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未阿落,去门口守着,我和全叔全婶说说话。”
“喏。”
屋子里只剩下柳全夫妇和柳卿三人,静默了一会,柳卿才笑问道:“全叔,你好像很吃惊我为皇家出谋划策,为什么?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出现这种表情。”
沉默了一会,柳全到底还是说了实话,第一次说得这么明白坦承:“因为公子您姓柳,因为柳家和皇家的关系,小的不知道柳家现在的态度,所以有些担心了。”
“哦?柳家和皇家是对立的?”柳家已经厉害到了能和皇家叫板的程度?
咬咬牙,柳全道:“不,柳家只遵天命,若是在任的皇帝是个明君,柳家会辅助之,若是皇帝不是天命之人,柳家会助他们认定的天命之人得到天下,更多的时候,柳家会在乱世中挑选明君,助他上位。”
“听起来这柳家倒像是挑起战争的大逆不道之人,他们认定的天命之人就一定是天命之人?他们认定的明君就一定会成明君?若柳家本事真有这么大,有柳家辅助的皇朝怎么还会灭亡?”
天命之人,正史中扯这面大旗的可不少,可是扯成柳家这样的还真不多,人家扯这面大旗是为了夺天下,而柳家是助人得天下。
“柳家世代相传的占卜之术从没出过差错,柳家也是靠这占卜之术避开了无数灾难,也才能传承到现在,公子不该轻看柳家,更不该怀疑柳家。”
一向沉默寡言的人突然就来了火气,柳卿哑了声,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确实,因为对未知家族的惧怕,她对柳家从来就没有过好态度,因为惧怕,所以更排斥,更听不得柳家的好话,潜藏在心底的害怕从来就没消退过。
“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柳全也没想到公子会对他道歉,就是因为知道公子对家族的排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族里赶紧来人和公子相认,时间拖得越久,公子对柳家就越没有信心,提防心也就越重,在彻底闹僵之前,把中间的冰化掉才是上策。
“公子不用和小的道歉,小的知道公子心里的不安,请公子相信,柳家从来不愿挑起战争,公子在京城的一举一动家族都是知道的,但是家簇从来没来人制止过公子,那很多事便是默许的,皇家就有很大可能不会站到对立面,小的今天失态,是吃惊于公子会为皇家出谋划策,以前公子向来是不愿意搀和这些事的。”
以前啊,以前她还想只管看书就好呢,可是若是不先保全了自己,如何安心的只和书本打交道,“出自于这样一个家族,还真是很有压力,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想必也不需要我再等多久了是吧。”
“喏。”
腿软的不想出门了,柳卿干脆把自己关回了书房,琢磨该教些什么给阙晓潜,她一不懂御人术,二不懂君之道,《诗经》《尚书》《春秋》之类的他估计比自己都要学得好,哪轮得到她去教,这方面她半桶水都还不知道够不够。
难不成真给他讲故事?总不能把他当成个孩子哄……
故事?故事?
大孩子也能讲故事啊,这里只经历到秦朝便拐了弯,那后面那么多朝代,那么多名君贤臣,把记得的关于他们的故事写出来给那小子看不就成了?再来些个昏君小人,聪明的就会引以为诫。
若他以后真是为君的料,那些东西他自然看得懂,对他以后也极有利,最主要是,省事,不用她挖空脑袋去想辙。
就这么办,就从汉朝开始写,够那小子去领悟的。
柳卿哪里知道,她写的这些当作哄孩子的故事阙晓潜一个都没有丢失,用最好的盒子装着,皇位更替时,连同玉玺遗旨一起交给继位者,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让后世不得不猜疑,大预朝能成为历史上历经时间最长朝代的原因和这个装满了故事的盒子有关。
每份丝帛上都不止写了一个故事,只要位置够,柳卿就会多写一些,然后丢给阙晓潜让他自己去看,至于能不能领悟到什么……那就和她无关了。
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平时却再也难得碰上,后来干脆连晚膳也缺席后,柳卿非常欣慰的得到了久违的清静,于是更努力把故事写得生动无比,谁说故事只对小孩子有用?大孩子一样管用。
“公子,书房都快要把小的埋了,您想想办法啊”颜青小心的找着落脚处,想想刚才刘先生让他带的话,小小的脑袋觉得有点疼了。
柳卿看着堆得到处都是的竹简,头也一抽一抽的疼,这还有卫孚送来的那十三车的书没堆进来,到时候放哪去?
