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鸢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他一直都知道,他也一直在往那个方向努力。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皇兄突然驾崩,他也是赶鸭子上架似的被迫继承了皇位。
他能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她最周全的保护,却唯独忘了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如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已没有了这个机会。
想到这,高湛愧疚的将蓝鸢拥入怀中,轻声道,“是我的错,可现下已容不得我选择。我已是大齐的皇帝,我能给你你所有想要的,只有自由,是我无法给予的。”
蓝鸢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落泪。
静了半响,终是做出了决定,“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高湛笑着接出下半句,慢慢的松开她,宠溺的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子,“我人就在这里,怎么还会空折枝呢?”
蓝鸢垂目不作声,将眸中的伤痛尽数掩盖,只余一片坦然,“不是我,是王妃。”
果不其然,放在她肩上的手一僵,很快就恢复如常,“什么意思?”
蓝鸢回过身子,背对着他向前走了两步,低着头轻声说,“王妃一心待你,你不能辜负她。”顿了顿,强行抑制住心底翻搅的疼痛,右手轻扶着心脏的位置,微微的弯下身去,眼泪早已决堤,“立……立她为后吧。”
高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竭力压制住心里的怒火,以至于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可是真的?”
蓝鸢点点头,默不作声。
过了许久,高湛动了动嘴唇,口中似有一股腥甜,“滚!”
只见蓝鸢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抬步就拉开殿门跑了出去。
高湛立在原地,终是忍受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跌坐在地面上,哈哈大笑,原来自己这么卑微。
她连回头看自己一眼都没有,转身就走。
蓝鸢哭着跑出晋阳殿,一路奔至御花园旁的回廊,放声大哭。
多少次警告过自己这一天的来临,以为到时候不会再痛,可是为什么,她却还是痛得这么厉害?慢慢的,顺着廊柱瘫坐在地上,蜷起自己的双腿,将头深埋在臂弯里。双肩微微颤抖,寒风拂过,只觉身体一阵冰冷,但却没有心更冷。
不多会儿,身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蓝鸢抬起脑袋,只见娄太后正坐在她旁边的倚栏上。
她连忙慌乱的擦掉泪水,曲身下跪,“参见太后娘娘。”
“免了吧。”
蓝鸢应声而起,却见娄太后递过来一方手帕。
她伸手接过,擦净脸上的泪水,只听太后一声叹息,“你做的很好。”
蓝鸢黯然,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发呆,并不作声。
娄太后站起身,爱怜的摸了摸她发凉的脸蛋,轻声说:“孩子,苦了你了。”尔后,慢慢的步下台阶,由宫女搀扶着渐渐远去。
不知何时,雪越下越大,颇有大雪封门的气势。
她伸手去接,晶莹的雪花静静的落在她手中,没几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一丝的凉意。
凉意顺着掌心渐渐蔓延至她的身体里,最后停留在她心上。
结束了,都已经结束了。
30。 梨花相守到白头,红纱浅笑不是他。
太宁二年春,娄太后突染重病,不少太医束手无策。没多久,薨逝于仁寿殿。
高湛赐谥号‘神武明皇后’。葬于义平陵。
皇上下旨皇宫上下守孝七日,忌歌舞、忌酒肉。
宫中早已物是人非,两位太后一个死一个苟延残喘。因未立皇后一事,胡同昌的娘家早已心存不满,认为这是高湛看不起他们胡人,在塞外蠢蠢欲动。
蓝鸢知道,只要她在宫一日,高湛便不会立胡氏为后。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她离开。
待娄太后的丧期一过,蓝鸢立刻去了修文殿。
她知道,王妃一向不喜欢她的存在,不然也不至于一直排挤她。
所以,去求她,是再好不过的了。
见到蓝鸢的到来,同昌颇为诧异,清浅一笑,“蓝鸢你来了?”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
身子一侧,躲开了她的亲热。同昌一僵,讪讪的放下了手。
蓝鸢屈膝跪下,将手中的圣旨举过头顶道:“王妃,这是当年先帝在世时赐奴婢的一道圣旨。上曰批准奴婢可提前出宫。即日生效。”顿了顿,抬眸看向她,“奴婢知道,王妃一直不喜欢奴婢,所以,恳请王妃将圣旨交给皇上,恩准奴婢出宫。”
当年高演把圣旨交给她的时候,她为了高湛一直迟迟未出宫。现在,这个皇宫已没有什么让她可留恋的了。后宫之中的勾心斗角她也无心参与,她只求能够回到现代。继续她的大学生涯。
同昌怔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接过圣旨,摊开,匆匆的看了几眼,右下角清晰的印着‘皇建二年’的盖章。
这真是天助她也!她正愁着怎么把蓝鸢弄出宫去,没想到她自己就直接跳出来了。
同昌合上圣旨,微微一笑,亲自俯身将她扶了起来,“我会尽快将圣旨呈给皇上。”
蓝鸢对她道谢,便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酉时,高湛就怒气冲冲的来到用勤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拽,行到凉亭上,猛地松开她。蓝鸢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他擒住她的双肩,厉声质问:“你当年向皇兄求了圣旨?!”
