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迟,那时快,我安全着陆,被疤面人劈头抱住并放在了地上。
“你中了毒,等我回来!”说罢,人也闪身不见,远远传来吴老头的阴笑:“小子,老子为了防这一天,在这里设下了机关暗道,你有本事就来追吧——”
我怔怔环目四顾,真是一点也看不清楚四周,不会有蛇和其它动物吧?
白日里也来过这儿,只是离村子稍微远了点,加上那儿的人靠海吃海,对这座不太高、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山头从来不去关注,除了砍些柴禾以外,连蘑菇也不听他们说来采摘过。
那个吴老头果真设下了什么圈套机关吗?我会不会不小心踩着呢?
想想不可能,要设他也会在林深处设,要不早被平日上山砍柴的村民碰上了,而从一向的太平中可以确定,这浅一点地方应该不会有事。
我回忆着上来的路,在黑暗中摸索,连滚带摔地下了山,又连跑带奔地冲着仍然点着灯火的村子而去,那里的火势看来是灭了。
“咚咚咚”,轻轻叩响干爹家的门,开门的大山哥见我归来,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是惊讶的表情,后来就是喜悦了。
“孩他娘,你快来睢,妹妹回来了!”
于是我的干嫂子也迎了出来,眼圈红红的正肿着,见了我,笑了起来。
“牙儿呢?”我边进门边压低声音悄悄的问,怕惊了累了半夜的老人。
结果发现那对老人正坐在堂里,眼睛紧紧盯着我,此刻也迎了上来。
“丫头,你没事吧?”这位老伯老泪纵横,使我觉得刚才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而我原本是为了有依靠才认他们为亲,现在却是甘愿了。
“干爹,您这晚了怎么还不睡呢,牙儿呢?”我没有发现牙儿。
一家人过来围着我,把我按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来。
“牙儿又惊又累,哄他睡了。”这位嫂子拽着我衣襟,眼泪又掉下来,“妹妹,我们都听牙儿说了,以为你回不来了,怎么能够自去睡了?本想着怎么说服大伙去山里救你呢。”
“他们自顾不暇,谈何救我?”我回她个笑,安慰这家人一夜饱受惊吓的心。接着,起身跪在一家之长面前。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救了牙儿,是我们一家大小的恩人,怎么反倒跪了下去?”老爷子吓了一跳,连忙扶我,他们是一世守在这里的老实人,不知道的越少越好。
“干爹,我要离开了,只想请问干爹,离此最近的一个城镇在哪儿,有多远?而且……”我有些为难地打住了话,不想增加他们的负担的。
一家大小面面相觑,显然我要离开的打算让他们感觉突然。
我咬咬牙,继续说下去:“而且,请干爹与大哥能……能资助一些盘缠……”终于说了出来,流出一些冷汗。
他们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我再度下跪,“干爹,我今夜必须要走了,请干爹谅解!”
我的口气很坚定,不坚定行吗?本想自己赚点路费的,谁想事情有变,我体内的什么七色断心丹已吐不出来,当务之急,是找个大夫,如果解不了,也不能呆在这里等死呀,那个什么疤面人那般冷清又报仇心切,就算会解毒,等他真破了机关杀了那贼,恐怕黄瓜菜也凉了。
老人必竟年长成稳,见我不愿多说,就如我半个月前的出现一样,没有多问,只是扶我起来,并对他的儿子吩咐下去。
“山儿,去为父屋内的衣柜里取出那个蓝色包裹。
接着,又冲着他的儿媳吩咐,“牙儿他娘,去给你妹子烙几张饼,再烤两条鱼,把晒过的鱼干也多准备些,再把为父出门的那口水袋装满清水也给准备好,快去吧——”最后一句催促声,让依然呆着的媳妇连忙下去忙呼了。
“谢谢干爹!”老人想得如此周到,我的声音不禁暗哑,努力把泪水逼回。
接着大山哥出来,打开蓝色包裹,里面有个木盒,再打开,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银两,还有一串用麻线串在一起的铜板。
“孩子,拿去吧,这是前些年干爹在年青时,曾到过外面,卖了许多鱼干,还卖了几颗贝里的珍珠得来的,只是不晓得这些铜钱还用不用得上了。
我无语,乱世中,每朝每代,都有自己的钱币,只有金银珠宝可能不会失去它们的价值吧。
“拿着吧,我们在这里自己自足,这些也用不上,再说我们还可以打捞珍珠来卖,换下银钱,就是想出外面时,也不是难事的。”
