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沈明旸让王琅过来通知的吗?他想做什么?
段琛听完之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还是崔粲然比较警醒,又对王琅问道,“那陛下还有没有跟你说其他的?”
王琅摇了摇头,“我急着过来跟你们送东西,陛下也没有跟我再多说了。”
崔粲然轻轻揉了揉眉心,不管段琛的哥哥这次过来是想干什么,沈明旸又作何打算,段琛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哦,不,不光是段琛一个人,还有她自己。从她重生到了涟漪身上之后,她就和段琛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自己,她也要想办法让段琛平安顺利。
毕竟,她现在顶着涟漪的壳子,如果段琛不在了,她要么被算作段琛的心腹一起清理了,要么是分在哪个地方当差,不知不觉地死在后宫倾轧之中。不是每个主子都能像段琛这样为下人着想。
王琅一直留在鹤唳园里吃了午饭才回家。好不容易鹤唳园里能有这么多吃食,可段琛和崔粲然两个人情绪都不高。段琛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哥哥要过来,也许他的命运会再一次改变;崔粲然要忧心的事情则比段琛还要多一件——她现在,真的很想去六哥家里看一看啊。虽然王琅说六哥现在跟六嫂很好,但,这是真的吗?
王琅大概是发现自己刚才带来的消息让段琛情绪不高了,这次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死皮赖脸地留在鹤唳园,而是吃完饭不久就离开了。段琛将王琅送出去之后,就一直站在院子里,看着满目萧瑟,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衫更显孤清。
崔粲然站在廊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风吹起他的袍角,原本高大的身形有些伶仃。说到底的,都是她害的……
崔粲然有些过意不去,走下回廊来到他身边,难得温言劝道,“你不用太担心。再坏没有可能比现在安于一隅更坏了。如果你哥哥或者沈明旸真的打算做什么,你又不想的话,大不了一死。”
段琛忍不住笑出声来,偏头看她,“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难道你没发现?”崔粲然反问他。段琛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你这叫安慰?”
“怎么不是?”崔粲然低了下头,“这世上没有比死更容易的事情了。到时候真的不想被人利用,大不了脖子一抹眼睛一闭,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和死比起来,活着才更艰难。”
比如她当年,义愤之下烧死自己,却让亲哥哥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下。她是不考虑后果,她也曾后悔,然而她也知道,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比起在后宫当中看着另外一个女人占有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倒宁愿一死。
要么最灿烂,要么最黑暗,在她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中间的。
或许可以说她极端,然而这是她的处事方式,真要是变了,也就不是她崔粲然了。
听她如此说,段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的确,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坏了。大不了一死。”他转头看向崔粲然,一双褐色的瞳仁中带着隐隐的笑意,“不过,我还是想活着,哪怕活得很艰难,我也想活着。”
“那就好好地活。”崔粲然偏头看他,眼中也带了几分隐约的笑意,“反正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坏了。”再坏,我都陪着你,还当初欠你的。
段琛含笑点头。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坏了的时候,的确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们比现在还要坏上许多。而崔粲然,也兑现了她在心里对段琛暗下的承诺,什么都陪着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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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琛的哥哥,如今的南疆国主没过多久就到了。来时已经临近除夕,按照惯例,这些国主们要留在京城,等到除夕过后才能回到自己故乡。和段琛哥哥一起过来的还有吐蕃夜郎几个国家的国主,颇有些万国来朝的架势。
京城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这样的繁华了,为了迎接各位国主的到来,宫中朝中更是牟足了劲儿要给他们一个大国印象,想要从外观上让他们感受到大国气势,从而产生臣服之心。
崔粲然觉得这完全是在扯淡。身为一国之主,见到别国比自己国家要好,一般的国主只会想办法让自己国家强大起来,然后——把别国征服。还让他们产生臣服之心呢,不搞出部臣之心就是好的了,毕竟身为国主一般都不可能太软弱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么扯的想法来,完全都没有真正地去理解这些国主的内心。
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大概是看到段琛娘家,啊不,段琛哥哥要过来了,一向被人忽视的鹤唳园也被人布置了起来。虽然只是外观上看上去繁华热闹了一些,里面还是什么都没变,但崔粲然觉得,外观就外观吧,起码也比之前看上去顺眼了不少不是吗?
