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笉突然站在路旁朝着远处眺望，林无涯顺着她深邃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见灯火灿烂处，红绿交替，琉璃璀璨。不过也就是城市里每晚的那些景致罢了。林无涯看了一会儿，见百里笉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百里笉嘴唇动了动，林无涯却没听清楚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只得高声道：“你说什么？”
百里笉走进一处不太吵闹的地方，说道：“这儿的晚上有时候挺美的。”林无涯笑了笑，道：“所有的城市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吧，有时候看起来红灯酒绿挺好看的，有时候……”说着摇了摇头，用手揉了揉脑袋，没有继续往下说。
百里笉看着远处，良久说了一句：“不过，我想回去。”林无涯隐隐听到“回去”二字问道：“你现在想回家？那我现在送你回去。”百里笉摇了摇头，还是看着远处。林无涯突然就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隔了一会儿，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请你去吃饭！走罢。”
说完就在前面带路，百里笉跟在后面，林无涯想了想自己身上剩下的钱，突然苦笑了一下，没钱，有时候就得卑贱的活着，现实就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多废话来装饰一个穷鬼的现状。林无涯带她进了一家偏僻的小饭店，林无涯问百里笉想吃什么，百里笉看了一眼，说道：“你饿了？”林无涯摇了摇头，不知道百里笉什么意思。
“走罢！”百里笉转身就出了门，林无涯出了门没再说什么，直接道：“我送你回去！”百里笉摇了摇头，走在前面。就这样俩人谁都没说话走出一段路来，林无涯突然觉得有种东西压在心头，直欲破腔而出，是突然压抑不住，二十年的怨气，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窜上心头来，不由得热血上涌，口中干渴，只想喝它几瓶烈酒，什么父母骨血，一身责任，尽数置之脑后，刹那之间，连心中一直想要给杨家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样念念不忘的想往，和给兄弟们出头之日的血志，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会不会喝酒？”不待百里笉答话，走进一家杂货超市，拎出两瓶白酒，放到百里笉手里，拉她坐到广场的台阶上，打开瓶盖递给百里笉，百里笉也没有推辞，接过瓶子喝了一口，蹙眉道：“这是酒吗？”林无涯仰头喝了几口，说道：“是酒，不过不是好酒。”
百里笉嗅了嗅，说道：“酒应是粮食酿造，这些真还不知道是什么食材所致！”林无涯摇了摇瓶身笑道：“粮食酒？哪里去找？你要是真想喝倒是有葡萄酿的葡萄酒。”百里笉点了点头，说道：“葡萄所酿也还算是好酒，总之比起这个来应该好上几百倍了。”
“你不是真想来点吧？”林无涯拿着手里的瓶子，喉咙里辛辣的感觉还没褪去，咳了一声，看着百里笉。百里笉站起身问道：“哪里有？我去找来。”林无涯指了指那家灯光耀眼的酒吧，说道：“你有钱吗？”
百里笉没有搭理他，径直走进了那酒吧，接下来发生的一下子让喝了一瓶五十二度白酒的林无涯清醒过来，百里笉走进了那家店，林无涯看的清清楚楚，一阵冷风吹过来，林无涯打了个激灵，百里笉举着手里的瓶子问道：“是不是这个？”林无涯摇了摇头，确定是百里笉，拿过酒瓶，是红酒。但是百里笉怎么做到的他不知道。
百里笉掀开盖子，闻了闻说道：“不是很好，不过比起你手里来的可就不错了。”说完喝了一口，递还给林无涯。
林无涯只记得自己喝过白酒掺着红酒一通乱喝，从来没有醉的一塌糊涂的自己第一次醉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了学校的教室里，反正醒来的时候这个教室没什么人，自己躺在一张长椅上，但这椅子正常情况下是应该出现在公园里的。
他坐起身向外面望了望，人们来来往往，该是上午的八点多，手机上有十多个未接来电，多半是邵达他们的。林无涯舒展了一下朝门口往外去，走到门口时突然闯进眼帘一本发黄的书，那书的颜色是那种就像放了几千年的纸张，暗黄深沉。林无涯一怔弯腰拾起那书，只见书上密密麻麻写着什么，那些字竟然一个也不认识，应该繁体古字，但具体是哪一个年代的真还说不上来。
林无涯翻了翻见书上画着些什么，正要细细地翻翻看，手机响了，是邵达打过来的，林无涯接起电话就听邵达急道：“大哥你在哪呢？杨婶昨天打了一晚上的电话，说给你打不通，问我你在什么地方呢。”林无涯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到你宿舍去，等着。”说完挂了电话，把那本书塞进裤子兜里就匆匆往邵达宿舍赶回去。
