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素衣背影转过了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一脸疑惑的龙遥。
“遥儿……”
“母——后——”龙遥脱口而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一眼不眨地上前,伸手欲抓,却迎上了一双温暖的手。
“不错,正是哀家。”容太后拉着龙遥在炕边坐下,“你不会想到母后还活着吧。”
龙遥已惊得说不出话,难道一切都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他不解地问道:“当日母后驾崩之事难道是母后一手操作的?”
容太后笑着不言语,她的目光落在龙遥的手腕上。
“这串珠子你一直随身携带?”
“是。自从母后撒手而去,儿臣一直带着。”
“好……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容太后示意菊蓝讲房内的开关打开,哐一声,一面两尺宽的白墙转动,露出一扇门。
容太后引着龙遥进了门,流菊蓝和离洛在外看守。
“母后,这是?”
“母后假死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这个东西。”她转头望向龙遥,“现在也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他们便来到了藏经阁内,容太后点燃了四面的烛灯,阁内顿时亮了起来。
容太后微微笑了笑,走到一格木格内,伸手轻轻一转,便弹出一个暗格。
“把佛珠给我。”
龙遥把腕上的珠子取下,递了过去。容太后接过,塞进了阁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一扇雕花门边自动开了出来。里面闪出一片刺目的光芒。
龙遥不得不以手遮目来减轻眼睛的焦灼。
“这就是太阳石了。”容太后轻轻地叹道,“多么美啊。”
“太阳石……”龙遥也跟着叹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祖上的宝物。
“如今宫内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得到这宝石,”容太后说道,“哀家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可母后为什么要在现在拿出太阳石呢?放在此地,咱们就不用担心太阳石的安全。若取出便难说了。”
容太后伸手阻止了龙遥的话,“现在敌在暗,咱们在明,最重要的是要引出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太被动。”
“可是——”
“遥儿,这就看你了。”容太后紧握着龙遥的手,“我知道你是为了馨儿而来,馨儿她还活着。”
“真的?”龙遥欣喜地握住容太后的手,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
“她为了碧海珠而奔波劳碌,母后希望你也能不负母后之望,好好地保护太阳石并将宫内的余孽铲除干净。”
“余孽?”龙遥有些疑惑。
“银玥的余孽,鹰野的余孽。”容太后的脸色变得阴沉,烛火的影子在她的脸上像鬼符般跃动。
龙遥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母后,像一个巫婆。眼中满是怨恨,在冥黄的烛火中计谋着下一步的行动。
“母后,跟遥儿回宫吧。”龙遥劝道。只清越寺也太单薄寒苦了些。
“不,你先回。母后还有一些事为完成。过些日子自会与你会合。记住,回宫后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今日的事。特别是钟云。”容太后严肃地说道。
“难道云儿?”龙遥很是疑惑。
“是与不是,你以后便知。”容太后放慢了语速,“这事关大戊的兴衰,哀家与馨儿的生死。我要你对着祖上的宝物起誓,不泄露一字。”
龙遥似乎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严肃地点了头。
第一百零二
沈菲并没有去地牢看过钟言,即便银翼也曾向她提及。她知道那是试探,而此时的她不能被抓到一丝弱点。
因此她更需要直面银翼,等来的只能是命运,让人悲从中来的叹息。
沈菲深吸了口气,以目前的形式来说,她一无所有,而正是因为一无所有让她可以赌一把。
她按了按眉心,推开了久闭的雕花门,正巧迎上了不太刺目的日光,白亮的光线顺畅地洒下,照在这张因瘦削而更加坚强的脸上。一对凹陷的眼窝处事两丸透着星光的眸子。
她要面对面的较量来激活身体内所有的斗志,这一切都让她充满了喜悦,即便结果尚未知晓,希望仍很渺茫。
沈菲快步走向那座晦暗的殿宇,那是银翼休息的地方,长年的潮湿和黑暗滋生了阴寒。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沈菲在心中打着气,她的嘴紧闭着,目标也在此刻明确。
她要寻回碧海珠,救出钟言,为小桃报仇。
她叩响了冰冷的石门,随着沉闷的一声响,殿内的盎然生机瞭乱了沈菲的眼睛。
银白色的毛毡毯上舞姬挥洒水袖,扭转腰肢;整个殿内丝竹缭绕,酒香四溢。
银翼骄傲如常地看着殿下的歌舞,端起的酒杯停留在唇际,他的目光锁定在踏入门的沈菲身上。
一身红衣的沈菲在或明或暗的烛光中显得各加瘦弱,脸色也镀上了一层森白。
她一步步地踏入,坚定淡然。
银翼不由地一怔,这一幕曾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个有着神秘的强大力量的女子,难道就是她吗?银翼一仰头,将那杯散发着醇美光泽的酒液喝下。
他的指尖紧扣着石椅的把手,看着那个红色的暗影越来越清晰。他微微皱了皱眉,又抬眼看着歌舞,并不理会。他有骄傲的资本。
沈菲站在舞姬身后,静静的等着。
坚持——僵局——坚持——
一曲奏罢,舞姬们纷纷退下,偌大的殿堂内只剩下沈菲和银翼,四目对视。
“怎么,终于想见我了?”银翼带着一贯的玩味。
“我来这里只想问清楚一件事,”沈菲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为什么你不直接杀了我?你可以杀小桃,同样也能杀我,为什么不杀我还要娶我?”