为了迎接这些国主,宫中举行了酒会,段琛也被叫了过去。小太监传完旨后段琛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但他好歹还是个世子,又是这样的大场合,没道理一个人都不带。崔粲然看了看鹤唳园里的配置,发现好像能上台面的就只有她一个了。她深感责任重大,没办法,拦下段琛让他换了身新衣服之后,又回到自己屋子里也换了一身。看着那身放在以前她看也不会看一眼,如今却要珍之重之地穿在身上的宫女衣服,崔粲然再一次感叹了一声落草凤凰不如鸡之后,跟着段琛一起朝举行酒会的清凉台走去。
清凉台当然不是真正的台子。它是个建在湖中央的宫殿,那里够大,四面的窗户都可以打开,夏天在上面纳凉最好不过了。她当年初初进宫,还没有来得及在清凉台上安放自己的东西,就已经自焚而亡,如今再看,又想到此刻梅若华定然跟着沈明旸一起接待外宾,更是愤愤。
清凉台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没有桥,只能坐小船过去。段琛跟着崔粲然一起上了船,船行到清凉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跟着领路的小太监一起进了殿里。沈明旸还没有来,但他的兄弟和国主们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小太监将段琛和崔粲然领到他们的座位旁边之后就退了下去,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四周的布置,王琅就跑了过来,“你们来啦。”段琛点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注意力就被一个操着一口西南口音的男声给吸引了过去,“阿琛,是你!”
三人齐齐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却看到一个样貌俊逸、一身华服的男人朝着段琛快步走过来。走到段琛跟前之后,他一把拉住段琛的手,声音激动,“阿琛,果然是你!”说着便将段琛狠狠地抱进怀里。
这人想必就是段琛的国主哥哥了。崔粲然听段琛说过,他哥哥叫做段珙,也是美玉的意思。不过看他相貌,固然俊逸,但和段琛还是有点儿距离啊。
崔粲然站在旁边,很明显地看见段琛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想必是撞到段珙身上给撞痛了。这个段珙,看似激动,但崔粲然可没放过他刚才见到段琛时眼睛里露出的神色,那样平静,根本就不像他声音表现出来的那样。再说了,他如果真的想念段琛,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来京城看过他,甚至连只言片语都不曾有过?如今在这里装兄弟情深,不是招人笑话么?
果然,旁边的几个男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轻嘲,段琛也看见了,他不动声色地挣开段珙的手,浅浅地笑了笑,叫了声,“哥哥。”便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段珙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身边人的眼光,扶住段琛的肩膀,将他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皱眉道,“阿琛你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见你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看吧,一来就开始放大招。
崔粲然瘪了瘪嘴,这个段珙,手段这么不高明,他是怎么当上南疆国主的?段琛反应迅速,连忙笑道,“哥哥多虑了。陛下待我很好,皇后娘娘也待我很好,精神不好,是因为知道哥哥要来,太想念了而已,哥哥不用担心。”
还“太想念了”诶,崔粲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段琛,现在说谎越来越镇定了。段珙正要再说什么,殿外就传来小泉子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稀里哗啦全部跪倒了。崔粲然借着裙子的掩护半蹲下身子,将头低下。要她跪梅若华,根本不可能。
眼角的余光看见沈明旸和梅若华的衣角一前一后地从她面前掠过,两人的距离不过隔了一拳,根本就不合礼制,这沈明旸,还真是和从前一样,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对梅若华有多好。
真应该跟朝里的御史透露下,让他们好好地参梅若华一本。
崔粲然如此愤愤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虐渣倒计时第二天!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直到沈明旸都叫大家起来,他和梅若华分别作了简短的致辞之后,崔粲然心里的醋意还没有消下去。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坐在沈明旸身边正笑得一脸明明春风得意却还是要装得大气端庄的梅若华,恨得牙齿直痒痒。她知不知道她现在是在鸠占鹊巢?知不知道她身边坐着的这个应该是别人的丈夫?
