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腾格拉尔宣称,他的政治主张不允许他使用部长的包厢,所以吕西安·德布雷便在男爵夫人的邀请下陪着她与欧热妮上戏院去了。假如这两个女人不带一个护送者到戏院里去,社会上就会对此加以恶意的曲解。但如果腾格拉尔小姐跟着她的母亲和她母亲的情人上戏院去,社会人士就无懈可击了。当时的巴黎上流社会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在铃声宣布第二幕就要开始时,几乎是一瞬间,正厅里的全部观众都站了起来,目光一致地望着以前俄国大使包用的那个包厢。那儿刚进来了一个年约三十五至四十岁,身穿深黑衣服的男子,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位穿着银色闪闪发光礼服的女人。她很端庄,而且非常美,她那身华丽的打扮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是基督山和他的夫人!”所有认识伯爵的人,都忙着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身边的人。
这个轰动的消息不久就传遍了戏院的每一个角落,太太小姐们再次从她们的包厢里探出身来,带着艳羡的目光观看伊林身上那闪闪发光的繁星般的钻石。在第二幕演出期间,戏院里一直充满着嗡嗡的声音,伯爵与伊林的各种传闻再次被议论。
伊林看到欧热妮·腾格拉尔小姐就坐在腾格拉尔夫人旁边。腾格拉尔夫人依旧貌美,几乎没变老。而欧热妮完全出落成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她的头发象炭一般黑,她的眼睛和她的头发同色,睫毛很浓密,上面有两条弯弯的眉毛,但她的眉毛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几乎老是习惯蹙皱着,她的整个脸上总带着一种刚毅坚决的表情。一颗黑痣正巧长在她的嘴角上,这更加强了她脸上那种坚定不移和倔强独立的表情。
欧热妮的美更富于阳刚之气,更近于男性的美,正是阿尔贝无法欣赏她的原因。她的学识,也象是属于男性的。她能讲两三种语言,是一个很好的艺术家,能写诗,会作曲。她公开宣称要终生献身于音乐这门艺术,她的同学罗茜·亚密莱小姐与她志趣相投,所以腾格拉尔小姐把她收留在家里,却不便和她一同在公共场所露面。虽然罗茜在那位银行家的家里享受不到一个朋友的独立地位,但她的地位却比一个普通的女家庭教师要优越得多。
欧热妮不会像其他小姐那样对伯爵夫人大惊小怪,但当她的母亲谈论基督山伯爵夫人的时候,她也在听着。腾格拉尔夫人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她举着望远镜,皱着眉,“天啊,我觉得我认识她!”
“认识谁?”欧热妮狐疑地问。
“伯爵夫人!”
“基督山夫人?”
“是的!”
“您不是没见过她吗?妈妈,您说您只见过伯爵的。”
“不,我不敢相信。她,她是……艾尔莎……”腾格拉尔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您说她是谁?夫人?”一直坐在后面的德布雷问。
伊林好像感应到了爱米娜的关注一样,转头看向她的包厢,脸上露出浅笑,舞台的光映在她蓝色的眼睛里,发出迷人的淡淡的色彩。
“艾尔莎·斯图尔特。”腾格拉尔夫人放下望远镜,呆呆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哦哈哈,最近小歌要自己做晚饭,晚上时间很紧的说,所以、也许明天会停更一天吧【望天……
57。母女
57。母女“艾尔莎·斯图尔特,”德布雷重复道,“难道是斯图尔特子爵的亲戚吗?”
