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人很快就出现了。
你犯我,我便以十倍还之。
石观音,我不知道那时候,你是否还像如今一般,理所当然。
第十一章
放舟于大明湖上,任由小船随波逐流。
拨弄着琴弦,手中的焦尾唱出流转舒缓的歌子来。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湖畔的垂柳下站着一位纤尘不染的白衣僧人,半寐着眼睛,听着远方那若隐若现的琴声。
美丽的女人,通常不会简单。这是他自懂事起就明白的道理。慕容是一个变数,既然是变数,就要清除··
僧人转身离去,心里念道,可惜了。
思婕被南宫灵偷偷送回了江北的沐家。若不是她留着心思,恐怕也不得而知。
慕容拿着细长的钗子,闲闲的拨弄着炉底的沉香。
既然想要保护的人已经被送走了,那么这个风平浪静的江湖,就要变天了。
世上一些最危险,最可怕的事,往往就是隐藏在平静中的。
她知道,那豺狼一般的两个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无论她做了什么,或是没做什么,有些事情,不容地失败,那就要做的天衣无缝。
她在等待着。不是人无助的等待被野兽吞食,而是,在等待着这嗜血的豺狼投入她的网中。
楚留香见过秋灵素了。
那么,他也应该快要猜出杀死札木合、灵鹫子、左又铮、西门千,自‘神水宫’盗去天一神水的人是谁了。
慕容用不着推波助澜。
她的手上有着当初天风十四郎留给任慈的书信,还有不少关于无花与南宫灵来往的记录,重要的是,她有着秋灵素。她精准的计算着时间,在楚留香离去的当天晚上,贴身的仆人带着任夫人离开了尼山。
未名岛又岂非卧虎藏龙之地。
比起杀了两人,慕容更倾向于把事情大白于天下。
这恐怕比杀一个人更能令人痛苦,石观音,你儿子的命就算作利息,先用来抵债吧。
她恰恰缺少楚留香的大度。
丐帮的帮主南宫灵邀请慕容参加思婕的庆生会。
她用柔荑般的手指轻轻搓摸着请帖上的金字。
一只雪白的鸽子从粉衣女子的手中放飞,渐渐在空中成了一个白点,消失。
兰婷踏入房门,回首望了望天空,一碧如洗。
床上摊放着不少的衣物,考究的做工,柔顺的料子,美丽的样式,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能让任何一个拥有它的女孩子疯狂。
穿着里衣的女子挑剔的看着。
她知道,她要足够的美,美到,石观音听了都会嫉妒。虽然被石观音嫉妒不是什么好事,但在慕容看来,一个疯狂的女人要远比一个她机智的时候好对付的多。她也许没有石观音美丽,可惜,她还年轻,而她已经老了。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带着金色的滚边,在妆台照了照那面黄铜镜,整了整衣襟。
典雅,可是显得略有些老气了。
再换上了个淡红色流云纹的外衫,却有些俗气。
又换了一件白色的裙底袖边绣着浅粉色莲花的衣衫,罩着一层雪白的轻纱。左右看看,终于吝啬的点了点头。
青丝高挽,略施水粉。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
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黄昏,丐帮香堂之中,只有南宫和思婕两个人。刚刚迈入门槛,就看到那个女孩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南宫灵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很快的反映了过来,没有失态,看了看那个女孩,笑道:“看你那副样子,又不是没见过。”
女孩子转头撒娇道:“可是,怎么看都好看嘛!”
一样一行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慕容以袖掩面,笑了笑。
入席,南宫灵道:“丫头过生日,非要粘着姑娘,我想着姑娘在济南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做主劳烦姑娘来陪陪这个小丫头了。”说罢,用手刮了刮女孩的鼻子,引得女孩连连瞪他。
慕容柔声道:“那里,我和思婕一见如故,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又怎么能说打扰呢?”
南宫灵为慕容倒上了酒,指着酒壶说道:“这是我藏了十五年的汾酒,本以为已经喝完了,谁想到还有这么一坛。”
梁上的灯笼被杯中的美酒映的摇曳,酒在丐帮可不是随便喝的。
先知先觉总是有好处的。
慕容见了,面露难色,说道:“我从小便不甚饮酒,恐怕没有口福了。”
“姐姐,就喝一点嘛!好不容易我才过生日。”女孩在南宫灵的怀里扭了扭,不满的说道。南宫灵微微向她一笑,两朵红云掠上便了杏靥。
“哎,我自是知道,”慕容叹了口气,又说,“我从小一沾酒便浑身刺痒,这么多年也未有治愈。”
看着南宫灵的脸色向下一沉,慕容将他的表情收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向椅子边上轻轻挪了挪。
他果然随后又道:“可惜,既然如此,”说话间,反手一掌向慕容袭来,“莫怪我无礼了!”
