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没想那么多,还是这小妮子心思细腻。要说我不介意,那不可能,就算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毕竟是我的东西,便由不得别人染指。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就算要找韩珞瑜算账,也得先把人找回来才是。跟我一起走吧!”
“喏。”
一路上,我还在思考着要怎么样才吵得有水平,既能教训教训韩珞瑜,又不会惹人讨厌。不过,在看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韩珞瑜的那一刻,所有想好的话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十二盏画着栩栩如生仕女图的六角锦纱宫灯高悬,整个醉红楼被照得明亮,地上铺着一层红毯,红毯上是紫檀木桌的残骸,白瓷的碎片,地上一片狼藉,白瓷碎片上还有残留着新鲜的血液。
三拨人对峙着,一拨是刚从韩府出动的家丁,另一拨是官兵,还有穿着醉红楼服装的打手。韩珞瑜正被两名醉红楼的打手架着。
果不其然,芯蕊也在,丁小叶也在。
芯蕊道:“我家少爷可是堂堂二品都护,岂能入狱受罪?”
为首的官兵说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今日,爷还就要带走他。”
芯蕊大喝:“我不准你带走我家少爷!”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办事带走他了。”
眼见两边又吵得面红耳赤了,准备动手了,我大喊一声:“慢着!”
芯蕊见到我,下意识往家丁身后缩了缩。
为首的官兵不屑的问道:“你又是谁?”
一个穿得妖娆的半老徐娘妖媚的说道:“哟,今个儿这醉红楼好热闹,什么人都往我这里来。”
也难怪人家看不起我,头发随意披着,衣服也是顺手抓了一件穿上的。我扬起嘴角,“我是谁不要紧,我是带人回去的。这里的损失麻烦醉玉楼的妈妈算算,我会双倍赔偿给你。”
为首的官兵却不服了,“赔偿就算了?难不成就让我的弟兄们白跑一趟?”
“韩都护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官拜二品,就算要抓,也该由刑部出示文书方能逮捕。敢问官爷,可有刑部文书?”
“这……”官兵们面面相觑。
“若是没有,麻烦官爷明日带了文书来韩府抓人。”我转身对丁小叶说道:“小叶,将韩都护带回府里。”
“慢着!”一记男声传来,“打了我,就这么算了?”
我顿住脚步,回头却看到了一张同样鼻青脸肿的猪头脸,这不是……
“赵杰?!”我去,什么情况?!
“夏三小姐,哦,不,瑜少夫人,你丈夫无故殴打平民,这笔账,该怎么算?”
“请问赵公子,你想怎样?”
“在下并无恶意,但有些事情,还请瑜少夫人给在下一个解释。”
我抬眸,说道:“等明日小女子弄清楚前因后果再说,若真是我夫君有错在先,小女子一定登门道歉。”
“不是……”
“赵公子还是先处理伤口吧,告辞!”我打断了赵杰的话。
回到韩府,我小心的处理了韩珞瑜的伤口,用药油一点一点揉开那身上的淤青,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于心不忍,冷着脸开口道:“疼也忍着,淤青揉开,伤好得快。”
他死皮赖脸的笑道:“你总算愿意同我说话了。”
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的心情就更阴沉了。
“我打了让夫人的心变成坚冰的人,夫人的心,会不会暖和些?”
我猛然一怔。他伤成这样,竟然是为了我一句比喻。
泪水如同卸了闸的洪水,堵都堵不住。我破口大骂,“你个笨蛋,你打错人啦!”
他手足无措,“阿韵,你别哭……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别哭……”
恋爱中的人,总喜欢为了对方不顾一切的干尽傻事。有时候啊,一瞬间的感动,就是打开心扉的钥匙。韩珞瑜他成功了,我原以为,我不会再去爱上任何一个人了,可这一刻,满脑都是他为我做过的事情,满心都是他的身影。
在西山之时,是他彻夜守在我病床前,盼着我醒来。
那日三皇子请大伙儿看戏,支架倒塌的时候,他明明可以自己躲开,他明明听到我都那样讨厌他了,却还是奋不顾身的将我护住。
被锦绣下药的那日,他怕我讨厌他,宁可自己跳了池塘。
哪怕在两人情动时,他还是极尽温柔的问了一声“可以么”才继续之后的动作。
如果说我的心变成了坚冰,不如说它是久旱之后的枯草荒原,毫无生机。韩珞瑜就是甘霖,那片原本枯萎的荒原长出了新绿。对,他是甘霖,现在是雨后天边的彩虹。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第一次入宫时,夕阳中高大的身影,如同踏着七彩祥云……
我又好气又好笑,扑入他的怀抱尽情的挥泪如雨,“怎么会有你这样傻的人。”
这一次哭泣,在一阵敲门声打破,翠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您吩咐煮的鸡蛋,奴婢拿来了。”
“进来吧!”我用衣袖轻轻拭去泪痕,接过那一碗鸡蛋,说道:“你先退下吧!”
