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问道:“不知这是要娶哪家小姐为妾?”
婆婆笑盈盈的说道:“你也见过,便是田家的锦绣姑娘。”
太子送来的歌姬被赶走了,又有人忙着给韩珞瑜纳妾,这回不是歌姬那种身份低贱的侍妾,而是正经人家出身的闺阁女子。这对象还偏生就那么不巧,还是同我有过过节的田锦绣。
我心中五味陈杂,转而问道:“珞瑜,你同意呢?”
婆婆答道:“娶锦绣本就是珞瑜的想法,他是怕你不愿意,才让我来先探探你的口风。”
我震惊的盯着韩珞瑜,他的双眼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呵。我强扯着笑,“以锦绣姑娘的家世地位,做妾,太委屈她了吧!”
田锦绣的家世背景的确比不上我夏诗韵,但田家也算是大家,嫡出的女儿做妾,说委屈一点都不夸张。说什么,我也不能接受与他人共侍一夫。
婆婆叹了口气,“是委屈了她,所以,等她进了门,有什么事,你多担待些。”
韩珞瑜却是说道:“做妾的确委屈了她,不如,让她当平妻好了。”
只见婆婆一怔,我也是一愣,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韩珞瑜却是怒道:“你什么你?这么久,你还没学会规矩?”
自从太子送来名为作伴,实为监视器的美妾,我和韩珞瑜的日子本就一直过得不咸不淡,韩珞瑜想寻那些人的错处,找个正当的理由将她们赶出去,为此,我还充当了一把悍妇,和韩珞瑜有模有样的在院子里吵了几架。最后或以八字不合,或以家宅难安为由,将她们迁至另一处别院,这才作罢。我并不是那么介意当“悍妇”,毕竟,让那些膈应人的妾侍滚蛋,我心里还是更舒爽些。
我可以陪韩珞瑜演戏,但这场戏绝不包括让韩珞瑜纳妾。更何况,这件事,他事先并未与我商量,谁又分得清他是做戏,还是假戏真做?
我强压着心底的怒火,说道:“夫君教训得是,平妻就平妻吧!总不能平白委屈了锦绣姑娘。诗韵身子有些乏了,就不打扰二位雅兴,先行告退。”
我并不是个爱无理取闹之人,至少要问清楚韩珞瑜此番究竟用意何为再作打算。
最后,他却告诉我,“这次并非权宜之计,我是真要娶她。只有这样,我的仕途,才能走得更平稳。”
我依旧不甘心,“只是因为这样?”
“你怨我么?”
我想过无数种回答,却没料到竟然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你怨我么”!如果他说得决绝些,我还能当他在演戏,可如今,我要如何看待这一切?
“哈。”我笑了声,“想不到,你竟也是这般肤浅之人。”
“这是太子的意思。”
我嘲讽道:“好借口,你一个堂堂朝廷二品命官,他不过是个太子,他要折腾你婚姻大事做什么?你可知这皇权之争有多凶险?你非要参合什么?一个不慎,便是全家人同你陪葬!”
他声音有些嘶哑,“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阿韵……”
我仰起头,看着房梁,心中满是苦涩,“随你吧!”
从那天起,我不再过问韩珞瑜的任何事,一心扑到我的赚钱大计。男人爱权利无可厚非,但并不代表我就必须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必须为自己留好退路。
我将事情一字不差全告诉了秦琴,并且将我的担忧说给了他听。二人一合计,最好的办法,便是逃亡。秦琴挑的人经营的胭脂铺子小有成就,于是乎,我们打算去国力最强的宋国扎根。若是担心的事情没出现,只当我们是扩展业务,若是发生了,我们也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和秦琴筹备着去宋国的事务,与此同时,韩家和田家也在筹备婚礼。
我心里还是有些许期盼,期盼韩珞瑜不会娶田锦绣。
有一次,看着给韩府准备的聘礼,我心如刀绞,还是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前途,能让你非纳妾不可?”
“当然是令人羡慕的位置,走出去,你也会觉得脸上有光的。”
我冷冷说道:“我不稀罕。”
他忽而说道:“若是能封侯呢?”
我心中一惊,脑海里闪现出“陇西侯”三个字,“封了候又如何,说到底你还是一名武将,随时都有可能战死疆场。”
韩珞瑜脸色一沉,“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夫君的么?”
