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笑话我了,只是帮助大家解解热的凉饮罢了。”
想到酸甜的沙冰在嘴里融化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想快些吃到它,以至于加快了步伐。
刚刚拐出横廊,便看到高湛背对着站在不远处。
蓝鸢诧异的脚下一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似乎听到碟碗碰撞的声响,高湛慢慢的转过身子。
两人走到他面前,屈膝行礼,“参加长广王殿下。”
“起来吧。”然后不解的看着她们两个手中的托盘。
蓝鸢自然知道他找她所谓何事,转手将自己盘中的盅杯一一尽数安稳的放在腊月的盘上,然后细心的交代要如何食用。腊月记全后,便向高湛行礼告退。
待腊月走远,高湛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太湖的方向走去。
高湛牵着她穿过回廊,在较阴凉的地方站定,从怀中探出一个细长的小方盒,递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蓝鸢疑惑的将托盘放在身旁,接过盒子不解的问。
“你打开看看。”
她伸手抽出盒子的方盖,一支由白玉雕刻成的钗子映入眼帘。
诶?蓝鸢拿出这支钗,轻轻抚摸上面的珠花,细腻的质感更添一份淡雅。
高湛笑了笑,伸手拿过钗子就插在了她的发髻上。双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在了怀中。
蓝鸢呆愣了一下,随后笑问道:“这是从江南给我带回的礼物吗?”
上次的出宫,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
娄太后说的对,她在这里仅仅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宫女,有什么资格嫁给高湛做王妃呢?思来想去,出发前的一天,装病逃掉了这次的出宫。
高湛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声。
蓝鸢困惑的从他怀中抬起脑袋看向他,只见他一脸的阴沉,眸中半点暖意也无。
“怎么了?”这样的高湛是她第一次见,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过了半响,高湛才深深的吐了口气,绽开笑颜摇头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
这次出宫,他已经请皇兄下旨赐予他和蓝鸢的婚事,他的事,皇上也是清楚的。自然愿意看到皇弟幸福,也就应允回宫定然立即下旨,昭告天下。
可是一连几天,圣旨还没有下来,他就有些等不住了,便到晋阳殿询问。
皇兄一脸为难的看着他,说:“母后不答允这门婚事。”
“为什么?!”
“蓝鸢她是嘉荣王的义女,太后担心若立她为妃会养大嘉荣王的势力,后果不堪设想。”
“义女?!”高湛思索了下说,“她跟嘉荣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朕明白,可是太后不相信,你我也清楚母后的脾性,我怎敢再行劝说?”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高湛向后退了两步一脸的忧愁。
母后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说不会同意他和蓝鸢的婚事,就永远不会答应。
看到这样的高湛,皇上终是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脑海里不住的回想着母后跟他说的话。
过了片刻,他抬头望向皇兄,眼中闪烁着坚定,“我一定要娶她!”
“阿湛……”
“我一定要娶她!哪怕是付出所有!”
……
收回思绪,高湛若无其事的扶住她的肩膀问道,“病好些了吗?”
蓝鸢心虚的垂下眸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以后你不准生病了,我会担心。”
这一个月对他来说,已是煎熬,每天都会想着她的病有没有好,有没有按时吃药。
不管他如何的千思万想,但在她面前,仅仅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好。”
两人静静的在廊中相拥,池中盛开的荷花似是受到感染一般,开得极其茂盛,引来不少蜻蜓在上空飞来飞去,倒像是在为两人起舞。
突然,蓝鸢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忙想要从高湛怀中钻出。可高湛哪里肯,紧紧抱着她不放手,蓝鸢只得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却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抬眸瞪着他。
高湛终是妥协,轻轻放开了环抱住她的手。
重获自由的蓝鸢第一时间想要逃走,却不想被他拽住手腕,“来,给你引荐一人。”说着,左手牵着她向前走去。
来人见到高湛,立即作揖行礼,“参见殿下。”
听到这个声音,蓝鸢呆愣了一下。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想着,便抬起头看向他。
那人也转过头朝她望来,四目相对,满是惊诧。
呃……怎么会是他?那日在甬道间扶住她没有让她跌倒的大人。
“怎么了?你们认识?”高湛不解的盯着两人诧异的目光。
蓝鸢垂下眸子,低声说,“有过一面之缘。”
高湛点了点头,以示了解。随后笑着说,“鸢儿,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士开。”又对男子说,“这是我跟你提过的蓝鸢。”
听到这个名字,蓝鸢全身僵住,满脸震惊的抬起头望着他。
和士开!他是和士开!他是和士开!!
被蓝鸢看得一脸莫名其妙的和士开困惑的指了指自己,轻声叫道:“蓝鸢姑娘?”