“……是。”
“既然如此,当时你为何不出宫?你这样戏耍我,你很得意吗?!”
“……”蓝鸢躲开他的视线,默不作声。
高湛愤怒的用手制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回答我!!”
被他捏的痛,挣扎着想要逃开,却换来更加的用力,痛得她眼泪不住的滑落。
高湛一怔,手指失去了力气,慢慢的放了下去。
“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绝不!”
听到此话,蓝鸢淡淡一笑,“不遵遗诏的罪名可非同一般,落在他人眼里不免增了口实,若执意如此,你要如何去应付满朝文武的悠悠之口?”
“你的聪明才智是用来离开我的吗?”
心中疼痛难忍,蓝鸢微微弯下身子,垂目落地,“我不想再过这种心惊胆颤的日子。”
“怎么会?我说过,我会护你周全……”
蓝鸢抬眸打断他,“你会护我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我,阿湛,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为何要强留于我?放我走,好吗……”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说着,颤抖的将她拥入怀中。生怕她会在自己不经意的瞬间消失,再也不回来了。
蓝鸢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最后一次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泪水悄悄的从眼角滴落,润湿了他的肩膀,形成小小的水花。
过了许久,蓝鸢望着天边自由飞翔的雀鸟,轻轻开口:“阿湛,放过我吧。”
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一僵,猛地松开她,眼中已是一片冰冷,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三日后。
蓝鸢在几个交情比较好的宫女陪伴下,慢悠悠的走向阊阖门。
天色阴沉的厉害,似乎将有一场暴雪袭来。
她回过身子,看向晋阳殿的方向,只见低沉的天空更显它模糊不清,仅能隐隐约约的瞅见一点棱角。
腊月走在她身边,轻叹着拍拍她的肩膀。
蓝鸢与皇上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些,再者蓝鸢也从未瞒过她。本以为皇上一直未立王妃为后是因蓝鸢之故,可谁又能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她回过头,握着腊月的手细细叮嘱,腊月一面流着泪一面不住的点头。此时分别,恐没有再见之日了。
“还有……”蓝鸢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微微一笑,“替我向檀香道声感谢,多谢她那段时日的细心照料。”
腊月越过她朝后看去,轻摇头,“恐怕由不得我了。”
蓝鸢顺着她的视线向后望去,只见檀香急急的跑了过来,跑到她面前猛深吸了几口气,“还好……还好,蓝鸢……你还没走……”拽住她的手急道:“皇上昏倒了!蓝鸢你快随我……”
听到高湛昏倒,她第一时间想要赶过去,但斟酌再三,还是甩开了檀香的手。
檀香错愕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就这么不管皇上的死活。
“我不能去,我的出现只会让他徒增伤悲。”
“怎么会?皇上对你……”
“檀香!现在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我,我又何必跑去惹他不快?”
见她并没有要去的意思,檀香挫败的放下手,以为谎称皇上昏倒蓝鸢会紧张的马上去看,皇上见到她没有走必然会欣喜一番。可没有想到,她终究还是小瞧了蓝鸢。
蓝鸢望着眼前几个要好的宫女,低下头及时止住了泪意,足够了。
她从腊月怀中接过包袱,冲着她们笑了笑,随后立刻转身离去。
她害怕她再多耽搁一秒,眼泪就要控制不住的留下来了。
“蓝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是腊月。
“蓝鸢,不要忘记我们,不要忘记他!”这是檀香。
“蓝鸢姐姐,你要保重,一路顺风!”这是冬梅。
“蓝鸢……”
……
直至走出宫门,身后的叫喊声才渐渐弱了下去。
她快步向前跑了几步,终是没有忍住,回身望向这偌大的皇宫。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掉进泥土里,细不可闻。
她出来了,她终于可以回现代了!可是在她的快乐中,他却成为了一根刺,在以后的千百个日夜里,提醒着这种疼痛。
蓝鸢动了动嘴唇,轻声呢喃:“梨花相守到白头,红纱浅笑不是他……”
我能与世上任何一个人相守到老,却唯独愿意与他死在一起。
我能安然的放下每一段感情,转身继续寻觅,却还是抵不过一句——不是他。
现在,连他……她都已经失去了。叉阵乐亡。
默然站立了一会儿,大脑突生一阵眩晕,眼前一黑,跌倒在地面上。
某个路过的人在经过她的时候,好奇的瞥了一眼,立即呆住,急忙呼喊不远处的男子。
男子快速的跑了过来,一把横抱起她,消失在人群中。
31。 回首再见,是她,不是他。
大脑痛,蓝鸢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可沉重的眼皮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再慢慢的睁开。视野一片白亮。
待视线清晰,双臂撑在身后,缓缓的坐起身来。
这里是哪里?