“小姐……”翠儿盯着我,又狠狠瞪了一眼韩珞瑜。
我笑道:“无妨,你先去休息,有事我会叫你的。”
“喏。”
韩珞瑜笑道:“夫人这是饿了?”
“鸡蛋可以消淤青,你若是还想明日能出去见人,就听我的。”
滚了一夜的鸡蛋,韩珞瑜的脸的确好看多了,虽然还有些浮肿,到底不妨事了。
而我却因为起太晚,去请安的时辰太晚了,被二夫人一顿好念。回别院之后,让翠儿挑了些嫁妆,变卖了。现在我有些后悔了,当时为何要说双倍赔偿呢?那醉红楼的老鸨还不狮子大开口?
顺便又去了趟静女书院。
秦琴见到我,很热情的说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人手不够,你也拿几瓶去试试。”
我挑眉,“秦琴姐的工作效率还真是高,这么快就全提炼好了?”
秦琴笑道:“习惯了。对了,提醒你,先用身上的皮肤做实验,万一毁容就不好了。”
我高兴的应着,就算她不说,我也不会拿自个儿的脸做实验。又和秦琴闲聊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猜想证实
“怎么样?”
我仔细的闻了闻韩珞瑜刚从太子妃那里带来的香料闻了闻,“被掉包了不会错,而且……”
韩珞瑜睁大了眼睛,示意我说下去。
“这两种香料的成分十分相似,看来,不止府中出了内鬼,太子府也有……”
韩珞瑜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不是太子的意思呢?”
我哼哼了两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三皇子的人,但韩老将军背后支持的,却是太子,太子就算想下手,也不该从我身上下手。”
的确如此,太子是当今皇上和胡贵妃的第四子,这胡贵妃是韩老夫人的表妹,说来说去,这韩府和太子还能沾亲带故的,太子不傻,不可能白白将手握重兵的韩老将军拱手让给三皇子。再者,韩府中明明白白支持三皇子的,也只有韩志忠这个庶子和韩珞瑜这个庶子嫡孙而已,韩夏的联姻,根本威胁不到太子,他没必要多此一举朝我下手。第三,韩府中,并没有表面那么和睦,就算下手,也不该朝我……
韩珞瑜轻笑了一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好啦,这件事就交给我了。虽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我也绝不会让他们伤了你。”
我不死心,又问道:“莫非你知道是谁?”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见他这样说,我也不再多问。我拿出小瓷瓶,“这个,给你。”
他狐疑,问道:“这是什么?”
我神秘的笑了笑,“你试试便知道了。尤其是你这双手,这么粗糙……”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轻笑了声,“呵。常年握着兵器,手上自然会结茧。”
修长的手指,指骨如玉,若不是他手心的茧,真的想不到这双手常年握着兵器。
我将小瓷瓶的液体倒了一点点在他手心,均匀涂抹,不一会儿,手心的液体融入肌肤,水渍消失。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我问道:“这么看着我何意?”
韩珞瑜握住我的手,用力一带,我整个人跌落一个宽阔的怀抱。
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韩珞瑜用柔出水的声音说道:“你不该关心这个,你应该关心一下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孩子。”
霎时脸红了,我低下头。我嗔道:“胡说什么……唔——”
腰间骤然一紧,浓烈的吻在舌尖缠绕,像沉浸在水汽氤氲的温泉里,模糊了视线,温柔了岁月。
良久,唇瓣的缠绵如春水漾开,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在耳畔回荡,心跳加剧……
原来不是不会再有面红耳赤小鹿乱撞的少女心了,只是遇不到那个人。
看着面前剑眉星目,三分飘逸,三分俊秀外加三分刚毅的男子,心湖被划开,漾起浅浅涟漪。我自嘲的笑出了声。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笑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在笑昨晚……”我在笑,我不爱人多年,畏惧重蹈覆辙,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最愚蠢的逃避……
“不生气了?”
我抬眸,“生气,当然生气。还不知道醉玉楼的老鸨要我们赔偿多少银子呢!”我指着梳妆台上的红漆金边的盒子,“银子在那里,你派人去赔偿了人家。”
他却是说道:“这些嫁妆本来就是你的,你还是留着自己置办些衣裳和首饰。赔偿事宜,我已经让小叶处理了。”
我又是问道:“那赵杰那边呢?”