招式狠辣,竟是要将慕容毙于掌下。
那装扮成沐思婕的女孩吓得花容失措,惊慌的向门口跑去。南宫抓起一只筷子摄去,将她穿心而过,鲜血成花绽放在她的胸前。
慕容冷冷一笑,不急不慌,温婉的一个转身便将掌势化掉,纤手扶向南宫灵的手腕。
男人对美丽的女人的提防之心总是特别小的,谁会想到一个弱女子会有不俗的武功呢?
南宫灵略一愣,见招式用老,右手自腰边抽出柄缅刀,“没想到你的武功还不错,可惜在不错今天你也要死在这了,”刀亮如雪,刷刷刷,三刀劈下;“本想留你个全尸,可不怪我了。”
他刀法毫无花俏,但迅速、毒辣,实用已极。
慕容左右闪避,轻纱舞动,竟不似在与人拼搏。
南宫灵的武功再高,又怎么能高过西门吹雪。
长剑自衣袖中滑落,握剑,出招。
光影交错,剑气纵横,六道剑光向南宫灵袭来,极快的变化着。他眼前一花,分不清楚那道是真,那道是假。不过一个回合,青色长衫被长剑划得七零八落,慕容已经存了必杀他之心。
不过南宫灵也是常年行走江湖之人,当下紧闭双眼,以耳为眼,听声而动。
见状,慕容叹息道:“你的耳朵有花满楼灵敏么?”
花满楼的听觉可以说是天下无双了。
“你闭着眼睛,不是死的更快些么。”说罢,慕容的长剑已经无声无息的点在了南宫灵的喉咙上,只要轻轻一推,这世间就在没有南宫灵这个人了。
那是他第一次败给别人!
况且对方只是个女子。
院子里嘈杂声响起,转眼间,十几个背着七八个袋子的乞丐跑了进来,地位都是不低。
南宫灵见了狂喜,大笑道:“你厉害又怎样?这是丐帮!”他向为首的一个长老喊去,“徐长老,快帮我擒下这个女人,她要谋害于我!”
那个长老却根本动也不动,盯着南宫灵,满眼怒火,开口骂道:“南宫灵,你这王八蛋,白眼狼,竟敢谋害任老帮主!你这砸碎,我真是瞎了眼了!”语气之恶,仿佛要将他吃了才肯解恨。
“我,我··”南宫灵呆立当场,他怎么也想不到丐帮的人已经知晓了,随即便转口道,“这是有人在陷害我,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做出那般事来!”言语激动,竟然就真像是被无限了一样。
慕容暗暗佩服他的表演之精彩。
“你这个畜生,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另一个背着八个袋子的乞丐说道,“做出这种事,你也是怕死的么!”
那十几个乞丐皆是狂怒,恨不得将南宫灵生生撕了。
“哎··”一声轻叹传来。不过是淡淡的一叹,那些个丐帮弟子便安静了下来。
带着黑纱的女子和一个蓝衫的青年进了屋子。
南宫灵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归于平静,对着那男子说道:“原来是你,”自嘲的笑了笑,“楚留香,能输在你手下,也不枉我了。”
楚留香闭起眼睛,轻叹道:“你错了,这次可不是我。”
南宫灵冷笑道:“哦?那又是谁?”
楚留香看向拿剑指着他的慕容。慕容对上了他的目光,微微笑着。
南宫灵恨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慕容轻笑着,“我又为什么让你知道?”
南宫灵对着楚留香苦笑道:“真好,先知道这秘密的并不是你,”竟然像是庆幸般。他闭上了眼睛,“怪不得,人总说越美丽的女子越不能留。”
慕容冷笑着道:“你在说石观音么?”
南宫灵厉声道:“你!知道石观音!?”
“我还知道,你是石观音的儿子,”慕容恢复了淡雅的笑,一字一顿的说着,“还有你的哥哥。”
………
作者有话要说:血海飘香简介:楚留香在京城偷了金伴花的白玉美人后,在自己的船上修养,可是,一具具尸体从海上漂了过来,楚留香发现死者都是江湖成名的高手 。这无疑激起了楚留香极大的兴趣。想要揭开谜团。 在调查中才发现,神水宫的天一神水被盗。 神水宫的人也怀疑是楚留香所为,在经历过诸多斗智斗勇之后 。发现是自己的好朋友妙僧无花所为,无花最后自杀。
第十二章
屋子里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楚。
南宫灵错愕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天枫十四郎也是光明磊落的人,可惜,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爱错了人呢?”慕容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
她把手中长剑放下,手指拨弄的穗子。慕容不怕他跑,因为就算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也逃不出这间屋子。
“石观音也是个妙人,”她笑道,“不仅抛弃丈夫和孩子,还喜欢痴心妄想。”
南宫灵颤抖着,指着慕容厉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慕容淡淡道:“啊,我只知道她喜欢引着别人向火坑里跳,尤其是她自己的儿子。”
“胡说!她,她是为了我们才··” “怪不得,石观音那个狠辣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能是什么好种!”