她揉着有些疼痛的额头翻身下床,四处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
有点像电视剧里面的潦屋,但却干净整洁。
正当她疑惑之时,身旁的门吱呀响了,一个人影闪身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碗。
见到来人的面容时。蓝鸢诧异的不敢置信。
那人放下手中的碗,泪眼婆娑的唤着她的名字,“蓝鸢。”
“梓言!”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真没想到能再见到彼此。
欢喜过后,梓言扶着她坐到桌边闲聊说话,述说彼此分别之后的遭遇。
梓言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过往,她逃出皇宫之后没有再敢回家,只是投奔了李家。哪知她的姨母将她送进宫后打算把自己的小女儿替换成她,许配给二公子。
好在梓言她没有爱错人,他宁死不从,得知梓言前来投奔,二话不说的收拾些细软与之私奔。跑到郊外,两人搭建了小茅屋就此住下,虽说不比府中来得好,但至少他们自在。可以每天看见对方的脸。这就足够了。
梓言在说这些事的时候。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
最后,她收了声,扑通一声跪在蓝鸢脚下,“蓝鸢,我现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要谢谢你。”说着,就要俯身磕头。
蓝鸢立刻制止了她,将其扶了起来,柔声道:“你现在这么幸福,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只要你觉得幸福。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嗯嗯。”梓言不住的点着头。她很幸福。
看着她这么幸福,蓝鸢绽出一抹微笑,梓言比她幸运的多。能有这样一人为她,何其荣幸。
忽然,只见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懊恼道,“真是的,差点把正事忘了。”说着,将身旁的碗端起来递到蓝鸢面前,一本正经,“来,把药喝了。”
嗅着中药的苦味,蓝鸢皱了皱鼻子,立刻推开:“不要!闻着就难喝。”
“不行!必须喝,大夫说你身子虚,这药是安胎的,必须喝!”
听到梓言的话,蓝鸢怔住,犹如雕塑一般,“你说什么?!”
“之前你昏倒的时候有请大夫来诊脉,说你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怎么,你不知道?”
蓝鸢不敢相信的把手轻抚在腹部,她有身孕了……她竟然有宝宝了!
想着,胃里一阵翻搅,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梓言一面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一面好奇的问道:“孩子的爹是谁?怎么会任由你昏倒在街上呢?”
蓝鸢直起身,待舒服一些后苦笑的摇摇头,“高湛的。”
“皇上?!”听到这个词,她更是震惊,“那皇上怎么会放你出宫呢?不应该给你个封号安心在宫中养胎的吗?!”
“这事说来话长,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身孕,他怎么会知道呢。”
梓言恍然大悟,赞同的点点头。哎呀,真是,自己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想来蓝鸢在宫中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索性闭了声也没有再问。复而又端起那碗药,循循教导,“虽说这药挺苦,但为了腹中的孩子你也要喝掉它。”
蓝鸢皱了皱眉,挣扎片刻,终是无奈的接过,紧闭双目一口气吞掉它。
靠!好苦!她在现代都没有喝过这么苦的药!!
梓言赶忙给她剥了个橘子,掰了一瓣塞进她嘴里,酸甜的橘汁瞬间化去不少的苦味。一面剥着一面问她日后有何打算。
她能怎么办?本想出了宫要去找回现代的方法,可现下突然多了一个小生命,让她方寸大乱,完全不知所措。
思索半天,终是无奈轻叹。
两人无言,静静的对视,一时之间也突然没了话。
“吱呀——”
门声响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一名男子探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