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正要出门,潘芙蓉将他叫住了。
转过身看见潘芙蓉拿了一套颜色艳丽的花裙子,微笑着交到他的手中,“顺道替我将这个交给我侄女雪兰。”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后退一步,不肯去接那套花俏无比的衣裙,“你想干什么?”
他的激动反应让潘芙蓉微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恢复笑容,故作轻松,“不过让你顺手捎件礼物给我的小侄女。”
他咬着牙,逐字逐句地回她,“你讨厌潘家的人,一点也不喜欢你这个侄女。”
潘芙蓉终于放下虚伪的笑,看着他的神态里多了几分无奈,“安适,你是不是太了解我了?”
他敛下眸,沉默。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她收回无奈,认真的神情里竟是善意,“安适,我希望你娶上官雪兰。”
“我不!”他几乎是喊出来。
“为什么?”她问。
他猛地抬首看她。
十二岁的少年,虽然还有些孱弱,可那眉眼,已经精致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被这样的少年,用这样浓烈的悲伤神情看着,便是铁石心肠也会软化。
可是他对面的女人,早已将心藏进了层层的铜墙铁壁。
“我知道你喜欢我。”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根本听不到他心碎落地的声音,“反正终有一天,你都要娶一个或者很多个你不喜欢的女人,那为什么不选一个对你有用的女人呢?”
她依旧微笑,走近了,将手上的衣裙递过来。
他深深深呼吸,努力抑制住涌上眼眶的泪水。拳头放在身侧,紧了又紧。
最后的最后,他将她手中的衣裙接过来。
他不会感激她的,绝对!
“潘芙蓉,我恨你一辈子!”丢下一句狠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凤仪宫。
恨她恨她……他多么希望他真的能恨她。可是他太过明白,在他这里刻骨铭心的爱或者恨,在她那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安适离开凤仪宫不久,安延便回了凤仪宫。
他到的时候,潘芙蓉已经乖乖地躺回床上。
安延进屋的头一件事,就是问候她的伤情,“感觉好些了吗,皇后?”
潘芙蓉嘟了嘟唇,不平地看他,“臣妾身子是好了许多,可是心里还是气得厉害。”
“皇上,”她将身子倚向安延,满脸愤愤,“你一定不能轻易饶了上官丘!他实在坏透了!”
安延没搭话。
这些日子为上官丘求情开脱的奏折御书房都快装不下了。其实在他看来,上官丘也不过脾气差点,说话难听一点,人是讨厌,但也不至于真的依着律法,治他大不敬的死罪。
好歹他也六十了,在天牢里呆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受够教训了。
不过见潘芙蓉还是怒气未消的样子,他原本想帮上官丘求情的念头,也压了下去。
“对了。”沉默一会,安延决定拣点高兴的事说,“朕听内务府的人说,你娘亲想进来看看你,不知道报到你这里没有?”
潘芙蓉眸中的沉重一闪而过,是以安延只看到了她愉悦的笑脸,“娘亲能来看臣妾,臣妾心里很高兴。好久不见娘亲,臣妾也想念得慌。明日一定要好好打扮打扮,跟娘亲好好聚聚。”
见她高兴,安延亦是心喜,“朕就知道你会高兴。明日让人摆桌宴席,待朕忙过后,也来陪陪你娘亲。”
“谢谢皇上。”潘芙蓉将头埋进安延怀里,轻声回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明月晓兮亲一下给我投了三个地雷。这章还是这么短,我道歉。我会努力更文的,争取明天也更。
正文 56第 55 章
第二天潘芙蓉早早起身;着衣打扮。
逐一敲定宴席的菜式后,她又亲自去库房走了一趟,备了好几份体面贵重的礼物。
忙过这些;便有太监来传话,说刘氏已经进了宫门。
潘芙蓉于是出了凤仪宫,立在凤仪宫门口等候。
远远地刘氏也看见了她,到了跟前便朝她行了个大礼,“臣妇参见皇后……”
潘芙蓉几步上前;扶起她沉下的身子;“娘亲无需拘礼;随女儿入宫再叙。”
刘氏并未坚持;将行了一半的礼收了回去。
潘芙蓉面露喜色,一路将母亲搀进了自己的卧房。
进了门;潘芙蓉便吩咐宫人退下。
房门便关上的同时,刘氏便将潘芙蓉扶着自己手臂的手甩开了。
“你如此聪明,该知我为何而来。”刘氏亦不啰嗦,直入主题。
潘芙蓉将空荡荡的双手收回衣袖,低声回话,“我知道。长姐回过娘家。”
刘氏压抑了一路的怒气,止不住在此时爆发,“从前我如何教你?自古妇人不语政。我不管你在后宫如何闹腾,这朝堂上的事,根本就不是你能管该管的!上官家跟潘家是姻亲呀!你居然将手伸到了上官家!你让你的长姐如何在上官家立足?让你父亲如何面对上官一家的指责?”