韩珞瑜微微一怔,随后,略带着撒娇的口吻:“可不可以不去?”
我挑眉,回了他一个眼神,“你说呢?”
“阿韵……夫人……”他继续撒娇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带着如小猫般乞求的眼神说道:“堂堂二品官员给一个充满铜臭的低贱商贾低头,你叫为夫如何拉的下脸。”
“你在打他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天了。虽然你不去道歉也不会怎么样,但毕竟流言猛于虎。还有,如果你知道醉玉楼幕后老板是谁,你最好也去登门赔罪。”
韩珞瑜微微一怔,随而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个烟花之地而已,就算真有王公大臣在幕后,也不敢这么高调。”
我轻笑道:“如果只是普通的秦楼楚馆,断不会那么嚣张的喊出打手来打你。再者,那些衙役平时见到二品官员都跟哈巴狗似的,当时还敢趾高气昂的说话,可见,这醉玉楼后面的老板不是一般人。”
说完,我意识到一个问题,韩珞瑜说得对,如果是一般的商铺,高调一点问题不大,可这醉玉楼……传出去难道不怕被人弹劾?再者,这赵杰就算有后台,也没那么大胆子当众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重罪。除非……这醉玉楼的老板,是故意要对付韩珞瑜。
他的手勾住我的下巴轻轻摩挲,“为夫自由分寸。”
我不露声色的笑了笑,“反正是你的事,我也管不着。”
“这就对了。”说罢,他在我的唇瓣上轻轻啄了一下。
但这件事没那么快解决,即便是韩珞瑜去了赵杰家登门赔罪。
“瑜少爷,太老爷请你去一趟。”傍晚时分,门外忽然响起小厮的传话。
我狐疑,“爷爷叫你去做什么?”
韩珞瑜淡淡的说道:“去了就知道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古人诚不欺我。仅仅一天时间,韩珞瑜在醉玉楼里的事迹已经传到了韩老将军的耳朵里。整个大厅里聚满了人,韩老夫人和韩老将军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韩老将军面带怒色,韩老夫人表情凝重。公公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狠劲。剩下的人不是来幸灾乐祸的,就是来看笑话的。
“跪下!”韩老将军一声怒斥回荡在室内,韩珞瑜毫不含糊的跪下。
“瞧你干的好事!真是我的好孙儿!”韩老将军将手中的纸狠狠摔在韩珞瑜的脑门上。
韩老将军如今已是七十八岁高龄,但他说话中气十足,行如疾风,身上的大将之风不输当年。
韩珞瑜不慌不忙的说道:“爷爷,孙儿酒后失德,错既已酿成,孙儿自当一力承担。”
“承担?!现在满颍都城中还不知道怎么戳着韩家的脊梁骨说咱们!皇上封你个二品都护你尾巴就翘上天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旁的婆婆说道:“公公息怒,珞瑜这孩子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莫说去那些花街柳巷,连晚归都是少有的,如今犯下大错,定是受了他人蛊惑。”
“受他人蛊惑?”一旁的关姨娘开口道,“别人蛊惑他去窑子还说得过去,难道还有人蛊惑他为了窑姐跟其他嫖客大打出手?!”
关姨娘以前是大夫人的陪嫁,后来被大老爷收了当填房,听她这话说的颇为难听,我想,肯定是大夫人指使的,大夫人的身份不方便开这种口,但她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也不怕丢什么身份了。
“你……”婆婆气得说不出话来。
韩老夫人怒拍桌子,“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女人们在老夫人的威压之下噤若寒蝉,韩老将军说道:“珞瑜,你可知错?”
“孙儿知错。”
“既然如此,家法伺候。来人!”
“在!”一众小厮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
韩老将军怒道:“二十大板,叫他给我长点记性!”
“喏。”
“且慢!”我慌忙的站出来,都是血肉之躯,即便他韩珞瑜身体如何强壮,这二十板子下去,也该血肉模糊了。“爷爷请听我一言。”
“哦?!诗韵你有何见解?”
我酝酿了片刻,开口道:“爷爷,有错固然该罚,可这皮肉的惩罚,却是下下之策。”
众人一怔,韩老夫人和韩老将军对视了一眼,“那你觉得该如何?”
“诗韵觉得,将功补过自是最好。若是将来府中有何需要,叫珞瑜去即可。”
关姨娘满是嘲讽的说道:“如果这样,那岂不是人人都能随意犯错了?反正将来可以将功补过。”
“爷爷,”我辩解道:“珞瑜如今是二品都护,这一顿家法下去,十天半月也下不来床,军中那些军务要事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