后者却依旧不改辞色的盯着他,大脑里飞快的闪过书上的片段。
“和士开,武成帝高湛最信任的人,两人可说上是形影不离。”
“和士开,仪州刺史和安之子,生于公元523年,卒于570年。”
“北齐诸帝大多昏庸,荒淫无耻,便衍生了一大批奸佞小人,和士开则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人。”
……
蓝鸢看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想到高湛的下场,又忍不住的叹息。高湛的死,和士开有很大的责任。若不是他的进言,高湛也不会这么快就立高纬为储君,自己也就……
想到这,她哀愁的看着自己身旁的高湛,明知道他会死,却不能伸手救他。
似乎是察觉到蓝鸢的注视,高湛扭过头,愕然发现她用一种极其忧伤的目光望着自己。
高湛心中一痛,不禁出声问道,“怎么了?”
那种眼神,似是忧伤,又像是怜悯。
蓝鸢垂下眼眸,抑制住心底泛出的苦涩,勉强的弯了弯嘴角,说:“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逃似的跑离了回廊。
高湛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想起她刚刚离开的背影,没由来的涌出一股恐惧,却道不出是何原因。
☆、25。 与其无可奈何,倒不如一走了之。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转眼已是初秋时节。
几个刚刚进宫的宫女不知何为忧愁的在院中高兴的互相泼着水玩,婉拒她们邀请的蓝鸢惬意的坐在树下看着她们尽是笑意的脸庞。
‘少年不识愁滋味’说的便是她们此刻无忧无虑的笑脸。
风乍起,卷动院中落下的秋叶,打着旋儿转到了姑娘的脚下,略一停顿,立刻惊惶的远远逃开。
枯枝摇动,一缕晨光透过缝隙洒落,柔柔的笼罩了她羸弱的身影。
蓝鸢伸出右手,看着阳光从指尖照落下来的光芒,调皮的晃动着手,澄黄色的光错错落落的映在她的眼中。
玩了一会儿,随后又黯然的放下了手,再过几个月,北齐的皇帝便已易主,她还能像现在这般悠闲的呆在用勤院晒太阳吗?
前几日,牢中传来消息,说是高殷身患重病去世,皇上哀痛之际,下旨厚葬。
听到这个消息,李太后悲伤过度,已卧病在床数日,谁都不见,终日以泪洗面。没多久,又传来太原王高绍德被派到边塞看守边疆。
两个儿子一个去世,一个今生再也见不到面,孤立无援的李太后像是沿着历史的轨迹一样,终日不出昭信殿,独自品尝着丧子之痛。
深知历史的蓝鸢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她没有资格、也不能去改变历史。
多少午夜梦回之际,她告诫自己,她只是这个时代的第三者,能做的仅仅是冷眼旁观。
想到高湛的未来,她更是难以忍受,看着他与别人成亲,她做不到。
回去现代的这个想法,又从她脑海深处冒了出来。与其在这里看着历史重现,倒不如回去,以免看到下一场的悲剧。
可是,要怎么出宫呢?
这时,一个内监匆匆的跑了进来,四处搜寻了下,看到树下的蓝鸢立即快步走过来请安。
“蓝鸢姑娘,奴才是修文殿的于布,殿下让奴才转告姑娘,今日绝不可出用勤院。”说完,还未等她答话,就急匆匆的跑走了。
蓝鸢困惑的怔在原地,高湛这话是什么意思?
望着头顶上的秋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从怀中探出一锭银子塞到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身上,尔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宫女点点头,跑出了宫门。
不是她想的那样,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那个宫女就跑了回来。
她拉着蓝鸢走到墙角,轻声说,“听闻今日皇上下旨赐长广王殿下与胡大人家千金的婚事,可是不知怎么,殿下就是不从。”
果然!
虽知这是历史的必然,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蓝鸢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愣了一会儿,她强扯起嘴角,感谢的对宫女笑了笑。自己失神的挪到茶桌边,呆呆的坐下。
这一坐,便是一整天。
从正午时分一直到黄昏,蓝鸢纹丝未动的立在桌边,想要喝水,双手却提不起力气。
渐渐的,身子撑不住长时间的僵硬,慢慢的瘫软在桌面上,双手叠在一起,垫在额头下。
脑袋里乱哄哄的,理不清思绪,唯一清晰的就是她要走,她要离开。
她绝不要看着高湛迎娶别的女人,她还要大方的送祝福,她不要!
