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睿的儿子
却在这时,夏候慕突然自席间站起,悠悠地道:
“不忙,不忙!”
素儿眼一亮,突然明白他曾说过的:有我在,天下就乱不了!
他应该也是有了准备的吧?
“二哥!”夏候慕冲着场中之人拱手,“听说二哥的小夫人今天早上刚诞下一子,是二哥唯一的儿子吧?”
夏候睿闻言大惊,一双置疑的眼看去夏候慕,怎也想不到这个几乎欲成仙的弟弟居然在此时扔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是啊!
他唯一的儿子!
他活了近三十年,才得那么一子,又适逢这个节骨眼儿上。
他狠不得把这个消息封死在睿王府里,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然而,人,终究算不过天。
哪怕他已经杀掉了接生婆,就连府里的使丫头也都锁在了屋子里。
今日的睿王府不见客、不开门、不出、不入!
只为保得那一个婴孩的安全。
夏候慕,难道他真是仙不成?
难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不成?
“二哥。”手里还握着酒杯的夏候慕再度开口:“父皇已经将你们全家人都请到了宫里来一同赴宴,小世子因为太小还不能出门,但是小弟也已经差人送了一份大礼过去。算一算,送礼人,现在也该到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
到底还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适才还气血方刚的睿王爷,眼下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瞬间便没了声息。
甚至就连身子都跟着晃了三晃。
全府人的性命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那一个孩子。
几年前便有一位云游道人替他算过,他这一生只能得一子。
只有这一个儿子,用他的命去换这一场未必能成功的赌注,这价代太大了。
“得了!”僵持间,老太后突然扬了扬手,“这歌舞不是挺好的么!广场上风凉,孙儿的心意皇祖母领了,咱还是就在这儿看歌舞吧!”
老太太一句话救了场,下面的孩子们一阵失望,却也无可反驳。
眼瞅着夏候睿重新退回了坐席,素儿忽然就掩着嘴笑了。
倾笑间,将目光向那仙风之人投去,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赞他干得漂亮。
夏候慕却是无奈地摇摇头,举杯进酒,一身疲惫。
他实在不愿行此不义之事,那怎么说也是他的哥哥和侄儿。
可是没有办法,与他相争的另一位哥哥,到底还是亲了一层。
还有九五之位上的那个人,那是他的父亲。
为人子,就算尽不得孝,至少也要护了父亲安全。
夏候慕的无奈
那种冷眼旁观只看热闹的事情,他夏候慕做不出,也办不到。
很多事情他本愿牵扯,然而,今日一事,便注定了要将他今后的人生搅进一场大乱之中。
也许,这所有的一切,就在他第一次遇到素儿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源头吧!
目光远远投去伴在太后身边的那个有着倾容颜的女孩儿,再回望席间。
不难发现,至少有一半一上的人都会不时地将目光向她的方向投去。
有男,也有女。
那张脸实在是太过惹人,让人避不开,也逃不掉。
再看去自己的母妃,曾经也是那么美那么美的一个人。
如今却不得不被他的夫君下令终年罩上面纱。
这其中究竟他不得而知,也许母妃也不知。
皇帝下的决定,谁又敢去问呢?
他一直觉得,也许是父亲惧怕了那张美颜,更怕被别人瞧了这去。
这才小心眼地将其藏起,就连她的亲生儿子都不得再看上眼。
凤素儿啊!
夏候慕轻叹。
他早知道,她是凤素儿,是那个从安平国拼死逃出来的太子妃。
只是不知道,日后她要嫁的人,是谁。
她的生活,又会怎样?
再抬眼时,场内已然换了下一曲舞蹈。
伴曲来得特别,莺莺婉婉,听得好生熟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心头没来由地一颤,夏候慕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哥哥。
只见他也是剑眉紧锁,耳鼓略动。
此时有舞者上来,二十几名舞姬拥着一名戴了面具的汉子,翩翩起舞。
夏候慕端了酒杯,看似随意地走到隔桌,坐在夏候策的身边。
两人碰了杯,浅尝一口,随即他道:
“四哥,是不是有些不对?”