“是他的女儿。”腾格拉尔夫人说,她的目光闪烁,像是极其激动。
“哦,是斯图尔特家的大小姐!”欧热妮用手指轻轻抵上嘴。她也是小时候在舞会上见过她一次,之后只听她的父母谈论过。因为腾格拉尔男爵对于卖纺织机的那件事耿耿于怀,因此当斯图尔特家出事之后,他曾在家里对此高谈阔论,言语中不乏幸灾乐祸之词。欧热妮对此很反感,在她的印象里,艾尔莎小姐既和蔼又讨人喜欢,她完全不相信她会是父亲口中说的疯子。
腾格拉尔夫人那边已经把有关艾尔莎的事情都讲给了德布雷,当然大部分都是人们恶意的曲解谣传。
“夫人,我实在不能相信这些谣言。这不是说我不相信您,只是十年前,人们是很容易被流言左右的,但现在想想以前的那些丑闻,大多不都是漏洞百出吗?”德布雷说,“尤其是像基督山夫人这样条件优越的女性,难免会遭人嫉妒。”
“但您别忘了,说起来我们两家还算是亲戚,所以我们对于斯图尔特家还是了解一些的。”腾格拉尔夫人说,“艾尔莎的确失踪了两年,他们说她去乡下疗养。你知道,只要是一个人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从人群中消失,人们总是假托他(她)是去‘疗养’了。”
德布雷的单片眼镜划过一道光,他严肃地看着腾格拉尔夫人,决意不管她说什么,他是不会相信那些谣传的,毕竟自己可是部长大人的智囊,如果像这些妇女一样胡思乱想可就太糟了。
“您是受了爸爸的影响,可他的判断经常是错的。那些关于伯爵夫人的传闻是非常可笑的,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欧热妮反驳道,她由始至终都不认同她母亲的话。
伊林兴致勃勃地观赏歌剧,伯爵一直坐在她的身边,两人偶尔交谈几句,伯爵每次转头看她时,眼里都是温柔的爱意,与他平时庄重威严的神情不同。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些认识伯爵的人绝不会想到他还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在一幕结束时,伊林取下手上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将它用绸带捆绑在花束上,让阿里抛到台上那位表演得非常出色的女演员手里。女演员显然没想到她会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惊喜之余,向伊林深深地致意。
这一举动又引起了在场观众的轰动,连楼下的人都纷纷站起来,企图一睹这位传奇夫人的芳容。
阿尔贝激动万分,因为是他把基督山伯爵与夫人引荐到巴黎的,他觉得自己因此增光不少。在下一幕开始之前的休息时间,他从座位起身,想去拜见伯爵,却看到腾格拉尔男爵夫人正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只好点头走向男爵夫人的包厢。欧热妮看到他要过来,马上摆出了骄傲与不欢迎的姿态。
腾格拉尔夫人召唤阿尔贝过去,自然是要从他口中打听伯爵夫人的事情。阿尔贝如实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腾格拉尔夫人,并且大大地赞颂了伊林一番。
腾格拉尔夫人委婉地把那些关于艾尔莎的过去讲给了阿尔贝。阿尔贝不相信地摇头,“夫人,我敢保证那不会是伯爵夫人,您一定弄错了。”
“阿尔贝,她是我的表妹,我不只一次见过她,是不会弄错的。在场的其他人也肯定有人见过她,但他们都不会有我这么肯定就是了。”腾格拉尔夫人说,她环视四周,“您可以去问问伊皮奈男爵夫人,她的儿子弗兰士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我想,她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阿尔贝顺着男爵夫人的目光看去,正是伊皮奈男爵夫人,“好的,男爵夫人,欧热妮小姐,请允许我暂时离开一会儿。〃阿尔贝说完就去找伊皮奈夫人了。
伊林在表面的漫不经意间已经把人们的活动看得清清楚楚,“爱米娜一定是告诉了阿尔贝我以前的身份,他现在正在伊皮奈夫人那里求证。”
“别怕。”伯爵握住她的手,温暖透过柔软的掌心传递到伊林的心里。
伊林露出极平和的笑,似是看透一切般,“我不怕,我很高兴他们能认出我,不然岂不是白回巴黎一次?”
“关于你的传闻,很快就会澄清。而关于爱米娜的丑闻,相信是如何都洗不掉的。”伯爵的声音带着一种暗藏杀机的张力。
“她和维尔福的私生子吗?”伊林问,“你找到那个孩子了吗?”
“找到了。那个贝尼代托。”伯爵说,“不知道是不是维尔福的遗传问题,他的孩子都坏得透顶。”
“别这么说,他的女儿你还没看到呢。”伊林说,据她所知,维尔福前妻的女儿瓦朗蒂娜可是个圣母级的人物,是马西米兰的挚爱,说起来,不知道他们现在开始恋爱没有?
“我对他的家人都不抱什么期望。”伯爵发出无声的冷笑。他当年替拿破仑送信给维尔福的父亲,因为维尔福与父亲的政治主张相反,怕这封信会影响自己的仕途,才把本该无罪释放的爱德蒙关进了监狱。检察官维尔福在世人面前总是一副严于律己的姿态,谁能想到他私下的生活有多糜烂?