“娘亲,”潘芙蓉放柔了声音,想解释,“我不是真的想动上官家,我只是……”
“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刘氏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你若有心,便立刻放了上官大人,让你的父亲和长姐可以给上官家一个交待。”
“娘亲!”潘芙蓉咬牙看向刘氏,“我才是你的女儿!难道我不比潘作人和潘皎皎更重要吗?”
刘氏沉默,许久才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潘芙蓉不甘心地看她,“为我好难道不该支持我理解我吗?为我好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却不帮我?”
刘氏听到这话,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起来了,“什么叫外人?你的姐姐是外人?你的父亲是外人?你的礼义廉耻都不记得了吗?难道当了皇后就可以连父亲姐妹都丢弃了?”
潘芙蓉神色陡冷,“在我眼里,他们就是外人。从小到大都是!”
“我打死你这不孝女!”刘氏气得扬起了手,却在快要落掌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想起了安延。
进后宫前安延特意先跟她见了一面。那日在舒华院她扇了潘芙蓉一巴掌后,安延也看出了母女间有了芥蒂。这回他专程赶在潘芙蓉前面见她,就是为了交待一句,让她好好跟潘芙蓉说话,千万不能再跟潘芙蓉动手了,潘芙蓉身上还带着伤。
她的目光落在她少有动作的左臂上。上官丘扯断皇后手臂的消息传遍京州,她自然知道她是怎么伤的。这孩子从来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可是现在,有人如此地珍惜她。
“你到底想要什么?”刘氏的声音缓了下来,“你已经是皇后之尊,皇上又如此疼你爱你。你已经得到很多很多了,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娘亲,”潘芙蓉跪在地上,轻轻地拉起刘氏举到半空又放下的手,“你信我,我会成为你的骄傲,成为潘家的骄傲,甚至整个大玄国的骄傲。”
刘氏只是蹙着眉看她。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点一滴教出来的女儿,心会这么地大。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成为任何人的骄傲。”她回她,“我只想看我的女儿儿孙绕膝的样子。我不想看她,抱着冰冷冷的权势过一辈子。我更加不想看她,到年老色衰,只能孤零零地守在这深宫,身边连个可以依靠的亲人都没有。”
潘芙蓉压下眉眼,不让涌上眼眶的清泪落下,“对不起,娘亲。”
“对不起?”刘氏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你对不起的,是你那个没出世就死去的孩子!它自来到世上,就被你用毒药一点一点地喂着,临死也不得安宁,还要做你争宠的工具!潘芙蓉呀潘芙蓉,”刘氏嫌恶地甩开了潘芙蓉的手,望向自己的女儿的眼神一片清冷,“我常常在想,你不能再生育,一定是你那死去的孩子对你的报复!它是有多么的不幸,才能摊上你这么一个狠心的母亲?”
“够了!”潘芙蓉大喝出声,立起身来,“你一定要每次来见我都提这件事吗?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我做什么?我跟着那孩子一起去死,你才开心是不是?”
刘氏不可置信地看她,也立起身来,“你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悔意吗?你还坚持自己没有做错?”
“我做错了什么?”潘芙蓉固执已见,“是你说的,它已经无药可救了!”
“它无药可救,全是因为它的好娘亲给它喂毒!”
“我当时……”潘芙蓉深吸口气,转过身去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跟你争了,娘亲。你觉得怎样就怎样了。”
“你总是对的。”刘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亦是绝望,“没人能够撼动你认定的东西,我的话在你来说就是耳旁风!”
“娘亲!”潘芙蓉转过身来,水眸里尽是诚恳,“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所以那么在意你的态度,所以这个世上,最想得到你的支持和理解!