诅咒么?史书那句“韩珞瑜战死陇西,时年三十又三”那才是如梦魇一般的记载。
我苦笑,背对着他,“正因为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才与你说这些的。荣华富贵转瞬即逝,太执着,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若你真是这般无欲无求,又何须与商贾之人来往?”
我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我不靠天不靠地,不靠祖宗不靠父母,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能靠我这双手养活自己又有何不可?”
“你不觉得你这番言论很可笑?父亲是当朝左丞相,长姐是晋亲王王妃,夫君是二品都护,你本是富贵之人。何须你一介女子要自己养活自己?”
我扬了扬嘴角,反问道,“现在是不用,可将来呢?”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你?这么久,你还没学会规矩?”我有些恼了,将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他怒道:“夏诗韵!”
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我们这一次谈话以不欢而散而告终。
没几日,羌族大军再次来犯的消息传到颍都。
原以为,上一战元气大损,羌族至少要再休养个三五年才有力气继续耗,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卷土重来。
皇上封韩珞瑜为征西大将军,率军西征。
临行前,韩珞瑜盯着我良久,最后还是伸出手,紧紧的搂着我,万般不舍的说道:“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怕也只是针对他自己罢了。
我只是笑着,轻轻嗯了一声。我没告诉他,我已经准备好了和离书。如果等他回来,他还是执意娶锦绣,我会依婚前所言离他而去,绝不回头。任何人都不能碰触我的底线,即便,他是我深爱的人。
田家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我成为颍都的笑话,虽然锦绣只是平妻不能像我当初那样的规制大办婚宴,但是,据说田家给锦绣置办的嫁妆要比我的丰厚得多。对于这种消息,我只是一笑置之。倒是翠儿有些忿忿不平。
历朝历代,男人出征,家眷或多或少要受朝廷监视的,为了防止那些将领突然叛变。任何一位君王都会有如此顾虑,无可厚非。只不过,韩珞瑜的父亲和爷爷依旧在朝为官,家属们也都在颍都,梁王便也没限制得那么厉害,但,如果我要出颍都,便有些麻烦了,这严重影响了我去宋国的行程。
这不是在现代,没有离婚,丈夫即便是出了远门,想要回一趟娘家也没有久住的理由。不过最后,我还是用回娘家为理由,火速的跑出了颍都,踏上了北上之路。
看着一路的景色,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这……似乎不是去宋国的路吧!”
秦琴回道:“前面便是胥江,若是你还坚持去宋国,我也不拦着。”
胥江?
陇西……羌族……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了很多天,终于放假了,有时间更新了。
☆、猪一样的队友
“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胥江?”我问道。
秦琴微微一笑,“如今官道不太平,反而从小道走,更安全。我打听过了,从胥江绕行,有条路还算好走,比起管道来说,也安全些。”
我犹豫了一会儿,心下一横,开口道:“秦琴姐,你还有没有想过找个人一起生活呢?”
她转过脸来,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我苦笑道:“我在想,如果这次韩珞瑜回颍都,还是执意娶锦绣,我……退出……和你一样,一个人生活。”
秦琴猛的敲了我一记暴栗,“没出息的,你是正室,她是小三,你就这么白白的将自己的丈夫让给小三?不打算争一争斗一斗?”
我反问道:“拿什么斗?在现代,还多的是人包二奶养小三,更何况是在这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时代?”
“你舍得离开韩珞瑜?”
我无奈道:“不舍得又如何?他今日能娶锦绣,明日还会继续纳妾。与其一次一次去忍受这些,等最后一点点眷恋都磨得消失殆尽,倒不如早早的放弃了,至少,还能留些美好的记忆在心底。”
秦琴叹了口气,“一个人的日子到底有多孤寂只有自己明白,其实,如果能重来一次,我想我会找个条件还不错的人嫁了,也好过如今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用顾忌那么多,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快乐无人分享,伤心无人诉说,就连有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太苦了。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和离意味着什么。”
和离意味着什么?爱不得,恨不得,怨不得,得不到,忘不了。
小九又哼哼唧唧的凑到我身边讨吃的,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离开颍都,还要带上小九这只转拖后腿的……队友,哦,不,狗!
经过了近半个月的路程,终于到了胥江。
我透过帘子看着窗外,想着,上一次来胥江,已是一年以前。马车在街道上行走,如今的胥江相比去年却是热闹了许多。
如今,已是五月时节,天气炎热,我们寻了个通风极好的茶楼歇脚,顺便准备补齐路上所需的物品。
“诶,你听说了么?陇西那边战时连连告捷。”忽而一道声音传来,引起了我和秦琴的兴趣。
我张着耳朵听着。
一说:“可不是,咱们梁国建国十余载,今朝便出了个小战神。”
一说:“以后啊,咱们可不用担心羌族来进犯了。”
一说:“可不是,那羌族每次一来,流民全涌到咱们胥江,好不太平。”
一说:“听说那个叫韩珞瑜的将军还未及冠呢!”