“小桃?是谁?”银翼望着杯中泛光的琼液自语道:“是你那个救主心切的小丫鬟?”
沈菲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银翼,“她不仅仅是丫鬟。不过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
沈菲转身欲走,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这张脸只会让自己更反胃而已。
“怎么?不愿和我这种人再呆在一起了?”银翼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跟我有什么区别,不要告诉我你是被逼的?你来到这里,入宫,为后,难道这一切都是别人逼你的,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动摇过?”
沈菲惊愕的回头,“你……”
“我怎么会知道?”银翼望着她缓缓地说道:“你不过是我用月光石的灵力唤来的一缕孤魂。”他的眼中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听着,你只不过是我的奴隶,我的女人。”
“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沈菲的眼中泛起怒火,她是她自己,不是随随便便的谁的女人。
“不相信?”银翼接着说道:“你本不是司徒馨。你来自异时空。”
“为什么要这么做?”沈菲渐渐平息,她要知道原因。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地被吸引来,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回去的线索。
“只有你的灵魂才能为我集齐其他的三块宝石,龙殊。难道你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沈菲看着银翼翻动的嘴角,一阵晕眩,她急促地问道:“你到底是谁?谁是龙殊?”
“龙殊和云卿,多么感人?”他站起,仰首望着天嘲讽地说道。并不在意沈菲的表情。
沈菲皱着眉啐道:真是个疯子。
“龙殊的碧海珠,云卿的白幽灵再加上大戊的太阳石,哈哈哈……多么完美的计划。”银翼完全陶醉于自己的绝妙计划间。他的王位,他的一切。
“我不是什么龙殊,不是司徒馨,不是你认为的任何人。”沈菲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就是我。你要杀了我也行,这样的话,你便再也得不到你要的。你若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银翼停止了他那旋风般的笑声,他隐约地感到对面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的怒意。是的,她跨入石门的情景与他多次在梦中的是那么相似。
“呵呵……是么?你有这个能耐 ?”银翼冷笑了几声,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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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奏!”银翼怒睁着眼,看着阶梯下跪着的年迈巫师。“你敢保证她就是我们要的人?”
一边的侍妾们吓得都不敢言语。
“是,翼主。”
巫奏有着灰色的眼珠和黑白间杂的发须,他全身都被青灰色的袍子笼罩,只露出枯瘦的手和头颅。
“老奴数年来夜观星象,才敢断定这女子的灵魂的确是上古时的佛前玉珠龙殊转世。因此才敢让翼主耗费月光石来召唤她。”
“可看她那架势……”银翼摇了摇头,这个女子虽倔强,可并不似传说中的龙殊那般痴情。龙殊可以为了云卿放弃千年修行。而眼前的这个女子,连一眼也未曾去瞧过那个被他所关的钟言。
“翼主,你的眼睛?”巫奏关切地问道。
银翼脸上的眼罩已去除,露出一颗黑润的眼珠。
银翼轻轻抚摸着他那颗崭新的眼珠。如今他可以像往常一样看到清晰的影像了。
“还是你有办法。”银翼很是珍惜地说道。
“老奴能为翼主分忧便是老奴的福分,只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去地牢把他招来,我可要好好的款待他一下。”
“那老奴退下了。”巫奏领了命,佝偻的身子消失在了石门后。
“龙殊……和云卿……”银翼轻轻摇了摇头,怎么自己就信了巫奏的话,还告诉了那个让人纠结的女人。她真的能助自己得到四方之石,一举成王么?
“你若不杀我,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沈菲的话再次响起,撞击在石殿四面冷重的墙上,激的银翼无法安歇。
“杀了我?”银翼牵动了一下唇线,“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个能耐。”
银翼笃定地摇了摇酒杯,笑望了眼身边的侍妾,“我要是那么容易死,你们还能陪着我饮酒作乐?”