“那就放了上官丘。”刘氏接过话头,态度坚决,“如果你真的在乎我这个娘亲。”
“不。”她的女儿跟她一样坚决,“在我的目的达到之前,我不会放他。”
“很好。”刘氏收回眼泪,后退一步,“潘芙蓉,今天起,你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又缓缓合上。
从此以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已经得到很多很多,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她明明两手空空,什么也未抓住。
可是在那之前,她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安延到凤仪宫的时候,发现潘芙蓉精心准备的宴席并没有如期摆上。
御史夫人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凤仪宫中,他的皇后,孤零零地立在房间中央。
他急忙奔过去看她。她的拳头紧紧地攥着,素来含情带笑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神情。
他搂住了她,急切地安抚着,“不哭,皇后不哭。朕在这儿,朕一直陪着你。”
她没有落泪。可他看见她哭了。他看得见她流在心里的眼泪和悲恸。
将她攥紧的拳头放进手心里契而不舍地暖着,直到她的指头一根一根地放松下来。
“皇后,皇后……”他一声声地唤她,满溢而出的心疼。
她的神情也开始一点点地回暖。她的手指爬上他的脸,滑过他的心疼,念咒一般低语,“臣妾还有皇上,皇上就是臣妾的一切。”
安延只觉得心口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她总在最徘徊无助的时候,重复这句话。
“皇上,”只听她低低地问,“你爱我吗?”
“皇上,我爱你!皇上,我爱你!”他送的鹦鹉在鸟架上扑腾跳跃着。
安延在满室的聒噪中沉默。
正文 57第 56 章
长久的沉默让安延感到愧疚,“对不起;皇后。朕不……”
话未说完便被冲上来的潘芙蓉堵出了唇。
安延心中焦急;一时躲不开她的吻;又想到她的手臂有伤,忙用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臂不让她乱动。
潘芙蓉的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温热的舌游蛇一般钻进了他的口腔。
极尽缠绵地索吻中;她在竭尽所能地讨好他。安延在这样热烈的索吻中几乎快要把持不住,但他终究还是品出了她舌尖传来的隐隐的苦涩滋味。
他终于推开了她,气喘吁吁。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很快又倔强地欺上来。
“皇后!”他喝了一声。
她在他的呼喝声中停止了动作。空气再度沉默。
“听朕说完。”安延放柔了声音,温柔地将她拉回怀中;“朕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你。你给朕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所理解的爱,该像洛格尔公主那样,一心一意,生死不渝。他现在还不确定,他会不会对其他女人动心,会不会为了潘芙蓉奋不顾身。所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爱她。
但是潘芙蓉已经恢复理智了。刚才她实在太过绝望,才会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安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自来以色侍君,而今她颜色正好,安延怎么可能不爱她?待得年老色衰,她必定早已完成平生志愿,还霸着他的宠爱做什么?
噙着笑,她抬眼看向安延,盈盈双目中尽是柔情,“臣妾等着皇上,哪怕等一辈子。”
安延见她眸中已经少了许多悲戚颜色,心下稍安,遂放心地点了点头。
她在他怀里却不甚安分,“皇上……”她的声音既软且媚,带几许微微的委屈,“臣妾可以侍寝了吗?”
不可否认安延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着。一点小伤,便紧张得不敢碰她。不碰她也罢了,竟也未见他到其他嫔妃那里。虽然她也奇怪安延的想法,不过既然事情于她有利,她才不会将安延推到别的妃子怀里。
安延的火早被刚才的吻挑起,这会儿再被她这么撩拨,哪里受得住。
将潘芙蓉打横抱起,他将她放上床榻,认真交待,“你不许动。”
潘芙蓉听到这话差点笑场,“臣妾……尽量……”
卯时的时候,安延是被脸上的痒挠醒的。
睁眼就看见潘芙蓉正拿指一笔一划勾勒他的脸廓,兴致盈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悦地问,“左手右手?”
潘芙蓉不满地看着他,嘟着唇撒娇,“皇上,臣妾的手已经好了。”
安延神色严肃,“太医说了,要静养,不能乱动。”
潘芙蓉还要辩驳,只听门口传来了小李子的声音,“皇上,该上早朝了。”
安延正想起身,却被潘芙蓉用腿勾住了,“皇上,”潘芙蓉贴上去,可怜兮兮的,“臣妾想皇上再陪臣妾一会。皇上今日,可不可以不早朝?”
她如水的双眸里尽是期许,看得安延的心都软成一滩水。再想起她昨夜的脆弱模样,安延毫不犹豫地向外下令,“今日不朝。”
小李子得了皇上口谕,便起身出了凤仪宫,来到金銮殿。
殿外百官都已到了,正在偏殿整理仪容,准备上朝。
小李子往偏殿门口一站,宣旨道,“皇上有旨,今日不朝。”
百官们均是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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