“刘先生让我告诉您,那些书都誊抄好了,他也一一检查过了,其中一份送去了书局,另一份问您什么时候送过来。”
迁怒似的敲了颜青的脑袋一下,“哪里还能塞得下,不要说十三车,就是一车都不行了,走的地儿都快找不着了。”
您知道就好,颜青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乖乖的卷起袖子磨墨,边替公子想办法。
“公子,您看可不可以把一部分不怎么看的书先放到别的地方去?旁边的房间空着,就搬到隔壁去,需要用到的时候也方便。”
旁边的屋子是空的她怎么给忘了,柳卿脑子活络起来,“我知道要怎么办了,你去叫全叔过来一趟。”
“喏。”知道公子想到法子了,颜青跑得飞快,偏偏空余地方少,拌到左脚还没站稳右脚又踢到了,磕磕绊绊的跑出门,一脑门子汗。
柳卿无良的哈哈大笑,整张脸都生动起来,显示着她的好心情。
笑够了,悠悠然的站起来,把地上暂时用不着的竹简卷起来堆到另一边,清理出一块足够放木箱的地方,再整理出一条稍大一点的路,做好这些,柳全便急步走了进来。
“公子,您找小的。”
“恩,左边的屋子是不是空着?”
“喏,正屋这边除了您用的这几间房其他都空置着。”
正屋是主家住的,这全府上下现在就一个主子,柳卿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把左手边靠近书房的那间屋子填出来,里面家具什么的都搬空了,这书房太小,书装不下,我想把两间房打通了,但是又不能吵着我,尽量把大动静在上午弄好,下午我在时就做些动静小的小活,对了,再让家具铺做个书架,和这个差不多就行。”
柳全扫了屋里一眼,确实够乱的,若不是公子这书房动不得,他早就下令重新整一番了,“喏,小的会把尺寸量过去,其他事小的会安排好,不会扰到公子。”
“恩,去吧,今天就安排下去,颜青,你找人拿些木箱过来,公子我要装些书收起来。”
“喏。”
很快,垒着的木箱放到了书房门外,不被允许这道门不可跨越,府里的人都知道,柳卿自己搬了个箱子进来,把近段时间用不上的书卷一一放了进去,填出位置装那十三车书,还有皇帝答应的那些书,应该也差不多要送来了吧。
第二卷 第一二九章容人之量
第一二九章容人之量
没让柳卿等多久,皇帝就非常说话算话的派人送了两车书过来,而这个派过来的人,毫无疑议的是卫孚。
看在书的面子上,柳卿也没让他难堪,带着人把书搬进了院子里便不再理会他,一头扎进了书房,至于卫某人是留还是走,她懒得理会,这柳府他够熟悉的了,丢不了。
卫孚非常老实的受了这脸色,希及还愿意给他脸色看才好,现在嘛,先去看看他那侄子吧。
“听说你现在都足不出户了。”
阙晓潜抬起头,看向不请自来的人,“皇叔怎么过来了?”
想起那天的事,旋即了然,“给先生送书?”
卫孚点头,把他用手压着的丝帛抽出来细瞧,熟悉的字迹,一看就是希及写的,她还真开始教了?
没看几行,眼里的笑意还来不及展开,便变成了惊讶,挑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逐字逐句的把整幅丝帛看完,希及这教学的方法还真是新鲜,不教那些被奉为圣书的书卷,却以假设的形式虚拟出一个朝代,泾垒分明的把明君,昏君,贤臣,奸佞小人各安各位,讲述一个个故事,明君与贤臣的,昏君与小人的,明君如何掌控小人的,贤臣又是如何帮持昏君的。
若是能吃透了这些,他大预朝会出一个怎样的君王?
眼睛里仿佛有火花在跳动,这就是他看中的人,他喜欢并想拥有的人,这样的人,他怎么舍得放开
扬了扬手里的丝帛,“希及给了你多少这个?”