夏候策点头,依然面冷。
“这歌声很熟悉。”夏候慕道。
“那面具更熟悉。”夏候策说。
两人对视一眼,慕又道:
“母妃每年都有几天整夜弹唱,奏的,就是那支曲子。”
“母妃的寝宫里藏着一只面具,与那人——”夏候策指着场中那正舞动着的男子,“与那人所戴,一模一样。”
“那——”
两人齐齐住声,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伴在帝王身侧的慎妃。
这一动作,却是吓了素儿一跳。
早在夏候慕起身往夏候策身边坐去时,她便一直看着那两人。
现在,却见他二人将目光猛然投递过来,一时间有些不解。
可是过了没多一会儿素儿更反映过来,原来他们不是在看她,是在看慎妃。
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是他们的母亲,似乎儿子相约看过来也没什么可怪。
阿海、阿慎
但她还是觉出了不同。
那两人的目光中分明是带了探究的。
为什么?
她半转了头,向慎妃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身边的人正目光发直,身子微颤。
那只露在外的双眼里,充满着恐惧,和……和期望。
素儿不解,不明白这一向不问世事的慎妃为何会有此番表现。
再顺了她的目光看去,但见其着眼之处,正是那个舞在场中的男子。
“阿海——”
突然之间,谁也没有料到,一直端坐于皇帝身旁的慎妃竟霍然起立,不管不顾地便朝前奔去。
素儿想要出手相拦,刚抬了胳膊,却还是晚了一步。
“阿海——”
她还是喊着这两个字,人又向前跄了两步,却是被勃然大怒的皇帝一把给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天子盛怒,“这像个什么样子?给朕回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
这慎妃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脾气和胆子,竟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皇帝拉扯起来。
再看那场中的舞者,竟也停了舞步,不顾冲到场中侍卫的阻拦,拼了命的往前冲。
同时口中叫着——
“阿慎——”
全场都乱了。
众人随着冲上来的侍卫纷纷后退,一时间纷言四起,都在议论着这个整座皇宫里最特别的慎妃与那名舞者。
睿王有行动
夏候策与夏候慕兄弟完全没有想到会生出这么一个乱子,怔在当场,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慎妃还在拼命地挣扎着,眼泪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
面纱也扯掉了,随着晚风飘落场中,却刚好落在那名舞者的跟前。
哗!
满场的人又传来再一声惊叹。
十年了,十年之中再次见到了慎妃的真颜,没有人可以从其面上移开目光。
那是一种绝世的美,甚至美得有些妖异,有些虚幻。
但是此时,那张脸上除了美,还带了泪。
还带了一种呼之欲出的企盼。
她将手拼了命的往前伸去,隔着人海,似想要拉住那面具舞者。
对方也是一样,拼杀、怒吼!
宫宴上一片混乱。
但却还是有人高兴的,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夏候睿笑得眯起了眼睛。
一招手,唤来了自己的亲信——
“去,想办法救出小世子!”
亲信恭身而退,他再将目光投向场中。
这场乱绝对是意外的,节目是他所安排,但却绝没想到过会生此变故。
夏候睿只觉得是老天都在助他。
然而,他这一番动作都也没能逃得过素儿的眼睛。
眼瞅着他与那下人低声耳语,素儿便知其用意。
宫变
此时正是救出人质最好的时机。
可是不能让他救!
她看去夏候策和夏候慕,却不由微叹。
这两个人显然已经顾不得另一方的动向,全副精神都被他们这个闹腾正欢的母妃所吸引。
无奈,只得再寻其它目标。
终于,目光落在李易之处。
见其也正担忧地向她望来,不由得心中甚喜。
抬起手来,不经意地比了个“二”的手势。
李易只愣了一下,便马上会意。
素儿见其回身吩咐念巧,这便也放下心来。
又将注意力转回由慎妃引起的这一场动乱,却又在同时,发现不知何时,夏候策竟也反身走到外围。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园子外围打斗声乍起,乒乒乓乓的,震得人心颤。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边妃子作乱,身后又有兵戈相向。
有言官高呼:
“宫变!宫变!”
刚喊了两声,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支箭,“噗”的一声就的插进了那言官的咽喉。
可怜的老头,连一个呼救都没能发得出,便倒在地上,从此无了声息。
素儿没有扭头去看,她知道,射了那只箭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侧身的天子帝王。
养虎为患
“宫变”两个字实在太过敏感,那名言官只想到表达自己心中的恐慌,却忘记了他一句话,很有可能便激起所有人隐忍不发的情绪。
想来,园子外头打斗的,应该便是夏候睿跟夏候策两伙人吧!