一说:“所以才叫他小战神啊!这才打了两个月的仗,大战赢了两场,小战可是不计其数啊!”
一说:“有那么夸张么?”
一说:“怎么不是?大家都这么说。”
一说:“不止呢!去年八千人马退羌族十万大军的,就是他!据我估计啊,不出半年,这羌族必定退兵。”
……
秦琴问道:“想他呢?”
我转过头,扯了扯嘴角,微笑道:“总还是有些担心的,战场上,刀剑无眼。”
秦琴安慰道:“无须担心,你自己不也说,史书记载他能活到三十三么?”
我苦笑道:“是啊,可是三十三岁之后呢?秦琴姐,不如,我们在胥江多留些天吧!”
秦琴抿了口茶,“这样也好,你正好打算打算将来怎么办。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不过,我不希望等太久。”
“明白。”我应道,“那我们找个客栈歇脚吧!”
在胥江一呆,便是一个多月。七月临近,秦琴却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没有想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眼见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便回道:“后天一早便出发吧!”
我出奇的想念韩珞瑜,只要在胥江听到有关他平安的消息,我总能安心许多。这些日子,我一直处在焦虑状态,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去担心他。又或者说,心里总是有些不平静,好似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果然,第二日,便听到梁国军队大败的消息。我独自在窗边发了半日的呆,最后对秦琴说道:“我要去陇西找他。”
秦琴却是笑道:“我早料到你放不下他,你带上护卫和小九去找他吧!我会在宋国,等你的好消息。”
我讶异秦琴如此平静的态度,“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
“当局者迷,这些天我算是看开了,你若不能亲眼见到他,是不会安心的。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一场并不代表什么。小敏,这一次,我不陪你了。我得到消息,他现下也在宋国。我也有自己关心的人,我和他错过太久了,能再见他一面也不枉此生了。”
秦琴的眼中,尽是无尽的美好遐想,我笑道:“不枉此生?有那么夸张么?”
秦琴嗤笑了声,“人生不求得到,只求曾经拥有。这可是我的人生信条。我只需要两名护卫,剩下的,你都带着吧!陇西烽火连天,必然不太平。你一切小心。”
就护卫带多少个的问题,我和秦琴争执了许久,最后我还是妥协了。这些日子,我一心扑在韩珞瑜身上,却忽视了秦琴也有些微妙的变化。如今,对她,只剩下祝福了。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张了张嘴,告别的话,最后化成这么一句。
秦琴笑了笑,算是回应。
我带着十名护卫,和一条狗奔跑着去陇西的路上。我也打听清楚了,这一次的战场并不是在西山,而是西山往西的一处平原。
小九这厢真是只托后腿的队友啊!连护卫都忍不住说道:“主子,这条狗,要不就扔了算了吧!”
然而,我舍不得小九,又急着去找韩珞瑜,索性将小九用布包裹捆成一扎,放在马背上绑好,只露出个头,最先时,小九真真是吓尿了,而后便是哼哼唧唧的,最后,它好像习惯了,便也安然的眯着眼睛,不闻窗外之事,又或者是……认命了。
到了西山,经一打听,才知道,形势比我想象得还要惨烈。韩珞瑜带的军队先是战败折损了一半兵马,接着他突袭羌族却反被瓮中捉鳖。就在前天,韩珞瑜带着几名精兵突围,羌族军队穷追不舍,如今他们人在何处已是不太清楚。只知道羌族和梁国都在找他们。
我只能去他们曾经去过的战场,小九的鼻子灵,休息好之后,我就牵着小九,本打算让小九帮忙找韩珞瑜的,然而我身上除了韩珞瑜送的一个玉佩,半点儿他的东西也没有。
残破的血色战场,上空还萦绕着未曾散尽的腥臭味。
我只能在这曾经的战场上寻觅,大声呼唤韩珞瑜的名字。小九怡然自得的左闻闻,右嗅嗅,时不时的沿途做标记。
偶尔有什么异动,我和护卫们还要小心的避开。
忽而,它朝着远方吠了几声,拉着狗绳往林子跑去。我不知道它嗅道了什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