维尔福年轻时与爱米娜在他岳父的别墅里偷情,生下一个男孩,那时爱米娜还是有夫之妇,她的前夫正是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之后,她才嫁给了腾格拉尔。而那个男孩生下之后就被贝尔图乔捡走了,取名贝尼代托,贝尼代托长大后放火烧死了抚养他长大的贝尔图乔的嫂子,从此不知所踪。
伯爵查到这里时,就把贝尔图乔留在了身边,作了自己的管家。
有几个人已经认出了伊林,关于她的传闻再一次被传遍剧场。但当一个人的影响力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这种中伤便很难让人们再相信,就好像现代的明星绯闻一样,只引起了人们更多的兴趣。这一晚,伊林成了传奇人物,关于她业绩辉煌的店铺和她的神秘过去。
终于在出场时,阿尔贝找机会和伯爵打了招呼,说了一会儿话。当他回到家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小楼,而是去到主楼母亲的房间,推开门,看到梅塞苔丝正坐在桌边发呆,烛光昏暗,显得房间与人格外清冷。马尔塞夫伯爵夫人自从见到基督山之后,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
阿尔贝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消沉,只想变着法子让自己的母亲变换心情。因此,他今晚一回来,就过来把当晚剧场的见闻告诉了梅塞苔丝。
梅塞苔丝听后沉默不语,脸色更加的阴郁。
“妈妈,您也一样觉得这是对伯爵夫人的中伤吧?”阿尔贝握着母亲的手说。
“是的,我的孩子。”梅塞苔丝说。
“不过,我忍不住好奇去向伊皮奈男爵夫人打听了一下,她说腾格拉尔夫人说的传言是真的。但她又补充说,艾尔莎肯定不是疯子,没有进过疯人院。她与斯图尔特夫人是好朋友,这点可以保证。”
“我相信你的判断,阿尔贝。”梅塞苔丝对儿子微微笑了一下。
看到母亲笑,阿尔贝终于松口气。“弗兰士说的没错,伯爵是个怪人,连他的夫人都那样的神秘。”
“孩子,你还记得我的话吗,不要太接近伯爵。”
“妈妈!”
看到儿子执着地相信伯爵,梅塞苔丝心里像被冰冷的手抓着一样难受。
“妈妈,您今天也该和我一起去戏院的,您最近太少出门了。对了,基督山伯爵说过一段要在家举办宴会,还邀请您和父亲去呢。”
梅塞苔丝的手微微缩了一下,“他邀请我们的吗?”
“是的,伯爵还会邀请很多人,他也邀请了腾格拉尔先生一家。”阿尔贝说,“您一定会去的,对吧?我想父亲是很高兴去的,他曾说他很敬佩伯爵。”
“是的,阿尔贝。”梅塞苔丝生硬地挤出一个微笑。这一切越来越不像是巧合,伯爵的出现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只是他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梅塞苔丝总觉得这背后是有她所不了解的隐情,而这些隐情一定是非常可怕的,越想越令她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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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林去了戏院之后的第二天,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了伯爵府门口。
马车上面下来一位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她用手指把着帽檐,向伯爵的大宅深深地望了一眼。
马夫去门房通报,“斯图尔特子爵夫人,想见你家夫人。”门房让他们稍等,就进去通报了。
不多久,贝尔图乔小跑着出来,恭敬地把子爵夫人请了进去。
伊林在窗帘的缝隙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伯爵从后面环拥住她的腰,“不是很好吗,她帮你做了决定,你不用再考虑什么时候去见他们了。”
“她总是这么雷厉风行。”伊林说。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挽着伯爵走下楼。
子爵夫人站在客厅的壁炉旁,面纱已经揭开,她已经五十多岁,皮肤失去了年轻时那种光泽,但依旧保养得不错,几乎没有皱纹。她的目光落在一副伊林的小肖像画上,那双和伊林颜色一样的蓝眼睛里交杂着说不出喜悲的光。
当门打开后,伊林挽着伯爵走进来,伯爵脸上带着微笑,而伊林只动了动嘴角,最终没能笑出来。
“母亲。”伊林开口叫道,出于礼节。
“艾尔莎,你还认得我。”子爵夫人的声音依旧尖刻严厉。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说过要和我断绝关系的。我应该叫您什么?子爵夫人?”伊林淡淡地说。这种感觉很奇怪,子爵夫人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们又那么的针锋相对过,可她见到她的一瞬,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无法完全把她割舍开。
子爵夫人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摇晃了一下,凌厉的眼神突然黯淡了。
58。亲情与利益
斯图尔特子爵夫人深吸口气,再次厉声对伊林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回了巴黎,就不要再给斯图尔特家带来任何风言风语。”她飞快地看了一眼伯爵,伯爵那苍白的脸色和深不可测的黑眼睛让她害怕,她再次深呼吸,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你已经结了婚,我们也不想再干涉你什么。关于你以前做出的那些事……就请闭口不提吧。”
“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伊林放开伯爵的胳膊,走到子爵夫人的面前,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对方心虚地退了半步。
“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子爵夫人尖着嗓子说,“好吧,关于你离家出走的事,请你坚决不要提!我也会对外界说,说你只是因为结婚离开了家。”
“那么说,您还会对外界承认我是你们的女儿了?”伊林平静地问,“您不怕关于我的那些‘疯人院’传闻影响你们了?”
子爵夫人脸涨的发红,“如果不是你出现,人们早都忘记了那件事。但既然现在已经被重新提起,就请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伊林冷笑,“难道是我要和自己的名誉过不去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