等林无涯回来，邵达的宿舍里大鹏和杜子烨都在。邵达见林无涯进门就道：“那老头大早上就找人来找过你。”林无涯捻了捻眉心，“行了，今天就让他把退学手续办好了，省的再麻烦。”不耐烦道。
“看这老头今天来势汹汹，估计不会跟咱善了的。”杜子烨用手握着被砍伤的那条手臂说道。林无涯知道杜子烨脑子好使，这话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才断定了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那药有没有用？”杜子烨笑了笑，“压根就没啥事，今天就觉得有点胀的发疼。”
林无涯点了点头，但心中有几分相信百里笉的药。大鹏性急，“哎呀”了一声，说道：“你退了我们几个怎么办？”
“放心吧！我肯定处理好，让你们能安安心心留在这学校。”林无涯拍着邵达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大鹏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哥，你心里清楚，别再拐弯抹角了，要退就一起退吧！”邵达点了根烟看着林无涯一字一句说道。
林无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大鹏又道：“邵达说的是，要退就都退了，你走了我们留在这也是白混，这你也知道啊！”杜子烨也说道：“大哥，咱们早就说过了，不行就按计划来，何必每天这样呢，他们都信跟着你能混出个名堂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邵达转过脸看着他。
林无涯吸了口气，沉声说道：“社会没那么好混，我不是没有信心，我是不想你们那一天就不知道被谁砍死在街头，我也不想每天让你们这样挂上彩提心吊胆的活后半辈子……”林无涯说完这一通，屋里静了半天。
“我自己心里清楚，逼到最后不想这样过也不行，现在还能让你们过几天安生日子，你们就安安分分的过这些好日子吧！我从小到大都是从浪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老天注定这一辈子该是血雨腥风躲也躲不过。能给兄弟们几天安宁也是好的，我只怕这样的日子终有一天求也求不来。”林无涯站在窗前把埋在心里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三个人谁也没再说话，林无涯拉开门往外去，杜子烨叫道：“大哥！”林无涯回过头来，杜子烨说道：“记得，撑不下来咱们就一起混！”林无涯笑着拍了拍胸膛道：“放心，没那么容易就叫你们清闲下来，不过是让你再过几天安宁的日子。”杜子烨点了点头，邵达和大鹏一起点了点头。
林无涯下了楼，抬眼往上望去，邵达、杜子烨、大鹏都站在窗前，他心里隐隐知道以后的血雨腥风不会少了他们，那句让他们安宁几天的话真的在不久就会实现。
到了那老头的办公室，林无涯血气就开始往上涌，聂大头正站在那老头的旁边。林无涯最恨别人把对自己的报复施加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一进门就瞪了聂大头一眼，指着他道：“小子，这是你自找的！”聂大头看见林无涯瞪起的眼睛，忍不住一连退了好几步，藏到那老头的身后，生怕林无涯暴起动手。
那老头看着林无涯，喝道：“你想干什么还想在办公室里打架闹事？聚众在校内打架，竟然还是外面社会上的人，打伤自己的同学还想怎么样？”林无涯懒得和他废话，指着聂大头道：“小子，你小心着点！”
“你，你还敢当着我的面威胁同学，你……你……”老头气的站起身指着林无涯哇哇直叫。林无涯微微一笑，说道：“老师，我昨天就说过，我要退学，请你尽快办理手续吧！”说完转身就走。老头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我会在你的档案里记下这事的，别忘了档案是跟你一辈子的！”
林无涯摆了摆手，笑着说了一句：“随便写！”就走了。
办公室里，聂大头看着走远的林无涯对那老头说道：“姑父，怎么办？这小子还想打我呢！”
“哼，我看他还能有什么前途！”老头咬着牙冷哼了一声。
－－－－－－题外话－－－－－－
人的一生不容易，许下的愿未必都能一一实现。但是相互信任才是兄弟最真挚的感情！哪怕他真的不是很牛逼！
☆、第十三章 该背负的责任
林无涯从老头那出来之后给邵达几个发了个短信直接回了家。十三年了，宋箐还是没有习惯了林无涯夜不归宿，尽管林无涯夜不归宿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以前是到邵达家里去找，现在是给邵达打电话，不过邵达总能替自己把这事解决好。