素儿皱眉,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太后面前。
不管怎么说,得护得老太太安全的。
那些个做了宫女打扮的死士也寸步不离地护在太后与皇帝面前。
皇帝已经不再去拉慎妃了,只是愤怒地不停叫着:
“是谁!是谁请来的这群舞人?”
不知谁回了句:
“皇上,是睿王殿下!”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哪!”
九五之尊气得连连跺脚,紧接着便是一阵大咳。
妃嫔们早已经被重兵保护起来,如今高台之上只得素儿一个闲人。
无奈,赶紧过去帮着皇上顺气,好歹算是平了他的胸中的那一团郁气。
养虎为患。
素儿有些生气了,只觉得这一次这个皇帝实在是没有夏候慕说的那般英明。
而且……
再向夏候睿看去,见其同样神色迷惘,她便知,这次事件,恐怕实属意外了。
只是怎么也搞不明白,这慎妃发的是什么疯。
她跟那个男子究竟有何渊源。
相像的两个人
更重要的是,在如今这个局面,这样一出闹剧,又会引发出怎样一场纷争呢?
园子外围的打斗声越来越大,有很多场内的侍卫不得不被派到那边去增援。
拉着慎妃和那舞者的人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地缩近。
皇帝此是倒是不管了,只见其重新稳坐于龙椅之上,作壁上观。
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出好戏,唇角,似还有一丝冷笑。
拉扯间,那名舞者的面具被将士打了下来。
素儿寻望去,却赫然发现,那人的一双眼睛熟悉至极。
她微闭了双目,复又睁开时,却是将目光落在了夏候策处。
真像!
像极了!
好像有一丝波动自心头漾起,素儿觉得,她好像是觉察出了皇家的一个秘密。
不由得悄悄地将头偏转,偷眼看向皇帝。
那个敏感的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此点,但他却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异样。
只是在最初的几瞬间有一丝微怒,却很快便被自己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素儿只觉得他的神色中有那么一些了然,就好像这个隐晦的事实早就知晓,如今,只不过是再次证实了一番。
素儿心头疑惑更甚,再回望慎妃时,却发现两个人已经奔到了一处。
慎妃要跑
将士们碍于皇帝没有发话,也不敢伤害慎妃。
再者,她实在太过美艳,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在面对这样一名女子的时候仓惶出手。
那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拥在了一处,慎妃震天的哭声一时间竟盖过了打斗。
那一片兵戈之声在她的面前瞬间败下阵来。
“阿海!”
“阿慎!”
两人对望着,恍如隔世。
素儿不觉间走下高台,随着她的凑近,李易、夏候策、夏候慕全都跟上前来。
只不过,李易是为了她。
而那二人,却是为了他们的母亲。
当然还有那个像老鹰一般死盯着他们的夏候睿,也覆然跟住。
“阿海,你还活着。”
那舞人点头,七尺男儿,潸然泪下。
两句话的工夫,那叫阿海人的突然手下一紧,凑近了慎妃,悄声道:
“愿意跟着我拼出去么?”
慎妃想也不想,狠狠地点头。
素儿听在耳里,却是觉得这两个人早不知在何时便已经舍下了性命。
在他们的生命中,只有彼此,再无其它。
阿海猛地转身,拉紧了慎妃便又是另一轮的拼杀。
便这一次目地更明显——
他们要跑!
他们要逃出这座皇宫!
最先发难的是夏候策与夏候慕。
见有人要带走自己的母亲,两名皇子急了,齐齐翻身上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谁也不知道的原因
素儿也要跟上前,却被人突然拉住胳膊,一回头,见是李易。
“别掺合。”他沉声,少有的一脸正经。
素儿一愣,这也才反映过来。
是啊!自己跟着掺合什么。
这是皇帝的家事。
更何况,要在这时候露了武功吗?
“不妨请慎妃娘娘说说,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人逃跑!”
混乱之中,有夏候睿的声音转来,显得十分突兀。
但效果还是好的。
经这一喊,所有人都在下一刻停住了动作,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望着面前早就已经陌生的母亲的容颜,夏候慕动了动唇,却半晌无语。
忽然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缓步上前,突然将头探向那个阿海,然后小声道:
“腊月十八,不是你的忌日么?”
没有人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