
难道我看错了?
刚刚他的眼里不是纯粹的恨意,是复杂,有恨,还有暗藏的无奈
莫非真是我看错了?
他的魔性真的有如此之重?他要做什么?他要强来?
“阿罗兰,任你怎么样,无相只有一句话,红尘才是这个情局的决定者,她如果愿弃无尘而去,我无相不会说什么,无尘不会说什么,梅无艳不会说什么。”
无相的声音坚定,她的神情我看不到
“阿罗兰,你可知梅无艳真正吸引红尘的地方是什么?他从未像你这样,只有占有,只有霸道,他宁愿放弃,他也曾经想过放弃,并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为了红尘不受一丝委屈,宁愿自伤,宁愿变成行尸走肉,宁愿永世活在黑暗中!”
若非红尘饮下凝魂露,若非红尘对他情深又意重,你以为他会在这里,让红尘为你与他深陷两难中?
他为红尘,从不计付出多少,只为红尘一个意念,他能做尽天下难事,你将红尘带入谷中的第一天起,他便日日迎风遥望,不饮不食,不言不语,即使那般,在那个小将浑身浴血,被你修罗门击成重伤返回金门关时,他只为红尘心中将来无遗憾,甘冒生死大忌,点起七星灯,元神出窍闯地府,向阴界讨要那小将的灵魄,硬生生夺回那小将的阳寿,为此,犯了天条大罪,定受鞭挞之刑,若非烽火连天,人间战事漫延,他身负重任,不得离开,早已被押住天界接受刑罚!
那时的他,已做出退让的准备,不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刑罚,他曾对我无相说过,刑罚越重,也越能减轻他心中的伤,他愿为红尘做到他所能想到的任何事情,在他无法守在红尘身边时,他也愿无悔的付出。
他只等红尘的决定,红尘让他生,他生,红尘让他死,他死,让红尘让他走,他走!
阿罗兰,这就是你与他的不同,这就是红尘无法舍弃他的地方!
……
无相在说,说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说着让我更加痛的话
身边这个人,你竟对无相说过那些?
她可是你在世上唯一可信任的仙?
你现在的神情是怎样的?
看不到你的脸,只有你的手,你的背,你修长的身形
你为何无语无动,意似已与空气融合?
你的心中,可是痛得无法开口?
“住口,不要说了!”
一声暴喝传来
门外的他,黑袍又飞起
神情间是凄厉!
“无相,你只需回答我,让红尘醒的办法,有,还是没有?”他凄厉地问,眼里血红
“有,却也没有。”无相的语音似未从刚刚的不平静中恢复,带着情绪。
“说清楚。”那个他的长发舞过他的脸,将他的脸迷蒙
“有,难求。求不到,就是没有”
“你是说,解药难得?”他的声音放沉,从凄厉中放沉
“难得。”
“未欺我?”
“无相不说妄语。”
“有多难得?”
“将四海水抽干,将五岳之山化为平夷,上天揽月,下海捞针,捕风捉影,捅天破地,都要比获得解药容易。”
“喔?”他的眉挑起,眼中异芒闪过
“这味解药,几乎不可得,得不到,红尘便不会醒。”
“再无其它法门?”
“无,天上地下,六界之内,只有这一种解法。”
“绝未欺我?”
“绝未欺你!”
“好,信你一次!”
那个他,这时突然将一指又点出,不是点向天,不是点向无相,而是点向庙里,点向身边的他
“你!他的那一指,如万年玄铁打铸的枪头,泛着寒光,直直指着身边的他。”
“你听着,我与你立约,如果,你将解药取回,如果,你能让红尘复醒,我,阿罗兰、衣修罗”他每说一字,牙齿间都似在交战,“成全你,成全你与红尘”
身边的他,身子又是一震。
“但你我之约需要期限,限期之内,你若未返,将由我衣修罗去取得解药,也将由我来保护红尘,由我来使她苏醒”
他,说的艰难
我,听得艰难
衣色,为何还不退去?
外面的世界,为何还是一片黑暗中?
身边的他,回应
“此话当真?”