“翼王万寿无疆……”
侍妾们娇娆的回应纷纷响起,随着跃动的灯盏闪烁在殿内。
石门外是另一个暖旭的春日,与殿内格外不同的温暖。
早莺鸣叫于摇曳的绿影间,婆娑树影随着暖风微摆,摇晃出一整个明媚春日。
沈菲独自徘徊在卵石路上,两边是叽喳的鸟叫。她有些懊悔将话说绝,如果银翼自此防范自己,那么就连一丁点的机会也不存在了。
她顺手拍打那半人多高的灌木丛,却惊起一对扇团大小的玉蝴蝶。
“呀……原来在这儿呢。”一个眉目间透着稚嫩的小丫鬟叫了起来,倒是把沈菲吓了一跳。
小丫鬟蹦跳着将那玉蝶扑入丝网篓子,并在出口处死死地打了个结。完事后,她才看向正凝神望着她的沈菲。
“这是姑姑的玉蝶,可不能让他们跑了。”说完,她咯咯地笑着,逗起了网格篓子内的蝶们。
“姑姑?”沈菲对这个名字不大熟悉,重复了一遍。
小丫鬟并不理会眼前这个略大于自己的女子,嘿嘿地挥手一别,便向着另一条小路跑了。
沈菲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也不是发挥好奇心的时候,眼前还有一座很大的山。她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被那座巍峨的大山压着,一不小心就被压死了。
“龙殊?云卿?”她摇了摇头,这个银翼也太会扯了。虽然自己的确是个异空魂灵可也不用再嫁接个悲情故事在自己身上啊。
她回头望了望扑蝶的小丫鬟走的那条小径,此时已空无一人。“真是对漂亮的蝴蝶。”她从来也没想过在鹰潭这个地方能出现如此柔弱的生命,他们的生存完全仰仗着主人的照料。可鹰潭,满是肃杀,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黄泉。
沈菲想着之前的言语,原来自己这么些日子来倒是练就了一个熊胆。她无奈地笑笑,拿到碧海珠之后,还得好好地计划一下。
第一百零三
斯然在铁门外站了很久才推门而入。她看着瘫坐在地的钟言,心中一阵酸意。他这又是何苦,白白丧了这么些年的内力,却换不来她的一瞥。
“你还好吧。”斯然看着角落里的钟言,控制住了声音中的颤抖。
钟言苦笑了下,他没想到过自己会丧失内力。现在的他还提什么来保护她呢。
“司徒馨她,不会来了。”斯然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了这句话,她不知现在的钟言能否承受得起。
钟言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斯然。她不会来看自己了,其实他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意呢。自她离开幽灵谷时他已了然于心,只是他的心不允许自己对她置之不理。然而现在他已经无力去保护了。
斯然等着钟言说些什么,可始终没有等到钟言的回应。
“那日师傅跟我说了一个故事。”钟言看着斯然的紧皱的眉间,说道。
“什么?”斯然有些生气,她徘徊于司徒馨和钟言间,却换来一个故事。
“是佛前的玉珠仙子龙殊与云卿之说,”钟言略微停了停,“佛曾应允他们二人有三世之缘,而师父说,这一世便是他们的第三世。”
“怎么好好地就说起了这个?”斯然不甚理解,更觉得郁闷。
“最近几日我一直在想,或许她就是龙殊。”
斯然愕然。
“你……是开玩笑的吧。”
“而这一世,是他们的最后一世了。”
“那又如何?”斯然的脸都气红了,“我们现在说的是如何助你出去。”她来回地踱步,盘算着。这师傅也真是的,好好的不拦着他,却把他又推进了这火坑。
“或许,你去找龙遥。”斯然凑近了去,小声地说道。现在只有龙遥有能力与银翼抗争。
钟言收回了游离的眼神,摇了摇头。他的唇禁闭着,这是他的坚持。
龙遥和云儿会过得很好,他不能让云儿再次受到伤害。他若回大戊,那龙遥必定插手于这件事。
“钟言……”如影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他瘦长的身影停在门口,如同鬼魅。
“斯然。又是你?”如影讪笑道:“你真是无处不在啊,什么时候去给主公一个交代。”
斯然并不理会,她别过脸去,不想看如影那像猪一样的眼睛。
如影像被人抽了一巴掌般,呜呜地没了声音。他环顾了下四处,清了清嗓门又说道:“奉主公之命,带