我的泪终于滴下,他们虽然日子平静,却是实实在在的贫苦,尤其与张嘴吃肉的现代比起来,他们的生活落后的太多,靠打鱼糊口,每一个月才会由家里的男丁推着车,载着晒好的鱼干和一些放在桶里的新鲜的当天的鱼,去离此据说是非常远的集镇贩卖,运气好时,能得几颗珍珠,多卖些钱,换来布履衣衫,而这儿以沙地为主,种不了什么庄稼的,只有靠山处有些薄田。供着这几十口人的生计。
他们中有多少人,许多年也不曾添一件穿戴。而干爹口中说的,一定不是他们平日去的那个小小集镇,他说他年青时去过,一定是更远,也更繁华的地方。
无以为谢,我再次下拜,坚持留下部分银两,并带了牙儿娘为我准备好的干粮水袋,顺着干爹为我指的道路,在天边蒙蒙的亮色中出发了,身后是同样一夜无眠的张家四口人。
日渐渐升起,夏天仍在散发它的威力,我不知道我走了有多远,只是趁着日出前的清凉,拼命地赶路。
同样的一日一夜的不曾合眼,我努力着,虽然不知道所谓七色断心丹倒底是怎么回事,一般大夫能治得了吗?又或者我根本没中毒?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毒药,总是在古话本的故事中见那蒙汗药、砒霜之类的,就算有金庸小说里神乎其神的五彩斑斓的毒蜘蛛、还有灵丹妙药类的少林大还丹,但也不至于让我这么幸运地遇到百年难得一见得绝世奇毒吧?何况眼镜蛇咬了人,也早该毒发身亡了,而我现在在赶了如此长的路程后,仍然活着。
额上沁出汗,我望望四周,顺着这个方向走来,我已看不到海岸,出了这个东海边,会是我以为的那个世界吗?我又能顺利找到回家的门径吗?冷嘲地笑笑,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一条黄土路直通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这也是绕了许多弯才踏上的第一条可以算作是路的路。
终于看到一棵树,枝叶稀疏,但下面有一块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石头。
有些趔趄地走过去,才发觉自己是用尽了力气才来到石块前,一屁股坐下去后,只觉得再也不想站起来。
难道我被晒了这么一会就中暑了?心里嘀咕,抬头看看白哗哗的太阳,刺眼得不能直视,只好收回,眼前一片发黑。
从包里翻出两张饼,还有一条烤熟的鱼,笑笑,自己闻不得鱼腥味,却是能吃熟鱼的,这半个多月,每每想帮张家一起收拾打捞回的活蹦乱跳的鱼,却一次又一次地吐,反倒成了累赘;再想起,帮嫂子生火做饭时,险些引着灶旁的柴草,于是,张家打消了让我帮忙的念头,自己成了一个无用的闲人,今天却让我这个闲人带走了他们积蓄了半生的银两。
如果放在我从小长大的那个世间里,自己至少是能工作养活自己的,至少不会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闲人,至少是个在工作上很得上司的青睐并委以重任的现代都市白领,但在这里,一无是处!
懊恼地胡思乱想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心口猛地一阵抽痛,这痛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地我毫无抗拒,冷汗留下的同时,陷入了黑暗……
[正文:第五章 大难不死]
前面是谁?背影怎么那么熟悉?那微胖的有些笨拙的身子,还有一头打卷的短发,咦,那不是我那每日里沉迷在麻将桌上的老妈吗?她要去哪儿?
老妈前半生也算精明干练,靠着坚韧不拔的奋斗精神,为自己赚来一堆让她足以在周围邻居中高姿态走路的家产,而老实本份的爸爸,一辈子兢兢业业的为别人划拉着算盘,却不知二人老了老了,竟迷上了麻将,以致于一放碗筷便去报到,却让两个人的身形因缺乏煅练而飞猛地横向发展,没有了往年瘦长的俐落身姿。
“老妈——老妈——”我拼命地叫,她不会是又想到那麻将馆搬砖块去吧?那可不行,说过她多少次了,对身体不好,尤其她和爸爸是高血压,难道还是小孩子吗?答应过我们多少次了,结果每次都又偷偷溜去,有些叹气,如果我和哥哥不是总这么忙的话,也许他们不会这么寂寞的;如果我们多抽一些时间陪他们的话,他们就不会总往麻将馆跑了……
“老妈——老妈——”
她为什么不理我?我想追上去,却看到两个人远远地从右边走过来,一个胖乎乎,满脸堆笑;一个瘦瘦的,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我也笑了,这不是廷和琦嘛,她们那一脸兴奋的样子,莫不是又找到了什么好玩的去处?