他的声音同样深沉
“我,阿罗兰,衣修罗,以我的名誉发誓,如果你真能在你我约好的限期内将解药取回,我,退出”
“好,一言为定!”身边的他,语出如脆珠,带着珠子的滚动,带着珠子的明丽。
不要忘了,如果你无法如期返回,如果你无法取得解药,你,同样退出
“我,梅无艳,永世的梅无艳,以我的名誉发誓,如果我无法在限期内取回解药,无法让红尘苏醒,愿退居天之涯,海之角,随沦永世的寂冷中!”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什么?!你们疯了?难道没听到无相说那味解药极难求?有,相当于没有!
将四海之水抽干,将五岳之山化为平夷,上天揽月,下海捞针,捕风捉影,捅天破地,都要比获得它容易!
就算你们有神力,要做到这几样,也是难,太难!
你们将会付出多少代价?
什么是解药?
解药是什么?
我不要那解药!
谁能听到我的嘶喊?谁能听到!
不要你们如此痴!不要你们如此傻!
只要你们活着!
都活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为求解药
解药是什么?
当无相说出六个字的答案时,一种无望升起
果然是世界难求!果然是欲求难得!果然是“有”相当于“没有”!
残叶西风去
他走了
二人立约后,另一个人将雪白兔身的花水水带走,再回时,怀中空空,然后,他出发了
离开了这座小庙,踏上了西去的路
去了哪里?
去了西方佛界!
去做什么?
去求解药!是“求”,而非取!
解药是什么?
我想笑,也想哭
春天到来时,他可会如期而归?真若取不到解药,他又可会回来?
他立誓,如果取不回,将独自去天之涯、海之角。
那是何等所在?那是六界的尽头,除了荒芜,便是寂静,没有风雨雷电,没有生息演变,没有任何生命,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凉…
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从没在到春天,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却是天上的三分之一日。仅仅三分之一日,他,可能取得回那几乎没有的东西?
风,在庙外肆虐,另一个他,留了下来,从朝到夕,从衣到昼,陪在榻边
等
等那个他回来
等结局到来
我曾经的嘶喊,他们都听不到,为何非得这样?为何非得二者去一,伤一个?为何不能像前些日子那样,他们坐禅,我看着他们,直到永远?
哪怕我永世不能言语行动。永世不能再活踹乱跳!鲜活的生命,比起他们所要承受的痛,我宁愿不要!他们怎么不明白?
有风从门的缝隙中钻进
白色也跟着飘然而入
是雪?
已到冬日了吗?
他怎么样了?
是否真能将佛祖的泪取回?
是的,佛祖的泪!
无相六个字的答案是
“佛、祖、的、一、滴、泪”!
解药,仅只是一滴泪,一滴佛祖的泪!不需多,一滴即可!
那六个字,让我想笑
那六个字,让我想哭
那六个字,让我非哭非笑,只觉天也在低下,一直低,一直低
天要与地相合了
是绝望!无边的绝望!
佛祖是谁?
横三世佛也罢,竖三世佛也罢,佛祖是佛家之首!是六界之首!是万物之首!
佛祖的悟,也超出三界外,凌于六界上的!天下谁都有可能掉泪,只有佛祖不会!
他虽是大慈大悲,普渡众生,却正因大悲又大慈,才不会掉泪!
佛家讲求“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更是禀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理念。
当年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萝花献佛,并请佛说法。佛祖一言不发,只是手拈菠萝花遍示大众,从容不迫,意态安详。所有的人和神都不能领会佛祖的意思,唯有佛的大弟子摩诃迦叶尊者妙悟其意,破颜微笑。于是佛祖把衣钵交付给迦叶,嘱他等待未来弥勒佛下世降生,再把衣钵交付给弥勒。衣是袈裟,钵是食具,衣钵代表佛教的法统。
佛祖为何将衣钵只传给迦叶?