离开的想法更加坚定,可是,又有谁能帮助她呢?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的身影,能帮她的,也就只有他了。
翌日,蓝鸢匆匆的跑到太和殿,却看见早已下了早朝,数位大人一面攀谈一面向着纳义门走去。她刚想跑过去,赫然发现不远处的嘉荣王。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冲过去,万一嘉荣王看到她,那乔叶繁……
这样想着,便缩回身子,静静的等着他走出宫门。
待他走远后,蓝鸢连忙跟上前去,躲在城墙后面,毫不意外的看到他被乔叶繁搀扶进了马车,随后准备离去。
见他们要离开,蓝鸢立即想要冲出去,却被侍卫拦住。
又不能大声叫他,只能急在心里。
马车在蓝鸢的视线中愈走愈远,她怅然的松开挣脱的双手,失落的往回走。
没走两步额头便撞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好奇的抬起头,不想乔叶繁正站在她面前。
她咂舌的瞪着突然出现的他,却被他一把拽住,匿到墙边的角落里。
“你找我有事?”
他一眼就看到墙边的蓝鸢,为了她的安全,他必须先送走嘉荣王。
她来找他,自然是欣喜不已,却不知是所为何事。
“嗯。”
蓝鸢点了点头,见四周无人,便直接开门见山,“你能带我出宫吗?”
听到此话,乔叶繁惊讶的呆了片刻,收回心神疑惑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她想要回家,她不想呆在这里心惊胆颤的度过余生;因为她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束缚住她自由的皇宫;因为她想要逃离,明知道历史的结局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因为……她不想看着高湛迎娶别人做皇后,自己却无能为力。
说到底,全是为了高湛。
不管是何原因,到嘴边,仅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回话。
她笑了笑,一脸的纯真无害,“我喜欢自由。”
自由在这皇宫之中,是最不可能的奢望。
听到蓝鸢的回答,乔叶繁点点头,以示了解,“我会想办法。”
“嗯。”见他答应,蓝鸢不敢再多留于他,赶忙送他去了纳义门。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乔叶繁转过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她,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你是真的愿意吗?”
蓝鸢怔了片刻,轻轻的点了下头。
乔叶繁了然的收回目光,随后提步离开。
蓝鸢目送着他渐渐走远,全然不知身后的内监也悄悄的离开。
太阳已高高的升了起来,在城墙的另一面,极力的散发着光芒。
蓝鸢慢悠悠的靠着甬道边沿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城墙间四处回响。
不期然的抬起头,诧异的发现高湛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她,似是在等她走近。
他的目光,犹如深潭一般,让她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对视片刻,高湛提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却一句话都不说。
蓝鸢弯下身子,轻声道,“参见殿下。”
高湛不禁皱了皱眉,立即扶起她的身子,愠怒的问:“你这是做什么?”
“您是长广王殿下,我仅是一名宫女,行礼本是应该。”蓝鸢低垂着头说道,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的恼怒,可是她又能怎么办?他们之间,是一条她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蓝鸢!”
“殿下若没有吩咐,奴婢告退。”说着,就要错过他的身子离开。
高湛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从身后环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鸢儿,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得你不快了吗?不要生我的气,我会改。”
听到此话,眼中的黯然终是化作泪水滑落脸颊。想起当初清淡漠然的高湛,是她让他改变了这么多,是吗?
“阿湛……”
“嗯。”
蓝鸢强压住内心的痛苦,原本婉转轻柔的声音,此刻却嘶哑十分,字字带血,“你娶胡氏为妃吧。”
听闻这话,高湛双手一僵,急迫的将他怀中的蓝鸢转过身来,不敢相信是她所说。
“你说什么?!”
“我……”她顿了顿,不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哭意,“我不能嫁给你了。”
“为什么?”
蓝鸢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
高湛自然是不肯放她,收紧双臂,凄声问她:“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不是!”蓝鸢放声大哭,所有的痛苦堵在她心里,让她喘不过气,“我不想让你为难!我不想让你因为我与皇上、太后产生隔阂!我不值得你如此为我!太后娘娘说的对,我只是一个宫女,不配做长广王的王妃,你要的,是一个能让你无后顾之忧、有势力的王妃!不是我这样卑贱的宫女!”说罢,拼了命的想要逃离他,可是高湛的双臂收得紧,她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高湛将她拥入怀中,力气之大似乎是要把她揉进在自己的身体里,嵌入他的骨中、融入他的血中,“蓝鸢!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要的不是王位,我要的仅仅是你一人!为了你,我愿意抛弃我现下所拥有的,我只要你!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你懂吗?!”
听着他真切的话语,蓝鸢呆愣的不知作何反应。高湛轻轻松开她,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前,真诚深情的眸子里映着她不知所措的面容。
“我知道你不喜欢宫中的生活,我已向皇兄请求,你我成亲之后居住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