“父皇来这的第二天,先生便给了我八张,这几天没有再理会过我。”阙晓潜从小受皇家教育,又得皇帝看中,有意无意的更是教了不少,看人看事的眼光自然不低,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这东西对他多有用。
初拿来这些丝帛的时候,他是真有些感谢四弟了,若不是四弟的背叛让他落败,然后被皇叔送来这里,他哪里有接近柳卿的机会,更不用说半强迫半交易的成了他半师。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起点便已经不一样了。
把丝帛递还给侄子,卫孚郑重的提醒他,“这东西一定要收好,不能有任何遗失,若是你不想为自己树立一个厉害的敌人,这些东西也不要再给任何人看,尤其是你那些对手,好好吃透它,对你,对大预朝都大有益处,不懂的就去问希及,就算不是自愿成为你的先生,你也算是入门了,他护自己人护得紧,不会不教你,就算态度差点你也得受着,算起来,本来就是我们阙家占了他大便宜,以后若是你真能……一定要记着他的这份好。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希及他没野心,要不是我们一逼再逼,他只会把自己隐得深深的,鼓捣鼓捣些新鲜东西,让自己的生活更舒服些,做个大隐于市的闲人,现在为我们出谋划策已经是让他满心不高兴了,不管什么时候,你也不需担心他以后会危及到你,危及到大预朝。
你比你其他兄弟更得你父皇和我的心,并不是因为你真就哪里比他们强了,而是你有他们所没有的一个优点——你有容人之量,大预朝需要一个这样的皇,若是你失去这点,我们……会很失望。”
阙晓潜非常明白皇叔这话里的提点和告诫之意,也隐隐的明白自己居然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这就足够了,足够他拼尽全力一拼了。
眼睛晶亮的望着卫孚,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又因为这是柳府,压低的声音有了超乎他年龄的低沉,“皇叔,只要先生没有异心,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对他不利,毁去这样一个人,会遭天打雷劈的。”
看他攒紧丝帛的样子,卫孚相信他说的话,一个既没野心,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又身怀惊世之才的人,身份上还是他的先生,若是毁去这样一个人,那才是和自己过不去吧。
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这么想就好,好好用心,皇兄让我转告你,他不会给你限制 回宫的时间,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回去了便回去。”
“喏。”
出得房来,冷风卷起他身上的大篷,伸手紧了紧,看向书房的眼光不自觉的就柔和下来,这样一个人啊,他想给他攒够足够的资本,让皇兄也不敢轻易动他的资本,只有那样,他们之间才有可能。
至于柳卿有没有想过和他的可能,卫孚下意识的忽略了,对他来说,他想要这个人,活到现在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要一个人,那便去争取,不接受拒绝。
他会给希及幸福,不磨灭他的才华,给他他想要的生活,宠他爱他,给他自由的空间,只要最终他会回到他的身边便可以,以他的能力和地位,他做得到。
红玉端着一盅银耳莲子羹快步走向书房,看到卫孚站在院子里愣了愣,远远的屈膝行了礼便敲开了书房的门。
“公子,红玉进来了。”
停下收拾的动作,柳卿扬声道:“进来就是。”
看到公子挽起袖子蹲在地上,颜青却站在一边看着,身份上像是倒了个个儿,不由得笑道:“公子,您这是干嘛呢,整理书卷还得您自个儿来?”
颜青委屈得很,扁着嘴为自己伸冤,“红玉姐,不是颜青懒,是公子不让我插手,说我收拾不好。”
柳卿起身,接过红玉递来的帕子擦了手,给了颜青一个斜眼,“这些书都是皇宫中出来的,凡是与皇宫搭上边的便要谨慎上三分,我倒是想把这些书全誊抄一份放到书局去,可是有些是不适合的,公子我不得挑挑?不然惹出麻烦,还不得公子我自个儿去收拾?”
“公子,有些书不能给别人看的吗?”难怪公子不让他插手,他根本不懂那些,哪能帮上公子的忙。
吃了几口软滑香甜的银耳莲子,柳卿看向那几个箱子,“我都很吃惊有些书皇帝会给我,不过我要是放到书局去的话,出乱子是肯定的,个个庶民学子都心高气傲,对朝堂和世家本就有各种怨言,要不是我一开始就在书局立了规矩不得议朝政,哪里还能那么平静,但是一出了书局,辩得脸红脖子粗是常有的事,动手动脚的都有,有些书算得上是禁书,外面已经极少有,我随便翻着看了看,里面的言词都很犀利,不能说书里讲的就不对,但是现在不是拿出去的时候,被那些冲动的人看了,只会让他们觉得找着了依据,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以后再看看吧,合适的时候再说。”
颜青似懂非懂的点头,红玉却是听出了些门道,边给柳卿整理有些散的头发边道:“只要不在书局里闹事,出了这门,管得他们如何,公子您就是心太好,总替他们着想。”
一碗银耳莲子下肚,脾胃都舒爽了不少,柳卿心情愉悦的道:“你当公子我是菩萨呢,替他们想这么多,公子我就是怕他们一个控制不住在书局起了争端,毁了我那书局,到时候找谁赔去。”
红玉也不和他争辩,自家公子就这性子,明明一片好心,也要藏在让人看不到的地方,“公子,刚才我在外面看到卫公子站在院子里……”
柳卿顿了顿,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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