尤其是廷,对于吃喝玩乐,最是拿手,每个月都是月光族,而她那个宝贝男友也是一样,真不知他们俩个若真结了婚,该怎么活?还有琦,他的男友也不错,最近要开个公司,琦总是跑去帮忙,整天一脸的幸福模样,好像她已经成了老板娘。
我迎上去,想问问她们要去哪儿,她们总说我,整日只晓得工作,也不晓得找个男友,更不晓得出去渡渡假,我也总是笑着回答“男人哪有钞票来得实在安全?”这次我还真想同她们出去走走,自从大学毕业后,我们这三个发小就很少在一起活动了,嗯,应该出去放松放松了。
“你们俩个要去哪,还不老实招来!”我横在她们面前,佯怒地威协,而她们通常会不以为然的一起点上我的额头,斥道:“就你还当路匪,快一边去吧。”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哈哈大笑。
但这次怎么了,我站得离她们如此近,她们怎么都不看我一眼,我对她们的威协,她们也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喂——”我要引起她们注意,才几天没见就当我不存在了吗?但我惊讶地发觉,她们两个人停也未停地,竟从我的身体中穿过去了,好像我是空气一般,就这么穿过去了。
我合不上嘴,连忙扭过身子,想看看她们倒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理我,但一回头,人呢?这是哪里,为什么四周一片白茫茫的,为什么突然起了大雾,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我开始发慌,虽然自己是个独立的女性,但并不代表我对这么诡异的情况不会害怕,我心里开始着急,想找到个出路,想走出这片迷雾,想看看我的妈妈是不是走进了刚才那间麻将馆里,想……
我似乎紧张得有些口干舌燥,喉咙发哑,喊也喊不出来,头有些发晕,浑身开始发软,就在我以为自己将永远被困在这片迷雾中时,一道光亮骤然出现,让我一时睁不开眼,努力从眯着的眼中看去,发现那道光就亮在不远处,仿佛一个圆形的洞口横在那儿,而那道光就从洞里透出。
我有些迷惑,有些不知所措,呆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走过去。
这时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那个洞口发出,将我的整个身子吸起,使我整个人头朝洞口的方向横着漂浮起来。
我开始挣扎,不愿就这么被揪扯过去,那里是个未知,我不能肯定那里等待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股吸力太大,大得让我的身子发疼,好疼!它突然又加大了力量,电光一闪的猛扯中,我像从一个投胎似的窄缝中猛挤了过去。
啊——
我睁开了眼,全身的痛猛烈地袭来,比起上次在渔村被救回时还要痛。
渔村?我突然想到什么,惊地想坐起来,却发现有心无力。除了胳膊使不上劲,还有一阵晕眩,让我刚刚抬起一点的头颅又倒在了枕头上。
“姑娘,你醒了?”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双手抚上了我的额头。
我努力睁大沉重的眼皮,打量这个人,失望地看到一个插着珠钗、梳着发髻,甚至带着一双椭圆形玉坠耳环的中年女子。
叹气,看来我没有如愿回到我朝思暮想的“现代”。
“姑娘,你昏睡了五天,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小妇人这就给你去做。”她的语气似乎尽可能放得低柔,与她粗壮的身形很不相符,只是一张笑眯了的眼使我不得不再打量她,看到她的笑容里竟有几分谄媚。
嗯?如此热情?就算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恕不相识,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还有讨好?
我想问问她,我在她口中所谓的“昏睡五天”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得有五天没有知觉?
但我可怜的肚子却在这时咕咕地叫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大,叫的我的脸通红,叫的我不得不也去在意自己的确是饿了,饿得很厉害,饿得胃发慌。难道我这些天,肚子里一点东西也没进吗?
“哎哟,姑娘是饿了,也难怪呢,梅公子说你在未苏醒前,不适宜饮食的,而且你吐了好多东西,梅公子亲手打理了,说怕我们不小心碰着会要命的!”她说这话的表情,活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难道是因为想起了我所吐掉的东西?
在我迟疑地想问明情况时,她却一溜烟的跑了,口里嚷嚷着:“梅公子早让小妇人备下了好材料,就等你醒来给你做呢,姑娘等着,我去去就来。”
“喂——”如果我现在不是有气无力,嗓子发哑,不会让她这么莫名其妙就溜走的,我倒底在哪里,那个梅公子又是哪位?谁来告诉我?喔,肚子好饿!
眼看这女人跨出门外了,突然门槛上又出现一只脚,淡紫的鞋帮,白得无垢的鞋底,干净的让人打心里觉得舒服。
顺着腿脚往上看,还来不及看到脸部,那眼熟的飘逸的身姿,那像流动的云一样的步伐,那淡紫的长袍,那三指宽的横腰玉带(真得有块玉)……
我的脸色瞬间垮下,来人到了床边,一句仿佛天外来的话:“醒了?”
不如不问,语气里没有起伏,就像我在课堂上犯瞌睡时,耳边渐渐飘远的某位老师的授课声。
一只手爬上我的额头,在我不耐地想抬手打掉前又缩回去。
“不要对我说,中毒也会让人头脑发烫,否则你没法解释你们一个又一个把手往我脑壳上放的原因。”
他坐下来,床边一直有张圆凳,嗯,我这才发现那张凳子是深红色的漆木,还有雕花镂刻,我后知后觉得开始打量这间屋子,典型的古色古香,比起我先前住的渔家茅屋强了不只几倍,虽然物件也不多,但干净明亮,还有防蚊的纱帐。
“这是客栈厢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