南宫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乞丐打断了。
“怪不得啊,这小子··”
“就是,就是··”
责骂声滔滔如江水。
“为什么说你傻呢?”慕容抬眼道,“再不济也应该知道听听人家的风评吧,”她不屑的说,“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石观音更能令人厌恶了,她想着凭自己的两个儿子就能一统江湖,这不是拿天下的做笑话么,你还当真是替她卖命。”
她有时候说话很是刻薄,但这确实解恨。
楚留香沉沉的说道:“真正对你好的人被你杀死了,利用你的,你却肝脑涂地。”
南宫灵看上去有些疯狂了,他大叫道:“你们知道些什么!我爹是被任慈杀的!我为什么不应该杀他!?我娘那么出尘的人,若不是为了我们,她又怎么会在乎这个江湖怎么样!··”
他那般的声嘶力竭的咆哮。慕容环视四周,见周围的人看他神情莫不是鄙夷,唾弃,默然,痛惜,还带着看猴戏般的幸灾乐祸。她看着楚留香,发现他的眼里却充满了痛苦。
伤害一个人最深的,永远是他信任的人。
一直伫立在门前默不作声的秋灵素长长叹息了一声,开口道:“二十年前,有位叫做天枫十四郎的东瀛人渡海而来,一心要与中原武林的高手们,较一较高低,那时任慈接掌丐帮门户未久,正是他的全盛时期,天枫十四郎既有打遍天下武林高手自勺雄心壮志,自然不会错过了他。踏上中土还未有多久,就向任慈送出了一封挑战的信,约期与他决斗。”
四周的弟子见她说话,都闭上嘴巴,恭敬的听着。
“任慈接到天枫十四郎的挑战信后,为了丐帮的声名,自然不能退却,何况他那时血气正盛,也正想和这东瀛剑客的诡异剑法,一决高下。”
见有些人迷惑不解,她有解释道。
“任慈素来不好虚名,接到这封挑战信后,并未宣扬出去,是以至今江湖中,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当时陪他去应战的,也不过只有如今早已死去的司徒长老一个人而已,此外简直没有别人知道。”
刚才不解的人均是露出敬佩的表情,恍然大悟。
“那地方据说是在闽南边境,一座不甚出名的山上,为的自然也是不愿引起别人的注意。”
“据任慈后来告诉我,他到了山上时,那天枫十四郎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握着一柄已出了鞘的长剑,见了任慈,立刻仗剑而起,立出了东瀛剑法中独有的门户,嘴里只说了两个字。”
南宫灵忍不住问道:“说了何字?”
秋灵素并未看他,继续说道:“他只说了‘来吧’这两个字,便闭口不语,任慈见他如此狂傲,也不觉动了火气,所以也就懒得和他说话。”
“任慈所用的,正是历代丐帮帮主传统的兵刃竹节杖,也就是俗称‘打狗棒’的,两人交手不到十招,任慈已将天枫十四郎掌中剑震飞,一杖打在他胸口上,天枫十四郎立刻口吐鲜血而倒。”
众人皆是差异。
一个丐帮弟子失声问道:“天枫十四郎挟技而来,怎会如此不济?”
“任慈当时本也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任慈并非这天枫十四郎第一个挑战的人,就在同一天里,天枫十四郎已和别人决斗过一场,而且已受到很重的内伤,他若肯说出来,任慈自然绝不会乘人之危和他动手,但他却怕自己说出后,别人会以为他有了怯意,所以只说了‘来吧’两个宇,对自己的伤势,竟是始终绝口不提,任慈却以为他是生性狂傲,不屑与别人说话哩!”
她叹息着,接着说道:“他受的内伤本已极重,再加上任慈的一棒,内外伤一齐发作,铁人也禁受不起,当天就不支而死,直到临死时,也没有说一句示弱的话,更没有丝毫埋怨任慈之意,只说他能死在战场上,已算不虚此生。”
这一段武林奇人的故事,本已充满悲壮之气,此刻被秋灵素以她那独有的优雅语声说出来,更是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