因,迦叶那一笑
那一笑,正是佛祖要传示的一种无言的心态
一种至为安详,静谥,调和,美好的心态,不会被任何语言和行为来打破。这种心态纯净无染,无欲无贪,坦然自得,乐观自信,无拘无束,无着形迹,不可动摇,与世长存即所谓“真如妙心”。
只有迦叶与佛祖在灵山会上心心相印,仅只拈话微笑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却一切尽在不言中,无声胜有声。
这也就是著名的“拈花一笑”,试想,佛祖怎会流泪?
除了意态安祥,静谥坦然,不会有其他的表态,而佛祖传法曾言,那种“妙心”非外间任何事可动摇。
在无相说出解药时,黑袍的他,怔住了
白衣的另一个他,看不到神情,却也同样的能想像到他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艰难,如果是上九重天、下十八层地府、跳入三昧真火中……,他们不会皱眉,更不会发怔到那种地步
但想到佛祖泪,简直就是无从下手
谁能得?靠什么来得?
如果是为了化解这千年情劫,如果佛祖有心调解此事,如果佛祖也愿意出一滴泪,那也是无法可得
他已无泪,在他菩提树下悟出佛法的那一刻起,他已无泪!
如果谁说佛祖会掉泪,不会有任何人、神、仙、妖、魔、鬼、怪会相信,只当是笑话
我也想当作笑话来听,想一笑了之
却笑不出来。
而今,他去,真去了西方佛界,真去求那滴泪
雪,盈然下
他走了已有人间的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他都做了些什么?
另一个他,坐在我身边,凝望着我,每时每刻都在望着我,眼里的深沉,眼里在的复杂,似天下最深最暗的礁流
在冲刷着他的眼底
那可是他内心最隐密的挣扎?在花水水于他怀中永远闭上眼的那一刻走,他的眼里就似驻进了另一股力量,在与原来的那个他挣扎
我也凝望他
那张脸上没有表情,却比所有的表情让人酸痛
如果他真有母亲,会将他捺进怀中,抚上他的头颅,让他尽情的哭一场…
我,也想这么做,又无法这么做,却也不能这么做,只能看着他,也看着门外的雪花
“主”
怔了怔
有人在说话?
声音清晰稳定,却又冰冷僵硬,是从门外传来的,伴着冬日的风
会是谁?
在多日来的寂然中,在我与他的相对默默无语中,猛然窜出的人声,将寂静打破,显得突兀…
会是谁?
“进来”身边始终盯着我的他漠然传言。
“吱呀”一声,更多的雪随着门开而入
来人竟是那个木老怪?穿花衣、扎冲天辫的老男人?
“主”他进来,恭谨地低着身子又唤了一声,始终没有抬头。
这个人突然出现,是否是为了报告人界的战乱是否已被消弥?修罗门是否已把多国之乱妥善地处理?
“主,近日北言最高峰乌罗山下出现怪事”
怎么说到这个?
“说”身边的他这时盯着我的眼里起了波动。
那波动让我一紧,意识到木老怪接下来说的话我应该仔细听
“主,半月多前那座山峰移动了,整整一座乌罗山在移动,据传言,有人看到山下是个白衣人在背负整个山脉”
他说这话说得没有起伏,就像在说外面下雪了这样稀松平常的事,而他与那怪女人从来都没有表情,似木头一样,
我却惊
一座山在移动?
还是最高的山峰?
智泱国北方多崇山峻岭,雪山决斗时我便亲眼见识过那些山峰的海拔之高,方圆之广,那最高峰得有多高?是否又是一座珠穆朗玛峰?
他说山峰在移动?峰下是个白衣人在背负?
白衣人?
白衣人?!
会不会是他?
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木老怪不会专程到这里禀报他们的主,他来了,就意味着传闻的可靠性已等同于事实。
是不是那个他?
若不是他,凡人哪有这等神力?若不是他,是谁偏巧在这时做好如此古怪的举动?若不是他,其他的神灵仙怪做这件事,岂会不惊动天界?
而他所说的人是穿白衣!
“主,那座峰被那白衣人整整背负半月有余,东移百里,落在智泱国最荒远的一处,峰外是沙漠。”
我在猜测中失神,这句话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