今天他想早点回家就想告诉宋箐他把学给退了，顺便从今天开始就出去找点事做，也许这样活着更能心安理得。一进门，宋箐就问道：“晚上是喝酒了还是打架了？”话声平淡。林无涯“嗯”了一声，朝里面的家里看了一眼见杨曦坐在床上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把衣服换了吧。”宋箐说道。林无涯把那身染了血的衣服脱下说道：“明天不用去上课了。”宋箐正收拾着林无涯的衣物，听他这么一说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怎么了？惹了事了？”这句话还是那么平淡，林无涯也平平静静的回答道：“没有，我退学了。”
“什么？”宋箐没有压抑住，看着林无涯惊问道。
林无涯见她吃了一惊，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朝屋里喊了一句：“奶奶、小曦吃饭！”杨曦的奶奶带着杨曦从里面走出来，坐在桌子旁。林无涯摸了摸杨曦的脑袋，杨曦没有躲开，看来已经快忘了那天割伤的事了。
杨曦的奶奶见宋箐还站在那儿发呆，叫道：“阿箐啊，你干什么呢？”宋箐应了一声，把饭端了上来。林无涯其实也很少在家吃饭，再加上宋箐做工的时候也不能按时回来吃饭，家里能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的日子也没多少。杨曦看起来精神挺好，自己拿了碗筷还给林无涯递了筷子，林无涯着摸了摸杨曦的脑袋道：“乖了！”
“又出去打架了？还搞破了头？”奶奶本来也是挺高兴，突然看见林无涯头上包扎的伤口脸就沉了下来。
林无涯知道老人心中挂念，笑了笑道：“没有，走路磕的。”奶奶虎着脸说道：“行了，不用瞒着我，我都知道。总之咱们出去了不欺负人，人也不能上来欺负咱，穷是穷，不受人欺，但是也别出去惹事。”
老太太最常的就是这几句话，林无涯打小听到大的，听完总不忘说一句：“是！我知道！”老太太听完这才又露出笑容，说道：“快，快吃，咱们家这凑成一桌的饭不容易。”林无涯笑了笑道：“有什么不容易的，以后就天天这样好了。”宋箐看了一眼林无涯转过身没说话，林无涯看见她转过去的肩一耸一耸，皱了皱眉，站起身给宋箐夹了菜。
杨曦把碗举起，看着林无涯，林无涯笑了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坐在了杨曦身旁吃饭。宋箐一直没有再说话，就能听到杨曦一个人在嘟囔什么，林无涯一直在想如果这餐饭没有杨曦在说话，一直没有半点声响该有多尴尬，他其实不喜欢那种吵闹，但是每一次和宋箐坐在一起只要没有人开口说话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感觉从第一次进这个家到现在一直都有。林无涯想当年杨勋如果没有走，走的也许就是他了吧。
“是你要领养个小孩儿回来，现在又说负担重，扔掉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话都能说得出口，你还是不是人？！”宋箐和杨勋争吵的那一幕林无涯估计这辈子也忘不了。
“你清醒清醒吧，我现在有什么，每天挣的几个钱都花在那个傻子身上，杨家断了后不说，我每天辛辛苦苦就为了一个连老都不能养的傻子，我不是人？我说咱们收养一个，你要是觉得不如亲生的，咱们可以送回去，哪怕再生一个，为什么偏偏就得养着那个呢？！”杨勋蹲在酒瓶子倒了一地的地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吼道。
林无涯静下来的时候往往会想他终究属于什么地方，或者这个世间压根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宋箐等杨曦和奶奶回了里面，开始收拾碗筷，林无涯开始帮忙收拾。宋箐突然停手，看着林无涯说道：“无涯，我……我知道小曦没什么以后，杨勋走后家里就你一个顶天的了，我就想着你能在我死了以后照顾好这孩子，我知道这辈子跟着我们这样的家让你受累了……”
林无涯看着泪流满面的宋箐，伸手给她擦了泪，打断她说道：“我知道，要不是你们我连个亲人也没有，活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就我一个，现在已经够好了。”宋箐哽咽道：“我那天是有打算让你退学，不过后来我想了，你跟着我吃苦受累不说，这书总要念下来才能有个以后，你……你别退了！”
林无涯一怔，身子僵了一下，顿了顿才笑着说道：“杨婶，你也知道我整天打架闹事，学的也不咋样，念来念去也没什么意思，退学这话早就想跟你说了，就是怕你不高兴，现在刚好赶上家里有你照料，我正好早点出去找点事做，这不挺好的。”
宋箐眼里的泪打个转，拉着林无涯的手说道：“我今天出去把钱借来了，你安心念你的书，家里这些钱的事就别操心了。”林无涯吃了一惊问道：“你从哪儿借的钱？”宋箐摇了摇头道：“行了，别管了，明天去上课吧。我这一摊子的事不能老拖着你个孩子了。”
“婶，我不是个念书的料，你明天把钱还了，我能有本事养你、小曦和奶奶，你信我！”林无涯反手握住宋箐的手看着她说道。不管怎么样，林无涯心里比谁也清楚，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他得顶这一片天，这是责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