还有沈明旸,他怎么可以这样?她崔粲然是不在了,可是就是她在的时候,她也不是皇后啊?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坐在他身边。他将一切障碍全都扫清了,就为了他的初恋情人能够登上后位。那她崔粲然算什么?算什么?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崔粲然这会儿都快哭了。大概是她的目光太明显,沈明旸都感觉到了,他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崔粲然朝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转过头再也不理他。
算了。她不想看见这对jian人。眼不见心不烦,爱怎么显摆怎么显摆吧,总有一天她要这两人把欠她的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上首的沈明旸看见她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儿,苦笑了一下,却刚好被坐在他身边的梅若华听见。她连忙侧脸朝沈明旸低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沈明旸摇了摇头,“呛住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呛住?梅若华明显不信,但也知道沈明旸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肯定不会再告诉她实情。她顺着刚才沈明旸的目光朝那边看去,终于在看到涟漪的身影时顿住了。
怎么又是她?
梅若华皱了皱眉,强压住心中的不快和疑惑,又将目光转向了庭中正在表演的歌姬身上。不管如何,总要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去处理吧。
几轮歌舞下来,就算精彩,众人脸上也露出几丝疲乏。崔粲然则是从头到尾就没把目光移到庭中去,在她看来,歌舞就算再好,那也是梅若华弄的,那就不好。再说了,梅若华这个女人,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贵族贵族,三代称贵。她不过一个尚书之女,家底又不厚,连最起码的审美都没有,能捣腾出多好的东西?
大概是为了响应她的想法一样,吐蕃国主在这场歌舞结束之后终于站起来,朝沈明旸和梅若华行了一个礼,说道,“陛下,刚才看了你们汉人的歌舞,固然柔美,但也失之柔,恕臣斗胆,想趁着各位国主都在,让大家看看我们吐蕃的歌舞。”
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沈明旸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他闭了闭眼,算作是默认了。吐蕃国主得令,志得意满地拍了三下巴掌,片刻之后,一队身着红纱的少女便鱼贯而入,身形曼妙,双目勾魂,立刻吸引了许多官员的目光。
说实话,她们的舞蹈也并非像吐蕃国主认为的那样精妙绝伦,同样是往日里看惯了的路子。只是难得这些少女们肌肉紧实,并不像中原少女那样一味弱质纤纤,于柔美当中另带一种力量,显得柔韧十足。
一群少女都是红衣,唯独中间那个是个绿衣姑娘,看打扮也似乎比其他姑娘高出一截。崔粲然隐隐猜到那绿衣少女的身份,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这古往今来,跟皇帝送女人,还真没什么心意。吐蕃国主明着是想让大家见见他们吐蕃的舞蹈,其实就是想要把那个绿衣姑娘给送出来吧。
崔粲然偏头看了一眼上首坐着的沈明旸和梅若华,沈明旸一张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旁边的梅若华刚才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崔粲然忍不住幸灾乐祸,叫这梅若华抢她崔粲然的东西,她抢了原本不属于她的,还不是照样有人把她拉下马?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梅若华活该!
果然,一场舞蹈下来,那些红衣少女都依次退了出去,独独留下那个绿衣少女。吐蕃国主再一次走到厅中,朝沈明旸行了一个礼,“尊贵的陛下,实不相瞒,臣身边站着的这位正是臣的亲妹妹。她仰慕天子容光,特意让臣带她入京,只为一见天颜。不知陛下可否将她留下,让她好好地瞻仰圣颜,永沐天子圣恩?”他话音刚落,旁边那个绿衣少女就伸手摘下了一直挂在脸上的面纱,朝沈明旸行了一个大礼。
她抬起头来,一张蜜色的脸蛋儿正对上沈明旸的目光。看见她的容貌,场中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坐在上首的沈明旸也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那张脸,轮廓分明,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嵌在深刻的眉骨下面,像是嵌了两汪宝石一般。
美,的确是美。然而让众人惊叹的却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因为,她的美,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那个绿衣少女看见众人尽皆惊叹于她的容貌,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转过头来正对上沈明旸的目光,微挑了下巴说道,“陛下,小女久在化外,却也听说您的皇后美貌无双。小女在吐蕃国中有第一美人之名,某一日却被人告知说不如皇后风姿,心中甚是不服。今次入京,除了想瞻仰圣颜之外,还想一睹皇后娘娘芳容。”她目光流转,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移到坐在沈明旸旁边的梅若华身上,“这位便是那位名动天下的皇后么?恕小女直言,其容貌风姿不过尔尔。”
她此话一出,场上诸人神色各异。
梅若华一张脸先是猛地一沉,随后便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她父亲曾经的学生,如今的兵部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